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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有人推门进来,也不抬头,直接就开口道:

“你回来了!”

如殇随便答了一声,然后问:

“你怎知是我?”

孤独症这时才将眼抬起,然后慢悠悠地道:

“下人不敢进,鬼童也会有分寸,想来,也就只有你敢直接这样闯进来。”

“你这意思是说我没有分寸喽?”她扬扬眉,自顾地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碗茶解渴,然后又道:“如果是晚上,可能我会直接回屋睡觉。但现在是白天,又听鬼童说你已经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几日了。我猜你八成儿是坐在哪个角落里望着天棚发呆,这才想着进来看看。”

猜画

“那结果呢?”他似笑非笑,有点儿嘲弄她这一猜其实是错了。

“结果就是我猜错了呗!”她也不打马虎,直接就承认了自己的失误。然后再冲着孤独症扬了扬下巴,人却站在原地没动,只是道:“你在干什么?”

听她问,孤独症思索了一番,然后冲其招手——

“你来!”

如殇轻步而去,在他身边站好,眼自然而然地就往桌子上的宣纸处看去。

墨迹未干,被孤独症执在手中的笔尖儿垂在砚台上头,偶尔还会有墨汁滴下。

那是一模在如殇看来有些奇怪的画!

也不是画的内容有多奇怪,她是不明白孤独症为何要画这个。

画上面的情景正是她在西夜王城里所见到的一幕——身着黑衫的孤独症半闭着眼坐在四人抬竹椅上,头发随意地披散着,颈也微仰,整个儿人所呈现出的是一种完完全全的慵懒。

在他交插着放在身前的双手上,还清晰可见那十只墨一样黑的指甲。她记得,当初她就是凭着这个特征而认出了他的身份。

她不明白孤独症自己画了自己是什么意思,于是抬头,也不出声,只以目视去询问。

孤独症也没放上开口,像是在思考着下面的话应该怎么说,直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长听到他用很小的声音向如殇发出了询问。

他道:

“你看这上面的人是谁?”

她眨眨眼,丝毫不怀疑的答:

“是你!”继而又补充:“是在西夜时候的你!”

对方再问:

“那如果这画出现在皇宫里的一名妃子手里,而且……而且她说她是画中人的母亲,那代表什么意思呢?”

是事实,还是阴谋

孤独症的话让如殇的眼一亮,好像有一丝惊喜闪过,可是又马上褪了去。

她道:

“按常理来推断,那个妃子很有可能是你的母亲。可是……”她顿了顿,微拧了下眉心,继而又道:“可是你第一次进宫就发现了自己的母亲,这事儿也太巧了点。”

她用的词是“发现”,而不是“见到”!

如殇敢保证孤独症一定没有与之所说的那个妃子相见,而且在他心中对这件事怕也是有疑惑的。

要不然他不会费尽心思又照着看到的画样又画了一副,还让自己来分辨那画中之人究竟是不是他。

听了她的话,孤独症也跟着点了点头。他不得不承认,如殇的考虑有道理。

他只第一次进宫,就这样巧的发现了这些事情?

这里面会不会有诈?

他虽不及如殇是个彻头彻尾的阴谋论者,只要一遇事,首先想到的肯定是最坏的打算。

可也不至于是个乐天派,对于很多事情自然也不会让美好的一面最先入主思想。

但在这件事上,他虽然也有所保留,其实还是很希望自己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毕竟……

“我并没有发现有人跟踪,那地方也是偶尔才发现,事先被安排好的可能应该不太容易发生。”

如殇并没有出言反驳,到不是认同,只是她也一直都在琢磨着一些事情。

见她不语,孤独症想了想,便将在皇宫里头看到的一切全都说了一遍。

直到话音终落,她这才抬起头,却是道:

“其实若说是安排好的,也不是没有可能。他们没必要跟踪我们或是派人在这宅子里监视我们,同样的事,如果是从我们到了晋阳的那一天起,对方就每晚必做。那么,你不管是在哪天进宫,所看到的就都是那些,不会变。”

你在蜀都发生了什么事?

