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已休养了一个月,也该上朝了!”湘琳亦说,说完还瞟了她一眼。如果她再不上朝,在议政王一手遮天的情形下,她根本半点儿朝堂国政大事都不知道。

古清华一想也是,一个多月以来,该去的地方她基本上都去了,该了解的也都了解了,该动的人,也该动了!

古清华点点头,问:“那个小蝶怎么样了?”

苏姑姑与湘琳相视一眼,道:“这些日子奴婢只让她在内殿伺候,这丫头看上去的确有些不对劲,时常发呆,魂不守舍,也找过两三次借口要出去,都叫奴婢给挡下了!”

“下次她再说要出去,让她去便是!”古清华微微仰脖啜了口碧清透亮的香茗,轻轻笑道。心头却是暗暗冷笑心想这丫头真是笨蛋,她想出去自然是想跟议政王的人接头禀报事情失败的经过,求取饶恕,只怕议政王早已吩咐安插宫中的眼线要将她灭口而她还不自知!

“是,陛下。”苏姑姑想了想,又道:“今儿奴婢还说明日叫人去御花园摘些秋英重露菊回来插瓶呢,不如明日便让她去?”

“可以。”古清华点点头。

不出意料,第二日小蝶一去便没有回来,直到被人发现溺死的尸身从青玉湖中浮出。一同去的素莺得知消息后慌得脸色惨白,跪在苏姑姑面前只是发抖,半响才说得出完整的话,说是小蝶经过青玉湖时崴了脚,于是边叫她回来找人,谁知找了人过去却不见了她的人影,原本以为她被别人送回来了在房内休息也没在意,谁知——

苏姑姑心知肚明是议政王的人动的手脚,不觉暗叹,便带了素莺往古清华面前禀报。

古清华当时正传了尚宫局的闵尚宫和掌管内廷刑罚的刘司正、掌管礼仪礼制皇家规范的顾司仪在问话,一听此事立刻大怒,柳眉倒竖,杏目圆睁,声色俱厉表示了对此事的惊怒,末了又冷冷的喝问抖成一团的素莺为何将小蝶一人留下?难道不知宫里的规矩从不许一人单独走动的吗?

素莺年纪小,牵连上了这种人命关天的大事,心里已存了胆怯恐惧,被古清华这么怒一斥,哆嗦着嘴唇,翻来覆去只是:“奴婢该死,奴婢死罪”几句话,要哭不敢哭,脸憋得紫涨。苏姑姑见了,也忙跪下认罪不已。

这一来,闵尚宫和刘司正便站不住了,二人面面相觑。闵尚宫身为内廷最高女官,手下有刑罚司、仪制司、杂务司、司膳房、司珍房、司衣房总共六局,几乎囊括了所有内廷事务,不想陛下宫中的宫女出去采个花儿就溺死在湖中,又偏偏当着她的面抖了出来!刘司正心里也正别扭,宫里素来不许独行独往,素莺不顾规矩独自一人走开,陛下抓着这事大说特说了好几句,这不是责怪她刑罚不严以致众人不守宫规吗?

于是闵尚宫与刘司正忙上前跪下,顾司仪同气连枝,只得也陪着跪下。闵尚宫叩头道:“陛下息怒!想是,想是那小蝶姑娘不慎失足落水,陛下——”

“放肆!”古清华一声断喝,怒道:“闵尚宫,你当朕是三岁小孩吗?素莺明明说她崴了脚,怎的会失足落水?你打算用这样的话来搪塞朕!”

“奴婢不敢!”闵尚宫唬了一跳,忙道:“奴婢一定查明真相,给陛下一个交代!”

“宫中刑罚不举,酿成此祸,奴婢亦有罪,请陛下责罚!”刘司正也叩下头去。

古清华哼了一声,不去理会刘司正,向闵尚宫冷冷道:“闵尚宫一会说小蝶不慎失足落水,一会又说查明真相,嘿嘿,朕不知尚宫大人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呢!”

闵尚宫额上冷汗涔涔,心揪成一团突突直跳,她没想到古清华这么犀利不留情面,顿时心慌意乱,脑子里晕乎乎搅成一团,忙不迭叩头道:“奴婢有罪,奴婢有罪,请陛下降罪责罚!”

“宫里出了这样的事,你们自然有罪!”古清华清冷的目光一点一点的扫过她二人身上,半响,方冷冷说道。她一扬眉,冷声道:“朕要罚你们,你们可心服?”

