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卿微微躬身垂首,正色回道:“君为臣纲,恩自上出,臣夫何来委屈?陛下这般说,臣夫万不敢当!”

是个书呆子!古清华微微一笑,不知怎的,心头顿时无比的轻松起来。他这样的思想,虽然从个人方面来看,她是十分不屑加鄙视的,但是作为女帝古清华的立场,简直再好不过!

古清华一使眼色,湘琳与坤宁宫中大太监立刻跟着使了个眼色,将殿中侍奉在旁的所有宫人太监都带了出去,一时,殿中只剩下她两人。

“陛下……”这时候,邵卿反倒有些紧张了起来,神情略显忐忑,不安的瞟了古清华一眼,双手下意识的揪着衣襟,恨不得揉搓成一团。

古清华暗暗好笑,愈发淡定,意态闲闲的整了整衣衫,笑道:“皇夫不必紧张,往后,这儿便是你的家了!朕希望,皇夫能够跟朕一条心,替朕管理好这个家,皇夫,可做得到?”

邵卿愕然,猛然抬头望着古清华,面色一正,垂首拱手道:“臣夫遵旨,定不负陛下所托!而且,这也是臣夫职责所在。”

邵卿心里有微微的苦涩。那日在游春宴上,他是故意那般肆无忌惮行事,为的就是落选,谁知,古清华的口味跟别人不一样,偏偏因此就看上他了!

君有命,身为臣子除了遵从别无他法。既进了宫,邵卿从此便死了心,一心一意只好扮演好属于自己的角色。君为臣纲,邵家的人,理应忠君。

古清华有些无语。沉默片刻,她决定索性将事情与邵卿摊牌,反正,她对邵卿没有男女之情,看这样子,邵卿对她也是一样,不到万不得已,她可不愿意自己的洞房花烛夜弄得跟完成任务以尽职责似的。

古清华轻叹一声,抬起眼眸,清澈通透湛然坦然的眸光直视着邵卿,坦然道:“邵爱卿可有怨朕?”回想起那日琼林苑之宴,邵卿可是完全以欣赏风景,悠游享受的态度出现,完全没有顾及争宠,自己也不过被他当日那惊世骇俗的举动引发了兴趣,顺口便将他算了一个名额,想想,他是真的挺委屈的!

“陛下何出此言!”邵卿吃惊的睁大了眼脱口而出,那震惊的模样完全不是假装的。“臣夫怎么会怨陛下呢?陛下放心,臣夫既已入宫,定当遵从宫规,尽好职责,做好本分,替陛下分忧!”

古清华又一次无语,这个邵卿,新时代的好青年嘛!忠君爱国,根深蒂固,很好!

古清华决定将话挑的更明白一些。

“那么,邵皇夫你要怎样尽好职责,做好本分,替朕打理**?”

“礼不可废,宫规不可废,臣夫会好好牢记,以此约束众人,倘有犯错,按规严惩不贷。”邵卿毫不犹豫说道。

古清华暗自点头,又追问道:“你觉得,慕天南、苏浚、哥舒宇他们三人怎样?”

邵卿不觉一抬眼,眸中沉下些些疑虑。

他虽博学多才,但心性耿直,有时显得有些迂腐,讲道理讲得可怕,行事又喜独来独往,我行我素,因此他的被选中为皇夫着实让家里人吓了一跳,进宫前那些天,除了学习宫中规矩礼仪,更是被父亲和许多伯伯叔叔们轮番洗脑,告诫他进宫之后要谨言慎行,谨守宫规,不要生事,更不许招惹旁人。可谁知,一转眼他成了正皇夫,统率**,想不招惹人躲清闲也办不到了!但父辈教导犹在耳旁,况且,他再怎么我行我素也知晓一个不慎牵连家人的严重性,听古清华问起他对那三人的看法,一时之间他有些不知该怎么说。

古清华端起一旁的茶碗,捧在手中慢慢的啜饮着,也不催他。她以为他需要想一想。

忠君的思想最终占了上风,他不羁是不错,但他也是个读书人。邵卿端了端身子,道:“陛下——可是要听臣夫说实话?”

