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见陶君兰松口,面上笑意越发明显了:“我也知道你担心什么,不过你放心,不管选了谁做王妃,拴儿的地位都是摆在那儿的。谁也不敢给他委屈受,你是拴儿的生母,自然也不会受委屈。”

陶君兰一听这话也笑了:这算是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么?太后果然是太后,说起这些话来行云流水,自然无比。

若她真只是担心拴儿地位受损,此时听见这话自然是开心无比。不过,她不想让李邺娶新王妃的最主要原因,却是因为她自己的心。所以,她听了这话非但不觉得高兴,反而只觉得讥讽。

不过这些话她自然是不可能告诉太后知晓。若是太后听见了,怕只会觉得她是在痴心妄想罢?

所以,最终她只是微微低下头去,轻声道:“多谢太后垂怜。”

接下来,太后倒是果真拿出了几个女子的画像来给陶君兰看。每一个都是容貌上乘,家世显赫的。可以说,每一个都是她陶君兰望尘莫及的。

陶君兰也不单说谁好,每个都赞了两句,不好的话却是始终收在肚子里。她心里很清楚,她若真敢挑毛病,太后必然不痛快。所以,倒不如干脆每个都赞几句,拿出个态度就好。

不过,其实也没什么可挑的——既然是送到了太后手里,那在册上的每一个姑娘都是鲜少能挑出毛病的。纵然有,也只会被优点给压住。

待到看完了这些待选端亲王妃的姑娘们画像,太后忽然又叹了一句:“说起来,刘氏上了个折子,向我提了个建议。仔细想想也并不是不可行。”

陶君兰一怔:怎么好好的提到了刘氏了?难道说,刘氏的折子和这事儿有关?

想起刘氏当时说的那番话,陶君兰忽然就觉得心跳快了起来。难道……若真是她猜想的那般,那太后这样又是个什么意思?

正当陶君兰心跳如雷,思绪纷杂的时候,太后又出声了:“刘氏的意思是,提了你做端亲王妃;

。”

这和陶君兰的猜测自是一样的。不过陶君兰却是没看出太后有赞同这些话的意思。

面对太后一直看着自己的目光,陶君兰也就明白了太后的意思。太后这是要让她亲口推辞了这事儿。当下心头难免苦笑一番:太后素来就瞧不上她啊。

不过陶君兰只假装没体会太后的意思,只微微露出了讶然来:“王妃竟然在折子上说了这话?!”

太后微微眯了眯眼睛,随后笑了,随意的问道:“怎么,你竟是不知道此事?”

陶君兰摇摇头:“王妃上了折子的事情,都是折子递上去之后我才知晓的。至于内容,我自然是一无所知了。”

太后点点头,却是没说信不信这话。就陶君兰看来,只怕太后是根本不相信这话的。

不过太后信不信又有什么关系?横竖太后是绝不会让她当上这端亲王妃的。所以,她也没必要非要解释什么。

“端王性子淡,怕是对此事多有抵触,你回去替我劝劝他才是。”太后轻叹了一声,忽然又转了话题,突兀的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若对方不是太后,若她不是还十分敬重太后的话,只怕她这会早就忍不住嘲讽的笑起来了。太后果真打得一手好算盘,先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再让她失落一回,最后还让她去劝说李邺娶新王妃。

当然,太后这样也是一种试探:若她真劝了李邺娶新王妃,听太后的话。那就证明她的确是没那个野心。可若是她在李邺跟前说了别的话,或是吹了枕头风叫李邺立她做王妃,那么她的野心也就显露无疑了。

陶君兰深吸一口气,垂下眸子掩住自己的情绪,轻声道:“这等大事,王爷心中自有主意,并不是我等可以插嘴的。不过我会将太后的意思转达给王爷。王爷一向孝顺,想来会听太后的。”

她可以不去李邺跟前争取什么。可要她去劝李邺接受别的女子,她不愿意!哪怕从此之后失去太后的帮助,她也不愿意!

