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北月走进去,左右环顾,没有看见昀离的影子,便沿着血池的边缘走着,慢慢开口道:“昀离!你出来!”

回应她的是空荡荡的回音,以及平静的血池里,突如其来的‘咕咚’一声,冒了一个泡泡。

凰北月低头看了一眼那冒泡的地方,并没有什么奇特的,那个泡泡冒了之后,血池里还是半点儿动静都没有。

而她看着血池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身后有阴冷的感觉在靠近,她很警觉,身子一侧,一只手握成爪,狠狠向后一抓,便抓住一只手臂。

黑水禁牢【15】

那手臂的主人并没有反抗,回头一看,才发现那竟然是昀离,一双血红的眼睛看着她。

“你怎么在我后面?”凰北月慢慢松开手。

昀离慢慢走到她身边,和她并肩而立,指了指刚才的血池,道:“看见刚才的动静了吗?”

“看见了。”如果冒了一个小泡也能称之为‘动静’的话。

昀离道:“二十年来,这是地狱魔兽第二次有动静。”

“哦?”凰北月挑挑眉,想不到她有如此之大的荣幸,“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你来救墨莲的时候。”昀离淡淡地说。

凰北月抬起眼,静静的瞥着他,昀离也不闪躲,任她随便看。

她来救墨莲的时候,并没有过多注意到这血池里有什么动静,也大概是冒了一个泡泡吧,她怎么会去在意一个小泡泡?

“这血池跟我有关吗?”

昀离摇摇头,道:“跟你无关,可是跟黑水禁牢里的魇有关。”

魇大声说:“你不要胡说八道冤枉我!我跟修罗城才没有关系呢!”

这声音之后凰北月听到,昀离是听不到的。

凰北月道:“你别胡扯了,魇虽然是魔兽,不过他跟修罗城有什么关系?”

昀离不解释,俊美冷酷的脸上闪过一丝冷笑,血红眼珠微微一动,他已经抬起手,朝凰北月的肚子按来。

有了上次被他窃取符源的教训,凰北月在他面前防守一向严密,怎么会轻易被他得手?手腕一翻,便挡住他的手。

“昀离,动手动脚可不是好习惯!”

她哪里知道昀离的用意根本不在她的肚子,那只是个幌子而已,了解她的谨慎小心,昀离早就料到她全身都是防备,因此只是试探一翻,便缩回了手。

凰北月还没有收回手,忽然他张开双臂,猝不及防把她抱进怀里,动作有点儿流氓,扣紧她的腰,让她整个人完全贴在他身上。

动作霸道,可是没有杀气,凰北月一只手早已经抬起来,按在他胸口上,冷冷道:“我可不想挖出一颗活蹦乱跳的新鲜心脏。”

昀离无所谓地一笑,低声说:“你可以挖出来看看,这颗心上刻着你的名字。”

有些魅惑的声音,让她勃然大怒,然而怒极反笑:“我从前还不知道,师父竟有这么闷|骚的潜质。”

“那你现在知道了。”昀离低下头,想去吻她的唇,却被他不客气地避开,手指当真用力,几乎要透入血肉中了。

他低低一笑,算了,暂且不调戏她,以免她真的生气。

他只是用额头抵住她的光洁白皙的额头,两个人气息贴近,无比暧昧,然而他再没有进一步的动作,闭上了眼睛,轻声道:“黑水禁牢在你心里,我要进去唯有与你结合,可惜你不会答应。”

“无耻!”凰北月冷冷吐出两个字。

他们现在的情况是,她虽然被他抱在怀中,但是没有被牵制,反而是她可以随时重伤他!

昀离微微一笑,闭上眼时,侧脸有种当年的神仙气质,“还有种办法,就是你主动放我进去。”

黑水禁牢【16】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凰北月深深皱着眉。

“因为你无从选择了。”昀离贴着她的额头,忽然间让她有种头痛欲裂的感觉,闷哼一声,他的意识已经强行闯了进去,横冲直撞!