“你我一家人,朕自然是要听实话!”古清华笑道。

邵卿想了想,道:“慕皇夫乃议政王爷之义子,此人入宫代表的是议政王一派的势力,陛下好不容易才肃清宫闱,断不可让此人再来搅乱;哥舒皇夫乃哥舒国当今皇帝的同胞弟弟,哥舒国与我大息这么些年面和心不合乃是人人皆知的事实,其中恩怨千千万万纠缠交织如蛛网,怕是说也说不清,臣夫担心,哥舒皇夫入宫,恐怕目的也非单纯;至于苏皇夫,他家世清白,待人客气,性情温和,苏大将军又于国家社稷有功,十多年来对朝廷忠心耿耿,臣夫觉得,他倒是个可信之人。”

古清华但笑不语,不禁笑问:“你对苏浚,倒是颇有好感?”

邵卿摇摇头,又点点头,老实道:“臣夫与苏皇夫素无交往,只是——个人感觉罢了!”

古清华点点头,笑问:“你可有把握管得住这三人?这**权力,朕全权交由你,你,可有把握?”

邵卿不禁动容,沉默了有三五句话的功夫,轻声道:“陛下,何以如此信任臣夫?”

古清华人住要出口的那“扑哧”一笑,半真半假道:“这,也是朕个人感觉罢了,说不上为什么,朕就是相信你!”

“陛下放心,臣夫绝不负陛下所托!”邵卿郑重起身,向古清华庄重施礼。

“哥舒宇、慕天南、苏浚,这三个人,你都要跟朕看好了!还有,不要让他们随意打扰朕。”古清华索性开门见山,望着他道:“你也知道,朕纳他们入宫实则有不得已的原因,朕不希望被他们扰乱了正常的生活。”

邵卿点头应了声“是”,心头却难免闪过一丝丝酸溜溜的,纳他入宫,恐怕也是一样的吧?不过,他精神又振了振,她到底信任的是他,而不是旁人!

古清华见他答应,便放松了神情,以家常的语气笑道:“往后,你便是这**的主人了,该管的要管,该要的也要,日常起居,短什么便跟尚宫局去说,想什么吃的用的也跟他们去拿,不要委屈了自己。”

“是,**等级皆有分例,臣夫懂得!”邵卿恭敬回答。

古清华又是无语,同时也大觉放心,这个家伙,这么快就进入角色了,一开口便是等级分例。

“既如此,”古清华一边说一边笑着起身:“时候也不早了,咱们早些安置吧!”

“是。”邵卿低声应答,也许是烛光摇曳的原因,他的身子也跟着微微抖了抖,烛光映得室内彻天彻底的一片通红,他的脸上也映得泛了红……

第40章 主宫闱皇夫立威

邵卿身子有些发僵,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微微的抖,脸脖子一路皆是又热又红,古清华那句“安置”的话令他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周公之礼”,立刻想起入宫前家中老嬷嬷们跟自己说的那些话,再悄悄抬眼,下意识凝了古清华一眼,只见明眸璀璨,樱唇娇润,肌肤白里透红,娇俏的面容上泛着柔柔的光晕,身子娇小,玲珑有致,邵卿的心跳立刻漏了两拍,胸腔中似有一团火在燃烧,燃向四肢百骸……

他快速眨了几下眼,调整调整情绪,缓缓匀了口气,便轻移脚步向古清华走去,抬手微滞,然后试探着去握古清华的手,触到掌心,一片滚烫。

古清华有点傻眼。傻子一样瞧着他先是脸上神情变幻莫测,然后郑而重之走过来,郑重的握住自己的手,居然呆愣愣的忘记了反抗。

直到手掌被人握着重重一捏,身体也被牵扯着往帘幕重帷后的寝殿方向走去时,她才猛然回了神,睁大着眼结结巴巴向邵卿道:“干、干什么?”

“陛下方才不是说,要安置了吗?”邵卿有一瞬的迟疑,随即有些惊讶的轻声反问她。

“安置?”古清华这才反应过来,也想通了为何刚才他的神情举止那样奇怪,她的心狂跳了几下,脸上不禁也一阵一阵的发起热来。古清华慌里慌张下意识夺回自己的手,呵呵讪笑着道:“不错,是该安置了!这一个月朕都要安置在这坤宁宫中,不然,会叫宫人们说闲话的,往后,皇夫便不好管理了!对了,朕不会打扰了你吧?你睡寝殿大床便是,朕,朕在一旁偏殿歇歇,让湘琳伺候就成!”