“服,服!奴婢心服!请陛下降罪!”闵尚宫和刘司正心头又是一紧,想也未想下意识便回道。这种话哪一个奴婢没说过呢?

“好!”古清华却不让,沉声道:“朕就罚你二人到刑法司静室面壁思过,你二人手上的工作暂时交由身边掌事负责,直到此事水落石出为止。苏姑姑,这件事由你彻查,你可以传问宫内任何一人!”

“陛下……”闵尚宫和刘司正身子一震,不约而同抬起头,愕然惊讶的望着古清华,便是一旁陪跪的顾司仪也是一脸不敢置信。

“奴婢遵旨!”苏姑姑却已轻巧应声,叩首领旨。

闵尚宫嘴唇动了动,睫毛下垂,眸中徒然闪过一阵阴寒恶毒的光芒瞟过苏姑姑,嘴角微抽,却是恭声俯首道:“奴婢罪有应得,奴婢领旨!”她是议政王一手提拔上来的,小蝶出事,正是她听从议政王的安排灭的口,经手此事的,只有她一人而已。她才不信苏姑姑能查到什么!既然她已经被罚面壁思过,正好借此躲过此风头,如此说来反而是好事一件!

闵尚宫心中一片平静,刘司正就不那么好受了。她是闵尚宫一手提拔上来的,对闵尚宫忠心耿耿,感激得五体投地,也帮助闵尚宫做了许多自己并不太懂的事,也曾在闵尚宫示意下判了许多糊涂案子,但她并不是闵尚宫一伙,眼看古清华如此震怒,一开口就是关禁闭,而且好像就在等着她们的话说出口好顺着爬杆,她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待刑法司的人将闵尚宫和刘司正带走,古清华再无心议事,将顾司仪也屏退。这时,湘琳上前躬身道:“陛下,请准许奴婢随同苏姑姑一起彻查此案。”

“好。”古清华意味深长望着她们嫣然一笑,道:“你该更懂朕要的是什么。”

湘琳笑道:“奴婢再不懂可不是傻子了?陛下前些日子那么幸苦装扮宫女得来的资料消息岂非作废?”

新书上传,求点击、收藏、推荐~~~

第12章 迅雷不及拔内奸

湘琳笑道:“奴婢再不懂可不是傻子了?陛下前些日子那么幸苦装扮宫女得来的资料消息岂非作废?”

说毕,二人相视一笑。苏姑姑默默瞅了她二人一眼,突然才发觉,不知何时,古清华跟湘琳是越来越有默契了!而且,古清华的心计,也比从前老辣太多!

就在闵尚宫和刘司正在刑法司里面壁思过隔绝的这段时间里,宫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苏姑姑和湘琳查的是小蝶离奇溺死之事,但不知怎的,却牵扯出宫里许许多多不为人知的阴暗龌蹉事,受牵连的宫女太监无数。铁证如山之前,谁也无法抵赖!

甚至,许多事件查到最后,矛头直指闵尚宫等中、高层女官或者太监头领,贪污受贿、草芥人命、欺上瞒下、偷卖宫中物品、胆大妄为使用违制品、偷藏贡品、在宫外置办宅子等等无所不有,无一不是死罪。

十天之后,这一条条触目惊心的罪状连带证据证人呈现在闵尚宫眼前时,闵尚宫目瞪口呆,眼前一黑,痛苦大叫一声,顿时晕死过去。古清华毫不留情,立刻罢黜了她的尚宫职位,将她下狱。

俗话说墙倒众人推,闵尚宫一倒台,宫里上上下下一窝蜂的都来咬她,将八百年前的旧事都翻了出来,这其中有恨她来报仇的,也有跟她一伙心生胆怯坦白从宽的,古清华正好趁此机会,将闵尚宫一党除得连渣都不剩。闵尚宫上吊自尽,剩下的人,按照各自的罪恶等级,一律杖责后赶出宫,或发配边疆,或遣去守陵,或遣送出家,或罚至太庙,总之,宫里是一个也不再留,当然,也有的罪大恶极,承受不了该得的杖责而毙命的。

自此,闵尚宫一党连同某些在古清华和苏姑姑看来很可疑的人员消失殆尽,这其中包括刑法司刘司正和司珍房的钱司珍。

宫里上上下下无不心惊胆战,风气为之一新。

处置了这些人之后,苏姑姑与湘琳便进行善后,挑选擢升了平日冷眼旁观取中的人补替空缺的职位,包括此次清洗亦受到牵连的掌管各地进献贡品的内府,也由苏姑姑的亲信出任大总管。而整个皇宫的守卫不仅仅是紫宸宫,皆由林芝负责,林芝又以人手不够为由,请旨擢升萧炎为副统领,古清华自然准奏。至此,皇宫大权完全回到了古清华的手中。而郁离等与议政王走的比较近的只能负责外廷安全——羽林军本是皇帝亲掌调度之禁卫,要怎么安排还不是古清华一句话的事。

湘琳和苏姑姑俱是兴奋不已,连呼“痛快!”,尤其湘琳说:“欢喜得睡觉都要笑出声来!”

