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笑话!世人还真当他古梁振胆小如鼠吗?他也是姓古的人,身上流着的是古氏的血脉,岂能看着外人觊觎古氏江山而不管不顾?

皮之不存毛将安附焉!

看来,古梁振手心紧了紧,望着前方迅速的眨了眨眼,他是时候找个机会跟陛下摊牌了!这些年,装的也够了!而陛下,也需要支持和帮助。

何况,他的身上还背负着先帝的遗命。可怜先帝,乍然惊觉那姓慕的狼子野心时已经被他害得病入膏肓无力回天了!天可怜见,这自樊国回来继位的新帝年纪虽小,行事却不俗,他觉得,她定能够完成先帝的遗愿,而他,也不需要找机会跟二公主联系了,帝位更迭频繁,也不是好事……

当日,议政王请旨回都,理由是都中公务耽搁太久,恐怕生变。古清华当然不允,他这时候一个人闷声不响的回翟凤城去,再有人有意散布些隐隐约约的谣言,旁人还不以为是她古清华故意把他赶回去的?那样,大家对她会心生怨愤的。

古清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他不是说都中公务耽搁太久恐怕生变吗?古清华索性将他那一派的得力干将调了两三个回去主持公务,随便暗暗遣人给刘嘉去一封信,让他折腾点事出来,让那些人好好的消遣消遣。

议政王气了个怔,没料到她居然敢暗地里阴他了!他心头突然生出隐隐的不安,他自己尚未察觉到的不安。

第二天,沈流连依旧召集地方官们在府衙大厅开会商讨海盗招安一事,结果,沈流连纵然才思敏捷,文采过人,口才敏锐,无奈双拳难敌四手,何况他面对的不止四手,对方一人一句都够他受的。双方各自摆事实,讲道理,引经据典,折腾了一天,仍是无果而散。

古清华不禁苦笑,苦笑的同时也暗暗庆幸,庆幸她还有沈流连这么一个立场坚定的盟友。苏浚是不能放到明面的,她身为大老板,可以有自己的想法,但是却不能事事按自己的想法来,明面上,她得做到不偏不倚,这样,才能维持人心和一方稳定。

况且,身为君主,又是女帝,她总不能不顾形象的跟下边人争吵得脸红脖子粗唾沫横飞吧?

古清华暗暗感激神奇的运气,当初议政王设法将沈流连从都城排挤出来,恐怕做梦也想不到有今天吧?

可是,那些人不会不知道沈流连所言代表的是她的意思,而仍然争吵得脸红脖子粗,她又感到深深的烦恼。

当年晚上,古清华命羽林侍卫悄悄前往章知府家传旨,宣召觐见。

章知府自然明白此等时候她要说什么,昂然不惧随来人而去。

不料,古清华先是久久的盯着他,然后说道:“章爱卿在南疆,呆了有十二年了吧?”

章知府一愣,忙恭敬回话道:“是,微臣当初还是南阳郡庆丰县一名小小的县令呢,一晃不觉过去十二年了!”

古清华笑道:“恩,从南阳郡小县令做到东南郡知府,可不简单呐!”南阳郡是古青霜的地盘,古凤倾对南阳素来不太管的,但其他郡府对南阳郡的官员都不太喜欢,尤其是南方一带,章知府能够从南阳小县令做到东南郡知府,确实不简单。

“卑职惶恐!”章知府嘴里谦虚着,心里还是很舒服的,心头的气不觉也消除了一大半,忙道:“这是先帝的恩德,卑职感戴不尽!”

“那也要你自己有才啊!”古清华笑道,她稍稍沉吟,又道:“其实认真说起来,先帝倒真没多少恩德降施于你的。爱卿啊,你在南疆这些年,勤政为民,官碑甚好,这等人才不用,乃朕之过,朕想调你入都,你意下如何?”

章知府心头“咯噔”一下,嘴张了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消息来得事先没有半点预兆,砸得他晕头转向,一下子蒙住了!

