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博听出了门道,不由赞道:“这可比鸟铳要简单,制作上面的难度也小些。最要紧的是,省了点火的过程,不仅不用害怕刮风下雨还能加快射击的速度。”

皇帝笑起来:“是啊,惟约果真是明白人。”说罢把案上的火枪递给杨博,道,“你试试看。”

杨博军旅半生,如今这把年纪能见着这般的火枪,心中颇为激动,当下也不客气拿起火枪便试了试。

工厂里头早有人架了靶子,杨博瞄准目标,手里轻轻按了按扳机,果真点火发射了,而且射程和准度都不错。杨博一时也顾不上在皇帝面前的架子,扬声大赞:“这东西好!”

皇帝伸出手,轻轻的抚了抚杨博的肩,然后拿过这支火枪左右摆弄,意有所指的问道:“依惟约之见,若这火枪能够得以大批生产,我们大明的火枪手比之蒙古铁骑又如何?”

杨博沉下声,郑重的道:“战场之上,若是火力足够,足以压制骑兵。”当然,火枪的运用上面可能还需要下一点功夫才行。

皇帝笑着点头:“而且,只要火枪数目足够,火枪手短短几月就能培训而出,远远比弓箭手更加容易培养。”他轻轻的顿了顿,缓和了一下声音,“只不过军工厂刚刚建立,许多地方还需调整,户部的银子也有点紧张,这火枪一时半会也不能大批生产,所以我们和蒙古之间的互市还要再拖一段时间。”

杨博听到这里已然是明白了:皇帝不是不乐意互市只是不愿意被蒙古人逼着选择互市。皇帝是想要先把蒙古人打服气了,再谈互市——就仿佛是训狗,要先用鞭子和肉骨头树立主人的权威,才能约束狗的野性。

杨博心悦诚服的垂首道:“陛下英明。”

皇帝适时转开话题:“说来,军工厂还想造个重形的火枪,铁管大一点的,火力猛一点的,虽然射程肯定比不上这火枪,可火力上头自然更出众一些…”

杨博被说得起了兴致,随着皇帝把军工厂逛了一圈又见了那个工业大学的校长谢俊成,颇为暗叹:这军工厂才刚刚建起不过一年左右,就有这般成绩,的确是难得啊!

等逛完了军工厂,皇帝又和杨博说起马来那边的土地之事。

等君臣两个说完话回去的时候,宫里都已经开始吃晚膳了。两个孩子都不禁饿,先吃过了,正围着那位感情老师罗思学着钢琴玩。

朱翊钧还好,他好奇心重,什么都喜欢学,看着谱子按几下钢琴倒也能在罗思的指导下和帮助下弹出一小段简单的曲子。早早的话就纯粹是陪玩了,他有一下没一下的从奶娘的怀里伸出手臂要往钢琴上面钻,咿咿呀呀的叫个不停,倒是少见的活泼。

见这一对儿子和等着自己一起用晚膳的皇后,皇帝一颗心倒是软了一半,白日的疲累也少了许多。

李清漪见着皇帝一脸疲色,便起身亲自给他到了一盏茶问道:“今日与杨博谈的如何了?”

端茶的手修长白皙,按在青花瓷上更显得纤美,就连捧上来的茶汤都变得清香扑鼻。

皇帝抿了口茶,笑叹了一声:“不错了,山西党那边若是再闹起了,自然有杨博暂时压着…”他揉了揉眉心,唇边含笑,轻声道,“说来,军工厂这回能把火枪赶制出来,确是大功一件。你那个大姐夫倒也有几分本事。”

李清漪虽说和皇帝推荐过谢俊成,可这会儿还真不想说太多谢俊成的好话,一笑掠过话题,便又道:“京察和外察的事情呢,你和杨博说过了没有?他如今到底是吏部尚书,这方面还需和他谈一谈。”

“…”皇帝端起茶掩住了半边的脸,压低声音道,“这事我还真忘了,我和杨博说了几句马来那边的土地之事,一时高兴就给忘了。”皇室也在马来建了几个庄子,收成仿佛还不错,加上其他收入,确实是缓解了内库的窘境。皇帝自然高兴得很,加上晋商也在马来投入不少,自然要和杨博说上几句。

李清漪也知道皇帝有时候会有些不靠谱,倒没说什么,只是拉了他坐下,叹道:“罢了,且先由着杨博和高拱先干着吧,总要先扫一批人下来。”案上已经上了晚膳,热腾腾的饭菜极其引人食欲,李清漪贴心的给皇帝舀了小半碗的淮山鲈鱼羹,随口道,“这回马来那边有些进益,要不然你和内阁还有户部谈一谈大臣们的俸禄。就那么点俸禄,不贪还真不成。”