邵卿睁大了眼,呆愣了一刹那,下意识后退一小步,邵卿紧张得突突直跳的心顿时一松,松的同时又有些空荡荡的,一种他自己也不明了的情绪慢慢萦绕四散,似乎,叫人心头有些沉甸甸的。

他有些不知所措的微微躬身拱手道:“这,这怎么行!还是陛下到后边大床安置吧,臣夫到偏殿即可,不然,臣夫岂能安然入睡?”

古清华一想也是,便点了点头,笑着说了声好。

一夜相安无话。

次日一大早,古清华便起身上朝,下了朝之后,又召见了一会臣工,散了之后略歇了一歇,便又往坤宁宫去了。既然要让昭显巩固邵卿的地位,她不介意多多的“摆驾“坤宁宫,让这宫里上下都好好瞧瞧正皇夫有多受宠。

到了坤宁宫,才发现慕天南、哥舒宇、苏浚三人都在,她还在门口便听见里边传来大笑声,进了殿,四人正坐着饮茶聊天呢。

古清华头皮顿时就有些发麻,而且也觉得很滑稽,几个男妃坐在一起聊天,怎么说怎么别扭、怎么看更怎么别扭!

古清华实在不愿意感受这份别扭,加上她这次来没叫人通报,便想趁着里头没发现赶紧悄悄退出去。不料正欲转身,却被坤宁宫里的小太监见着了,小太监慌忙蹲身行礼,口称“奴才参见万岁!”古清华也只得道了“平身”,复抬脚往里走去。

还没等她进去,邵卿四人已经从殿内出来迎下台阶来了,因在新婚期,四人皆是一身惹眼的红色吉服,只不过邵卿的是正红,绣的花纹也更繁复精致些,头上都戴攒珠嵌宝的金冠,俊俏异常,看得人眼前一亮。

古清华不得不堆起笑脸,正想顺口问问他们方才说了什么那样好笑,哥舒宇一个含情脉脉的眉眼已经抛了过来,有些酸溜溜的笑道:“陛下眼里就只有正皇夫,怎么也没说上臣夫三个那边坐坐,难道就只有正皇夫合了陛下的心意,臣夫等便都是摆设!”

说毕,还略带幽怨的瞧了过来。

是的,幽怨,眼角眉梢皆是淡淡的幽怨,瞧得古清华鸡皮疙瘩浮起,甚至还有点儿感到毛骨悚然。

古清华心里窝火透了,面上却假笑,笑得十分亲切道:“哪里的话!昨儿你们三人那里朕不是都打发人过去问候,也赏了东西嘛!”

“那怎么能一样呢!臣夫一心思慕陛下,岂是赏的东西能替代的!”哥舒宇目光益发含情脉脉。古清华敢打赌,如果不是有人在场,怕是他就该贴过来了!

“好好好,朕明日得空便上你们那都去坐坐!”古清华实在挡不起这般肉麻的纠缠,焦头烂额,只有投降的份。

“陛下说话可要算话!”哥舒宇眼睛一亮,笑得愈发深情脉脉。

“那是自然!”古清华淡笑着,目光却已转向别处。苏浚瞅了哥舒宇一眼,再望向慕天南,二人目光不经意一碰,复又各自撤开。

说话间,几人已经走进了殿内,重新落座。小宫女斟上茶来,湘琳正欲动身接过,邵卿已经轻轻巧巧将那明黄繁花金边茶碗接了过来,双手奉给古清华,道:“陛下国事繁忙,其实倒不必记挂臣夫,劳动陛下大驾,臣夫愧不敢当!”

邵卿做贤惠状,古清华自然要配合他,便笑着一面接过递来的茶碗一面柔声笑道:“皇夫快别如此!朕不过得闲了才过来瞧瞧罢了,夫妻相处可不该是这样的?皇夫如此多礼,反倒显得生分了!别站着,快坐下吧!”说着含笑亲昵的示意身旁的空位。

一席话说得邵卿脸上有些发红,不好意思笑了笑,便依旧坐下。

哥舒宇望着邵卿的眼光却要喷出火来一般,各种羡慕嫉妒恨,他心里忍不住咕噜咕噜直冒酸水,暗恨暗骂邵卿运气太好!一夜,不过一夜而已啊,古清华对他的态度居然改变了这么多,瞧她那娇媚小模样,望着邵卿的眼眸柔媚得要滴出水来,不想也知,昨晚上两人是怎样一番风景了!