翟凤城是国之心脏,政治中心,哪个当官的不想去?他对着清风明月时,也不是没有想过、没有向往过的。

但他从来没想到,机遇会在这个特殊时刻突然来临。他当然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古清华是在拉拢他,同时也要把他从东南官场抽出。他是知府,在东南官场是领头羊,他一走,他反对的新政策推行起来会容易得多。

心里有些犹豫,可又不敢犹豫。古清华这是很给他面子了,否则,要将他从东南郡弄走,不仅仅有这样一种法子。她肯做到这一步,也算为他着想了!

“怎么?章爱卿不愿意?”古清华细长好看的柳眉弯了弯,明明是个普通女子做起来很妩媚的动作,她做起来独显几分说不出的凌厉,她半眯的凤眼,唇边扬起的似笑非笑的弧度都在彰显着她的心思,那是动怒前的征兆。

章知府突然就想明白了,心中立时一片清明,他跪下,俯首道:“天恩浩荡,臣岂有不愿之礼!臣谢陛下恩典!”

她是他的君,他永远都不可能跟她抗衡,除却低头,再无选择。何况,东南郡多年来饱受海盗掠劫之苦,也是时候该有个了解了,以这样的方式,也好!

这么想着,他的心里突然轻松了许多。

“爱卿不负朕望,朕心甚慰,”古清华高兴的笑着,道:“既如此,爱卿便费点心神将该手头上的各项事务理一理吧,等朕回銮时一同启程便是了!”

“微臣遵旨,谢陛下!”章知府激动得声音有些发颤了。地方官调任都城毫不稀罕,可是,有几个像他一样这样随驾回銮呢?

古清华接着又如是召见了两三人,都是东南官场上有分量的人物。谈话的方法不尽相同,但是取得的效果都是一样的。说起来,这还要多谢沈流连,他摸爬滚打在东南郡第一线,什么情况不知晓?谁说读书人越老越迂腐?沈流连就不是!

于是,次日的谈判谈着谈着不觉就改变了方向,从是否接受海盗的投诚变成海盗投诚的先决条件应该怎样了。

关于这一点,古清华、沈流连、汪海容之间早已达成了协议,那就是汪海容等负责肃清南疆海域所有的海盗,该招安的招安,该杀头的杀头,对此,汪海容当然义不容辞,于是,东南郡地方官员也觉得挽回了面子,也就半推半就不再说什么了。

但是,却是提了两点刁难的意见,一是朝廷不出钱不出物不提供兵器以及一切援助,一切补给供应由汪海容他们自己解决;另一个是为避免他们装模作样故意拖延,将肃清所有海盗的时间定在六月底,而现在,已经四月初了。准备补给兵器等估计得耗上一个月的时间,也就是说,他们真正能用的时间只有两个月而已。

对于这两点,沈流连和汪海容都面面相觑,汪海容便说要考虑考虑,第二日再给答复。

回去跟古清华商量,古清华想了想,问汪海容,如果补给顺手的话,他们是否有把握在两个月时间里肃清海盗?

汪海容和老包对着地图盘算一番,答复古清华:能!

古清华点点头,道:“既如此,应了便是!补给方面,朕自有法子!”

经过此事,汪海容和老包对古清华的敬服不知不觉又上升了好几级,对她的话百分百的信服,当下也没有细问为什么,点头便答应了。

谈判一事终于落下帷幕,最终以招安方式告终。

第138章 独辟蹊径获民心

汪海容和老包双双告辞,带着加盖玉玺的书信回去备战,古清华这边,一道六百里加急圣旨传到两处水师基地,命各自选派十五名得力将领兵士赶往沥州。古清华对东南郡官员宣称,朝廷将来要设置海师,由这三十人随着汪海容等一起围剿海盗,了解海域,熟悉海洋,将来好担负起朝廷重任。

这是为长远计的正事,何况来的只有区区三十人,根本算不上“朝廷派兵协助”,东南官府没有法子反驳。

至于钱财方面,古清华只命苏浚悄悄放了风出去,东南郡包括整个南疆和靠近南疆那些州府的富商们纷纷打着拥护朝廷的旗号无不踊跃捐钱捐粮,名义上当然是捐给那三十名朝廷派去的将领和士兵。

