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琳亦无心机再跟他纠缠,默默转身欲离去。

夜风却突然握住她的手腕,道:“别走,陪我坐一会,行吗?”

湘琳身子一僵,下意识反应的将手一甩欲挣脱开来。

“湘琳姑娘……”

夜风抬起头,神色变得有些落寞凄凉,抬头望着湘琳,目光中泛出几许恳求的神色。

湘琳有一刹那的恍惚,就好像,她从来没见过眼前此人。湘琳心中一软,不觉转身,轻轻挣脱了他的手,在他身旁轻轻坐下,如他一般,凝着湖面发呆。她突然有一种错觉,她跟夜风,是同病相怜,他,是懂得她的!

“陛下从前,跟太子殿下感情有多好?”良久,夜风突然悠悠问道。

“极好,极好!”湘琳下意识的答:“自打记事以来、回国之前,他们没有分开过一天,也没有红过一次脸。太子——殿下对陛下极是维护,无论陛下要做什么,太子殿下总会纵着她、顺着她,她喜欢什么,殿下便会想方设法弄来给她,她想去哪玩,殿下便偷偷陪着她去,她闯了祸,殿下总是揽在自己身上……总之,殿下和陛下,原本是这世间最好最好的一对,本来以为可以……”

“可惜,”夜风嘴角轻轻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昨是而今非,陛下已经不是从前的陛下了,太子殿下真是——”

“不错,陛下已经不是昔日的殿下,太子,又何尝还是当初的太子?世事如云,山盟海誓不过是人们自欺欺人罢了,纵是再真挚的情,又怎么争得过命?”心底的苦涩又开始渐渐漫了上来,漫过心尖,漫上心口,渐渐的,漫到嘴里,连一呼一吸,都是苦的!

纵是不承认、不接受又如何?事实便是事实,再残酷也得睁大眼睛去面对,因为,越躲避只会失去越多!她不能够,她已经输了太子哥哥,输了大皇姐活生生一条性命,她决不能再输……

夜风睁大了眼,愣愣的瞧着她,眼底泛着莫名的震惊意外的光芒,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她似的,半响,他笑了笑:“你倒是看得通透!”

湘琳一惊回神,她猛然意识到,真正的湘琳,是不应该说得出这样的话来的。她忙敛了神,做出一副淡淡的神色,苦笑道:“这是陛下说的,听了,叫人心里发酸,是么?”

夜风沉默片刻,道:“可有的时候,争不争得过命都要试一试才知道!其实太子他——待陛下真的很好!”夜风差一点便忍不住说了不该说的话,脑海中刹那间划过苏浚的身影,想到古清华对苏浚的态度,到嘴边的话转了个圈,复又吞下肚里了。

“是啊。”湘琳的心猛的提起旋又落下,自我解嘲笑了笑,是她太敏感了,她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呢!

“我该回去了,陛下见不到我,会找我的。”湘琳轻轻起身,轻轻拍了拍手,又俯身低头轻轻拂了拂自己的衣裳。

夜风一直盯着她,若有所思。

看着她一步一步离开,夜风突然高声道:“湘琳姑娘,”看她停住了脚步,夜风接着说道:“湖边风大,天寒水凉,这等时节亦无甚入得了眼的好景致,随处皆可散心,往后姑娘独自一个人,莫要再往此处来!”

湘琳心中感激,回头向他微微一笑,语气亦柔和了许多:“多谢夜护卫提点!此处风寒,夜护卫亦早些回去吧!”

她不能死,绝不能现在死,她要好好的活着,活着看那拆散她和太子哥哥、那夺去大皇姐生命的人,会如何收场!

湘琳抬头仰望天空,苍天无情,她争不过命,至少,她仍可以保住自己的心,她的心里,永远永远都会有太子哥哥,谁也不能够夺走、无法干涉!她们共同的记忆,足够温暖她一生,不是吗?

古清华正在紫宸宫里急得坐立不安,愁云布满眉间眼底,终见湘琳身形飘飘有气无力的踏步进来,古清华心中不觉大大松了口气,忙迎了上去,带着些讨好的笑意道:“湘琳,你回来了!”

迎着她殷殷关切的目光,湘琳心中一暖,不觉微笑点了点头顺势屈膝行了个礼,道:“是,陛下,奴婢回来了!”