慕天南也甚是困惑,云里雾里的不知古清华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不过,身为议政王养子,他的身份太特殊,也太扎眼,心中疑惑,面上却是纹丝不动滴水不漏,只是微微笑着在一旁烘托场面气氛。

苏浚仍是一派云淡风轻,望向邵卿的目光是尊崇相惜的,望向哥舒宇时眼底却盛满似嘲非嘲的笑意。

哥舒宇犹自耿耿于怀的喝醋,接下来的谈话里说不上三句话便将话头拐到那上边去,变着法儿非要古清华晚上过去用膳不可。古清华岂能一进宫便容着他搓圆搓扁?那往后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了?但也不便当面斥他,一来他的身份特殊,二来昨日才进宫,还是新人,也不好不给几分面子,于是便托辞还有政事要办,便欲起身离去。

不料,哥舒宇也站了起来,笑道:“陛下一人岂不寂寞,不如臣夫陪了陛下过去,替陛下磨墨或是端茶递水也是好的。”

古清华脸色一变,不动声色的瞟了邵卿一眼,邵卿清凉凉的声音已经响起:“哥舒侧夫,你僭越了。”

一时殿中鸦雀无声,诸人皆呆,目不转睛都望着邵卿,邵卿冷冷的神色中带着几分不容侵犯的气度,很有点母仪天下的风范,盯着哥舒宇缓缓说道:“陛下既有政事要办,岂是你我能够随意掺合的?哥舒侧夫如此媚上,持宠生娇,还把陛下放在眼里吗?若是人人都像哥舒侧夫这样,这**可还想不想有清净的日子?陛下处理政务,又岂能不受干扰?哥舒侧夫,你可知错?”

哥舒宇见他摆出“皇后”的派头当着古清华和苏浚、慕天南以及一屋**女太监的面教训自己,又气又急又怒又恨,冷笑道:“正皇夫,陛下在这,陛下还没发话呢,要教训我岂轮得到你?”

古清华肚子里乐开了花,听了他这话立刻悠悠接口道:“哥舒侧夫这话说差了,正皇夫乃**之主,统帅**,教导侧夫及**女官宫人,这是他的权力,也是职责所在,他按宫规办事,便是朕也说不得什么的!”不等哥舒宇搭腔,古清华又叹了口气,道:“哥舒皇夫想必是还不熟悉**规矩,才会如此不知上下——这也难怪,一来你来自异国,二来进宫的时日紧了些,许多礼仪规矩未来得及学习。邵皇夫,朕同你讨个情面,此次便饶了哥舒侧夫吧!不过,为了避免他今后再犯,朕便将他交给你,你好好教导教导他宫中规矩,对了,还有慕、苏二人,也一并学习学习吧,省得将来又犯错误!”

古清华如此高抬邵卿,大家都是一惊,宫女太监们望向正皇夫的目光情不自禁更添了几分敬畏,而慕天南和苏浚也立时明白了古清华的用意,看来前景黯淡,二人为了各自的目的,均自在心底暗叹一声。

“既然陛下开口,臣夫怎敢推辞不依?臣夫谨遵陛下教诲!”邵卿答得恭敬有声。

“哥舒侧夫,”古清华微微一笑,扭头望着哥舒宇笑道:“你还不快快谢过正皇夫不罪之恩?不然,扣俸禄事小,罚你三个月半年的禁闭可就不好玩的!”

哥舒宇恨不得上前揪着邵卿痛揍一顿,心底骂了无数遍“小人得志”,无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少不得含愧忍辱,不情不愿应了声“是!”转身向邵卿躬身拱手行礼道谢。

“不必了,你也是无心!”邵卿淡淡一挥手,目光一扫,旋即向古清华道:“那么,明日起,三位侧夫每日早膳过后便到坤宁宫来,臣夫让尚宫大人为他们讲解宫规礼仪,每日上午、下午各两个时辰,陛下觉得如何?”

“如此甚好!就这么定了!”古清华嫣然一笑,向邵卿点了点头,扬长而去。

踏出坤宁宫门时,忍不住嘴角上翘,如此,邵卿算是打开局面了,依着他这么认真又较真、心细的性子,她相信很长时间内,那三个侧夫都难做出什么小动作来!而她,可以趁这段时间将选招皇夫期间收集的那些各大家族信息好好梳理梳理。

第41章 进献策入主羽林

经此一事,**里安然了许多,无论何事,古清华总是无条件的站在邵卿这边支持他,而从就事论事的角度来看,邵卿所作所为不偏不倚公公正正,也是半点错处也没得挑!