也许换做以前,她犹豫之后到底会因为对方是太后而屈服,可是现在……生死都经历过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就算没有太后的帮扶,难道她就不能做成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面对陶君兰揣着明白装糊涂,太后自然也不好怎么样,只是面上冷了几分,干脆下了逐客令:“拴儿和明珠留在宫中几日罢。我也许久不见他们了,想念得紧。”

陶君兰当然也不认为这是太后在用拴儿和明珠威胁她,当下便是笑道:“太后不嫌他们闹腾就好。能给太后解闷,也算是拴儿有些用处了。”

顿了顿又笑道:“只是姜侧妃想念慎儿想得紧,她如今身子不好,让慎儿回去叫她看看,也算是让她高兴高兴,说不得一高兴身子就好了。太后您看——”

对于慎儿,太后自然是不如那么喜欢,自然也就不那么在意。当下摆摆手:“带回去罢。”

一时陶君兰正要告辞回府去,倒是外头突然宫女又来禀告了:“宜妃娘娘带着小皇子过来,说是想给太后请安;

。”

宜妃回来了?陶君兰微微挑眉。她这些日子也没操心这些事情,所以倒是不知道这回事儿。不过,宜妃一举得子,想必以后的日子还是挺好过的。

只是她当初被留在那边的理由就是因为妨碍太后,如今这又往太后跟前凑,也不怕人嚼舌头?或是太后再有什么,又被推在了她身上?

本来要告辞的话,自然也是又咽下去。说真的,她倒是挺像看看宜妃如今到底怎么样了。

太后点点头:“让她进来罢。外头风冷,别吹坏了我的孙儿。”

一时宜妃进来,怀里抱着一个襁褓。想来就是九皇子了。

陶君兰起身来朝着宜妃行了一礼,“宜妃娘娘安好。”

宜妃向太后行礼之后,这才看向了陶君兰,微微挑眉:“原来是陶侧妃,倒是许久不见了。听说你染上了瘟疫险些死了?如今看来,传闻倒是也不尽实。”

陶君兰微微一笑:“不管是真是假都过去了。托宜妃娘娘的福,我如今已经是好得差不多了。倒是宜妃娘娘您生产之后丰腴不少,人更美了几分。”

宜妃怀孕的时候比现在可瘦多了。这会子和那会子比起来,可是判若两人。如今脸丰润圆满,面色自也是十分好看。的确是更美了几分。

宜妃嫣然一笑:“多谢。”看那样子,倒是春风得意。

“这可是九皇子?”陶君兰往前凑了凑,仔细看了看襁褓里。当然并未伸手。看了看之后,便是又笑着称赞道:“九皇子长得可真结实,全然不像是个早产的。看来宜妃养得的确是好。”

宜妃目光闪了闪,抿唇一笑:“三个奶娘轮流吃,自然是长得壮实。”

陶君兰笑而不语:就是拴儿和明珠也是有好几个奶娘的,可也不见得就比九皇子长得好了。反倒是九皇子比起明珠那会儿这么大月份时候还胖些。

不过这也和她没关系,她当下也就不再言语,只等着太后和宜妃说话。

太后却是没有要仔细看看九皇子的意思,反而一笑:“到底都是做了母亲的人了,走在一起倒是有话说。陶侧妃养孩子养得好,宜妃你多学学。”

陶君兰抿唇笑着谦逊:“哪里是我养的,拴儿是太后一手带大的,我可不敢居功。至于明珠,也是跟着我的时候少。”说起来,她生了两个孩子,两个孩子其实在她跟前的时间都不多。明珠虽说从小养在跟前,可是这次一走就是快三个月。险些连她都不记得了。

这么一想,又有些怅然和愧疚。

宜妃将九皇子交给奶娘抱了,含笑看向陶君兰:“陶侧妃如今有儿有女,可不能再谦虚了,我倒是想请教请教你呢。虽说有了小九,不过我心里想着,若是再得个女儿那可就更好了。”

这话一出,陶君兰顿时险些呛了自己:以皇帝的这个年纪,还想再生?这会不会太勉强了些?;

第一卷 第472章 资格

晚上见到李邺的时候,陶君兰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将太后的意思传递给了李邺:“太后的意思,是想尽快将新王妃的人选定下来。”

李邺略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不过却是没有更多的讶然之色,反倒是显得有些平静和淡漠:“嗯。”

见李邺这般不置可否,陶君兰心里微有些烦躁,忍不住使劲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若不是如此,她怕是控制不住这股烦躁之气:虽然她心里很明白其实也没什么可烦躁的。只是她就是控制不住。看着李邺这样,就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想了想,她到底还是顺着心中的意思问了一句:“那你呢?怎么想的?”