“你回来就好,朕,很担心你!”古清华见她居然会笑了,知道她已经想通,心中顿时欢喜,也暗暗的替她难过。

“谢陛下关心,奴婢不该冲动——”湘琳微微一笑,脸色徒然一变,身子晃了晃,软软的向后倒去——

第100章 有口难开空无言

“湘琳,湘琳!”古清华大惊失色,大步上前将湘琳软下去的身子拦腰抱住,大声喝道:“来人!”

宫女们听见古清华急切的呼喝慌忙奔了进来,见湘琳双眸紧闭倒在古清华怀中都吓了一跳,忙叫着“陛下!”上前从古清华怀中接过湘琳。

“湘琳身子有些不适,扶她到东偏殿榻上歇一歇!”古清华如是吩咐。

“是,陛下!”两名小宫女一左一右拥着湘琳往东偏殿走去,宝鹃插不上手,上前一步向古清华轻声道:“陛下,要不要宣太医?”

古清华想了想,摇摇头道:“暂时不用,她想必是这几日操劳了些,好好躺一会便无妨了,去小厨房瞧瞧,炖一碗参汤让她醒了喝,补补元气。”湘琳分明是乍受打击急火攻心,心力憔悴体力一时不支方才晕倒,若是传了太医来,反而容易引起旁人不必要的猜疑,倒不如静观其变,看看她什么时候醒过来再说。

“是,陛下,奴婢这就去吩咐。”宝鹃乖巧的应声退下。湘琳能识文断字,经常被古清华叫在御书房帮忙,谁也不知她们主仆两个在忙什么,是以宝鹃听了古清华的话一点儿也不疑有他。

古清华自己却不能放心,不觉跟到东偏殿,屏退了宫女,自己坐在床榻对面的椅子上沉思,心情有些烦乱。

片刻,苏姑姑进来了,上前向古清华施礼轻声道:“陛下,正皇夫求见。这儿,让奴婢守着便好!”堂堂一国之君,尽管是自己从小长大情分的心腹侍女,这么守在这儿也不成个体统,苏姑姑庆幸,有个光明正大、堂而皇之的理由将她支走。

古清华听毕却是秀眉轻蹙,烦躁的摆了摆手,道:“若是小事让他跟你说一声便是,朕有些累了,不想见人!”

苏姑姑沉默片刻,低声道:“正皇夫说,莳花局暖房里培育了上好的牡丹芍药各类名花,他与两位侧夫想请陛下明日御花园赏花。陛下这些日子甚是操劳,散散心也好啊!”苏姑姑说着一脸的期盼。

古清华哪里有什么心思赏花?可是也明白邵卿的心意,而且不能不给他这个面子堕了他的威严,只得勉强点头,道:“你告诉正皇夫,明日朕去便是了!”

“是,陛下!”苏姑姑屈膝答应,瞧了瞧躺在榻上的湘琳,终于没说什么,默默转身去了。

过了一个多时辰,湘琳方悠悠醒转,看到古清华坐在对面,她有些吃惊,呻吟一声强撑着坐起来。

“你醒了,湘琳!”古清华见状忙起身过去,坐在床榻上,轻轻摇了摇她的手臂:“你怎样?没事吧?”

湘琳脸色苍白,容颜憔悴,勉强笑着摇了摇头,略有些神虚气喘,道:“没事,就是浑身无力而已,歇一歇也就好了!”她环视室内,一边掀开被子下榻穿鞋一边道:“陛下,这里不适合我,我还是回房休息去吧!陛下给我两天时间休息休息也就是了!”

“你要休息多久都可以,”古清华苦笑,道:“只是别一天到晚闷在屋里,多走动走动,心情会好些。”

湘琳笑笑不语,她宁愿关在屋子里一个人默默的消化心中的伤痛,那是因为,只有在那无人打扰的狭小空间,她才可以放任伤心,放任做回自己,在人前,她又岂能不克制?