那是一种黑色的气息,如同万兽无疆一样,可以在她体内肆虐,然后找到黑水禁牢的位置,突破进去!

他身上也有符源,而且是她的符源,难道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能够闯进去吗?

“魇….”她有些微弱地轻唤了一声。

魇道:“放心,在黑水禁牢中他奈何不了我。”话虽然这样说,可是依然能听出魇声音里那一丝不易觉察的冷意。

意识被抢夺,这种感觉她太熟悉了,就像以前她驯兽的时候,也是这样强行夺取灵兽的意识,从而控制他们。

没想到,今天也有人用同样的办法对付了她,这是否叫做报应?

四十九根巨大的黑色铜柱矗立在眼前,抬头往上看,竟然看不见顶端,只有一张张符文随风飘荡。

他一走进来,那铜柱上面暗金色的符文便都闪过一圈暗色光芒,光芒一闪,他便从铜柱里走进去,脚下黑水哗哗作响,他低头看了一眼,微微皱眉。

黑水禁牢中的黑水代表了封印符的强度,如果封印符够强的话,这些黑水应该是静止不动的。

如今黑水肆流,恐怕是封印符的力量在逐渐减弱了吧。

问天的力量不应该会出这种错误,封印符不应该减弱,可是却减弱了,这是为何?

难道十七年里,封印符不仅没有遏制魇的实力,反而还让他一天天成长,比以前更加可怕?

他顺着肆流的黑水往前走,逆流而上,脚下能感觉到一股阻碍的力量,可惜不够强大,没有能阻挡他前进的脚步。

终于,黑水的流淌的势头缓缓小了,看来,已经走到尽头了。

开阔的一片黑暗空间,像是巨大的黑色湖泊,里面都是浓浓的看不见底的黑水,黑水之上,有一盏孤灯照出了一小片不甚明亮的光晕。

光晕之中,红衣微动,黑发如墨,泼墨一样,从红衣上倾洒下来,隐没在黑水之中。

额前垂下的黑色长发挡住脸庞,可是一双暗红的眼睛却从发丝之间透露出来,眸中那邪恶的光,让昀离都感觉到如同跗骨之蛆爬上背脊的阴冷感觉。

“魇。”

“昀离。”

两个人互相叫出对方的名字,好像多年不见的老友一样,只差一个热情地拥抱了。

隔着一段宽阔的黑水,名叫魇的男人微微抬起脸,黑发散开一点点,露出半张因为常年不见阳光,而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漂亮脸蛋儿。

“你想对我的小北月做什么?”魇没头没脑地蹦出一句话来,“我告诉你,她的第一次必须留给我,你要打她的主意,我出去之后一定把你拍扁!”

真是大言不惭的家伙啊!

现在还身陷囚牢,竟敢对他说如此嚣张的话!

昀离嗤笑:“就凭你?”

黑水禁牢【17】

黑水禁牢【17】

“我如何,你和问天都清楚,这是个警告罢了。不管是你,还是风连翼那大混蛋,或者墨莲那小混蛋,敢跟我抢,我就一个个慢慢收拾!”

这幼稚的话谁会想到会出自那个当年搅得天下大乱,人间浩劫的魔兽的口中。

昀离冷冷看着他,这么多年,虽然忘记了他的样子,隔着这段距离也看的不甚清楚,不过听了他的话,却有些意外地笑起来。

“怪不得封印符的力量减弱了,原来是你动情了,你就快归顺那个丫头了,所以封印符正慢慢转化为驭兽符,想不到问天还留了这一手。”

魇有些不解,但是面色却凝重起来:“你什么意思?我怎么可能归顺那没良心的臭丫头?我出去抢了她,是要做压寨夫人的!”

啧啧,刚才还是甜蜜蜜的小北月,一眨眼就成了恶狠狠的臭丫头?

昀离失望地摇头:“原来连你都会变,看来宿命并不是那么可怕啊。”

“昀离,你到底在胡说什么?”

昀离重新看向他,忽然郑重地问:“魇,你真的甘心向她臣服?”