李邺抬起头来,目光也从手里的书本上移到了陶君兰的面上,微微一笑:“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如今刘氏刚过世,好歹也要一年半载之后再说这事儿也不迟。”

李邺说这话的时候,自然而又理所当然。显然他一直就是这么想的。

陶君兰心里好受了一些,只是还是再度重复了一遍太后的意思:“可太后想近况就将新王妃的人选定下来。你难道就不着急?”

“有什么可着急的?”李邺笑道,却是又有些意外的看向陶君兰:“你倒是很在意这件事情。”随后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倒是笑容更明朗了几分,瞧着倒是十分高兴的样子。

陶君兰将他这般反应看在眼里,只觉得有些羞恼,便是瞪了他一眼,“怎的不着急?我这个做妾侍的,总该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正室夫人才来吧?也好早早做点准备不是!”

“需要做什么准备?”见陶君兰急切了起来,李邺反倒是闷笑出声来:“你又何必做准备?不管是谁,也不会越过你去。正室夫人,若不是你自然也不会再是旁人。以前我没那个能耐自己选择,如今我自不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二皇子了。”

陶君兰这般着急,便是说明了她心中在意此事,所以他自然是高兴的。

陶君兰却是没想到李邺会如此回答,当下便是被他突兀的言语给震得半晌都不知该说什么好。可以说她今日从宫中走了一趟之后心情是十分糟糕的。尤其是一想到李邺要娶新王妃这事儿,她心情就根本好不了。

而她刚才烦躁,也是因为有这个缘故在里头。凭心而论,她其实心里是十分希望李邺能拒绝这件事情的;

。可是现在李邺果真亲口出声拒绝了这事儿,又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她却是又觉得有些委屈。

感动之后,到底是只能勉强一笑:“别拿着我开玩笑了。我哪里符合太后的条件?单说家世就不够。”

这样的话,固然李邺是为了哄着她高兴,固然李邺说的时候是一本正经的,可是真要实际操作起来,却又分明是一个遥不可及的笑话罢了。

要说再过几年,局势变化之下她有这样的机会,她还相信。可是眼下……她却是心知肚明她没有任何的胜算和可能。毕竟,眼下陶家罪臣的帽子还没摘掉,陶静平也只是略受了皇帝器重罢了,真要说炙手可热,权力滔天却还距离远着呢。

陶君兰有点不想再说这事儿了。于是干脆摇摇头故意道:“好了,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宵夜。”说着就想往外走。

李邺却是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微抬了头看着她,再认真不过道:“不是玩笑。刘氏那时,是身不得以。这样的情况,我不会再让其发生。端亲王妃的位置,只有你才能坐。”

陶君兰顿时怔住,心里那种酸楚又甜蜜的感觉一点点从心底弥漫上来,最后将整个胸膛都胀满,又堵住了她的喉咙,叫她哽咽着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看见了李邺的真心。看见了李邺说这话时候的认真和执拗。

这些真心叫她忍不住想哭,叫她忍不住感动,更叫她忍不住想回应。

忽然就在这么一瞬间,她心里一直别扭的事情就那么松开了:其实只要李邺对她好,她又何必还要在意那样多的事情?一直是侧妃又如何?屈居人下又如何?之前既也有刘氏,那之后再来个刘氏,周氏,李氏也没什么的大不了的。日子不也一样的过?又何必如此的矫情?

想明白这一点,陶君兰倒是收起了别的情绪,冲着李邺轻轻一笑:“做不做王妃又有什么要紧?只要有你这句话也就够了。”

李邺一怔,随后却是笑得更加灿烂:“你放心,我又岂是那等无信小人?我既说出口,那自然有我的打算。你不必费心,只管等着就是。”

“嗯。”陶君兰这次没再辩驳,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又忍不住依偎进了李邺的怀里,心中却是想到:做得到做不到,如今都不要紧了。只要你能一直这般下去,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这日李邺在吃过饭后散步时,忽然没头没脑道:“明日你去一趟八公主那儿罢。”

陶君兰闻言不由得一愣,下意识的便是反问了一句:“八公主怎么了?”

“上次行刺的刺客找到了。”李邺低声言道,不过嘴里说的和身上的动作却是不一致。只听声音就觉得肃穆,可看动作,分明又是十分温柔体贴。如今陶君兰身子依旧是虚弱,太医说了最好每日活动一番筋骨,所以他便是每日牵着陶君兰来散步。

陶君兰被李邺这话唬得又是一愣:“找到了?”这都过去了小半年了,居然是在这个时候突然又找到了?之前李邺说是线索断了,她还以为怕是找不出了,这事儿也就这么含糊过去了。可没想到……

说不意外那都是假的;

。意外之后,她便是忙又问:“那到底是谁做的那事儿?”

