第一卷 第433章 出事

桃枝一眼就瞧见了姜玉莲手里的拜帖,当然也没错过姜玉莲脸上的沉吟之色。行礼之后便是笑道:“看侧妃这样,倒像是叫什么事儿难住了。”

姜玉莲顺手就将那拜帖扔给了桃枝:“你去看看。”

桃枝入手一瞧,见是上好的玉版纸,便是“啧”一声,再看见上头写的是安远侯顾家,顿时又“啧”了一声。待到看了内容,便是又“啧”了一声。

姜玉莲听得不耐烦,没好气道:“有完没完了?”

桃枝也不恼不尴尬,笑着将那拜帖放下了,问道;“姜侧妃这是在犯愁什么?不就是顾家的人要来探望陶侧妃?既都是亲戚,自然也没有拦着的道理。”

姜玉莲冷笑一声;“你是真不明白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若真是来探病的也就罢了。顾惜是谁,你真不知道不成?”

桃枝当然知道顾惜是谁。如今安远侯顾瑀直的嫡女,因了身子不好的缘故,至今都没定下亲,眼瞅着都要成了老姑娘了。如今顾家为了女儿的婚事,犯愁得很。

而且,顾惜是李邺正儿八经的表妹。

面对姜玉莲的问话,桃枝一笑:“这也没什么可担忧的。横竖,就算没有顾惜,如今咱们府里最尊荣的还是陶侧妃。”言下之意,却是提醒姜玉莲,反正始终轮不到她去争那个位置,所以自然是犯不着这般。

“该担心的人,可不是姜侧妃您。”桃枝顿了顿后,又意味深长的冲着姜玉莲说了这么一句话。

姜玉莲被这么一提醒,倒是若有所思的沉吟了一阵子。最后也是自嘲一笑:“可不是,我却是瞎子点蜡白费功夫了。这该担忧的,可不是我。我算哪门子葱?”

最后姜玉莲将这帖子送去给了陶君兰,却是假装忘了李邺说的不许闲杂人等去扰了陶君兰清净的话。几乎是有些恶意的,姜玉莲冷笑的想:自家表妹,怎算得了是闲杂人等?

陶君兰这头见了帖子,反应倒是不如姜玉莲预料的那般,只是点点头说了句:“知道了。既然是如此,那就好生招待着。”除此之外,竟是没有半点别的反应。

这样的反应,叫姜玉莲知道后,姜玉莲也是迷惑了——难道陶君兰竟是不知顾家的用意不成?这么些年都不来往,如今倒是巴巴的让女儿过来,是什么意思,已然是再明显不过。而且表哥表妹,本就是亲热些,更是容易成事儿。

这头红螺也悄悄的提醒了陶君兰一回,只是说得隐蔽:“侧妃心里也该明白,顾小姐过来可不单单是为了探病的。”

面对红螺的提醒,陶君兰微微一笑搁下手里的书:“那又如何?总不能防贼似的不叫人来罢?况且,真要是王爷有这个意思,谁也拦不住。若王爷没这个意思,那顾家就是抛了媚眼给瞎子看罢了。”

最重要的是,哪怕是现在所有人都要废刘氏,重新册立端亲王妃,那也绝不会是顾惜。一个病弱的小姑娘,根本担当不起端亲王妃这个名头。而且,顾家的势力虽然不小,可也不算太强。纵是太后,也必不会中意;

所以,顾惜绝不会是对手。她无需担忧。

更何况,如今的端亲王妃刘氏,才是最该担心的人。毕竟就算真重新来个端亲王妃,她的低位却也是一样不变的。她一样是位同正妃,一样是拴儿的生母,一样是李邺最在意的女人。

当然,眼下的局势,却是容不得重新给李邺册立端亲王妃的。就算都有这个心思,也会等这场天灾过去。

说起天灾,陶君兰不免又叹了一口气——这算是近几十年来最严重的一次天灾了。以往纵然也有天灾,可到底没有这样严重到颗粒无收,逼得百姓流离逃亡的时候。和这次一比,上回的雪灾却是有些微不足道了。

而且,听说河北的雨,还没停下来几乎是洪涝遍地了。

再这样下去,灾民只会越来越多。可朝廷能做的,却也始终有限。毕竟,国库也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

关键是民怨。这样的情况下,一个弄不好就怕有大规模的暴动。毕竟人都是不愿意等死的,为了那一口粮食,为了那一点银子,奋起抗争也是有的。

殊不知,古往今来多少朝廷被推翻,都是因了天灾后的民不聊生和官府的不作为才导致了反抗和暴动?