皇帝“唔”了一声,端起碗先喝了几口鱼汤,好似有人会和他抢一般。

李清漪瞧着不觉好笑:“你还说早早呢,你自个儿就是这模样。”她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可扬眉一笑时依旧温柔恬静,犹如春风醉人,无限美好。

皇帝眸光微动,毫不谦虚的应道:“所以才会有那么一句话‘有其父自有其子’。”

李清漪瞪了他一眼,不觉哑然失笑,心中很有几分甜蜜。

——————————

最近特别懒,码不动字,来个小剧场给大家解闷算是赔罪(创意来源评论区的糖果同学~)

——小剧场——

白雪王子和毒苹果

据说早早小王子是世界上最美的小婴儿,因为太白了,人称白雪小丸子,简称白雪王子。而这也引来了巫婆的嫉妒。

巫婆经过调查,知道毒梳子和毒腰带对白雪王子没用,于是祭出了必杀技“毒苹果”——大家都知道,白雪王子早早是个要吃不要命的人,泡过毒药的苹果又大又红又香就像是苏丹红染过一样,他怎么可能忍得住不吃?

结果,巫婆的苹果到了早早的手上,他兴冲冲的抱着啃了好几口然后哭了——咬,咬不动。没牙怎么吃苹果,嘤嘤嘤…

第106章 抓周

忙碌之中的时间总是会过得很快,不久之后就到了隆庆三年的四月。

整个四月,宫里都是极其忙碌的,先是朱翊钧的生辰再是早早的周岁礼,桩桩件件都需要筹备。

按理,到了周岁左右就该斟酌着定下孩子的名字,可无论是皇帝还是李清漪都是个取名废,就算是朱翊钧当初的名字都还是先帝给的呢。

现在轮到早早,这两个大家长就开始发愁了。皇帝背着人翻了好几本书,皇后拉着大小两个儿子问了好几遍…

最后,他们还是没有决定下来小儿子的名字…这就一直拖到了早早抓周。

早早如今也能说个囫囵话了,含含糊糊的能叫一声“爹”、“娘”、“哥哥”,好似糖糕一样的软软糯糯,甜的入心,又因早早年纪小,生得犹如粉团一般可爱,往往都是他一开口,旁人就爱极了,恨不能把心肝都掏出来给他,越发惯得他娇气起来。

这次抓周,黄氏和李清闻自然也一早就来了,正欢欢喜喜的抱着早早,逗着他说话。

早早不怎么配合,很有骨气的嘟着花瓣似的嘴巴。

说来,他这会儿也是生气了——大早上就被从温暖的被窝里拉起来折腾,先是梳洗打扮,头上扎了两个小角,再是换衣服和带长命锁、手镯脚镯。他带着这么些累赘,动一动,项圈和镯子上的铃铛也会跟着动一动,半分功夫也不得清净,委实是把他给愁死了。

早早被黄氏搂在怀里,含含糊糊的叫了一声‘外祖母’之后,左右顾盼了一下,不得不张开藕段似的手臂朝着李清漪那边伸着求救,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李清漪这才笑盈盈的从黄氏手里接过儿子,和她笑着解释道:“这小子正闹别扭呢。”

黄氏也不气,低头瞧着小外孙的小脸蛋,不由惊诧道:“这么小的孩子,也会闹别扭?”

“这孩子倒也娇气。睡不饱,吃不好,就会自个儿生会儿气。”李清漪揉了揉儿子的脑袋,惹得怀里的小祖宗左挣右躲,最后只能乖乖缩在她的怀里。

“小孩子嘛,你不给他睡好吃好,自然是要生气的。你小时候还不是这样?还说咱们早早娇气呢。”黄氏瞧着早早就跟宝贝蛋似的,眼睛都是亮的,跟着摸了摸外孙的头,这才问起自家女儿:“对了,早早的名字想好了没?”

李清漪听到这个问题就想要躲,求救似的瞧了瞧李清闻。

哪里知道,李清闻这会儿也跟着来插刀:“别说,这么一个名字,你拖得也够久了。三姐儿那里比你晚了好几个月,这会儿都已经取好名字了呢。”

“是吗?”李清漪微觉诧异,不过她心里倒也很替妹妹高兴,顺嘴问道,“有这事?我还不知道呢,她给她家姑娘取了个什么名字?”