对此,东南郡官员也无语。

对于开放海禁带来的滚滚财富,商人,尤其是靠海的商人,可比当官的清楚明白多了。听到风声说,谁支持朝廷剿灭海盗,谁将优先取得对外贸易权……

古清华听闻大悦,汪海容手里有了钱,自然就有了一切,因为没有什么是钱买不到的。

令古清华没有想到的是,朝廷这厢态度坚决不肯出兵相助,从来没有主动跟她联系的古青霜却冷不丁的派专使前来表示南阳那边愿意出兵,助她一臂之力。

二公主古青霜是个性子高傲冷酷之人,行事做派乎邪乎正,是个生冷不忌只由性情好恶之人,手里实权颇大,不但是南阳一霸,也是南疆一霸,南边数省官员无不怕她。

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内的,东南郡官员们没有一个敢反对吱声的,古清华不禁又好气又好笑,果然,恶人自有恶人磨!这些人对着沈流连以及沈流连身后的她一个个争吵得脸红脖子粗,古青霜冷冰冰半页纸,就打发了他们!

古青霜说要出兵那就出兵定了,才不理会旁人怎么说。这边跟古清华打招呼,那边部队已经集结待命准备出发了。

古清华不由感叹。于是秘密休书一封给汪海容,让他尽管使唤南阳部队,无需客气。古清华明白,古青霜不是真正的要帮她,而是要抢夺海域控制权。

不过,如果她只抢属于南阳的海域控制权,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外敌未除,她不想另起争端。

古清华在沥州呆到五月初,眼看各项工作顺利进行,便准备回銮。除了跟着她一起回翟凤城的章知府外,又有好几人被她以各种各样的理由调离了东南官场,沈流连理所当然的补了东南知府的缺,古清华将他提名的好几人一气提拔,顺便又安插了一些自己的人,挑了两名武功高强头脑机灵的羽林侍卫留下保护他,又让汪海沐留在他身边帮忙,如此,方离开沥州城,等候捷报。

沥州城也算是完全落入了她的掌控之中,不单单沥州城,甚至可以说,整个南疆海域,都属于她的势力范围了!

按照离开翟凤城前礼部安排的行程,回程时,途中经过的一些比较重要繁华的城市,陛下是应该象征性的停留三两日,接见接见地方官绅名流,让他们瞻仰圣颜的。可是古清华没有按礼部的安排严格执行,在沥州城呆的时间太长了,回銮途中如果再耽搁的话,回到都城时间有些太晚了。

可是,地方官员和乡绅名流好容易才有瞻仰天颜的机会啊?这也是身为君主怀柔笼络人心的一种手段,而且不付出什么成本就可以得到很划算的收益。而且,礼部早已打下招呼了,古清华也不便失信于人。

跟礼部商量之后,古清华果断拍板,表示为避免劳财伤民,决定除了晚间住宿停靠码头之外一路不停留、不靠岸,加速前行,争取早日赶回都城处理政务,只是在经过那些城市码头时放慢航速,让地方官员和乡绅在码头上瞻仰圣容便可,并且,允许百姓们在两岸既定地段瞻仰圣容。即时,她将会盛装出现在甲板船头上。

礼部官员吓了一大跳,哭丧着脸直进谏说“万万不可啊,陛下!”从不合礼仪到安全第一滔滔不绝说得有半个时辰,古清华皱眉,终于找到机会插话,傲然道:“朕乃大息之主,国中百姓皆为朕之子民,子民瞻仰圣容有何不可?至于安全?朕相信,朕的子民断断不会害朕!不必多说,速速派人前往各处报讯吧!”