“的确是汾阳侯做的。不过里头有太子的手笔。”李邺自然也没什么可瞒的,当下便是将查探出来的结果说了。“汾阳侯因了九妹妹回绝了婚事心中不痛快,一心想着报复。太子帮着汾阳侯在事后做了掩饰。至于皇后知晓不知晓,却是不知。”

陶君兰想了想,断然言道:“皇后必然是知道这事儿的。纵然先前不知,可太子帮了汾阳侯之后,却是肯定知晓了。”太子恐怕还真就没有什么事儿是能瞒过皇后的。

而且,只凭着太子自己的力量,说实话她很怀疑太子是不是有那么一个能耐。

李邺轻笑一声,可是听着却是让人觉得有些冷:“不管皇后知情不知情,横竖这笔账都是该如何算就如何算。只要动了太子,那皇后便是绝不会好受。”

“这次瘟疫的事情,绿柳到底如何染上瘟疫,可查出来了?”陶君兰却是不愿意在外头谈论这些,毕竟万一不小心叫人听了去,那就不妥当了。所以当即便是转移了话题。这种事情,本也是她在意的,且叫人偷听了也没什么可怀疑的,所以也不怕什么。

李邺摇摇头:“查到一半线索断了,只知道是由绿柳身边宫人染上的瘟疫,至于源头在何处,却是不知道。”

陶君兰沉默片刻,“不过想来那源头一定控制得十分好。不然宫中那些宫人每日接触的人也不知多少,却没让瘟疫传染给更多的人,着实是要做不少功夫的。宫里有这样本事的人,可不多。”

李邺自然也知道这话的意思,当下苦笑一声:“只是苦于没有证据罢了。”若是有证据,这次皇帝让严查此事儿,但凡是和皇后沾染上一点,皇后也不会有好果子吃。只可惜……

陶君兰也是沉默下来。的确,没有证据就算心里再怎么明白,那也是无用。

“明日我去一趟八公主府,将这事儿直接告诉她罢。虽说时间有些久了,可也算是给了她一个交代。”陶君兰想起当初的情况来,又忍不住打了个寒战。随后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怕是九公主也没想到,当初一句拒绝的话,如今竟是惹来了这么多的麻烦。”

说起九公主,李邺倒是想起了那日九公主跟他说的那些话,当下倒是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随后便道:“你若有空,也和九妹妹多来往一些罢。她素来是个敏感的,你既是嫂子又是姑姐,多关心她也无妨。”

从那日的话来看,九公主对陶君兰怕是有些什么意见的。作为难得和自己算是亲近的妹妹,李邺自然也是不希望九公主和陶君兰之间有什么的。所以,这才说出了一么一番话来。

陶君兰虽说意外李邺怎的这样说,却也没太往深处想,只以为李邺这是关心九公主这才说出这番话来。当下也就一口应承了:“好。”

一个没仔细解释,一个没往深处想,素日都十分默契的两个人,倒是难得的不默契了一回。结果导致了结果和预期之中完全是背道而驰。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如今要紧的,还是第二日陶君兰去了八公主府上这件事情。事实上,去了八公主府上,陶君兰不仅是传了个消息过去,更是从八公主那儿得知了一个消息。;

第一卷 第473章 消息

因两人关系亲近,所以陶君兰也没提前递帖子,只叫人去说了一声,第二日便是去了。同去的还有陶芯兰和九公主——毕竟去了也不可能只说几句话,少不得要一起玩耍一日才好。所以多叫了两个人,也是为了好玩一些。

至于叫九公主,当然还是和李邺的话有更多的关系。

不过说起那件事情,陶君兰却是寻了个机会悄悄和八公主说的。毕竟九公主也在,说出来不过是叫九公主觉得内疚歉意罢了。

陶君兰将李邺查出来的详情与八公主一说,当时八公主神色就有些不对了:双眼一下红了一圈,可面上的神色却又是一片恨意。

甚至于八公主身上透出来的情绪将陶君兰也有些影响到了,想起八公主那个孩子,她也是鼻子一酸:“既是知道是谁了,我一定替你讨个公道回来。”

