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数天,苏浚几乎每天都泡在紫宸宫,与她一起埋头在户部各种卷册之中,寻找、甄别着需要的各种信息。

可是,最后的结果却不够尽如人意。

看着古清华泄气的眼神,苏浚没来由心头一黯,苦笑道:“陛下,臣夫已经尽力了!”这些天,与她朝夕相处,见识了她行事作风,更深深了解了她的幸苦与难处,苏浚竟忍不住有些同情她,难怪,她不肯相信任何人,她所处的位置,又何尝许她相信任何人!

“朕知道!”古清华亦叹。

“何况,收获也不小了!”古清华勉强笑了笑。至少,自己不再两眼一抹黑,其中的弊端亦可见一二。可是,她心里仍是隐隐担忧,发现的这些问题,她总觉得好些是议政王有意无意故意透露给她的,而这可不可以看做是议政王在转移她的注意力?至于他为何要转移她的注意力,是否可认为,因为他要隐藏更大的问题?

不独是他,苏浚竟也是同样的看法,好言提醒她早做准备,古清华听罢不由心中一惊。

苏浚一见便知她其实也想到了这点,心中略宽,便又微笑着安慰她道:“陛下放心,议政王将户部权限交回陛下,但户部尚书堂官及各级官吏都仍在位,为着自身利益考虑,料想他们也不至于那般糊涂!”

“你说的也是!”古清华心情略好,想想果然如此,户部上下官吏都在,倘真出了什么事,他们自己也脱不开身。

“这些日子陛下也累坏了,不曾好好休息,臣夫告退,陛下安安稳稳睡个好觉吧!后日交接,方有精神应付。”说吧,苏浚温言道,望着她的目光闪过不曾掩饰的关切。

古清华的心“咚”的跳了一下,下意识别开眼神,想想自己也为自己丢脸,堂堂天子,岂能被侧皇夫目光打败?于是暗暗咬牙,直直的看进他的眼底,儒雅端庄微笑点头道:“苏侧夫也辛苦了,也先回去好好休息吧!朕,不会亏待苏侧夫!”

苏浚心头突的一落,默然躬身道:“是,臣夫告退。”他以为经过这么多天相处,他起码已经掀开了冰山一角,原来,冰山会消融,也会重新凝结。

苏浚苦笑,慢慢退出了紫宸宫,临走回头,心头默念,总有一日,他要教她———

第58章 遭旱情国库空虚

与议政王的交接非常顺利,对于古清华提出的种种疑问,不劳议政王回答,户部尚书及书吏、侍郎等便已上前主动解释,大多是陈年旧疾,一时难返,对于这些约定俗成的东西,虽是不良,但只要不是具有严重弊端贻害,古清华也只好暂时选择妥协默认。凡事当徐徐图之,目前,她还不到可以雷厉风行的地步。

总之,说来说去到最后,无论何等问题纰漏,无一与议政王有关。古清华也不便说什么,只得暂且罢了。

户部接到手上之后,古清华几乎每天都要召见户部官员,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见了个遍,从他们那学到不少东西,一两月过后,心中已经大体有底了。便暗自琢磨改革的事。

当然,目前这改革一事只是一颗才刚刚在她心间播下的种子,便是对湘琳也没透露半句,因为时机还不成熟。新旧交替之际,本是最不稳定的时期,还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呢,她没那么傻自己撞上去!

不料,安稳日子,也就这两三个月而已!

七月初三,涿州来报,大旱,朝廷的赈灾旨意尚未下达,七月初五,涒州又来报,蝗灾过境,六县寸草不剩,朝廷大哗!紧跟着,徐州、丹州、武陵、泌阳、协郡六地亦报大旱,土地龟裂,庄稼枯死,颗粒无收,又有不少地方兼发着瘟疫、鼠灾、火灾等等,总之,息国近五分之一的土地遭了灾害,将近六分之一的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救急如救火,古清华连忙下旨,命议政王与户部赶着拿出一套赈灾方案来,务必将钱粮运送至受灾地区,救百姓于水火。

不料,议政王语气平和委婉,说出来的话却生生将人气得半死,他说,户部已经不归他管了,他近年自觉精力远不如前,况且前段时间又“大病”一场更加力不从心了,何况,他还有许多职内事要办呢,户部的事嘛,交接之后隔了这么久,他也生分了许多,还是请陛下拿主意的好!