这回却是黄氏应声的:“是时行取的,大名就叫申如兰。”

记得当初李清漪还怀着早早的时候,李清容就来信好所了她身孕的事情,后来李清漪生下早早,李清容也在松江诞下了她的长女。这事当时还叫皇帝艳羡赞叹了好久“还是申时行运气好,这般早就能儿女双全。虽说钧儿和早早都好,可我一想起要是有个能像你一样的女儿,简直要高兴的睡不着。”

李清漪很有点心虚,小声道:“其实确实是想了几个,就是觉得不够好。“

“什么好不好的?不给早早取名,这才不好呢。”黄氏瞪了女儿一眼,从边上拿了个小玩具逗着早早。

李清漪只得举手投降:“好了好了,先等早早抓完周吧,晚上的时候我再想想。”

说话间,宫人已经把桌子铺上红布,依序摆上许多各色各样的精致小东西:书本、毛笔、砚台、算盘、尺子、画卷、小刀小剑…

因着皇帝和朱翊钧也都到了,李清漪便小心翼翼的把早早放到桌案的红布上,鼓励似的推了推他的小屁股:“早早,你去抓个你喜欢的吧。”

反正抓周就是图个吉利,李清漪和皇帝私下里也教过早早了,所以实际上倒也不需要担心。

可早早生来就是个怠懒的性子,除了吃的就没见他积极过。只见他慢吞吞的在桌上爬着,时不时停下看看,一众人也在桌子边上围了一圈,提着心瞧着早早四处爬。

早早爬到中间部分,大概也爬累了,噗通一声屁股着地坐了下来,小小的胖爪子往边上胡乱一抓,不一会儿就拿了支笔和小刀。他见自己手上有了东西也很高兴,手舞足蹈的笑起来,好像炫耀似的和周侧的人“咿咿呀呀”的叫着。

边上的宫人连忙恭维道:“恭喜陛下,恭喜娘娘,小殿下来日必当文武双全。”

皇帝虽知道这抓周做不得准,可听着这话还是有些高兴的,笑了一声,大方的道:“说得好,赏。”

早早却没理会边上的动静,他玩了一会儿笔和刀,大概也觉得无聊了,于是转过头左右看了看。他见周侧都是自己认识的,咧嘴一笑,很快便松开了手上的东西,欢快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小胖爪子。

黄氏瞧着一颗心都软了,连声道:“早早这孩子笑起来啊,还真是…”她找不到形容词,只得简单来说,“我还是第一回见着这么惹人爱的孩子呢。”

早早也不知有没有听到这赞叹声,只见他手脚并用,欢欢喜喜的往朱翊钧那头爬去。然后,早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着朱翊钧的衣襟,无辜又乖巧的笑扑上去,用口水糊了朱翊钧一脸。

朱翊钧最是好强要面子,小小年纪还有些穷讲究,眼下当着这么多人面忽然受到这般“口水”攻击,简直是晴天霹雳,立时眼睛一红,就要瘪嘴哭出来了。

李清漪和皇帝也不敢耽搁,一个抱走小儿子,一个替大儿子擦脸,异口同声的安慰道:“好乖,不哭啊…”

有了这么两个不省心的,这抓周宴也不得不提早结束了。

晚上的时候,李清漪精疲力尽的把一大一小的儿子哄睡了,这才叹气道:“要不是边上还有宫人,就这么两个混世魔星,简直能把人磨死。”

皇帝见她面色疲倦,便起身,轻手轻脚的替她解开钗环,隔着柔顺的乌发替她揉揉额角和头皮,柔声和她说话:“对了,早早的名字,你想好了没。今天你娘就问了好几次呢。”

李清漪长长的叹了口气:“倒是想了几个,朱翊铭、朱翊锋、朱翊锐…”她迟疑着,“听着好像都还不错,可是总觉得不太喜欢。”

皇帝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下:“要不,就叫朱翊钰吧。”他斟酌着道,“钰,宝也。早早是上天给予我们的珍宝,不如就叫朱翊钰吧。”

李清漪听着果真有些喜欢,念了几遍“朱翊钰”便笑着点了头:“这个好,听着也很不错。早早也一定会很喜欢的。”

皇帝听她提起儿子,倒是有想起了一件烦心的事情:“说来,钧儿今天还寻我问什么时候去东南玩呢,倒是难得他能把这事情记这么久。”