八公主冷笑一声:“以往不知道是谁还不下手,如今知道了是谁,我自是不会客气。你也不必跟我客气,这事儿还得我自己动手才能出了这口恶气。”

陶君兰看着八公主这般冷厉的样子,心里倒是有些诧异:虽说早就知道八公主不是什么柔弱的女子,可是今儿看来,却还是有些小瞧了八公主。

和八公主比起来,九公主简直就是太软弱了一些。说起来,却也到底是没娘的缘故。这么一想,陶君兰对九公主倒是又多了几分怜惜。

想着八公主心思玲珑必然能猜出为什么汾阳侯要做那样的事儿,所以陶君兰还是替九公主道歉了一句:“九妹妹那会儿也是逼不得已,这才让汾阳侯记恨了。只是她到底连累了你,我替她跟你道个歉才是。”

说着,陶君兰便是正儿八经的对着八公主行了一个大礼。她是真觉得对不住八公主。

八公主唬了一跳,忙往旁边让开了,瞪了陶君兰一眼道:“你这是想折损我的福气么?还是你不曾将我当妹妹看?我知道你和九公主关系更近些,可也别忘了,我好歹也是二哥的妹妹,咱们也算是一家人。可不该这么见外。”

八公主说得诚恳,陶君兰心中一动,便是不由得也笑了:“是我见外了。我错了。我给你赔礼道歉。”

八公主顿时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一时之间倒是将先前那些伤感去了大半,掏出帕子来按了按眼角,又嗔怪着埋怨:“都是你不好,好好的说起伤心事来。叫我哭红了眼睛,一会儿可怎么去见人?”

陶君兰笑道:“那就说尘土迷了眼睛。”

八公主被陶君兰的促狭弄得直摇头:“你呀你呀;

!不跟你说了,我去敷一敷眼睛,你且先回去陪她们玩着。不然一会儿她们不见我们,该抱怨了。”

陶君兰于是便是先走了一步。自然也就没看见八公主在她走后又哭了一场。

八公主的侍女待到八公主哭完了,这才轻声安慰道:“主子也别太伤心了。不然驸马知道了又该心疼了。”顿了顿,又忍不住抱怨:“这九公主做事儿还是不靠谱,前前后后,连累公主多少回了?亏得主子您心宽,换成是奴婢早就不乐意了。”

八公主摇摇头:“别说了。且不说她并非有意,只说她和二哥如今走得近,又是陶侧妃的弟媳,就不该再说这个话了。没得坏了情分。那孩子……是真和我没缘分。”

侍女便是不再说话了,只是心里兀自愤愤。

八公主见状,便是提点了一句:“母妃也说要和二哥打好关系。将来说不得那就是我们的依靠了。”

侍女是当初英嫔调拨过来服侍八公主的,是仔细调教过的。眼界自然是不窄,被这么一点拨,顿时明白了其中的深意,讶然道:“难道英嫔娘娘觉得——”

“嗯。”八公主应了一声,又吩咐:“快帮我重新上些粉,耽搁了太久总不妥当。”

因陶君兰帮着掩饰了几句,所以八公主消失了这么久功夫倒是也没人多想什么。待到八公主来了,四人又抹了一阵叶子牌。

抹牌的时候八公主却是突然说起了一件事情来:“听说宫中又要张罗选秀的事情了。”

陶君兰微微一怔,捏在手里的牌也忘记出了:“选秀?不是好些年都没选了?”

“正是因为好些年没选了。今年不知道怎么提了上来,请示了太后和皇后,便是定了下来。父皇也没什么异议。”八公主笑着细细解释几句,又催促陶君兰:“快出牌。”

陶君兰出了牌,心思却有点儿不太平静了:按说是该三年就要大选一次的。不过之前因了国丧皇帝下令停三年,后头又因为天灾频繁不愿意劳民伤财,所以也没选。现在皇帝年岁上去了,身子骨也不如之前好了。她还以为选秀这种事情应该是不会再有了,谁知道现在突兀的提了上来。

八公主像是看出了陶君兰的心思,“扑哧”一笑道:“就算父皇不多留,也可以赏给王公大臣啊。就是几个王爷皇子身边,也可以赛些人。”