于是,邵卿的威望空前提高,而且,获得了**上下一致的好评。哥舒宇就是恨极了他也半点奈何不了,慕天南和苏浚更不会去触他的霉头。一时之间,**风平浪静,一片和谐。

邵卿的得势,连带着清流也扬眉吐气,朝堂中渐渐起了一种微妙的变化。说不出来,但能感觉得到。至少,清流的人是能感觉得到。虽然明目张胆的巴结投靠甚少,但朝臣权贵们见了他们,态度却是和蔼了许多,笑容也多了几分!这倒是古清华和邵卿都始料不及的。

自六月开始,苏浚便缠绵病榻,脸色憔悴,身体虚弱,多说几句话都气喘吁吁提不起精神,承庆宫里药气不断,三天两头便有太医上门诊治。

起先为表示关心,古清华去看了几次,后来苏浚和邵卿以及苏姑姑、湘琳都劝她不要去以免过了病气,古清华便顺水推舟没再去了。

少不得嘱咐苏浚好好养病,又叫邵卿好生照拂照拂,不要叫人小瞧了他去。她是觉得,如果一个大男人被困在**,被那等踩低拜高的小人糟践,实在是可怜得很!同时她也忍不住暗暗鄙视苏浚:就这病秧子一副,难怪习不得武功,继承不了苏严的衣钵而不得不进京来寻这个她都看不上的所谓“前程”!

古清华甚至有些恶意的想:没准苏严就是对这个药罐子无可奈何而有意踢来给她的吧?毕竟,皇宫中什么药材都有,奴才也多的是,他在皇宫中养病可不比在北境那漠漠风沙中要强多了?

苏浚缠绵病榻,慕天南也十分老实,好几个月过去了,居然半点小动作也没有,每日里不是读书写字作画,便是与邵卿、哥舒宇一起下棋品茗探讨学问,只偶尔会关心几句议政王身体好不好?府上王妃可好?诸如此类——这也是人之常情!

以至于古清华甚至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错觉:难道是她多疑了?慕天南相貌俊雅,也是个风神如玉的君子,行事亦是坦荡,未必真心臣服议政王手下!

至于哥舒宇,依旧不太老实,虽然不敢那般明目张胆的大胆,但每次古清华去一趟兴庆宫总要鼓起好大的勇气,费老大精神才应付得住他的热情,有天晚上还差点被哥舒宇缠着脱不了身,气得她足足一个月没踏入兴庆宫。

中秋过后便是重阳,不知不觉又到了十月份。十月中旬的某天,晚膳后,古清华没事便上坤宁宫找邵卿说说话。

邵卿学问极好,不但熟读儒家经典、经史子集,便是那许多旁门杂学野史传奇之类亦懂得许多,又弹得一手好琴,画得一笔好画,古清华越跟他相处,反倒越处出几分感情来了,常常没事了便往坤宁宫去。她觉得对着沉闷的古籍一句一句费劲的看,还不如好好利用邵卿这本活字典来的方便!

这一日古清华来时,恰好慕天南、哥舒宇也在。古清华也不好就赶他们走,便一同坐下,宫女添了茶水瓜果蜜饯点心,四个人便在一处闲聊。

聊的都是轻松的话题,气氛也相当融洽。说着说着不知怎的说到宫中的防卫上来了。事情起源于不久前新当班的羽林军侍卫不认识哥舒宇,误以为是刺客差点将他拿下,偏偏古清华当时又不在**中,邵卿可是费了老大的劲,连正皇夫玺都拿了出来,才保回了哥舒宇。

一提起这事,哥舒宇忍不住就恨,脸色也有些一阵青一阵白起来。他还没遇到过这么窝囊的事,在自己的“家”里走着走着,居然被自家的“下人”当成了刺客,这真够他丢人的!