虽说现在情况远远不至于那么糟糕,可也不算乐观——幕后那些挑拨流民的人,至今不也没有消息?有了第一次,说不得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眼瞅着陶君兰又开始沉吟担忧,红螺忙开口惊醒了陶君兰:“顾小姐是只来坐坐,还是打算小住几日?”

“想来是要小住几日的。”陶君兰笑了笑,“让姜侧妃安排住的地方罢。务必收拾得妥帖些,别叫客人觉得不习惯。”

红螺应了一声,末了又说了些琐事儿,这才劝道;“侧妃也别看书了,好好养养神。早些好起来,可比什么都强。”

陶君兰只得无奈的放下书,笑道:“你这丫头,倒是管起主子来了。”

红螺苦着脸道:“侧妃好歹心疼心疼我。若再服侍不好,王爷可是就不许我再留下伺候了。”上回扎扎实实的跪了半个时辰,膝盖都肿了。从那之后,沉香院里的丫头一个个倒是都上心周全起来,唯恐服侍不好被李邺知晓了受罚。

说起来,李邺平日里也的确是个十分温和的人了。可没想到一沾上了陶君兰,却顿时成了凶恶的活阎王。

夜里李邺回来,陶君兰便是将帖子给李邺看了,笑道:“府里来了女客,又是云英未嫁的姑娘家。你可不好再乱走动了。身边也时刻带着内侍才好。不然叫人瞧了,只以为咱们没规矩呢。”

李邺看了一本正经的陶君兰一眼,然后禁不住笑了:“你说这话,倒像是别有深意。”

陶君兰知道他的意思,却是不愿意承认,只白了他一眼:“哪里有什么深意?不过白嘱咐一句罢了。”

李邺也不点破,只是兀自偷笑一阵便是作罢。又过了一阵后,便是道:“只叫姜氏招呼也就是了;

。你也不必折腾,你如今还病着,不许费神。”

陶君兰心里一暖,浅笑点了点头。却又道;“到底还是要见一见的,不然叫人觉得我没礼貌。”

翌日,顾惜倒是来得有些早,倒是带了不少礼物,府里每个人几乎都是有。不过因是来看病的,所以各色燕窝等补品倒是包了不少。

顾惜见了陶君兰后,倒是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又问了几句陶君兰的身体,之后便是腼腆的坐在那儿不知该说什么了。

和上次比起来,顾惜倒像是身子好了些,面上也有了少女的粉嫩娇艳颜色。

陶君兰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一回,末了见顾惜又腼腆起来,倒是忍不住笑了:“在这里却是不必这么腼腆,就像是在家中一般。否则岂不是弄得自己不自在?”

顾惜面上红了红,这才嗫嚅道:“母亲说陶侧妃管家十分好,让我来学学。再则也帮帮忙——”

陶君兰心道:这顾夫人说话倒是十分直白了。这帮忙?一个表妹来帮忙替表哥管家么?这算是什么个意思?

不过面对顾惜似蒙了一层水雾的眼睛,她自然是半点没露出来,只是笑道:“我却是也没舅太太说得那般好。至于帮忙——如今是姜侧妃在管家,我回头帮你说说。你跟在她身边也能学到不少东西。她可不比我差。倒也不是我不肯教你,只是我如今这身子骨也不争气。着实没有法子。”

这么说,也是怕人挑刺。毕竟,顾惜看着虽说是个单纯腼腆的,可那顾夫人……

顾惜听陶君兰这般说,忙道:“陶侧妃自然是养病要紧。”

陶君兰又笑着问了顾府其他人的情况,适当的表达了关切之后,红螺便是上前来笑着提醒:“侧妃,该喝药了。”

于是顾惜便是避了出去,陶君兰正好叫人领了她去寻姜玉莲。顾惜这样腼腆的性子,若是平常也就罢了,她多找些话来说就是。只是现在,她却是也没那个精神头。

所以,干脆让姜玉莲去操心才好。她只管做个甩手掌柜。

这头刚喝了药,那头陶芯兰却是又过来了。

陶君兰听了禀告顿时一愣;“这才回去几日?怎么的又来了?”难道是陈家出了什么事儿,或是她受了什么委屈不成?