陶君兰想想也的确是这个道理,当下倒是没再多说这事儿了。选秀也好,不选秀也好。这事儿都轮不到她来管,最多意外一下也就作罢了。

至于给不给李邺塞人——待到选上来,少说也是明年夏天的事情了,还有大半年呢。

只是她心里琢磨着若到时候给李邺指几个人,她也不得不支持李邺留下来。一则是端王府附近女主子太少了,二则也是因为姜玉莲现在身子不行了,以后怕是好长一段时间调养不过来,根本也没法子服侍李邺。太后肯定首先就得指了人过来。

许还等不到选秀呢。陶君兰嘲讽的想,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这种事情,她再不乐意,也没法子阻拦。毕竟所有女人都是如此,就连皇后不也如此?更别说她了;

“宜妃这次回宫倒是十分风光。”八公主忽又提起宜妃和九皇子来:“到底是老来得子,父皇对这个九弟倒是十分的喜爱。就是七弟和八弟也是比不上了。”

七皇子和八皇子,今年一个十四,一个满八岁。之前皇帝最疼的儿子算是他们两个。当然,也许是因为只还有这两个皇子留在宫里的缘故。

七皇子的母妃懿妃和八皇子的母妃如贵嫔,也因为这个平日里还算得宠。

其实如果不是前几年风头正健的贵妃忽然病故,其实应该是贵妃最受宠的。不过可惜的是,贵妃和李邺的母妃一样,是个命薄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若贵妃不是突然去了,那皇后就该头疼了。皇帝封过两位贵妃,一个了李邺生母顾贵妃,另一个是王贵妃。王贵妃手段不错,一度能于皇后分庭抗礼。只可惜……

这话题有些扯远了。陶君兰便是收敛了心神不再多想,只顺着八公主的话道:“我前两日进宫一趟,倒是见着了宜妃。我瞧着比生产之前颜色更好几份。可见月子里调养得不错。”

八公主儿微有些讥讽的意思:“可不是?真不知道她在那荒郊野岭的地方,到底是怎么安心下来坐月子调养身子的?换成是我都要愁死了。”

陶君兰笑了笑:“许正是因为知道不好好调养就彻底失了机会,她才不得不如此呢。”不过能趁着这个功夫好好调养,却也说明宜妃的确是个聪明的。

“宜妃刚回宫没多久,父皇就去翻了好几回的牌子了。从这个势头看来,只怕宜妃又要得宠了。”八公主言道,眉头微微皱着,似乎有些不乐意看见这样的情形。

一直不怎么开口的九公主笑了笑:“不管是谁得宠,又关咱们这些公主什么事儿?八姐,你说是不是?”

八公主凝视九公主片刻,展颜一笑:“正是这个道理,却是我太无聊了才操心这些事情。”

陶芯兰也笑着插话进来:“对了,你们听说没有?衡国公府的三爷已经是撑不住了。那嫡出的三小姐,也一直被汾阳侯求婚,衡国公可是气得跳脚。”

这事儿却是众人都知晓的,当下四个女人便是叽叽喳喳的说开了。

八公主“哈哈”大笑,一脸快意道:“该,衡国公平日走路都一副傲气得不行的架势,如今他可算是吃到了苦头了。”

“说起来,听说老衡国公夫人情况也是不好了?若真如此,那岂不是那嫡出三小姐要守孝三年?真这么着,那可是就耽误了。”九公主略有些好奇的言道。

陶君兰笑着摇头:“衡国公如今操心的却不是姑娘守孝是不是要耽误,他该操心的是,真的老衡国公夫人去了,皇上要他丁忧怎么办?不仅是衡国公本人,还有他那几个儿子,可都是要丁忧的。”

这么一来的话,朝中衡国公府的人,至少得去一大半。剩下的也都是些旁支和关系稍远的了。

若是再有人趁机打压一下衡国公府,那可是事半功倍了。;

第一卷 第474章 亲人

回去的路上,九公主因了不同路,所以倒是没和陶君兰一路。反倒是陶芯兰笑嘻嘻道:“我和姐姐坐一辆车。回头再让他们绕回去。”

陶君兰听了这话就忍不住的笑起来,轻轻捏了一下陶芯兰的脸颊:“这么做还不如干脆就在我那儿用饭算了。叫人回去通报一声,就说我留你用饭了。”

陶芯兰也不客气,当下就应承下来。随即跟着陶君兰上了马车,也不肯分开坐,非要挨着陶君兰,将头也靠在自家姐姐的头上。

面对陶芯兰这样依恋撒娇的行为,陶君兰自然是不会拒绝,反倒是爱怜的替陶芯兰将头上有些松动的簪子重新扶好。

“姐姐。”马车行出了一段路程后,陶芯兰忽然开了口打破了安静。

陶君兰应了一声:“嗯?”