古清华只是笑笑,并不觉得有多了不起。试想像闵尚宫这种身居高位又有强硬靠山的上层女官,岂有干净的道理?要扳倒她需要的只是时机,完全不缺少证据!小蝶的死,就是一个恰当的切入点,古清华和湘琳趁机抓住了这个切入点,要怪只怪她自己运气不好罢了!

这件事,就是议政王,也一个干涉的字说不出来!

一来这是内廷之事,他最多指使内府的人进言几句,他自己是完全没有权力介入的;二来苏姑姑和湘琳动作太快,迅雷不及掩耳就牵连出了一系列证据,人证物证俱在,议政王即便能够说话以他的聪明也会置身事外,没有牵扯到他身上,他已经很满足了。

果然不出所料,议政王在府上气得胸膈隐隐发痛!不知骂了闵尚宫多少句“饭桶!”他没想到她这么笨,这么蠢,弄死个小丫头居然闹成这么大动静,真是死有余辜!她怎么就不想想?古清华那小贱人才刚刚中毒差点死去,对这种事她能不心惊胆战能不彻查吗?那就不会做得自然一点?

她死他一点也不心疼,他心疼的是,被古清华这么顺藤摸瓜一牵一扯,他安插在宫里的眼线已毁十之**,而且如今宫闱管理十分严厉,又是刚刚经过这一件人人心惊的大事,谁还敢轻举妄动?有也等于没有了!

议政王很快发现,失去了对皇宫的掌控权,他也失去了许多实际的好处。

没多久便要过年了,全国各地陆陆续续便有贡品进到京城,交到内府。往年,上等的贡品总是先送入议政王府,次等的才送入宫中,可是今年,便说上等货,便是次等、次次等也轮不到他府上了!毕竟,这时候谁有这个胆子呢!

议政王还罢了,女人家小性,眼睁睁看着往年都有的上等茶叶、锦缎、皮裘、老山参、珠玉古玩、瓷器、香料、首饰脂粉乃至各种山珍海味、果脯面点都没有了,议政王妃却十分极其的不快,整天在议政王面前抱怨,议政王不厌其烦,忍无可忍,终于狠狠的训了她一顿。

王妃委屈,嚷嚷道:“一个大男人,在府上训老婆有什么能耐?在外头还不是对着一个小丫头片子磕头下跪!若是没有王爷,那小丫头片子能当上皇上吗?这种忘恩负义之人,王爷您竟容忍她,往日的威风哪去了?外头的人面上不说,心里怕是大牙都笑掉了,连臣妾都替您不值!”

这话正戳到议政王的痛处,他一时恼羞变成怒,恨声道:“你一个妇道人家你懂得什么?那小丫头——哼,本王先前是小看了她,如今本王既知晓了她的底细,本王未必会输给她!”

“哼!”王妃鼻孔里冲出一股气,带着不屑。

议政王顿时想起冯士夫的分析,说是女帝恐怕不简单,这件事谈不上有预谋,但绝对是将计就计的绝妙做法,此人心计之狠绝非寻常,提醒他往后要注意。议政王赢了十几年,突然之间吃了瘪,无论怎样都受不了!

冯士夫的话原本是中肯的好话,听在他耳中却刺激得他心火一阵一阵的往外咕噜咕噜冒,再也没法冷静下来,此刻又听见一向来对自己恭维佩服得五体投地、视自己为天神一般敬仰的王妃也甩出这种不屑的眼神和声音,他更加忍耐不住,眼一瞪,冷笑道:“你哼什么?本王是少了你吃还是少了你穿?你若有主意,你倒是说说看!”

“哼!”王妃又是一声冷笑,道:“闵尚宫倒台了,咱们就不能安排旁的人进宫吗?总比这么干坐着好!”

“愚蠢!”议政王胸口一闷,简直又好气又好笑!这算什么主意?重新安排人进去?她当皇宫是议政王府呢!果然是妇人之见!