“陛下放心!陛下,奴婢先下去了!”湘琳理了理略有凌乱的鬓发,向古清华施了一礼。

古清华若有所失,点点头,道:“你去吧,等会我叫人端碗参汤给你,你想吃什么,叫小厨房做便是。放心,我已吩咐了你这几日操劳过甚,身子有些虚弱需要尽心调养,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湘琳沉默,半响轻轻道:“陛下……遇上你——是我的福气......”说毕,转身低头去了,古清华凝着她的背影,无声叹了口气。

晚间时候,苏浚来了。苏浚来的时候古清华正在御书房里挑灯夜战,白日里好几份折子都没来得及看,晚饭后在紫宸宫后花园散了散步,喂了一会金鱼,心情好些,便回了御书房要将白日落下的补上来。

苏浚的脚步很轻,他就那么静静的站在远处凝着她,一声不言,也不知他站了多久。

古清华抬头想要揉一揉低得太久有些发酸的脖子,这才看到灯影下那修长挺拔的身影,一袭淡青长衫,依旧温润。

古清华的目光明显滞了一下,她眨了眨眼,向苏浚微微一笑。

苏浚便也笑了,向她走了过去,抬手替她轻柔的拿捏按摩颈窝和肩头,古清华身子一松,微微向后仰了仰,半闭着眼,靠在椅子靠背上。

“不是太要紧的事,陛下明日再看何妨,何必弄得自个这么累呢!”苏浚轻叹。

古清华偏头向后靠了靠,轻声笑道:“日事日毕,朕已经习惯了。”

苏浚沉默。片刻又道:“听说……湘琳病了?”

古清华下意识身子一僵,略带着些警惕,点了点头,字斟句酌道:“近来乍暖还寒,加上这些天劳心劳力,不过是有些小小不舒服罢了,”古清华望着他笑了笑:“好好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苏浚笑了笑没说话。苏浚不是宝鹃、不是素莺等一干宫女太监,没有那么好糊弄过去,宫里是最藏不住秘密的,湘琳这一日在御花园中听到樊太子大婚的消息神色大变、随即又失魂落魄的做出一系列不合宫规的举止来,苏浚岂能不疑?古清华不说,他便也不欲再问。只不过,偷眼看着古清华,越看越觉得她强颜欢笑、故作平静,面上若无其事,心里还不知隐忍成什么样子!

“清儿!”苏浚俯身,将她轻轻拥着,低声道:“你若是难过便哭出来吧,在我面前,何须掩饰!”

古清华一怔,明白苏浚所指,有些警觉,也有些惭愧。哭出来,她当然哭不出来,深深爱着樊太子的人不是她,尽管她会替她难过,替她二人惋惜,可是,那并不等同于感同身受,她要怎么哭?

苏浚这话是好心,却叫她甚是尴尬。

古清华长长叹了口气,神色有些郁郁。

苏浚身子不易察觉颤了颤,拥着她的手臂一紧复松,道:“陛下仍是——忘不了他吗?”

“我——”古清华胸口一梗,瞠口无言。

“忘了他吧!”苏浚的语气十分坚定,道:“臣夫会让您忘了他的!”

古清华的手下意识握了握,手心凉凉湿湿,连她自己也不知她在紧张什么。只能说,顶着别人的皮囊要做到理所当然,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陛下,”苏浚已经转过了身来到她的身旁,握着她的手,双目亮如点漆只是那么脉脉凝着她。

古清华不觉起身,怔怔望着他。

“您难过,臣夫看着会心疼,陛下!”苏浚抬手,略显粗糙的指腹缓缓摩挲着她的脸颊,凝着她的目光饱含着无限的温柔情光。

古清华不敢与他的目光相碰,有些慌乱的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覆盖其上,微微颤抖,如蝶的翼。苏浚俯身在她眼上轻轻吻了吻,道:“陛下打算怎么办?”

“什么,什么怎么办?”古清华有些跟不上他的思维。

苏浚道:“就是,樊太子大婚,陛下不该准备贺礼遣使贺喜吗?如果陛下心里难过,这事,便交由礼部去准备吧,这么拖着,也不好。”

古清华这才想起,自打几天前接到樊国递来这份国书后,她因为记挂着湘琳的反应,一直神思不定,翻来覆去的只是琢磨着该怎么跟湘琳提起这事,压根没吩咐下去如何准备去贺,满朝文武谁人不知陛下当初为了樊太子连皇帝都不肯做的,谁也不敢触这个眉头来催她生怕她恼羞成怒一个殃及池鱼,一来二去耽搁至今,若不是今日苏浚提起,她还浑然不知呢!