她的话让孤独症阵阵发寒,可是再想想,还是有些不对劲。

如果都安排好,那条阿神呢?太子宫里的人呢?还有奇怪的东蜀皇宫,这些怎么安排?又有什么必要去安排?

再看向秦如殇时,对方眼里闪过的疑惑忽然让孤独症想到了一种可能。

她想要怀疑的也许不是他在皇宫里的见闻,秦如殇其实是在怀疑自己。

因为对自己的怀疑,所以连带着也不相信他的经历。

“你在蜀都出了什么事?”他突然开口,却不再提及自己,而是转问如殇。

直觉告诉他,如殇在蜀都一定曾遭遇了什么,以至于她对很多东西都产生了比以往更甚的怀疑和不确定。

听得他这样问,如殇也抬起头,不再自顾地思索。

是的,她有倾诉的欲望,有想要跟人一起商议着解决的欲望。

这种感觉是很少有的,哪怕是在前世四姐妹并存的时候,她们之间的交流也仅限于私人感情。

而在出使任务上,却从来都没有联手过。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还不曾发生过真正值得她们联手应敌的大事。

当然,也跟她们的特立独行有关。

她们的性格都比较独立,很多事情喜欢自己思考,而不假手于人。

哪怕是最亲近的姐妹,只要是自己能解决的事情,就绝对不会给旁人添加不必要的麻烦和负担。

但是很奇怪,自从到了这个不存在于历史中的古代之后,有很多人生观和世界观都在悄然之间发生了不易琢磨的变化。

比如说萧方在一定程度上化解了她的冷,虽然行事手法还是那么凄厉绝情,但是人却温婉了许多,偶尔也会使使性子发点小脾气。

蜀都荒了

再比如说孤独症,这个人就总是会勾起她倾诉的欲望。

在她看来,孤独症是最好的战友,他能猜到她的心思,所以有些话就不需要再费心费力去说、去解释。

而且他身手极好,若论单打独斗,如殇觉得对方一定是在自己之上。

再加上一身阎罗惧上三分的血液,与这样的人并肩战斗,绝对是最最聪明的选择。

当然,她也能感觉到,孤独症的想法其实与自己差不太多。

那个人自闭了二十多年,可是在遇到她之后,还是有很大的改观。

虽然不至于掏心挖腹,但对于要共同进行的事,即便做不到言无不尽,还是可以知无不言的。

她轻开口,说出来的话却十分奇怪,不是很好理解。

她说:

“蜀都荒了!”

见孤独症不语,还是直盯着她看。于是轻叹一声,再道:

“我去看的,根本就是一座空城。别说没有人,就连本来的房屋都是破损的。不但破损,还……还结满了蛛网。”

她的话意思很明显,结满了蛛网,那就说明残破的状态已经维持了不仅仅几天的时间。

很有可能是数月,更有可能是数年。

可是事情并不是那样,那座蜀城城他们不久之前还住过,那扇大门是如殇亲手打开的。

也正因为如此,如殇说话时充满了不解。

“大门外的火漆呢?”孤独症突然问起。

如殇明白他的意思,于是答:

“严丝合缝!不似有曾经被割开过的痕迹。状态也很老旧,很多地方自然脱落,不像是新浇铸上去的。”

“什么情况下会出现这种可能?”他再问。

心里的疙瘩

如殇想了想,道:

“三年往上!火漆的样子,该是已经存在了三年往上。城里……也一样。我在里面看到了很多尸骨,已经风干了,还有些已经露了森森白骨,乱七八糟地扔着,就跟……就跟我们刚进那蜀都城时是一个样子。”