这么一想,心里却是有些不安了。忙不迭的叫人快去请陶芯兰进来。

陶芯兰一进来,陶君兰就看出她脸色十分不好看。当下心里又是一沉,忙问道:“怎么了?”

陶芯兰方才走得十分急,如今脑门子上一层细密的汗,她也顾不得擦上一擦,一屁股坐下先灌了两口茶润了润喉咙,这才面色沉沉的开了口:“出事了。”

只听这三个字,陶君兰顿时急了,可劲儿追问:“出什么事儿了?快说!别卖关子了!”

“是药棚子出事了。”陶芯兰抿着唇言道,脸上绷得紧紧地。;

第一卷 第434章 好心

陶君兰一听是药棚子出了事儿,倒是唬了一跳:“这怎么可能?”一个药棚子,能出什么事儿?难道是吃药吃死人了?不过这又怎么可能?她请的那些大夫,虽不说是什么名医,可是要说医术却也都是过关的,就是名声也是极好的。

陶芯兰点点头:“的确是药棚子出事儿了。虽说和咱们关系不大,可是却是件顶天的大事儿。”

这下陶君兰越发的糊涂了,忙蹙眉道;“你好好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了?”

“瘟疫。”陶芯兰吐出了这么两个字。

陶君兰顿时只觉得整个人都像是被大锤狠狠的砸了一下,人都有些发晕。有些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她有些不可置信的反问道:“什么?”

陶芯兰苦笑点头,再度重复:“瘟疫。”

陶君兰沉默了,这事儿着实不是什么小事儿。就像是陶芯兰说的,这事儿和药棚子干系不大,可却是件顶天的事儿。

不,或者说是天塌一般的事儿。

好半晌,陶君兰才从混乱纷杂的思绪中重新找回了冷静,低声问陶芯兰:“如今是个什么情况?可严重?”

陶芯兰的神色倒是一直都是绷着的,如今见陶君兰问起这个,便是要摇头低声解释:“只发现了一例,已经没救了。大夫忙将这个消息报了上来。我让他不许声张先。”

陶君兰明白陶芯兰的意思,点头赞许:“你做得对。这样的事情,的确是不能声张。这样,你先回去,告诉你婆婆这事儿,提醒她是不是将府里的小孩子先挪去僻静的庄子上避开。小孩子身体不如大人,遇到这样的事儿,怕也最先扛不住。”

陶芯兰其实心里也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般镇定,如今见陶君兰有条不紊的吩咐她,倒是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她心里也知道这事儿到底多严重,也不敢多耽误,忙就回去了。

陶君兰招手叫来红螺吩咐道:“去差人将这事儿悄悄告诉王爷。让人去寻。一定要快。”

瘟疫不比其他病症,传播起来十分迅速。根本就不容许有半点的耽搁。

红螺此时也是吓得脸色都有些发青,忙不迭的出去吩咐了。因也不敢假手他人,所以这事儿交给了伤势还没好全的刘恩。

刘恩自也是不敢耽搁,一路骑马飞驰去了衙门报信且是不提。只说这头陶君兰又思量一阵,便是又道:“去看看姜侧妃空不空。若是空,就说我有事儿找她,请她过来一趟。”

姜玉莲这会子自然是没空的——她正招待顾惜呢。因顾惜身份贵重,所以也不好叫桃枝古玉芝等人出来陪客,她只能自己在旁陪着,这会子正是叫苦不迭呢;

不得不说,顾惜的性子着实是太腼腆了一些。着实是叫人觉得有些不知该从何下手。陪着她一处聊天,反倒是姜玉莲嘴皮子都干了,顾惜却也没说几句话。

见了丫头在门上探头探脑的,姜玉莲心中越发的不耐烦,便是沉了脸斥道:“鬼鬼祟祟的做什么?还不给我滚过来!”当然她心里也十分清楚,丫头这般必是有事的。不然,如何敢探头探脑的?