古清华暗自捏了一把汗,不觉怔怔的望着苏浚。

苏浚看她两眼发直,目光无神,像是伤心极了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又是心疼又是醋意翻滚,一种冰凉冰凉的感觉自心头裂开,侵染,瞬间传到四肢百骸,连指尖,都是凉凉的。胸口憋闷得厉害,脸色也变得有几分难看扭向了旁边。

“倒是你提醒了!”古清华自顾自道:“明日,朕就下旨让礼部依例办理。贺礼宜早不宜迟,还是早些送过去吧!”

想起这事,她心里不禁有些气,樊其英明明知道古清华对他感情若何,大婚就大婚,何必特意送一封国书过来刺激她?后来一想,两国邦交,此乃理所当然,而且,这多半也是樊国帝后的主意,哪个做父母的愿意眼睁睁的看着儿子陷入这毫无希望的相思之苦而不可自拔呢?古清华本来想赌气将复书说得干干脆脆漂漂亮亮,再送上一份格外丰厚贵重的礼物好好的“贺喜”樊其英,一想到樊其英其实也是无奈,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一切依例就好。

第101章 订婚期交换条件

古清华只顾着心中琢磨盘算,乍一回眸,才发现苏浚盯着她,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古清华一呆,讶然道:“苏浚,你,你怎么了!”

苏浚十分意外,眸中骤然一亮,满腔的醋意立刻消退了一大半,神色来了个两头极端大转变,“陛下,臣夫没事。”苏浚欣喜的将她拥在怀中,轻轻抚着她的肩,笑得像个傻子。原来,在她心里不是没有他,她也会关心他,那关切的眼神望向他、关心的语气与他说话时,苏浚觉得,无论为她做什么,他也值了。

古清华有些莫名其妙莫不着头脑,默默无语。

“天色不早,陛下早些歇着吧。”苏浚的眼光含情脉脉,让人一碰上便再也挪不开,拥在她腰间的手也紧了紧,他掌心的温度透过层层衣裳触到她的肌肤,滚烫的热。

苏浚俯身,欲去吻她的唇,古清华下意识头一偏躲开了去,苏浚动作一滞,温热的唇在她脸颊上轻轻掠过。

“苏浚,”古清华抬起头,有些歉意道:“朕想一个人静一静……”湘琳那厢伤心欲绝、肝肠寸断,此时此刻她却顶着她的容貌身份在这儿与另一个男人亲热亲爱,你侬我侬,她做不到心安理得。

“好,那陛下早些歇着吧!身子要紧。”苏浚点点头,看不出有什么不悦,温柔的对她笑了笑,修长的手指轻轻将她鬓角零碎的几缕发丝绕到耳后。

苏浚终于放开她,转身离去,忽又停下,缓缓转头向她道:“清儿,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你需要,我总会在你身边!总有一日,你心里——”苏浚突然住了口,也不等她回话,复又转头,脚步匆匆离去了。

古清华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一股温温的暖意渐渐弥上心头……

昭宁四年三月,樊国皇宫中。

已是仲春时节,柳叶抽芽,花木含苞,空气中仍带了几分薄薄的寒意,有风吹过,令人身上忍不住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樊国太子樊其英不知得了什么消息,眉间紧蹙,面色不豫,低着头步履匆匆的穿过一道一道回廊宫门,往父皇母后居住的含章殿走去。他的身后跟着的,是万年不变的心腹小太监小尹子。

小尹子有些跟不上他的脚步,一路小跑着,口内不时急道:“太子殿下您慢点,太子殿下,您慢着点啊!”那仓惶着急的样子狼狈极了。

樊其英置若未闻,或者,实际上他压根也没听见,仍是急匆匆往前走着。

一时来到含章殿中,见过父皇母后,樊皇后见了儿子自是欢喜,满面慈爱,温柔的眼神怎么看也看不够,柔声微笑道:“皇儿来得正好,坐下陪父皇母后喝杯茶吧,这可是南边新供的蒙顶雀舌,最是清心润肺,醇香宜人。”

樊皇后说着,一旁侍奉的宫女已是极有眼色的用青瓷茶盏斟了一盏双手奉与太子。

“儿臣谢母后赐茶。”樊其英恭恭敬敬起身接过,看那茶汤清湛,澄明透亮,淡淡茶香萦绕而上,沁人心脾,果然是上等的好茶。

樊其英轻轻啜饮一口,见母后含笑殷殷望着自己,便勉强笑了笑,道:“果然好茶!儿臣叨扰了!”