礼部官员争不过她,见她有发火的趋势也不敢当真跟她争,只好愁眉苦脸答应了,心里哀怨没有遇上个善于纳谏的明君。

刚刚要下去传话,古清华又在后喝住:“慢着!”她缓缓道:“告诉地方上的官儿一声,给朕把差事办好了,朕心里一舒坦自有他们的好处,莫要弄些邪门歪道,例如,向百姓收取费用卖名额之类的,朕若知晓,必不轻饶!”

“……”礼部官员愣了半响,慌忙敛神拱手躬身道:“是,陛下!微臣遵旨!”退出去时,不由得抹了抹额,陛下竟然,连这个都想到了,实在是……

礼部官员没想到,古清华自己也没想到,这一招虏获民意的效果居然出奇的好。

说起来,便是皇城根下的百姓,隔着高高的红墙琉璃瓦,一层层的宫禁,能够得见天颜的机会也少的可怜!哪一次皇帝出宫进行祭天之类的活动不是清理街道,隔离百姓,里三层外三层护得水泄不通的?

所以,运河两岸那些大城镇的百姓们听到这个消息简直要兴奋得发狂,当今陛下继位以来,做了这么多赫赫扬扬宣扬于天下的大事,而且,陛下还是一名少女,谁不想一睹真颜?有的人是崇拜敬畏,有的纯粹是猎奇心理想瞧瞧自己的天子是个什么模样,更有的还忍不住的暗暗在心底想象:陛下到底美不美?

古清华第一站经过的叫做运城,于是乎,本城百姓早早做好了准备,城中成衣布料店、胭脂水粉首饰铺的生意突然之间出奇的火爆起来,谁都想打扮得体体面面瞻仰自己的君上。

不但本城,周围小城镇的、乡下的,无不往附近陛下展露真容的大城镇赶,这些人中,有文人,有商人,有小地主,有农民,有贩夫走卒……形形色色的人,都不肯错过这次机会。

百姓们欢呼雀跃,个个过年似的兴奋,街头巷尾、茶楼馆肆到处都是兴致勃勃讨论此事的人群,大家怀着无比期待的心情,迎候陛下的驾临。

唯独地方官府,尤其是一州之主,耷拉着苦瓜脸,愁得好几天吃不好睡不好!

御驾途径,纵然不靠岸,他们也够忙的了,谁料陛下居然突发奇想,要站在甲板上,让龙舟缓缓而过,让百姓瞻仰圣容!还不让阻止百姓围观!这、这、这万一要是出点什么事,比如说什么不法分子刺客之类的混在其中,惊了驾,他们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愁也无用,陛下决定、上司交代的事,再不情愿也得做好!一州之主点齐所有能够调用的一切衙役官兵,甚至包括各家靠得住能用的家奴也都临时上阵,早早将码头两岸清理出大片地方,一处一处的划定范围,两边河岸共设置了十八处入口,届时,从五更天开始放人入内,每一人都要经过严格的搜身检查,如果谁不肯让搜身,便是拼着陛下怪罪也顾不得了,坚决不许入内!

后来有人又提出,衙役士兵们都是大老爷们,这个,搜妇人女子们的身恐怕不太好吧?

一州之主一愣,跟同僚下属合计合计,便将几人府上精明得用的中年老妈子嬷嬷派了些来,在两岸各开两处专供女子进入的入口。这可是大事,他自己家里也有女眷亲戚要前往观瞻陛下圣容呢!

翘首期盼中,运城人民终于等到了这一日,早早还未到开放入口的时辰,附近已经等满了人,叽叽喳喳的,热闹得简直要将天空都掀起一角来。

好不容易到了时辰,奋斗在一线监督的小吏们一声长喝,众人你争我夺的排起队来,挨个通过检查入内,找到合适位置,举目远眺等候龙舟御驾。

当两岸划拨出来的范围内容满了人,衙役士兵们便呼喝着断了入口,没来得及入内的只好扫兴怏怏离去。有那不甘心的,便在周围四处搜寻是否有高大的建筑物,可惜都离河太远,恐怕无法一饱眼福了。

古清华的船队哪里会这样快?众人从天蒙蒙亮等到大亮,从早晨等到临近中午,日头升得老高,方才听到不知哪里传来的窸动:“来了,来了……”

众人精神大振,使劲踮起脚尖,直着脖子,将眼睛睁得大大的,揪着推着挤着前边的人,使劲往远处茫茫河面望去。

……隐隐有悠扬的细乐传来,徐徐如拂过春风,众人眼睛一亮,神情愈发兴奋起来,维持次序的小吏们钻来钻去的扯着嗓子喊:“安静!安静!”,早已喊得嗓子发哑,然后被人群如波涛般的嘈杂之音所淹没。

“陛下!陛下!”