“这倒是,上回他过生辰就念过一回。”李清漪也不知道儿子这是哪里来的执念,都念了好些年,听得她耳朵都要长出茧子了。她想了想便道,“如今京察和外察刚过,朝中正安静着,估计都在修身养性呢。内阁里自从赵贞吉请辞,高师傅便能做大半的主了。东南那边也渐显宁和,实在不行就去瞧瞧?安排妥当的话,应该不会有人反对。”

这话一说,皇帝倒是颇为惊讶:“我还以为你会说什么‘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呢。”

李清漪瞪了皇帝一眼,说了实话:“其实,去外头瞧瞧也好。孩子们都还小,到现在都没出过几次宫,是该出去见见外边的世界。”她说到这里,握住皇帝的左手,忽然轻声道,“而且,我也想趁着这时候,和你到处看看啊。”

皇帝手下一顿,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僵住了,不由垂眼去看李清漪。

她如今也年近三十了,膝下还有两个儿子,自是免不了操心的,可是也不知是否是上天额外惠顾于她,一眼望去依旧是雪肤花貌,容光灼灼,好似姑射仙人一般清美无双。这样的时候,不由得就让他回忆起当初他拿起那张画卷,第一次见到李清漪时候的惊艳。

她仍旧那样美,甚至比他初见时还要美,还要值得爱与珍惜。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皇帝忽然觉得眼眶有些热,坐在李清漪的边上,从后面抱住她的腰,小声道:“我也是的,世上有那么多的美景,我只想和你一起看…”他把下巴抵在李清漪的肩头,在她耳边轻声道:“宝贝儿,你真好。”

他说着这话,忽而伸手拉下明黄绣金纹的床帐,以目注视李清漪,轻之又轻的道:“不过,我已经见过天下最好看的美景了…”他笑着把怀里的美人压在榻上,一边从额头一路吻下去,一边动作轻柔的替她解开外衣,口中喃喃道,“这里、这里、这里…都这么美,百看不厌…”

他一路的吻下去,一路的点着火,好似冰面上升起了火焰,把坚冰也融化成了温水。

李清漪搂着他的脖颈,微微仰着头与他交换了一个温柔且绵长的亲吻。

锦被从榻上滑落一半,惊得红烛上的烛光也跟着一跳,帘上的墨影也跟着晃动起来。而他们交缠着的乌发则如交错的命运,丝丝绕绕,缠绵悱恻。

第107章 南巡1

因为晚上用力过度,第二天皇帝上早朝的时候险些迟到,李清漪也差点没能爬起来陪两个儿子一起用膳,就连脸都有些微红。

不过,无论是朱翊钧还是早早都没注意到这些。小孩子的世界很大有时候又很小,尤其是这两只昨天还刚刚闹过气,早早是无忧无虑喝早餐奶吃水果泥,朱翊钧则是气咻咻的坐在边上,嘟着嘴坚决表示“早早要是不道歉,我就不和他说话”。

李清漪浑身酸痛还真不太想去理会这两个孩子复杂的感情战争,不过到底为人母,她想了想,先拉了朱翊钧过来,安慰他:“昨天早早做错了事,今天罚他不许吃点心。你做哥哥的就原谅他一次,好不好?”

朱翊钧还没反应呢,边上正甜滋滋吃着水果泥的早早听到这个,简直吓呆了。他瞪大了眼睛,从宫人的怀里探出头,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瞪着李清漪和朱翊钧。

朱翊钧见着早早这样子,心里憋着的气一下子全都没了,他故作矜持的仰着下巴想了想,这才点头道:“好吧,既然我是哥哥,那我就多原谅他一次。”

这一回,气咻咻的轮到早早了,他憋红了脸,好半天才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口:“哥!哥!坏!”他越想越委屈,红了眼睛,泫然欲泣的模样,可怜巴巴的道,“…早早可怜。”

早早才刚学会说话,大多也是简单的句式,能够这般艰难的表达出来,估计还是处于点心被抢的悲愤之中。

李清漪忍着笑从宫人手里接过早早,故意在朱翊钧面前叹气道:“是啊,早早好可怜啊,这么小就不能吃点心了…”

早早被她这样一说,抽抽小鼻子,眼睫毛轻轻颤着,眼见着就要哭出来了。

边上的朱翊钧这才觉出不好意思来,他犹豫了一下,偷偷地瞅了瞅自家弟弟,然后才小声道:“真的不给早早点心吗?早早最喜欢吃的了呢。”

李清漪心中一动,面上到依旧是板着脸:“谁叫他昨天做错事了,饿一顿就好了。”