丫头见姜玉莲发怒,便是忙将陶君兰派人传来的话说了。

姜玉莲看了一眼顾惜。

顾惜很识趣,忙到:“姜侧妃只管去忙,我先去歇一歇。”

姜玉莲微微一笑,和气的挽住了顾惜的手,叹了一口气:“真是不凑巧。这陶侧妃也真是,明知道你在我这里,却还叫我过去,也不知是有什么天大的事儿。你且先去歇一歇,等我回头再去找你说话。千万别觉得不自在,有什么只管告诉我。”

故意提了提陶君兰,姜玉莲的用心显而易见。倒是顾惜连连摆手,有些诚惶诚恐道:“想必陶侧妃定是有重要的事情,我这里不打紧。姜侧妃还是快去吧。”

姜玉莲便是吩咐贴身丫头绿绮送顾惜先去准备好的院子安置,自己则是往沉香院去了。只是心里到底有些不舒服,少不得嘀咕了几句。

不过见了陶君兰之后,姜玉莲却是半点没将自己的不耐露出来。只是看了一眼陶君兰有些肃穆的面色笑道:“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儿?”

看陶君兰那面色,她也算是相信陶君兰是真有什么要紧事儿才叫人来寻她了。

陶君兰也不绕弯子,直接便是和姜玉莲说了:“城外出现了瘟疫。”

姜玉莲的反应和陶君兰之前的如出一辙,俱是愣了一下后才问:“什么?”

陶君兰知道她是听清楚了,所以也并不重复,只是定定的看着她等着她自己反应过来。

姜玉莲脸上原本还残留的笑意渐渐的垮了下去,最后紧紧的绷住;“是真的还是假的?怎么会……”

“我们府上开设了药棚子,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第一个知道这个消息。”陶君兰叹了一口气:“我已叫人去通知王爷了。这事儿瞒不住,更不敢隐瞒。你最好早做打算。”

姜玉莲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早作打算?我要做什么打算?”难道她还能遏制住瘟疫,不让我瘟疫四处传染不成?

陶君兰被姜玉莲这尖锐的一嗓子惊得太阳穴都是一跳,不过这会子她也没那闲工夫去和姜玉莲计较,当下只是微微蹙了蹙眉便是又开口言道:“城外若是真爆发了瘟疫,少不得又要关城门限行了。若和只许出不许进还好,就怕连出也不许出了。而且,一旦瘟疫爆发起来,谁又敢再从城门口经过?若想出去避难,也唯有此时了。在等下去,只怕就不可能再有机会了。”

也是考虑到慎儿,她才会出言提醒罢了。若只有姜玉莲一人,她又何必去费这个功夫?

姜玉莲沉默片刻,却也是一时半会的做不了决定,末了只干涩道:“我仔细考虑考虑;

。”

顿了顿,又试探着问了一句:“那陶侧妃可要一同去避一避?”

陶君兰看了一眼姜玉莲,嗤笑一声:“我这样子,哪里还经得起折腾?而且,拴儿已经送走了,我也并无别的牵挂,也是不必再避了。”她势必是要和李邺在一处的。当初送走拴儿和明珠的时候,她心里便是一直是这样打算的。

姜玉莲抿了抿唇,此时心里倒是十分后悔——陶君兰如此一来,岂不是在李邺跟前献足了殷勤?她怕是早就想到了这一步,所以才提前将一双儿女全都送走,断了后顾之忧。而如今自己……早知如此,就该也提前送了慎儿走!

不过,现在后悔却也是迟了。

姜玉莲懊恼得几乎想吐血,却也是无可奈何。

陶君兰看出姜玉莲的犹豫,淡淡道:“这事儿你且想清楚了。若真要送慎儿去避一避,便是早做打算。不管是放在你自己的庄子上,还是放在府里的庄子上,都是使得。”

至于别的,陶君兰也没再往深里说。提醒到了这个份上,已经是差不多了。再往深里说,还指不定姜玉莲怎么想呢。就像是上一回,最后为什么姜玉莲突然变了卦,她心里也是有几分明了的。所以这一次,哪怕真是为了慎儿着想,她也该点到即止。

姜玉莲却是已经乱了阵脚,咬牙想了一阵子,反倒是又问陶君兰:“城外如今是个什么情形?”