“愚蠢什么愚蠢!”王妃徒然提高了声量,嚷道:“那小丫头片子年纪也不小了,也该纳皇夫了!这还不是王爷您一句话的事!”

议政王眼中一亮,面上闪过一丝笑意,顿有醍醐灌顶之感。

不错!女帝是该纳皇夫了!而皇夫又谁来当,那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爱妃所言,倒有几分道理!”想到这,议政王一怔去了几分脸色,忍不住哈哈大笑,连日黯淡的情绪为之一开。

新书上传,求支持!!各种点击、收藏、推荐!

第13章 青玉湖畔逢风雨

眼近年关。

经过古清华雷厉风行一番整顿与大换血之后,虽然皇宫还是那个皇宫,但给人的感觉却已经完全不一样了!至少,身为女帝的安全感不知提升了多少个档次!宫女太监们换了一副毕恭毕敬的态度,举止言行也小心翼翼多了,更是不敢如先前那般对新帝心存蔑视,背地里还添油加醋编排取笑(古清华微服私访期间听到不少)。

血的教训让他们彻底认清到底谁才是他们的主子!虽然这血不是他们的,但却比他们的来得更震撼些。毕竟,这血若是他们的血,恐怕他们就不能这么若无其事的呆在这儿了!

这日天气很好,是难得的冬日暖阳,阳光灿烂如金,天空格外明净透亮,湛蓝如一整块上等的琉璃,叫人的心情也不觉澄亮起来,一扫连日来的阴晦沉闷。

用过午膳,古清华便与湘琳带着两名小宫女一道往青玉湖边迤逦而去。往常她是断断不敢轻易在宫中游玩走动的,但如今已不一样了,无论在哪,都是她掌控之中。

青玉湖在皇宫西面,呈月牙状,湖面宽阔,烟波浩渺,水光粼粼,是御花园的重要组成部分,湖中凸起三座连成一线的不规则小岛,岛与岛之间有造型各异的汉白玉拱桥连接,远远可见岛上翠色葱茏,朱红碧阁,飞檐斗拱,白石如画,湖畔遍植垂柳桃杏,依着地势点缀着不少亭台楼阁,此时虽是深冬无可见百花争艳、奇葩异卉之绚烂如锦,但仍是打理得分外精神,耐寒的苍松翠柏、山茶杜鹃等修剪得整整齐齐。

站在湖畔远眺,视野开阔,心胸亦为之一朗,呼吸之间水汽茵润,沁人心脾,温暖的阳光冲淡了几许冬风的严寒,令人耳清目明,倒比平日更多了几分难得领略的滋味。

“不知道春天时,万物吐新,百花绽盛,这儿会是怎么一幅画卷!”古清华抬眸远眺,迎风飒飒,衣裙翩跹。

“美不胜收。”湘琳瞟了一眼垂手站在远处的宫女,悠悠轻叹道:“离开息国那时虽然还小,对这青玉湖,我却一直都记得!那时最爱和湘琳来这儿玩了,春日柳丝嫩黄,垂泻如瀑,如光似影,桃杏绯红粉白,如霞似雾,黄莺儿、百灵鸟滴沥掠过穿梭其间,一过便惊起飞花一片,地上远远近近高高低低都是各种新奇明媚的花卉,浅水近处新荷嫩稚如小儿拳拳舒展,一圈一圈儿铺展在水面,还有抽芽的水仙、菖蒲、黄姜交织铺陈,漂亮极了!还有各种放养的鸳鸯、凤头鸭、彩鸬等水禽个个争艳,那时光是瞧着湖水,便能挨上一日时光。”

她螓首微抬,望着粼粼跃着银光的湖面,眼神不禁有些迷离起来,古清华轻轻侧脸瞟了她一眼,不由一怔,她轻眨睫毛,如蝶翼颤动,目光幽幽,深沉如潭,竟辨不出那回忆中是喜是悲是怅。

“大公主、二公主呢?哦,还有先帝和先皇夫,难道——他们都不陪你?”古清华不觉问。

湘琳身子轻颤,蓦然收回迷离的眼神,定定的瞧着古清华,微微摇头苦笑道:“你我便是一体,什么事我都无需瞒着你!实话说,我自己也纳闷的紧,我不知道自己曾经做错了什么,母皇看我的眼神有时甚是奇怪,我感觉的到,她其实并不喜欢我——不然也不会将我送去樊国了。父王待我挑不出哪里不好,但跟对大皇姐、二皇姐却不一样,小时不知,如今想来,才知我与他之间是多么的疏离!至于两位皇姐,大皇姐平日压根不搭理我,连瞧我一眼的兴趣都没有,也只有二皇姐对我好些,不过,她很忙,也有自己的事,嫁了驸马之后,就更加顾不上我了……”

古清华听得一头雾水,将湘琳这话细细想来又想去,不是局内人什么都想不出来。她便笑道:“也许是你多心了!天家骨肉亲情本就凉薄,你的母皇、父王和皇姐对你疏离冷淡,这也算不上什么奇怪的事吧?”