“端亲王妃没了,肯定是要重新给姐夫选个王妃的罢?”陶芯兰的声音有些轻,却又异常的清晰。甚至于连马车轱辘转动的声音,马蹄踏在地上的声音以及熙熙攘攘的人群发出的声音也是没能将她这一句极轻的声音给压下去。

陶君兰沉默片刻,仍是轻声的回应了:“应该是如此。”

陶芯兰直起身子来,看住了陶君兰的眼睛:“那姐姐你想不想做这个端亲王妃?”

陶君兰一怔,与陶芯兰对视半晌后缓过神来,第一个反应就是垂下眼皮遮住自己眼睛,只装作往下面看:“说什么胡话?真是没长大的孩子,想起一出是一出。”

她这么说,是故意想要将眼下这肃穆的气氛给转换过来。不然,她会不自在。而且,她也无法面对陶芯兰的目光——对着自己妹妹那样澄净的目光,她是真做不到自然无比的撒谎说出违心之言的。

所以,无法回应,只好这般的转移话题。

可显然陶芯兰并不给她这个机会,反倒是又巴巴的追问一句:“到底是想不想?”

陶君兰避无可避,只得苦笑的看向陶芯兰,语重心长道:“这个世界上,并不是你说想就能得到的。我想父母能活过来,可是能实现吗?我想回到陶家没出事儿的时候,可那又可能吗?我是什么身份?难道仗着王爷的宠爱,我就可以肆无忌惮了?就可以痴心妄想了?人都说知足常乐,我现在,就该做到这一点。”

之所以说这样的话,也算是变相的表明了她的意思。想来凭着陶芯兰的聪慧,必然是能够理解的。

“为什么说是痴心妄想?”陶芯兰却是一派执拗:“我能帮你,大哥也能帮你。若真的想,未必就不能成事儿。”

陶君兰微微皱了皱眉,不知道陶芯兰从哪里来的这些执拗念头。她怕陶芯兰真将这事儿一直挡在心上,便是故意摇头:“不,我不想。就算我想,现在也不是时机;

。你恐怕不知道,太后其实已经在选新的端亲王妃了。”

陶芯兰是真不知道这个事儿,当下“啊”了一声,便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心里也是十分清楚,太后的名单里必然是没有陶君兰的。

要说失望自然是有的,可更多的却是不甘和愤愤:“为什么?姐姐你到底哪点不好了?我就不信,还有谁能越得过你去?太后都选了谁?我非要让这些人一个都不愿意不可!”

陶芯兰这话里的意思,再**裸不过。

看着陶芯兰发狠的样子,陶君兰只觉得心里微微一疼,又有些淡淡的暖。不过最终她还是摇头:“不可以。你若真这么做,那便是要叫我死无葬身之地了。”

陶芯兰气得咬唇,半晌才悻悻道:“我看你就是软弱!你就是被端亲王惯了**汤!”脾气上来了,她甚至连姐夫也不叫了。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皱眉解释:“你怎么总是这般顾头不顾腚的?你仔细想想,若这个时候被坏了这件事情,太后会觉得是谁做的?太后本就不喜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还跟着瞎起哄?我若是真做得过分了,太后就算非要逼着端亲王去母留子,也未尝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你仔细想想,眼下的局势我到底该如何?”

陶芯兰被自己姐姐这么训斥一句,倒是半点没有羞惭之色的。事实上,她现在已是完全的被陶君兰分析的情况给占住了心神。

她仔细反复的将陶君兰说的这些话都重新想了一遍。最后颓然的发现一个事实——的确像是陶君兰说的,这事儿并不是那样简单。

只是到底还是觉得心中不甘心,她咬唇道:“难道就这么放弃了?大哥如今也算是不错了,难道都不能给你撑腰?刘氏好不容易死了,若再去一个端亲王妃,下次可不一定还有这样好的运气了。”

陶芯兰心里自然也是想过到时候再除掉人就是了。不过想来想去,这话到底是没说出口。她到底不是那样狠辣之人。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这句话还是陶君兰当初教会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