古清华听罢气得鼻子要冒烟却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得没好气瞪了户部尚书刘嘉一眼,命他火速拟出一套赈灾方案来,救人如救火,三天之内,她便要看到!

刘嘉是见识过古清华脾气的,听了这话立刻显出满脸的难为情来,左瞄瞄右瞧瞧,龇牙咧嘴犹犹豫豫,一副想拒绝又不敢拒绝的样子,勉勉强强应了声“是”。

古清华见他神色有异,当堂也没细问,下了朝,却将他与户部左右侍郎一道宣入紫宸宫问话。

“赈灾一事,刘爱卿有何建议?此等事情往年料想也曾有先例,你们回去速速将先例找来,朕要仔细瞧瞧!”古清华也不废话,他们刚进殿站稳脚跟,她便问道。

谁知,刘嘉陪着小心应了声“是”之后,又开始犹犹豫豫要说不说起来。

“刘卿家有话明说!此等大事,扭扭捏捏做什么!”引得古清华火气上来,忍不住一顿数落。

“陛下!”刘嘉慌忙跪下,苦着脸道:“陛下,这方案旧例倒是有,旱情严重,微臣也知赈灾之事十万火急,可是,可是这银子——”

“银子?”古清华双眸一凛,冷冷道:“四月时朕看过账目,也问过你库里可是名实相符,你回的是,怎么?这银子飞天上了去不成?”古清华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交接时还特意问了这事,国库里尚有存银一千六百万两,赈灾应是足够的。

“陛下,四月时是没问题,可是——”刘嘉舔了舔嘴唇,艰难道:“可是后来,陆陆续续支取了不少,如今,如今库里只有存银三百六十万两,这还得预备着京里百官俸禄——”

“大胆!”古清华心头一沉,手心冰凉一片,又惊又怒,瞪着刘嘉恨恨道:“谁给你的胆子,竟敢支了这么多银子,朕竟不知!都支给谁了?快说!”古清华怒气上涌,想也不想,议政王的影子立刻飘入脑海。

除了他,还有谁敢这么算计她!

“没有人敢,”刘嘉哭丧着脸,两位侍郎也跪在地上垂首一声不言言。“那都是,都是合乎程序的,有的是陛下交接之前领了批复尚未提银,有的,是陛下亲手所批,陛下,微臣不敢欺瞒陛下!”

“仔细给朕说来!”古清华冷冷盯着他,听了这话反倒冷静了下来。无论如何,刘嘉不敢当着她的面说瞎话,不用说,这定是议政王的圈套了,她只是纳闷,自己怎么就陷入了这圈套之中。

刘嘉不敢隐瞒,当即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古清华是越听越心惊,越听越气愤。其中八百万两是在她交接之前便从账面上支了出去,一部分用于工部修理全国道路,一部分援助虞国建设边境,一部分是预支给北境苏严的军饷,南疆古青霜拥有税收权,相当于封地之王,倒不曾向她要钱。

而剩下的几百万两,居然还真是从她手上批出去的,但是,却不是直接向户部要的钱。

一笔是修建天寿山皇陵以及冬至祭祖行宫道路仪驾等的准备,这笔钱是礼部所支,而礼部也根本没提要钱的事,只是上了个折子说该准备冬至祭祖事宜了,她回了个准字,礼部便凭此向户部拿钱去了,居然都没告诉她拿了多少!

古清华气得立刻将礼部尚书于何时传来问话,于何时回话毕恭毕敬,他说天子祭祖驾巡皆有祖制定例,他以为陛下回了“准”字便是知晓的,而且,今年是陛下第一次前往皇陵祭拜,仪仗阵容理应更大些……

古清华气得无语,却只能挥手命他退下。

不想可知,疏通运河、修筑清河、淮河等几处河堤的钱,也是如此这般的从她眼前溜走而她不自知的了!