古清华不禁暗想,你小时候没个亲人疼着,也是可怜!难怪当初死活不肯回来了!唉,我还不是一样?连自个父母长什么样、姓谁名谁我都不知道呢!

“也许你说的对吧!”湘琳浅浅一笑,出了一会神,又低声幽幽道:“我原本以为我这辈子不回来我都不会有一丝儿遗憾,可是今日站在这儿,我才发现,原来我从来没忘记这儿!谢谢你,你比我强多了!”

古清华脸上一热,下意识别过眼光不去看湘琳那温柔感激的眼神,她明白她是谢她替她做了原本该她做的事,可是鸠占鹊巢的本来就是她啊,听了这话怎么都不能坦然受之。

“如今言之为时过早呢!”想到朝堂之上议政王那副当家作主、大包大揽的模样,古清华不禁心烦。湘琳自然感同身受,也不由无声一叹。

“陛下,陛下!”小宫女素莺、宝鹃突然上前,躬身施礼道:“陛下,您瞧那边天色暗了下来,恐怕有雨,还请陛下回紫宸宫吧!”

古清华和湘琳往西边天际一看,果然,乌云层层聚集,阳光不知何时也疏薄暗了下去,风一吹,浑身忍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古清华尚未答话,噼啪作响敲枝打叶,豆大的雨点已经落了下来,触肌冰凉,寒意袭袭。

“陛下,这——”素莺和宝鹃望望周围,但见林中有座四角飞檐的凉亭,一指忙道:“陛下请过去那边避一避雨,奴婢这就回去拿雨具披风。”

“胡说!那儿四面无遮无挡,这天暗了下来,大冬天的又是刮风又是下雨,陛下着了凉如何是好?我记得绕过南边这一片假山便是一片香樟树林,林中有座秋声院,还不快带路!”湘琳蹙着眉低喝,四下一望,才发现她二人沿着湖畔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不觉已越走越偏,接近御花园的边缘了。

“不错,快带路!”古清华抬手挡着雨点顺着湘琳说道。若是现代那具皮糙肉厚的身体,受这点风吹雨带根本不值一提,可是这具娇生惯养的身子那就难说了!换了灵魂,这身体可是没换!

“是……”素莺和宝鹃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神色间都有些疑虑,嘴里意意思思的答应着,脚下却是一步未动。

“放肆!”湘琳不觉恼火,瞪着她们俩,辩了辩方向,窜身上前引路,道:“陛下,请随奴婢来!”才刚刚赢了议政王一仗,若是古清华此时病倒了,那可怎么好!

素莺和宝鹃猛然回神,唬了一跳,叫了声“陛下!湘琳姑娘!”慌忙抢上前引路。

转过假山,进入香樟林,因枝叶密集,雨点倒是小了不少,但风吹阵阵,却透着寒意,几人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湘琳打量这座林子,心中不觉惆怅起来,当年夏日,她常常和宫女们在这里面捉知了采野花玩耍,那时这林子修整打理得整整齐齐,不想如今这般荒凉,杂草丛生七零八落,枝干凌乱无章,就连那石甬小道都半被落叶枯枝掩盖了!真正是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秋声院是一座**的两进小院,内有三楹两进两层四方楼阁一座,湘琳原本以为这院子必定更加破败,不想四人来至廊下阶前,却发现竟透着几分生气,至少,那阶下小范围内地上打扫得甚是干净,门檐虽旧,却是有人居住的模样。

湘琳不禁一愣,古清华也有些狐疑起来。

站到廊下避雨,素莺便抬手拍门,古清华和湘琳站在一旁冷眼旁观,两人心中都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人住在这儿?

新书上传,求支持!!各种点击、收藏、推荐!

第14章 稚子何辜锁深宫

站到廊下避雨,素莺便抬手拍门,古清华和湘琳站在一旁冷眼旁观,两人心中都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人住在这儿?