“那种事情….”魇懒懒地说,因为幽暗的光,那声音有七分诡异。

“你忘得了被抛弃的痛苦吗?”昀离又问。

“别说了!”魇一挥衣袖,冷冷道:“昀离,你今天来究竟所为何事?难道就想说这些废话给我听吗?”

昀离笑了笑,赤红眼眸无比可怕,“我只想问你,想不想从这里出去。”

“呵呵…..”魇慵懒地笑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当年可是你把我关进来的。问天当年说过,我是个天大的祸害,就算他女儿死了,也绝不能让我出去,而你竟然…..”

“问天已死,他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昀离冷酷地说,“我只问你,你愿不愿意出去?”

魇苍白的手指轻轻抚着自己漂亮的下颚,长发遮挡,邪恶而魅惑,“你想帮我?出去之后做什么呢?况且,强行闯出去,会让她死掉的,我有些舍不得。”

“天高海阔,你难道不怀念阳光的味道吗?至于凰北月,她总有一天会死,只不过早晚罢了。”昀离说的很无情,每一句话,每一个,都充满了冰冷。

魇偏着头,细细想着,片刻之后才问道:“你的条件?”

他不相信昀离会白白帮忙,他冒这么大的险,自然要得到好处。

谁知道他这么一问,昀离却想了很久,才说了一句:“他们越是拼命想保护的东西,我就越想不惜代价摧毁!”

魇怔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震荡,在幽暗的空间里慢慢远去,似乎遁入了永远看不到尽头的远处。

黑水哗哗作响,一盏孤灯,飘摇昏暗不明。

“我明白了。”魇转过令人惊艳的侧脸,红色眼眸诡异邪恶,语调却有些凄凉,“昀离,你这么可怜,这一生究竟在追求什么呢?”

“你呢?你不也同样可怜?”昀离冷冷地反问。

黑水禁牢【18】

“我啊。”魇笑起来,“不管我追什么,可总是越用力,越用心,越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可却总离我越远。”

说得豁达,可不难听出话语之中那莫名苦涩的味道。

昀离淡淡地说:“吾,亦如此。”

话已经说完,不需要过多交谈,昀离已经转过身,涉水而行,黑水漫漫,哗哗作响,他问了一句:“你同意了是吗?”

“为了重见光明,只能同意了。但愿她别怪我。”魇慵懒地说。

昀离冷冷哼了一声,继续前行,越走越远,声音从远方传来,“那,你就等着阳光重新照进你邪恶的瞳孔吧。”

黑暗中的红色眼眸微微弯起,露出了期待的光芒。

呕——

昀离的额头骤然离开,凰北月就像失去了翅膀的飞鸟,忽然掉在地上,用力干呕起来。

意识被侵占的滋味并不好受,好像有人用棍子在脑子里用力搅了一遍,不仅剧痛,而且有种难以言喻的痛苦感。

她俯身在血池边,干呕了半天,没有呕出什么来,只是身体难受地弓起来,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

昀离在她身后蹲下去,伸出手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背,凰北月转过身一把推开他,忍着难受问:“你跟他说了什么?”

刚才意识被侵占,她太难受,竟然没有听到他们隐秘的对话!

“你不需要知道。”他随意说了一句,便站起来准备走。

“等一下!”凰北月站起来,脸色虽然难看,可脸上那种冷傲的神情,依然很有威慑力。

昀离淡淡地转头看着她,等着她说话。

凰北月肃声道:“你说过,有可救风连翼的办法,你说的是让他死吗?”

昀离抬起眼睛,那一刻,她似乎看见他赤红的眼睛有些透明,隐隐的黑色如同被禁锢在渊薮之中的灵魂,要挣扎着爬出来。

她心里一酸,口中一声‘师父’就要叫出口,可那鲜艳的红色却如同浪潮一样,瞬间就把那挣扎而上的一点点的漆黑淹没得无影无踪。

她怔住了。

而昀离却冷笑道:“若我只会这样的办法,你也太小看我了。”

“那你的办法是…..”说到一半,凰北月便抿着唇,不再继续说了,她知道多说无益,昀离不会给她答案,因为她还没有答应他的条件。

眼神慢慢暗淡下去,她准备离开,昀离却忽然走到血池边,看着平静的血池表面,问道:“你知道为何修罗城的人要抓墨莲吗?”