“目前去看病的人里头只发现了一个。可是还有多少没被发现的,却是不知。”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十分诚恳的道出事实:“我也知之不详,毕竟我与你一样都是在内宅之中见不到实际情形。也不过是听人转述罢了。”

姜玉莲越发抿紧了唇,一言不发。

“你回去好好想想把。”陶君兰摆摆手,不想再看姜玉莲这番神色。再则,她也着实是有些乏了——本来病就还没好全了,如今又被这事儿弄得有些紧张,顿时就有些受不住了。这会子就觉得头疼得不行,太阳穴更是“突突”的跳。

姜玉莲只得回去了,心里却是有些不大痛快,只觉得陶君兰这是故意的。若陶君兰果真是为了自己好,有哪里会如此?上一次必就会劝她了,可陶君兰非但不劝,还等到今日才又提起这事儿嘲讽,可见其心意。

陶君兰却是不知道自己的一番好意已被姜玉莲曲解成了这个样子,如今她一面叫红螺替自己揉头,一面吩咐人去各处也报信。譬如陶静平那儿是绝不能不去的,还有沛阳侯府等与他们交好的人家,也是必须提醒一二。

红螺本想劝说几句提醒陶君兰别太费神,可是一想如今的局势,就又将话都咽下去。虽说姜玉莲能帮着管家,可是这样的事儿,姜玉莲那头却是全然指望不上的。这时候,还得陶君兰一肩挑起这个担子来才行。

所以,即便是心疼,红螺也只能在心里悄悄的叹息一声,然后越发认真的替陶君兰揉太阳穴。

而此时,陶君兰却是不知,自己的这一番话到底又掀起了什么风浪。;

第一卷 第435章 要赏

陶君兰将想到的都吩咐完了之后,这才又道;“从今日起,府中便是要千万小心了。尤其是和府外之人接触,更是要千万小心。各处也都用艾草熏烤,房前屋后洒上石灰,身上都佩上避毒香囊。”

避毒香囊虽说只有些去除秽气的效果,但是有总比没有好;

顿了顿,又叹了一口气道:“若是有多余的材料做避毒香囊,就全都做出来,分发给城外那些十岁以下的孩子。大人就不管了。”

纵然是端亲王府,毕竟也是能力有限的。而且,现在就算真有那个实力,她也不可能去真猛出那个风头。太子还没怎么着呢,就因为外家衡国公府的势力就被猜忌成了那般,若是李邺展现太过,那又会如何?

她反正是不敢冒那个险的。再说了,现在纵然有银子,东西却也不是那么好买的。所以,倒不如只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也就罢了,何必好高骛远?

吩咐完了这些,陶君兰便是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撑不住了,也就闭上眼睛打算养养神。结果却是不知怎么的就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外头却已经是天色全暗了。

“什么时辰了。”一张口,陶君兰才觉得嗓子里干得厉害,声音都有些泛着嘶哑。

在旁边守着的是个唤作宝云的丫头。闻声忙上来给陶君兰倒水,先服侍着陶君兰喝了一杯水润喉,她这才又答道:“已是戌时三刻了。”

陶君兰闻言顿时皱眉:“这么晚了?”

“侧妃可饿了?厨房还温着粥和菜,奴婢这就去给侧妃端来?”宝云倒是个伶俐的,处处都问在了关键上。这个点儿,还别说,陶君兰是真觉得饿了。当下也就点点头:“那就用小炕桌摆在床上用了罢。”

宝云忙下去张罗了。

陶君兰自己坐起来,慢慢的披上了一件外衣,心里却是想:“这个时辰了李邺还没回来,却是不知道在做什么。更不知今儿晚上还回不回。”

正想着,红螺倒是进来了,见陶君兰想着事儿,便是笑着出声打破了屋里的静谧:“王爷之前回来了一趟,见侧妃睡着也就没让我们打扰。说是明儿再回来。”

陶君兰点了点头,又有些懊恼:“怎的也不叫我?”