“陛下,往后若是再来了新人,再发生这种事可不太好,陛下可有什么妥当的法子?”邵卿问道。

“而且,万一哪个侍卫胆大包天,起了什么邪心,冒充皇夫躲藏在宫里做出点什么事来,恐怕,恐怕更加不妙啊!”慕天南好看的眉头蹙了蹙,亦道。

“陛下!”哥舒宇则是忿忿的丢来一记隐忍屈辱的眼神。

古清华不禁犯了难。谁叫她是女皇帝而侍卫和皇夫都是男人呢(这不是废话嘛)!侍卫和皇夫彼此不认识,的确很容易给人空子钻,慕天南说的这一点令她情不自禁也起了戒心。

可是,她也没办法啊!能怎么办?侍卫巡逻防卫,这是必须要做的,而皇夫们在皇宫里走动也是合法的,能怎么办?难道把皇夫们一个个都画了像,一个侍卫发一张?那不成了笑话了!

“这件事还真是难为得紧,皇夫和两位侧夫可有什么主意?”古清华说着,再次含歉望了哥舒宇一眼,尽管心里骂了无数次“活该”!

一时无声,大家都没有什么主意,连邵卿也凝神冥思,说不出什么解决之法来。

“陛下,臣夫倒有个想法,若是说错了,还请陛下莫怪。”良久,慕天南忽然温言笑道。

“有什么想法,你直接说便是!朕岂是那等心胸狭窄之人!”古清华顺口笑道。

慕天南稍稍沉吟,方道:“如今宫内有正皇夫和包括臣夫在内的三名侧夫,陛下不如从中挑选一人担任羽林军头目,负责管理宫内防卫,如此,岂不是两全其美?”

古清华不禁心里一动,暗暗点头。不错,皇夫都是她的人,或者说,都在她控制之内。从其中挑出一个负责宫中防卫,要是出了事便让此人直接负责,料想也还耍不出什么花样。当然,她的紫宸宫是绝不让旁人插手的。

“慕侧夫这话倒也有理!”邵卿听了也不禁点头,随即便道:“可是,由谁负责才合适呢?”邵卿嘴里这么说着,眼睛却是瞟向慕天南。苏浚是个药罐子,一天好两天坏的,当然不可能是他;邵卿自己呢,一大堆内宫事务忙不过来,哪里还分得出精力来管多出来的事;哥舒宇根本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一番权衡,还真是只有慕天南合适。

古清华本来有些些的迟疑,但一来今日聊天的氛围实在是太好了,好到让她不知不觉放松了警惕,二来这个问题她的确是个需要好好解决的隐患,三来邵卿都已经附和了,她不太想驳他的面子。

“这样——也好!”古清华迟疑着点点头,瞟向慕天南道:“这样说来,就辛苦慕侧夫了,这件事交由你来负责,但,凡事须得禀报正皇夫,若是正皇夫不同意的,便不许做,你可听清楚了?”

“是,臣夫遵旨!”慕天南赶紧上前领旨,道:“臣夫定不负陛下所托,不敢不遵正皇夫之命!”

“嗯!”古清华满意的笑着点了点头叫起,心里的犹豫之情一时松开了不少。

第42章 搜刺客查检宫室

回到紫宸宫,湘琳一听说此事劈头便问:“陛下可是准了那慕天南的请求了?”

“大惊小怪的吓我一跳!”古清华轻轻拍着胸脯笑了笑,安慰她道:“你放心,慕天南身为慕老贼养子,据说一向又跟慕臻那家伙不太投合,如今又进了宫做了朕的皇夫,他未必还跟慕家一条心。何况这些日子以来,朕看他倒也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未必不是向咱们示好的意思,给他这个职位,一来可以试探试探他,二来嘛,也可试探试探慕老贼,朕倒要瞧瞧,他心里到底是怎么选的!如果他倒戈,对咱们未必没有用处!”

湘琳听她说完,呆了半响没言语。古清华说的句句在理,可是,慕天南的影子闪过脑际,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至于是哪里,她也说不上来。

“无论怎样,他总是慕家的人,”湘琳轻轻摇了摇头,坦然道:“陛下说的在理,可是,奴婢并不敢苟同。而且,陛下所说的这些,咱们想到了,那慕老贼未必不会想不到,未必没有提前想好了预防应付的法子,而且那慕天南毕竟是慕老贼一手养大,未必没有死穴掌握在慕老贼手里,即使他想背叛慕老贼,也绝对不会来得这样快!陛下,还是小心为上!一步走错,满盘皆输,奴婢输不起了,陛下,也输不起!”