“看!龙舟!”

“呀!”

“啊!”

“……”

众人一晃神眨眼间,远处水面上出现了高如楼房的御舟,重檐飞翘,碧瓦琉璃,朱漆碧纱,流光熠熠,在阳光照耀下金碧辉煌,各色彩旗迎风飒飒,甲板上金瓜、刀戈等仪仗齐齐陈列,威严气势扑面而来。御舟周围,井然有序环绕着六艘小舟,每艘小舟上侍立着一排身披银甲、头戴红缨银盔帽、持枪佩剑的侍卫,纵在小舟上身形亦挺拔如松,远远望去,一片灿烂银光。

御舟后边,是随行皇夫、王爷、大臣等的舟船,各按品级,亦装饰得雕梁画栋,锦绣辉煌。

天家气势,果然非同寻常。

御舟船队越来越近,大家已经隐隐可以看到船头、两边船舷站立着无数身姿挺拔,穿红着绿的人影,于是变得更加兴奋起来,叽叽喳喳的议论着陛下在哪里?

舱中的古清华已经准备妥当,掀起珠帘微微探头向前望了望,扭头微笑道:“是时候了,咱们且出去!”湘琳、苏姑姑及另外六名宫女忙应了声“是”,却有些紧张。

古清华傲然笑道:“朕都不怕,你们怕什么!”说毕轻轻抬起右臂,湘琳忙上前扶住,苏姑姑站在她另一侧,六名宫女两两排依次簇拥身后,一行九人缓缓而出。

舱外守候的太监、侍卫们都垂下头去躬身无声行礼,古清华深吸了口气,眼睛水亮亮的闪耀着兴奋的光芒,极目远眺,水质清澈澄透,船行缓缓划过水面,漾起道道涟漪,水面跳跃着粼粼银光,岸上,是如瀑的浓荫垂柳。

她的心情,忍不住一下子开阔起来。

古清华轻移莲步,向船头甲板走去,陈列船头的仪仗队伍自动向两边闪开,古清华不一会便走到了船头,挺着身子,微微笑着平平向前方岸边望去。

距离已经很近了,她的身姿和容颜已经映入两岸百姓的视线。

“看、看,陛下,陛下出来了!”

“陛下!陛下!”

人群顿时沸腾,百姓们情不自禁的挥舞着手臂,兴奋得两眼放光,朝着古清华的方向激动得大叫不已。

古清华梳着繁复的盘恒流云鬓,后发上挽,层层挽结向上,戴着高高的点翠金宝冠,冠上有立体龙凤等装饰,镶嵌着各色宝石珍珠,两侧各有三股结连编在一起垂至肩前的珠宝流苏珠串,光洁的额前亦有齐眉珠串,精美绝伦,制作奢丽,华贵大气,正是天家方能享用的冠饰。她身着绯红色刺绣亮缎对襟长裙,裙上绣着活灵活现的凤穿牡丹纹,宽袍广袖,长裙迤逦曳地,衬着满头珠翠,既华贵端庄,于高高在上的威严中又显出几分亲和柔婉的女性之美。

她的身旁,湘琳一袭粉色长裙,苏姑姑则是杏色,身后六名宫女一色柳芽色衣裳,无不光鲜闪亮,头上珠宝璀璨,衬着娇美年轻的容颜,说不出的令人赏心悦目。

天子使人敬仰,而容颜娇美的女子容易令人心存好感,古清华深深的明白这一点,是以今日出场,身上所着是一身绯红而非威严有余柔美不足的明黄。

第139章 捷报传来龙心悦

“陛下,陛下!”