红蕖暗笑:“王爷不许,我怎么敢叫?再说了,见您累着了,王爷都让人去请太医了。若不是我拦着说是费了些神罢了,还不知又要怎么折腾呢。”

陶君兰便是笑着摇摇头:“此时太医恐怕都要忙起来了,为了这点情况的确也不该叫太医过来。叫人觉得我们矫情。”

一时宝云端了饭菜上来。粥是熬得糜烂香甜的肉粥,菜却都是些时令的小菜,多是清淡之物。唯一一样荤菜,却是一个清炒兔里脊丁,也是不油腻十分清淡的。

如今因天灾加上收成不好,陶君兰也让沉香院的厨娘不再弄那些虚头巴脑的,每顿饭弄个三菜一汤也就罢了,就是菜也不弄那些稀罕费工夫的,只做些时令菜色。

因她这样,其他几个院子少的也要收敛些,算是讨好李邺。不过也有背后骂她抠门装模作样的,只是陶君兰自己不在乎就是了。

事实上,想想那些城外流离失所靠着旁人救济过日子的流民,她们还能吃着精致的饭菜,已是不知道多享福了;

。再说了,多了也吃不完,尤其是李邺不在的时候,三菜一汤她也要剩下一大半,又何必那般奢靡?

节俭些也算是给自己积攒福气了。

一时用了饭,陶君兰便是又问红螺可将她吩咐通知别家的事儿办清楚了,又问李邺回来说了什么话没有。

红螺笑道:“您都吩咐了,他们若还办不好,那可是没用了。至于王爷,倒是没说什么。只让我跟您说,让您别那么操心,一切有他呢。”

陶君兰听了这话心里微微暖了暖,又忍不住笑着摇摇头。李邺总是这般说,可并不是她不相信他的能耐,而是他再能干也不过是一个人罢了。她才做了这么些就觉得身子熬不住了,更何况李邺?比起她来,李邺做的那些,又费神了岂止是一点半点?

他都如此心疼她,难道她就不该也心疼他?况且她能替他做的也只有这些。

抛开李邺不去多想,陶君兰又问起秋宜苑的情形:“那头可有什么动静没有?可做了什么打算没有?”

红螺摇摇头,一面答话一面将茶盅递到陶君兰的手上:“瞧着没什么动静。倒是王爷回来又走了之后姜侧妃亲自过来了一趟。不过知道王爷走了后,也没多留。更没多说什么。我瞧着那架势,想必是想问问王爷的意思。”

陶君兰点点头,心知肚明这是姜玉莲的确是心里发慌了。她忍不住哂然一笑:这个时候慌还有什么用?其实说白了也就只有两个选择,走还是不走罢了。有什么可摇摆不定的?说来说去,到底还是姜玉莲自己想多了。若非如此,如何会迟迟下不了决心?

不过,她也不打算去管。还是那句话,她做得越多说得越多,只怕姜玉莲也就想得越多。所以何必呢?她也就不去参合了。

“顾家那头若是派人来接顾惜小姐,就妥妥当当的将人送回去。也不必挽留了,只说以后再接了她过完玩就行了。”陶君兰估摸着瘟疫这事儿一旦传开了,顾家肯定不放心顾惜留在这里,必是要派人来接的。

红螺一一应了。

二人又说了一阵子话,陶君兰这才又重新睡下了。待到陶君兰睡下,红螺这才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将屋里的烛火都吹灭了悄悄的退到了外间。仔细的嘱咐过了守夜的宝云这才回了自己屋了睡下。

而此时,皇帝的书房里却是灯火通透。不只是李邺在,还有陈赋,陶静平以及其他几个皇帝信任的年轻臣子在。

皇帝的眉一直是拢着的。手上捧着茶盏,却是半晌也没喝一口。

李邺和其他人也俱是如此。

屋子里一片静默,气氛是压人的逼恹。好几次有人想开口说话,可话到了嘴边却还是又重新咽下去。

最后还是宝船太监小心翼翼的开了口,道:“皇上,时辰也不早了。是否要用点宵夜?”晚上就没怎么吃,若是再不吃点宵夜,那可怎么熬得住?就是皇帝没胃口,总也不好叫这么多人一起跟着饿肚子罢。