湘琳说毕眼中一黯,一步走错满盘皆输的痛楚和遗恨,还有谁的体会能比她更深呢?

“你分析的很对!”古清华心里不禁也有些犹豫起来,脸上怔怔的。慕弘如既然敢把慕天南安插在自己身边,就一定有控制他的办法。慕天南是风筝,牵着这风筝的线一定紧紧的攥在慕弘如的手中,慕天南想要挣脱这条线,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到的。

“只是话已出口,也只好先这么样了。”古清华定了定心神,勉强笑笑,安慰湘琳同时也是安慰自己,道:“朕会叫邵卿还有林芝、萧炎他们好生盯着他,看看他要玩什么把戏!”

湘琳突然“嘶”的一下吸了口气,脸色微变,跺脚苦笑道:“陛下,你这回可是上了那慕天南的当了!林芝、萧炎,未必管得了他,他若是领了羽林军的差使,邵卿也未必有精力和经验管得了呢!”

“为什么!”古清华睁大了眼。

湘琳跌足,急道:“陛下虽说让慕天南当一名羽林军小头目,可是,慕天南毕竟是皇夫,事关天家威仪,他若要在羽林军中任职,起码也该是副统领,而且,便是大统领也不好管他这个副统领,陛下,这可如何是好!”

“这——”古清华顿时愣住了。好吧,时代局限性摆在那里,细想的差异性也摆在那里,关于这个问题,如果不是湘琳此刻提起,她压根都想不到!天家威仪又不能当饭吃,可是,她身为天子,总不能带头破坏吧?那往后她还有什么威严管辖下边的臣子?

这是一个大麻烦!

古清华不禁头疼,望着湘琳半响说不出话来,心里亦微微有些懊恼!

“慕家的人,哼!”古清华跺脚咬牙。此时她方信,慕天南恐怕是早有预谋的,给她下了个套子,她还做梦呢!

见她这样,湘琳倒不好说什么了,于是反安慰她道:“事已至此,陛下也不必自责,便给他副统领一职,走着瞧吧!”

古清华沮丧极了,慕天南如此心机,当上了副统领之后,收买人心安插心腹,甚至通过管辖宫中守卫的时机趁机将宫里宫外的线重新串联起来,她辛辛苦苦收回的权力岂不是又白费了?可是,话已经当着面说了出去,邵卿也在,哥舒宇也在,满屋**人也在,身为天子,金口玉言,叫她如何反口?

“也只好如此了!”古清华叹气。忍不住咬牙:这个该死的慕天南,若是像慕臻那般草包好骗就好了!

慕天南当上羽林军副统领不到一个月,羽林军原本的大统领郁离便报了丁忧,原因是在原籍山西的父亲去世,按照朝廷体制,需要回家守孝三年。他是慕弘如一派的人,跟林芝等已经明争暗斗了好几个回合,见他要走,古清华那是巴不得,立刻准奏,赏赐一番,命他交接回家。

而此时,古清华和湘琳不难明白:为何慕天南会谋取羽林军副统领一职,八成是为了接替郁离的势力。

显然,慕天南早已知晓郁离即将丁忧离职的消息。

古清华不禁暗忧:防得这般严,他们仍能内外互通消息,这羽林军若是在慕天南渗入下,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呢,还有宫里,也存在同样的问题。而最让她感到憋屈的是,她居然被表象迷惑了,居然以为慕天南是个好人!哼,好人!

湘琳反过来安慰古清华,至少如今知晓了他们暗地里的小动作,可早做防备,总好过什么也不知道!这岂非也算有所得了!

古清华一笑,咬着牙道:“你说的也是!等着吧,一有机会收拾他,朕绝不手软!”

古清华很庆幸,她的运气真是太好了!慕天南上任不到二十天,就惹上了麻烦,从而也给了古清华收拾他的借口。

不知是慕天南运气太差,还是现在的贼人胆子太大,皇宫里居然接二连三的出现刺客,太监宫女们吓得一到晚上胆战心惊,连门也不敢出。除紫宸宫之外,其余宫室的治安防卫慕天南几乎都有参与,这件事跟他自然而然也脱不了关系。

古清华气极,一而再之后,给慕天南下了最后通牒,如果五天之内,再发生这种事,这个羽林军副统领,他也不要做了,回去闭门读书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