朱翊钧来回瞧瞧自己“可怜的弟弟”和“无情的娘”,终于咬了咬牙,扯着李清漪的袖子道:“还是给早早点心吧,他还小,不能饿的。”

李清漪瞥了他一眼:“那你不生气了?昨天早早还糊了你一脸呢。”

朱翊钧嘟嘟嘴巴,包子脸上满是纠结,好一会儿才咬着牙道:“不生气不生气。早早是喜欢我才会亲亲我的啊。”说完,他才再次求恳道,“娘,还是给早早点心吧。”

早早也红着眼睛,小声重复道:“点心…点心…”

李清漪故作严肃的来回瞧了瞧两个儿子,这才慢慢点了点头,然后转头去看早早:“这回是哥哥替你求情哦,去谢谢哥哥,下回不可以再淘气了。”

早早简直喜极而泣,藕段似的胳膊在空中舞了一下,欢欢喜喜的搂住朱翊钧的脖子,难得说了一句流利话:“哥哥好,喜欢哥哥。”

朱翊钧一张脸全都红了,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弟弟,有些害羞的凑过去咬耳朵,小小声的道:“哥哥也喜欢早早。”

李清漪眼见着兄弟和解,这才把昨晚上说好的事情说给两个孩子听:“昨天你们父皇给早早取名字了哦,叫做朱翊钰。”她想了想,令人拿了笔墨来,在桌子上把这三个字写给两个孩子看,“朱,翊,钰。钰是珍宝的意思,就是说早早你是爹娘还有哥哥的小宝贝。”

朱翊钧如今已经识了很多字了,他临摹了一下这三个字,好似很稀奇的道:“前两个字和我的名字一样呢。”

李清漪摸了摸朱翊钧的小脑袋,轻轻和他笑着道:“因为你们是兄弟啊。”她温柔的道,“都是爹娘的孩子。”

朱翊钧若有所得的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我叫‘朱翊钧’,钧是什么意思?”

李清漪想了想,就应声道:“你听过‘是以圣人和之以是非,而休乎天钧’这句话吗?”她动笔在宣纸上写下这句话,柔声道,“这句话的意思是:古代圣人把是与非混同起来,优游自得地生活在自然而又均衡的境界里。而钧的意思就是均衡、均匀、相同、相等。”

朱翊钧听得似懂非懂,总觉得自己的名字没有弟弟的好听,小小圆圆的包子脸不知不觉间就皱起来了。

虽然名字是先帝留下的锅,李清漪还是很认真的开解儿子开来,她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轻轻的和他说话:“因为钧儿是爹娘第一个孩子,以后也会像是爹一样上朝管理国家大事,所以我们才会给钧儿取这样一个名字。我们希望钧儿能够像自己的名字一样相同相等的对待所有臣民,公平公正。”

朱翊钧半知半解却依旧能听出其中的期盼和寄望,不由觉得自己身负重任,认真点了点头,许诺道:“嗯,我会的。”

李清漪替他理了理额发,这才拍拍他的肩头:“好了,快去学堂上课,等你回来我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哦。”

朱翊钧昨日里留下的郁闷都没了,现下笑得一派阳光毫无半点阴霾,欢欢喜喜的道:“嗯,我去上课了。”他临走前,还不忘和李清漪说一句,“对了,早早的点心记得要给他哦。”

这句话得到了早早的绝对拥护,他窝在李清漪的怀里手舞足蹈,“咿咿呀呀”的叫了一大通,不过谁也听不懂。

李清漪被这一大一小逗得不行,只好戳了戳小儿子柔嫩的小脸蛋,笑道:“好了好了,我会给你点心的。吃完了要不要动一下,学一下走路怎么样?”

早早搂住李清漪的脖子,装模作样的闭上了眼睛,很想睡的模样。

这样小的孩子,果真是精乖的不可思议。

李清漪简直拿他没法子,只能抱着他往内室去:“好了好了,先睡一觉吧。”

*******

而此时,皇帝正拿着南巡的事情和高拱透底——高拱乃是帝师,算是半个自己人,而且若能说服高拱,才能对付好群臣。

结果,皇帝一说完,高拱就跪倒在了地上,郑重其事的谏言道:“‘古帝王所以巡狩者,协律度,同量衡,访遗老,问疾苦,黜陟幽明,式序在位,是以诸侯畏焉,百姓安焉。若陛下之出,不过如秦皇、汉武,侈心为乐而已,非能行巡狩之礼者也。博浪、柏谷,其祸亦可鉴矣’。”