皇帝手一摆,刚要说没胃口,李邺却是出声劝道:“父皇晚膳就没用多少,如今好歹用些宵夜;

。不管如何,身子重要。”

皇帝这才勉强点头道;“那就上宵夜罢。”

说实话,众人也的确都是饿了。就是李邺也如此,所以宵夜一上来,倒是很快就被消灭了一大半。这还是宝船太监特意吩咐御膳房分量弄得足一些的结果,若是平日的分量,只怕早就见了底。

用过了宵夜,屋里的气氛倒是好歹不那么压抑逼人了。

皇帝扫了一眼桌上的折子,叹了一口气道:“这罪己诏,你们觉得此时是否该下了?”

今日其实这么多人留在御书房里商讨,追根究底就是为了这事儿。除此之外,还有赈灾一事也是要商议商议。

只从留下来的全是年轻臣子来看,就知道皇帝心里其实早已经不信任那些老臣,更看重这些年轻臣子了。

想想也是,这些年轻臣子没有太深的根基,几乎都是忠心皇帝忠心朝廷的,鲜少拉帮结派,的确是比其他人更让皇帝信任一些。

对于皇帝这个问题,李邺并未开口。纵然他心里其实早就已经思考过这个问题了——事实上,他这会子想的是陶君兰。今儿下午回去的时候,瞧着陶君兰那样子,着实没法子叫他不担心。

他心里也很清楚,突然出了这个事儿,陶君兰显然已是不能好好养病了。这些事儿,除了陶君兰,府里的女人还有哪一个能做得好,能考虑得周全?

除了满满的心疼之外,剩下的就全是懊恼了。若不是他,陶君兰也不必费心这些。

正走着神呢,冷不丁的却是突然被皇帝点了名:“端亲王你怎么看?”

李邺猛然回过神来,慢慢抬起头来迎上皇帝投过来的目光,犹豫片刻后才道;“儿臣认为此时并不合适。”

皇帝顿时微微挑起了眉:“哦?为何?”

李邺便是将自己的看法说了:“儿臣认为,父皇其实不必下急着下罪己诏。要下罪己诏,也不妨等到控制住疫情的时候再说。否则——”

这个否则他没说完,不过想来大家都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若是下了罪己诏,疫情却又大规模的爆发起来,到时候只怕民怨更甚,流言更猛。会导致局势更难控制。

皇帝连连点头,末了赞许的看了李邺一眼,笑道:“你想得很是周全。朕该好好赏你。”

李邺忙推辞:“这都是儿臣分内之事。其实这事儿的功劳还主要在陶氏——儿臣倒是想替陶氏讨个赏赐。不知父皇可否允了儿臣这个不情之请?”

李邺的推辞在皇帝的预料之中,不过替陶君兰请赏,却是在皇帝意料之外了。纵然国事烦心,皇帝还是忍不住好奇的问道:“哦?你要什么赏赐?”听说老二十分宠爱这个陶氏,莫不是想要废除刘氏之后,扶了陶氏为正妃?

只看那陶氏做的这些事情,倒也不是不可以……;

第一卷 第436章 动摇

别说皇帝,就是陈赋和陶静平也是看了李邺一眼。

李邺从容一笑,言道:“去岁太医院研制的碧霄丹不知还有没有,陶氏如今病了好些日子,一直不见好。”

碧霄丹是研制出来的秘药,主养神清心,调养滋补,长期服用效果十分好。但是因用料十分珍贵,所以十分难得。虽说外头也有七味养心丸之类的差不多药效的,可到底不如碧霄丹好。

只是七味养心丸自家就能配置,可碧霄丹却是只供宫中贵人服用的。

就是宫中贵妃级别以下的,也是别想长期服用的。

李邺张这么一回口,也的确是所求不俗就是了。不过,只是求些碧霄丹,却是大大的出乎了皇帝的预料。几乎是讶然的看了李邺一眼,皇帝半晌才笑着点头允了此事:“既是如此,宝船,你回头让太医院的人亲自送去端亲王府。日后陶氏可一直服用,太医院多做一份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