话一说完,两人之间现了好一阵子的静默。

特别是孤独症,在听了如殇的话时,他好像有了些特殊的反映。

这些反映没有逃得过如殇的眼,她很细心地现孤独症在听了自己的话之后,左手的食指一直在一下一下很有节奏地敲点着桌案。

这是她发现的对方的一个习惯,每当有很难解的事情需要思考时,孤独症都会做这样一个小动作。

比如说在山里……

其实之前那一趟药王谷之行,给秦如殇留下的迷惑不是那山林里奇怪的生物,也不是谷底下寒暑交替的气候差异。

她心中一直解不开的一个结,是来自那个半山腰处所看到的尸体。

如殇知道那并不是因为自己太敏感,而实实在在的,是因为孤独症在见了那尸体之后的表现和所答她的言语有太多的破绽。

当时时间紧情况又危紧,她不愿在那上面过多纠缠下去,可是如今想想,到是该跟孤独症要一个答案。

但她并不急,反正人在眼前,只要她想问他又想说,随时都可以。

孤独症将这个状态保持了很久,像是在认真思考着如殇的话,又像是在犹自地想着自己的一些事情。

如殇也不催他,自己找了椅子坐下来,一边喝着茶水,一边静静地等。

有没有可能,一切都是真的

终于他再开口,却是道:

“有没有可能……你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如殇挑眉,她知道孤独症话里的意思。

那不是在说她所见之事是不是真实存在,既然看到了,那就一定是存在的。他只是在问她,那些关于事件和时间上的推理,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这个有点不是很好理解,但说开了,到也不难。

既然种种迹象都表明那蜀都城的荒废已经历了数年,那有没有可能,就真的是历了数年?

孤独症的这个思维很奇怪,就连如殇也有些不明白了。

但她并不急着问,反到是将事情从头到尾又想了一遍,一直到最后将双手摊开,再伸到孤独症的面前,这才摇了摇头,道:

“不可能!如果是那样的话,我这指甲又是怎么断的?”

不等孤独症再开口,她又继续道:

“不要试图用一些怪异言论来说服我!”如殇的表情很倔强,甚至还有一些厌烦。

“你知道,想要让一座城看起来像是被荒废很久的手段有很多种,就像古董商人将新物做旧一样。虽然很费事,但却并不是不可能!”

她极力地表达着自己的观点,虽然看起来神色还是一如往常不骄不躁,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铿锵有力,字字撞敲人心。

“皇家的能工巧匠很多,如果他们想要做些什么来迷惑我们的眼,那实在是太容易了!”

面对秦如殇的话,孤独症不得不承认确是如此。

事实上,他在听了如殇对蜀都城现状的描述之后,首先想到的也是这些。

但有一些事情,他知道,如殇却一直被蒙在鼓里。

山里的那具尸体,有问题

那事情如果跟眼下的情况联系起来,怕是好不容易捋顺了的一条线就又会乱了套去。

而且他之所以一直都没有对如殇说实话,实在是因为不知该如何开口。

一来他知道那是她最在乎的人和事,二来……其实怪异莫名的事不只如殇不愿意再接触、再提及,就连他也是能避就避,想都不愿再想。

那座药王谷打从他们出来之后就很有默契地不去提,或是尽量少提。

特别是对里面所出现的一些超现实的现象,更是统统都选择了遗忘。

甚至就连鬼童都从来不讲那里面的事。

可是即便这样,却又人人都明白,有些事情发生过,那就是事实,不是说忘就能忘的。

他们选择了逃避,却逃不太远。

“有件事情,一直没有告诉你。”孤独症幽幽的开口,如殇迅速迎去目光。

她知道,一直存在于自己心里的疑惑,就要解开了。

果然,孤独症接下来的话正好说到她心中所想——

“下山时看到的那具尸体,有问题。”

他只说有问题,却没有马上点明问题出在何处。

如殇知其不是婆婆妈妈之人,之所以如此小心,那应该是所出现的问题实在很难解释,或者于她来说会有所伤害。

他话语顿住,她到也不催,而是自顾地回想起来当时的情景,然后开始新一轮的猜测。

这种猜测在她心里预演的次数并不是很多,算起来,三次都不到。

但她没猜到究竟,或者说是猜到了些什么,但又因觉得那答案实在是与现实有太大的偏差,便不由自主地放弃。

尸体是萧方的

如今再来猜,却是有些放任地丢弃了一些心理上的包袱,将那一条难以逾越的障碍咬着牙撑了过去。

这一想,心明眼亮,却也痛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