“谁呀!”半响后,才听见一个中年妇人破锣似的嗓音响起,嘴里碎碎念着由远及近,听起来十分不耐。

在宫里,这还是头一遭遇上这种情况。

古清华嘴角轻翘差点要笑出声来,湘琳却是眉头一蹙而过,十分不惯这妇人的粗俗。

“吱呀”一声,脱了漆略显斑驳的大门被人从内打开,一个看起来全身上下都很大的中年妇人吆喝着嚷道:“我说,号丧呢你们,敲什么敲!”她料想这种天气稍微有头有脸的人都不会出门、来的必定是小人物,加上在屋里待得好好的硬是被人叫出来开门心里火大,一出口便是粗言秽语。

湘琳的眉头蹙得更紧了,对这种人,她连出言教训她都觉有**份,当下沉着脸站在古清华身旁不吭声。古清华却只微微一笑,不以为意,比这难听多了的骂人话她都听得发腻了,这算什么!

“闭嘴!”素莺柳眉倒竖,掏出紫宸宫的令牌在那妇人面前晃了晃,喝道:“你不要命了吗?乱嚷嚷些什么?还不快快见过陛下!”

那妇人眼睛睁得老大,嘴也张得老大,张着双手放不下去,如同顶头霹雳轰去了魂魄,魂灵出窍还未还原。

陛下?陛下!

“真、真是陛下?”那妇人想是吓晕了头,居然问出了这么一句。

“大胆!”这下子连湘琳都忍无可忍了。

那妇人被她这一喝猛然回神,也不管脚下如何,“扑通”一声重重跪下,趴在地上磕头,牙齿咯咯作响颤声道:“奴……奴婢——参见陛下……陛……陛下恕、恕罪!”

古清华见她这狼狈样子忍不住掩口“扑哧”一笑,含笑道:“不知者无罪,你且起来说话!”

那妇人还在唧唧哼哼琢磨着古清华的话是不是客套话,湘琳不耐斥道:“陛下叫你起来你还愣着做什么?快迎陛下进去,莫非要陛下在这吹风淋雨不成?若是陛下感染了风寒龙体生恙,你担当得起吗!”

“是、是!奴婢遵旨!”那妇人赶忙爬起来,粗手粗脚的拍了拍身上衣襟,谄媚陪笑道:“陛下请,里边虽简陋,倒可遮风避雨,陛下且将就将就!”

古清华点头轻轻恩了一声,走了进去,听了她这话颇有水准不觉认真瞟了她一眼,她大概四十多岁,身子粗壮,四肢粗大,头上盘着圆鬓,插着荆钗,倒也整齐,大嘴巴,脸如圆盘,鼻子有点儿塌,面皮倒是白净,眼睛小而黑亮有神,乍一转,透着隐藏的机警精悍,一身暗红格子粗布衣裳浆洗得发白,整个人看上去透着干净利索。

“你叫什么名字?”古清华不禁笑问。

“回陛下,奴婢莫合。”莫合谄媚着恭声笑答,那笑容却不太令人讨厌。

古清华又是轻轻点头“恩”了一声,不再言语。

“陛下,您请!姑娘们请!”莫合殷勤小心的推开门,将古清华三人迎了进去,忙快步上前,不管不顾用自己的衣袖使劲擦了擦一张一米多长的破旧木榻,陪笑道:“陛下请!”

古清华上前坐下,环顾四周,虽然入眼一切陈旧斑驳,家具也少得可怜,但却收拾得颇为整齐。

转眼间莫合又从缺了口的黄褐色粗陶茶壶中倒出茶来,双手捧着递上去,陪笑道:“这儿没什么好茶,奴婢也不敢让陛下喝,陛下且捧着暖和暖和手吧!”

湘琳听她这么说快到嘴边的话便咽了下去。无论如何,她是绝对不会允许古清华乱吃除了紫宸宫之外的东西的。

“倒是你有心了!”古清华一笑接过。

“你一个人住在这?”古清华眼光一扫,身子动了动,捧着茶碗含笑问道。

“嘿嘿,陛下……”莫合只是谄媚着嘿嘿的笑,笑得那原本就小的眼睛更是眯成了一条缝,只见牙不见眼,嘴里哼哼哈哈的其实半点内容也没有。

“陛下,”素莺和宝鹃却上前跪下了,向古清华叩首低声道:“启禀陛下,这儿住的是大公主的独子古,古耀之小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