欢呼声约来越大,群情振奋,人声沸腾,挥舞的手臂和乌压压的人头如潮似海。古清华胸怀大畅,面上扬起的笑容越来越大,这些,都是她的子民,她的百姓!

她情不自禁高高扬起手臂,向着两岸含笑挥手,众人大哗,古往今来,有几个君主愿意在他的子民面前一露金面?有几人会对着他的子民微笑?有几人会向他的子民挥手示好?

没有!全都没有!自前往上追溯到三皇五帝也没有!只有他们,大息国的昭宁女帝陛下,才有此胸襟气度,真正爱民如子,当他们是她的子民!有这样的君主,如何不令他们沸腾?叫他们如何不感动!

“陛下!陛下!”的欢呼声顿时更加激烈,如天边滚滚而来的响雷。有的人,甚至激动得脸色潮红,眼眶都湿润了。

御舟缓缓经过人群夹岸之间时,不知是谁带的头,乌压压的人群波浪般向后涌着皆跪了下去,俯首大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直到船队过去了许久许久,古清华的耳畔和心底,仍回响着他们那发自内心、热情似火的呼唤声。第一次,一种责任感自心底油然而生,她终于明白,她不能仅仅为了保住皇位而与议政王斗权,她更要,护住拥戴她的子民们!

过了港口,船队继续往前走,古清华带着酸疼僵硬的身子由湘琳等扶着簇拥入内,方才隔着珠帘盯着外边若有所思的苏浚转过头来,上前扶住她往榻上坐下,笑道:“陛下站了这么久,累了吧!”

“倒还好!”古清华笑了笑,红润的唇和绯红的双颊、明亮的眼眸都显示着她心中的兴奋劲还没过去。

湘琳和苏姑姑、六名小宫女也没兴奋,小宫女们行礼之后退下,自回去休息,回屋之后少不得一个个要叽叽喳喳兴奋议论个半天。湘琳将服侍小宫女捧上来的热毛巾递给古清华,一边抿嘴笑道:“那些百姓,可真热情,看得出来,他们是真爱戴陛下呢!奴婢恭喜陛下,此一路回去,陛下的名声必然大涨。”

“湘琳说的不错,”苏姑姑也笑道:“奴婢一开始还担心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呢,没想到竟是这般的意外!呵呵,陛下,您真高明!”

“那也不能掉以轻心,这一路上还有好几个大城镇码头呢,安全保卫措施仍是半刻也不许松懈的!”苏浚淡淡笑了笑。

湘琳和苏姑姑相视,神色俱是一凛,不由得正色点点头:“苏侧夫所言甚是!”

古清华擦了脸,将毛巾随手递给一旁等着收的小宫女,向苏浚嗔了一眼:“你就是看不得我们高兴是吧?偏说这些扫兴的话!”

“苏侧夫言之有理,奴婢倒是甚为赞同!”苏姑姑笑道,湘琳亦一笑,旁人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一名小宫女捧上小小的海棠花瓣式的乌木雕镂金边填漆茶盘来,湘琳便将茶盘中的白瓷茶碗轻轻递给她。

“陛下想必也累了,要不要先更衣呢?”苏姑姑又笑道。

古清华这才觉得浑身关节僵了似的难受,头上那沉重的凤冠更是将她压得脖子发酸,她轻轻饮了口茶,忙起身,点点头道:“更衣吧!”