“只要你喜欢,母后巴不得你天天来陪陪母后呢!”樊皇后顿时喜得两眼发光,笑得眉眼弯弯。自打古清华走后,自家儿子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母子之间实难得如此亲密相处。

“哼!”樊帝却是冷冷低哼一声,盯着樊其英许久,向皇后道:“你当他是来陪咱们两把老骨头喝茶的?有什么事直说吧,用不着拐弯抹角。”

自打樊其英进来,樊帝的脸色就阴沉沉的十分不好看。

樊皇后脸色微变,望望丈夫,又望望儿子,眼眶忍不住就有点湿润了,微微欠身向侧,掏出手帕拭了拭眼角。

樊帝望了望自己的结发妻子,目露不忍,继而更怒,瞪着樊其英:若不是这个不孝子不争气,自己夫妻两个又怎会一把年纪了还要操心受罪!偏生,身后就只有这一根独苗,叫他疼也不是,恨也不是!

樊帝轻轻叹了口气,不觉伸手轻轻拍了拍皇后的手以示抚慰,扭头向樊其英冷冷道:“说吧!说完了赶紧滚,省得又惹你母后伤心!”

樊其英愧疚的望了母后一眼,心中有些发涩。只是,仍是有怨的。当初如果不是他们隐瞒消息骗走自己,让古清华独自上路,他一定会护送她回去,有樊国交涉,息国继位的未必非要是古清华不可,也许,事情未必会到今天的一步!

可惜……

“父皇,虞国遇袭,国都已被鞑靼围困,儿臣想——”樊其英定了定神,起身垂首,向父皇道明来意。

“你想怎样?”其实不用他开口樊帝便知他要说的是什么,本来是想想他要说的事心里就有气,此刻听他亲口说了出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浓眉大眼一瞪,威风凛凛喝道:“虞国是息国的附属国,与咱们樊国何干?此事,轮不到你来插手!”

“可是清华——”樊其英甚急,道:“儿臣不能,眼睁睁看着清华有难坐视不管。”

樊帝盯着他,良久叹道:“英儿,她已经不是那个跟在你身后、需要你照顾、保护的清华妹妹了,如今,她已是一国之主,是掌握着无上权力也肩负着无限责任的女皇陛下,她需要有自己的担当!往后,她要面对比这棘手的事将会更多,你能每一次都帮得了她吗?你这样,反而会害了她!”

樊其英脸色白了白,沉默片刻,道:“父皇,她自小娇生惯养,是个摔了交都要人扶的,她,一切从头开始学也要时间啊,这才刚刚即位没多久就碰上这般事,怎能不手忙脚乱!她到底,还是个不明世事权谋的小姑娘,父皇,求父皇成全儿臣。”

樊帝冷笑,挑眉讥诮道:“英儿,依朕看你还是少操点心吧!你别忘了,她已经纳了四位皇夫了,早已不是不明世事、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了!英儿,傻的只有你一个!”

樊其英咬着唇,神情大变像是被人出其不意狠狠捅了一刀似的,脸色瞬间白无血色,他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手握成拳垂在身侧,攥得紧紧的,手背上青筋隐跳,指节突兀惨白得吓人。

“皇上……”樊皇后见了儿子这个样子,岂有不心痛的?她泫然欲泣,祈求的望着丈夫。纵然不为清华,也该为自己儿子着想啊,万一他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那岂不是——何况,清儿是她一手带大,她也不忍心看着她陷入困境。

樊皇后忍不住眼皮直跳,又轻轻唤了声:“皇上……”

樊帝抬手止住了皇后,向樊其英徐徐道:“若要朕答应帮这个忙也容易,你得答应朕一个条件。”

“父皇有何吩咐但说无妨,儿臣,岂敢不遵。”樊其英道。君为臣纲,父为子纲,三纲他们父子之间占了两,他哪有什么会不答应?

“朕要你心甘情愿答应,不说什么遵不遵的。”

“儿臣,应了!无论什么事,儿臣都应了!”樊其英想也未想。只要能够帮到清华妹妹,他有什么不愿意的?他能够为她做的,也就只有这个了!