古清华这个气,偏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睛瞪着刘嘉,心里骂的却是议政王:都怪那老奸贼滑头!她就说呢,他有这么好心,居然肯将吃到嘴里的肉吐出来,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这后来支出的银钱也罢了,朕与议政王交接之前那些,引票已发了出去,为何账上不做记录?为何在交接时也不知会朕?”古清华怒,冷冷问刘嘉。

刘嘉颤声道:“启禀陛下,户部向来如此,没实际从库里提出现银时,一律不做账,要等银子出库,双方签了字花了押,这才入账。微臣以为,以为议政王交接时已同陛下说过了,所以——”

“所以你就偷懒了?”古清华冷笑,议政王?哼!即使她这时候去问着他,恐怕他也会倚老卖老说是年纪大了、大病一场忘记了云云,总之,倒霉的还是自己!

“传朕旨意,将这一条规矩改了!往后只要引票发了出去,不管有没有支取现银,都给朕记录清楚!”古清华气道。

“是,陛下!微臣记住了!”刘嘉忙不迭应道。

见古清华咬着唇半响不做言语,双眸泠泠盯着前方似在出神思索,刘嘉强撑着胆子试探道:“那么赈灾一事,陛下——”

“你来问朕?”古清华冷笑:“你这个户部尚书怎么当的!”想想终究得自己拿主意,忍着气道:“先回去清点清点,将无赶紧要的都省下了,看看还能凑出多少,明儿回话!去吧!”

“是,陛下!微臣告退!”刘嘉磕了个头,与两名属下爬起来退了出去,心里不由暗叹:看来,今晚得加班了,唉!

古清华愁肠百结,魂不守舍,一个人在御书房里踱来踱去,想着法子,猛然想起内府,忙又命苏姑姑带人传旨,将自己的小金库也查一查,看看能拿得出多少。

苏姑姑有些担心的瞟了她一眼,领命退下。

古清华晚膳也无心吃,晚间时分,便觉头晕目眩,胸口发闷,脸色极是难看,恹恹懒动起来,才刚起身欲走动几步竟眼前一黑晕了过去,湘琳等见了都吓做一团,忙命传太医。

太医诊治过后开了药,说是因急火忧心导致心血淤塞、血气紊乱一时神明不清、心智不明,开了两剂疏散清心的药剂,让湘琳等煎了来。

谁知早已惊动了邵卿,药煎好时,邵卿已过来陪了她好一会了。

古清华见了那黑澄澄闻着怪里怪气的药汁不禁蹙眉,扭头一旁恹恹道:“谁叫你们煎什么药的?朕身体没这么差劲,歇一歇便好了,拿下去倒了,不许再煎!”古清华这具娇贵的千金之躯经她一年多的锻炼,已经比先前好了许多。

“这如何使得,”邵卿说着至湘琳手上将药碗端了过来,劝道:“国事再急,陛下也要保重龙体才是,您脸色这样难看,不吃药怎么行?”

古清华听了不觉抬手抚了抚脸颊,皱眉道:“瞎说!朕好着呢!快把药端走!”

邵卿为难,不禁有些尴尬,要知道,古清华可是从来没有过这般语气跟他说话、更从来没有过不给他面子的。

第59章 劝陛下稍安勿躁

他的嘴动了动,正欲说话,冷不防苏浚已匆匆入内,口内急道:“陛下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宣起太医来了!”

见到邵卿也在此,苏浚不由一愣,眼底闪过一丝他自己也闹不懂的复杂,收敛神色,拂了拂袖,稳稳迈步上前,拱手垂头施礼道:“臣夫参见陛下,参见正皇夫。”

“苏侧夫免礼。”古清华斜了他一眼,邵卿微微点了点头。

“陛下这是——”苏浚上前几步来至他们跟前,沉吟着,有些欲言又止。

邵卿将他们三位侧皇夫管得甚严,**各人,谁也不敢妄谈国事,以前慕天南曾经试探过,被邵卿毫不容情罚了一个月禁足。正因邵卿如此严肃严厉,才让古清华省了许多精力,也在很大程度上断绝了苏浚与议政王外界的联系。

虽然背地里苏浚与古清华不知议过多少次国事,自从古清华发现他的真面目后就不怎么顾忌,可是若当着邵卿的面问了不该问的话,岂非让邵卿为难,也让古清华为难。

古清华轻轻叹了口气,不做声。她不能坏了邵卿的规矩,不然,将来麻烦的还是她!