不一刻,换了一套鹅黄色色交领襦裙出来了,轻纱的衣料柔软细腻,交领处和袖口镶了一道半指宽象牙白的边,上绣着指甲盖大一点的淡紫色小花组成的花边,一头秀发也放了下来,随便挽了挽,用一支白玉簪子在脑后固定,斜斜的披垂下来,被她拢着自右侧垂在胸前,除了左手腕上一只碧翠莹润的镯子,通身再无其他装饰,连耳坠子也没带。自方才的雍容华贵、珠宝璀璨摇身一变,衣衫轻薄铅华洗净,纤腰婀娜不盈一握,星眸樱唇,肌肤白皙,很有几分小家碧玉的味道。

苏浚见了,情不自禁眼睛一亮,嘴角的弧度就变得柔和了起来,凝着她只是微笑。

古清华竟给他看得心一跳,有些脸红的垂下了眼。

宫女们见状,识趣的垂着头默默退下,将珠帘轻纱轻轻放下。

“清儿!”苏浚一把揽着古清华的腰将她拉入怀中,俯身便欲吻她的唇。

“不要……”古清华轻轻挣了挣。

苏浚飞快在她娇艳红润若玫瑰花瓣的唇上轻轻印下一吻,笑道:“好清儿,等回到宫中,再要这么日日相伴、无拘无束可就难了!你也不肯依了臣夫么?”

古清华怔了怔,轻抬眼皮瞥了他一眼,心里忍不住也有些依依不舍起来。

当从沥州城启程回銮时,她一度归心似箭。可是随着一天比一天离翟凤城更近,她反而暗暗的有些祈盼行程慢些,再慢些。

南巡一路,不比宫中,身为女帝,她的身边自然应有皇夫伺候的,因此这一路上,她与苏浚日日相伴,夜夜相守,也没有谁敢说半个不字。当然,为了让慕天南不被议政王打入弃子的行列,古清华偶尔也会做做样子的,但是,她跟苏浚是真的天天都在一起啊!她已经习惯了这种日子,以至于认为会一直这么下去,可惜,不是的!

一回到宫中,可就不能这么自在了!

苏浚一笑,怜爱的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笑道:“跟你开个玩笑,怎么认真了?”说毕拥着她一起在船窗前榻上坐下。

古清华反手揽着他的脖子,整个人依偎在他的怀中,抿着嘴笑道:“朕没有认真,只是——好吧,这些日子,咱们在一处,朕,朕什么都依你……”古清华脸上微热,轻轻低下了头。

“好清儿!”苏浚心中微荡,搂着她的手更紧了紧,俯身在她洁白如玉的脸庞上吻了吻,顺势就吻到了那令他一触便欲罢不能的娇艳红唇,古清华身子一软,杏目微阖,娇吟着辗转回应,随即身子一跌,便让他俯身压在了身下。

“怎么,耳坠子也没带么?”苏浚百忙中一手无意抚到她的耳垂,含含糊糊吐气请问,还轻轻捏了捏。

古清华身子微微扭了扭,偏了偏头,断断续续轻声道:“别,别弄……疼……”刚才那一套盛装,首饰的分量甚足,不但将头和脖颈压得发酸,耳垂也被扯得下坠发痛。

“可是刚才的首饰……”苏浚立刻就明白了,怜爱的轻叹一声,小心翼翼摸了摸,突然半抬起身,凑过嘴去,含着她的耳垂细细的吻舔着,古清华身子触电般惊哼一声,紧紧抱着他,双腿纠缠,嘴里溢出一串诱人的低吟……

一路上所经城镇,皆取得了跟在运城不相上下甚至超越的极好效果,古清华的声望又是一轮的飙升,女帝亲民爱民、堪为明君的敬仰之声在民间迅速的流传,百姓们津津乐道,广为传诵,把她说得天上有地上无,人人都为有这样一位君主而感到骄傲。读书人们本来是有些不太痛快的,在他们眼中,百姓都是粗鄙的下层贱民,陛下此举实乃有辱身份,但是,这不过是那些读腐了书的人的想法,古清华压根也不屑于搭理他们!真正的读书人,比如沈流连,更懂得“民为重,君为轻”、“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断断不会因此而看轻了她,也只有这样的人,才是她愿意抬举栽培的!

回到宫中,一切又步入了正轨。南巡两月有余,各部门衙门包括古清华自己,或多或少都有积压的事务需要处理,一时间,翟凤城里各处官老爷们忙得是热火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