“你听好了,”樊帝双目湛湛盯着他,道:“朕要你大婚,立太子妃!”

“父皇!”樊其英吃惊的抬起头瞪着樊帝,脚下情不自禁向后一顿,浑身似要脱力。

大婚?立太子妃!

“怎么?”樊帝挑挑眉,道:“你不愿意,朕不会逼你。你自己想清楚。”

“皇儿,你父皇言之有理,论理,你也到了该娶妻的年纪了!”皇后甚喜,忙柔声劝道:“皇儿,本宫和你父皇膝下就只你一个,这樊国的江山迟早要传给你的,江山社稷为重,祖宗基业不可废,子民百姓不可抛,皇儿,你是个清楚明白孩子!”

“儿臣,谨遵父皇母后教诲!”樊其英心头一沉,低声道:“儿臣,愿意!”

第102章 定婚期交换条件(二)

“儿臣,谨遵父皇母后教诲!”樊其英心头一沉,低声道:“儿臣,愿意!”

“好,好!皇上,英儿他答应了!”皇后喜极几泣,情不自禁摇了摇樊帝的袖子。

樊帝甚是无奈,这位结发妻子,掌管**几十载,不是没有手段心思的,她什么都好,就是太宠溺儿子,凡事一跟这棵独苗沾上边,她整个人智商几乎下降为零!

“既是如此,订了亲再说吧!”樊帝瞅了皇后一眼,向樊其英道。

“父皇!”樊其英心里大急。

“你放心!”樊帝甚是沉得住气,道:“朕心中自有分寸,误不了你的事!”息国的状况他又不是不知道,如今议政王一党把持朝政,新女帝古清华处处受到制肘,鞑靼人围攻虞国,此事来的甚是蹊跷,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他得派人摸清楚底细了再做妥善计较!

“英儿你放心!这定亲还不容易吗?这件事母后安排,十天之内保管办得妥妥当当的!”樊皇后喜滋滋的。儿子愿意娶新妇,这再好不过了!她相信,只要给他挑一个品貌出众、灵心慧智的名门淑女,天边的怎么及得上身边的,日子长了,他的心自然而然便回来了!

樊其英甚是无奈望了母后一眼,假装没听到她的话。听这话,母后早就暗中悄悄替他在选妃了,没准连候选名单都拟定好了!

果不其然,三天之后,樊皇后便以赏花品茗为名在宫中设宴,邀请了十六位美丽贤淑的名门女子参加,同时也让人传了樊其英一并出席。

这也是樊皇后疼爱儿子的缘故,她想着,樊其英与古清华那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处出来的感情,如今要给他挑太子妃了,最好还是让他自己来挑,也好挑个更合他意的,总比盲婚哑嫁要强一些。

樊其英不厌其烦,在小尹子左一句小祖宗右一句太子殿下的苦口婆心下,只得任由他们给自己换上礼服,怏怏往御花园去。

众人心知肚明皇后宴请是要给太子选太子妃,家家户户皆是卯足了劲下血本打扮自家入局的闺女,锦衣绣裙、珠光宝翠,打扮得莺妒燕惭、百花失色,皇后见了满心欢喜,只觉个个都好。

一时太子出来,众女含羞上前见礼,悄悄抬眼凝视,只见太子容貌秀眉,唇红齿白,绝色冠宇,身姿挺拔,一袭金缕华衣更衬托出他高贵无双的气质,金冠高束,颤巍巍数颗龙眼大的珍珠圆润莹泽,一如他的温润人品。他眉间又似含有一段若隐若现的忧愁,薄唇微抿,高贵中凭添几分神秘,叫人见了心头微痛,怜惜之心顿起。

众女不禁羞红了脸,心头微跳,一时竟有些呆了。

太子妃便是将来的皇后,天底下女人最尊崇、荣耀的高位,太子又是这般温润如玉的品貌,哪个女子见了不动心?益加使出浑身解数,争相要在皇后和太子面前表现。

于是乎,御花园立刻变成了斗艺场,浓浓的火药味从众女身体里渐渐弥漫在空气中,你抚琴,我便吹笛;你作画,我便写诗;你翩翩起舞,我便表演茶道;你温良恭谦,我便端庄大方;你能言善语,我便拈花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