邵卿亦不语,古清华见到苏浚时,眼睛明显亮了一下,他的心跟着似乎沉了一下,心情突然就有些沉甸甸起来。

自打苏浚受宠后,除了请安时例行客套几句,他们就没有再单独聚过,二人之间再也没了当初谈经论文的兴致和豪情。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邵卿自己也不知道。

此时的气氛,尴尬极了。

古清华有话想要与苏浚讨论,苏浚也有许多话要问,可是谁也不便说出口,邵卿似乎隐隐察觉到了,心头没来由不快,一堵,他倒是想走,可是,没准他前脚走,后脚就有人在宫里散播谣言,说道是陛下为了苏侧夫将正皇夫赶了出去,这般闲言碎语他可以不在乎,但是损了威仪,他还如何管理得动?

于是,邵卿只好呆坐着,一时三人僵持,说着不着边际的淡话,各自别扭。

“皇姑,皇姑,你怎么了!”恰在这一分一秒都觉难熬的时刻,古耀之由奶娘莫合陪着从外边疾步进来,见到他三人,神色一收,规规矩矩站定行礼。

古清华三人心头却是同时一松。

不等古耀之行礼,古清华微微倾身,伸手向他微笑道:“耀之不要多礼,来,到皇姑身边来!”

“是,皇姑。”古耀之应声,走近榻前。

古清华伸手一把揽着他,心里突然升起暖暖的温情,烦闷急乱的心情也顿时舒缓了许多。这些日子以来,她早已将他当成亲人。

“皇姑,你脸色有些不好呢,怎么不喝药呢!”古耀之望着她,小小的眉头忍不住蹙了蹙。

古清华不觉笑了,道:“皇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歇一歇就好。今儿功课做完了?有没有训练骑射?”

“都有。”古耀之点点头,道:“师傅还夸耀之聪明呢!”说着,乌漆漆的眸子闪了一闪,透出一丝狡黠的得意。

“是么!”古清华不禁笑了起来,道:“那耀之要再接再厉,把自己便得更加强大!”

古耀之点点头“恩”了一声,认真道:“耀之将来长大变强了,一定好好保护皇姑,不许人欺负皇姑。”

“真乖!”古清华微笑,抬眼瞟了瞟神情复杂,似悲似喜的湘琳。

姑侄俩你一句我一句说的热闹,邵卿和苏浚却是静静听着,两人眼光一碰,心里都不甚滋味。情不自禁想,这孩子自小聪明沉稳,儒雅端庄知礼,若是有朝一日得知了古清华的皇位原本应属其母及其母死亡的前因后果,不知会发生何事?

“小殿下,陛下今儿累了,该好好休息,本宫陪你出去,如何?”邵卿不觉起身温言笑道,顺便将手里的药碗搁在一旁。

古清华心里一动,忙笑道:“湘琳你带他们到西暖阁那边去,把昨日淮南进贡的香橙、今儿御膳房做的核桃酪、山楂奶皮卷、椰香豌豆糕弄些让正皇夫和耀之尝尝。”说毕向邵卿一笑,道:“朕记得正皇夫喜食香橙,等会带些回去,朕也不必再差人送了。”

“臣夫谢陛下。”邵卿不能说不感动,可一想到她这么处处细心维护巩固他地位的真正用意,却也难免伤感。

“谢皇姑赏赐。”古耀之亦道。然后,随着湘琳一起出去,湘琳如何不明白她的心意?一使眼色,侍奉旁边的小宫女们都躬身默默退了出去。

一时殿内寂寂,古清华吐了口气,怒气“唰”的一下又上脸。

“陛下还是先喝药吧,有些凉了,臣夫再叫人热一热?”苏浚一开口,却是这么一句话,说话间,药碗已端上了手。

“朕说了不喝!”古清华没好气瞪了他一眼。

“讳疾忌医可不是陛下的本性!”苏浚轻笑出声,道:“陛下不肯喝药,是怕议政王知道了取笑么?”

古清华一愣,没料到他会猜得到自己心思,自己也觉得这种行为有些幼稚赌气,可是,越是这等时候她岂能输了气势让人得意?古清华哼了一声,冷冷道:“苏浚你很喜欢猜旁人心思吗?你没听过天威难测?妄自揣测君心,可是死罪!”

苏浚被她这么上纲上线的胡搅蛮缠有些哭笑不得,叫道:“陛下,大丈夫能屈能伸,事已至此,陛下气恼已无益,若是因此病倒,岂不是更叫人笑话?”