这事怎么和墨莲扯上关系了?

凰北月道:“因为他有招魂术?”这招魂术还是从昀离那里听来的,具体是什么她并不清楚。

“没错。”昀离点点头,却为她解释起来,“招魂,顾名思义,他可以将死去的人魂魄召回来,重归肉体复活。”

这术法听起来诡异非常,但凰北月却没有怀疑,墨莲一直很神秘,而且圣君如此看重他,恐怕也不是因为他实力强大,而另有原因。

想来和那招魂术也脱不了干系。

黑水禁牢【19】

“修罗城的地狱魔兽被封印,肉体要靠鲜血凝成,而灵魂飘荡,需要墨莲的招魂术。”昀离淡淡地说。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凰北月抬头问,地狱魔兽的事情虽然她也好奇,但现在,她心里被风连翼的事情占据了,其他事情都意兴阑珊。

昀离转头看着她,“你不好奇招魂术从何而来吗?”

“这和断情绝爱有关系吗?”若在平时,她一定会万分好奇,可现在心里除了烦躁就是烦躁。

昀离却不理会她的问题,反而接着说:“招魂术,是一个叫桔梗的女人带来的,她很强,以阴暗诡异且毒辣的术法闻名,其中包括了招魂术,诅咒术,以及符咒术。”

听到‘桔梗’这两个字时,凰北月的心里已经微微一动,想到墨莲眼角的桔梗花,想到他们之间一定有关系,而后来听到‘符咒术’的时候,更是表情凝重,认真地听起来。

“她有万兽无疆?”

昀离摇摇头,道:“那时的符咒术不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么厉害,桔梗最出色的,是招魂和诅咒,以及操控雷、火的能力。”

听到这里,凰北月已经知道她和墨莲必定有血缘关系,桔梗血脉里的东西,也流传到墨莲身上了。

“她应该是墨莲的太祖母。”昀离说,“你应该想到了,墨莲很多东西和她相似。”

“那又如何?”凰北月道,“那个桔梗已经死了吧,她留下了招魂术可以唤醒地狱魔兽,那断情绝爱呢?”

昀离道:“凰北月,你一向聪明,为何这时,这么笨?”

凰北月一怔,她确实心烦意乱,没有认真思考,昀离的一句话,忽然如同一盆冰水浇下来,她愣了一下,随即想起他刚才说过的话。

桔梗的招魂术和….诅咒?

“你不会告诉我,断情绝爱是个诅咒吧。”凰北月苦涩地笑起来。

昀离也笑了,有些欣慰地说:“桔梗来之前,修罗城并没有断情绝爱,那时候的修罗王甚至荒淫无道,妻妾成群,一切百年前一场大战,修罗城和光耀殿差点儿覆灭,是厉邪引得桔梗至此,让她不小心唤醒地狱魔兽,猝不及防下的她被修罗王暗算,死在这血池里,临死之前留下诅咒,便是断情绝爱,并因这诅咒,才会出现冥。”

凰北月一动不动地听着,他说完之后很久,她都有些无法回神,只是喃喃地问:“那诅咒是以血脉继承下来的吗?”

她翻阅过不少典籍,知道诅咒通常以血脉继承,代代相传,只要没有族灭,诅咒就永不灭。

昀离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短暂的沉默,便是默认了。

她想起魇让她去找幻灵兽,当时便奇怪,为何修罗城的事情要去问光耀殿的神兽?而当魇向幻灵兽提起的时候,幻灵兽竟然生那么大的气,杀气四溢,差点儿杀了她。

周围静悄悄的,血池里半点儿动静都没有,只有昀离的声音缓缓响起:“凰北月,你肯将墨莲献祭给冥吗?”