这几句话的意思是:古代帝王之所以要巡幸狩猎,是为了调和声律以及度数,统一度量、访求遗老,询问民生疾苦,罢黜庸吏、提拔贤才,考察各级官员业绩,给予升降,使得他们位居合适职位,因此诸侯有所畏惧,百姓却能够得以生活安康。像陛下那样的出巡,不过是和秦始皇、汉武帝相似,放纵私心寻欢作乐而已,是不能实现巡幸狩猎之礼。秦始皇在博浪沙遭人操铁锥袭击,汉武帝微服私访到柏谷不被亭长接纳,那样的祸患已可引以为鉴了。

这般说法,就差没直接指着皇帝说:你出门就是为了玩而不是办公,本来就不是正事,要是出了事怎么办?

皇帝微微觉得尴尬,轻声辩解道:“东南海禁以来日新月异,朕也是想要去看看新练的海军。还有,听说松江这几年变化也很大,也该去瞧瞧。此皆国事。”

高拱仍旧不肯应,只是道:“陛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如今两位皇子年岁尚小,若有万一,‘祖宗社稷之托摇摇无所寄’。”

皇帝哽了一下没好意思说自己和皇后是想连把两个儿子一起带上。他被高拱一前一后堵了一回,只觉得一时寻不到话,只得摆摆手道:“高师傅说的是,朕再想想。”

高拱欣慰的道:“此大事,陛下万望三思而行。”

皇帝原本还真没想去东南,只是昨日与李清漪说了几句情话,想着与爱人同赏天下美景,心里头不免生出些许旖旎的期盼和罕见的执拗来。他把心里的想法搁了下来,上前扶了高拱起来,口上道:“地上凉,师傅还是起来说话吧。”顿了顿,他又忍不住试探道,“太子如今年岁渐长,聪颖明慧,可当大任。若他居东宫,或许…”

皇帝心里惦记着自家皇后,见色忘义,不免就有了卖儿子的想法。

只可惜高拱铁面无私,直接便打断了皇帝的话:“陛下!”

皇帝想着儿子小可怜的模样,只得有把话咽了回去,随口道:“朕就这么一说。”

高拱叹道;“臣尝闻‘圣人主静,君子慎动’,还望陛下莫要再起这般心思。”

“唔。”皇帝含糊的应了一句,心里却仍旧想着南巡的事情。

高拱在裕王府教了好些年,看一眼就知道皇帝的心思还没打消,只得回头再想法子压一压。

第108章 南巡2

因为南巡的想法被高拱毫不留情的驳了回来,皇帝回宫的时候不免有些沮丧,回来和李清漪说起结果都忍不住叹气,随即又有些小庆幸:“还好没和钧儿说,要不然岂不是叫他白高兴一场。”

“我昨晚和你说那个是觉得现今朝中无事,确实是去南巡的好时候。只是,谁让你这般急忙忙的就和高师傅说了?”李清漪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种事,你若是师出无名,朝里的大臣们肯定是不会答应的。”

皇帝闻言微微一怔,紧接着问道:“那你的意思是?找个南巡的理由?”

李清漪倒没有立刻应声,先是抬手给皇帝倒了一杯杏仁茶递过去:“喝点甜的,润润口,也能舒服些。”

皇帝心中很是妥帖,就着她的手喝了口杏仁茶,这才稍稍缓了缓精神,神色也跟着轻松了些。他尝着味道倒是不错,只是觉得杏仁茶是女人家爱喝的,故而嘴上只是道:“味道倒是不错,不过喝多了就觉得有些甜腻。”

夫妻多年,李清漪自是知道他这小别扭,她没理会直接给皇帝又喂了几口,这才接着道:“正所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如今朝中无大事,内阁又是一心,也算是个好时候,倘若再来一阵‘东风’,南巡之事自然也就成了。”

皇帝见她神态笃定,倒是起了一二好奇,笑问道:“那,你说的‘东风’是?”他喝了杏仁茶,嘴里觉出甜味倒是有些馋了,便顺手捏起案上一块桂花糕吃了起来。

“这个啊,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李清漪没直说,故意卖了个关子,见皇帝正拿着桂花糕吃,忍不住瞪了一眼,开口道,“那是我给钧儿做的桂花糕,你别全吃了。”

“他小孩家又吃不了多少。”皇帝心里颇有些醋意,手上更是不停,吃完了一块又拿起一块,嘴里还讨好的赞道,“别说,你做的味道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