“你——”古清华顿时气结。

苏浚却又道:“宣太医进宫谁人不知?陛下不喝药,倘明日脸色仍是这般,岂非平白生出许多不必要的猜测?”

古清华劈手夺过药碗,苏浚还未回过神来,她已掩袖仰脖一口气喝了下去,末了将空碗递还过去,苦着脸瞪着苏浚不满道:“水!”

苏浚猛然回神,忙接过空碗,起身取水伺候她漱口,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喝药,居然也有人喝得这么——

“户部出事了!”古清华板着脸沉声道,瞟了眸光似有涌动的苏浚一眼,缓缓将户部银库几乎底朝天的情形说了一遍。

苏浚听罢亦不禁咬牙:“倒是失了策了!”一心只在账目上找漏洞,谁知事情竟出在这不成文之陋习上。

“此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赈灾一事不能拖,一者百姓水深火热背井离乡家破人亡朕心不忍,二者,怕是会闹出事!”古清华冷笑,又道:“若是再经有心人挑拨造谣,可真有热闹瞧了!”若到那时,便是时机未到,也非要逼得与议政王翻脸甚至兵戈相见。

何况,她实实也快忍不住了。据苏浚的人查出,鞑靼人围攻虞国,便是议政王在背后捣鬼,原本是想教她惊慌失措不知应付在臣下面前大大的丢一个脸面,谁知弄巧成拙,反倒成就了她!然而,花费的人力物力财力又岂少得了?

这么大一笔账,她还没跟他算呢!

“陛下,可有主意了?”苏浚轻声问道。

古清华的心情平静了不少,目光幽幽盯着前方,黯然叹道:“说不上什么法子,明儿先将户部和朕的小金库能动的银子派钦差送往灾区,再教灾区附近州县先拨款救急,等年底税款收上来了,朕再补偿下去——恐怕也不够,只好命朝臣百姓捐献,看看能筹到多少了!“

听她将主意打到了朝臣百姓身上,苏浚不禁目瞪口呆,皱皱眉道:“陛下命朝臣捐献,君命不可违他们不敢不从,可是心里岂有不怨陛下的?至于百姓,万一到时候下层官吏借机勒索,恐怕陛下也未必控制的住!”

古清华也不禁烦恼,苏浚说的她何尝不知?这样一来这些大臣们还不抱怨死她?特别是那些墙头草,没准又向议政王怀里投过去了。还有民间捐献,制度本就不健全,实施起来还不乱成一团?若是像苏浚所言,下层小吏打着她的旗号强抢民财,那可真是得不偿失!看来,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还有灾区附近州县,地域相连,想必也会受灾情牵连,只不过情况不明显而已,陛下教他们拿出钱粮赈灾,地方官员未必肯!”苏浚很不识时务又道。

这人就是来捣乱的!古清华不禁瞪了他一眼,冷冷道:“那么依你之见呢?”她发誓,若是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非饶不了他!别怪她迁怒,是他自己不长眼往这边凑!

“陛下可知我息国四大家族?”苏浚却突然问道。

“四大家族?”古清华想了想,想起自己选皇夫时理过的地方亲贵世家资料,迟疑道:“你说的是博陵崔氏、赵郡王氏,清河郑氏、南阳卢氏这四家?”

“正是。”苏浚微笑着点点头。

古清华想了想,便扬声唤“来人!”

小宫女忙进来,古清华便道:“湘琳呢?叫她来!”

小宫女答应一声,自去叫人。

不一刻湘琳来了,古清华便叫她将这四大家族的资料取来。在苏浚诧异的目光中,湘琳点头去了,不一刻,捧来四册卷册,轻轻叠放在古清华床前榻上,轻声道:“若无事,奴婢先行告退。”

古清华知道她自打知晓了古凤倾和苏严一段往事后十分不待见苏浚,便点点头。

第60章 侧皇夫说四大家族

古清华信手拿起卷册翻看,一边问苏浚道:“你继续说,这四大家族怎么了?”

“啊!是,陛下!”苏浚瞧着她双眸炯炯发光、搜索翻看卷册的认真利索模样有些发怔,猛的回神,然后接着道:“这崔氏、王氏、郑氏、卢氏分别掌控着息国近四分之一的粮食、布匹、食盐、木材生意,分号遍布各地,称霸一方,富甲天下,陛下想是知晓吧?”

“有这等事?”古清华却是诧异抬起头来,想了想,偏着头疑惑道:“朕只知他们四家先祖皆为我朝开国功臣,天下大定之后没几年,各自相继辞官,领了丰收赏赐,回祖籍做富家翁去了!要说宅邸辉煌,奴仆成群,田地山林无数却是不假,怎么原来还掺合了生意?他们,可都是蒙太祖皇帝御赐金匾的世家名门啊!”说到末句古清华语气有些迟疑,要知道,商人地位低下,他们身份非同一般,岂肯自掉身价落入商人之流的?

苏浚微微一笑,道:“他们自然不会亲自插手生意,可是家奴门人亲友无数,又岂用亲自出手?不然,这四家岂能保富贵排场至今!”名门,便是寒酸的代名词,有几家书香名门不是外边看着清高高贵,内里穷得叮当乱响的?

古清华不禁愣住,原来是幕后操控,难怪这尽管人人皆知,但却不能见光的事没有记录在当初收集的世家资料中!想必,是无人敢记吧!

“这么说,国家经济岂非一大半操控在他们手里?”古清华眉头不易察觉皱了皱,心头一闪,抬眼道:“那么他们和议政王——”

苏浚抬眼望了望她,道:“南阳卢氏在南疆,与二公主关系亲厚,不太卖议政王的账,其余三家,与议政王府说不上常来常往,关系确是不浅的。”

古清华目光炯炯,看着苏浚,片刻道:“你告诉朕这个,是为了说明什么?”

苏浚莞尔一笑,道:“所谓宁撞金钟一下,陛下何必让群臣百姓募捐这么麻烦!而且,横竖得罪了他们也没什么的。”他们本来就是议政王的人,不敲白不敲!

顺便,还可以试探试探这位神秘的一方霸主、青霜公主的反应,古清华在心底如是想。

说起青霜公主,本于八卦探索精神,她不由得一振。据湘琳说,小时候这位二皇姐待她是十分亲厚疼爱的,如今她继位了,她为何仍是不回朝而且连声气私话都没有一句!秘密,绝对有秘密!

古清华不由得抬眼望了苏浚一眼,差点忍不住问他是否神通广大到连这门子事也知晓内幕?想想非常时期,终是忍下了,却是沉吟不语。

“陛下?”苏浚询问的目光加深了两分。不明白她为何还下不了决心,迟疑着道:“陛下是怕议政王会——”

“朕不是怕他,”古清华轻蔑的摇摇头,道:“这几家跟他非亲非故,又是见不得光的关系,他也未必会帮他们出头。”她扶额想了想,出了一阵神,笑道:“你先回去,容朕再想想此事。”

“是,陛下!”苏浚应声,辞别而去。

晚间,苏姑姑回来缴旨,告诉古清华,她的小金库中上用的各种绫罗绸缎、古玩瓷器、珠玉、书画乃至香料、绣品、花灯、胭脂水粉、象牙、名贵家具屏风、奇石、香炉等等玩意倒是不少,可是金银,苏姑姑苦笑:“只剩下三十六万两八千三百五十七两四钱。”苏姑姑末了加一句:“陛下平日里万一有什么地方要使的,怕也勉强够了!”

言外之意是,这点钱不能动,不然,万一陛下您有个急用,难不成向臣下借去?或者从国库里掏——议政王越发有的话说了!

古清华不由苦笑,没想到自己这么穷!那些绫罗绸缎、古董奇石书画什么的再多有什么用?用处只有两个,一个是自己摆着好看把玩把玩,一个是用以赏赐臣下笼络人心,她总不能来个大拍卖或者抬进当铺做抵押吧?目前对她来说,只是一堆能看不能用的东西罢了!

古清华想了想,道:“你跟尚宫局和内府筹划筹划,哪里能省便省一点吧,拨出十万两来!”身为君上,百姓遭了难她总不能一点儿表示都没有,起码,表明了态度让灾区百姓们振奋振奋精神也是好的!

“是,陛下。”苏姑姑脸色肃然,望着她有忧,有喜,有敬,她嘴唇动了动,忽然敛神半蹲,恭恭敬敬施了个礼:“陛下,委屈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