黑水禁牢【20】

凰北月骤然抬起头,眼前却什么都没有,昀离问完那一句,没有等到她回答便已经离开了。

不用等她回答,因为答案根本就不需要。

凰北月眼眶一涩,转过身,跌跌撞撞地推开大门走出去。

也许是感觉到她在难过,黑水禁牢里,魇慢慢靠近铜柱,抬着头,似乎看着她:“我喜欢那个心狠手辣,薄情寡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臭丫头。”

凰北月一怔,随即抿着唇,一言不发地往前走。

魇说:“把墨莲献祭给冥,他也不一定会死,被冥吞噬,顶多变成半人半兽而已,就算他死了,可是救了风连翼,在你心里,风连翼还比不上墨莲吗?”

凰北月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有些无力地说:“你很烦。”

魇嘟囔着说:“当初昀离让你用我去交换,你都会同意,为什么墨莲那小混蛋你就不肯!偏心!偏心!”

“你给我闭嘴!”凰北月板起脸,浑身冷如冰霜。

大概知道不能真的惹怒她,魇还是识相地闭嘴了。

悒悒不乐地走回去,没进屋就听见织梦兽吱吱呀呀的声音,走进去才发现是墨莲坐在窗户边,吱吱小小一个坐在他身边,絮絮叨叨跟他讲着话,也不知道是说什么,墨莲似乎懂的,时不时点点头。

他们两个倒是非常合得来,吱吱在小虎那儿总是碰壁,不过到了墨莲这儿却得心应手,经常还会欺负墨莲,不过吱吱很喜欢他,这几天在灵兽空间里没事,就跑来和墨莲玩儿。

凰北月走进去,道:“你听得懂吱吱讲话吗?”

一听到她的声音,墨莲就立刻转过身来,一脸单纯的欣喜笑容。

看见他那个有些不自然的笑容,凰北月不自觉地别过脸,看见那样笑着的墨莲,心里忽然觉得很不安。

她转过头,却看见了幻灵兽不知道何时竟然蹲在另一扇窗户上,身形变小了很多,可是丝毫不影响那强大的气势,眼睛盯着她,带着一丝警告。

凰北月慢慢别过脸,明白幻灵兽眼睛里警告的意思。

墨莲从窗户上跳下来,来到她面前,高兴地说:“他教我,让你喜欢。”

凰北月一怔,吱吱却在后面恨铁不成钢吱呀吱呀大叫,对着墨莲的方向拳打脚踢,恨不得过来把他拎回家去回炉重造。

墨莲随即也明白过来自己说错了话,脸上一红,连忙拎起吱吱就慌乱地跑走了。

看着他们打打闹闹的背影,凰北月笑起来,笑容慢慢变得有些沉重和苦涩。

在窗口上的幻灵兽轻轻一哼,翅膀一展,就消失不见。

她头疼地抚着额角,疲惫地坐下来,低着头,脑子里一片混乱,各种各样的声音在里面拉锯厮杀,呼喊奔腾。

脑子里快要炸开了,她闷哼了一声,趴在桌子上,脑袋枕在双臂之间。

她现在忽然觉得,如果断情绝爱的是自己就好了,这样至少不用这么为难痛苦。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她背脊一僵,随即抬起头。

逆风而行【1】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她背脊一僵,随即抬起头,除了脸颊上有些红痕之外,神态还是如常一般冷清。

一阵轻笑,后面的人慢慢晃悠到她面前,白发如雪垂下来,深紫色的眼眸定定看着她,却不说话。

“又是吗?”凰北月神态自若地问。

厉邪一笑,道:“连我都佩服你,你怎么能表现得这么平静?”

“我跟你的处事法则不一样。”凰北月冷冷地说,不厌其烦又问:“有事吗?”

“去见见陛下吧,恐怕时间不多了。”厉邪笑着说。

凰北月不自觉地挺直了背脊,手指狠狠地在大腿上抓了一下,然后平静地站起来,转身出去。

厉邪走在她身边,看看她的样子,不禁出声问:“凰北月,你心里怎么可以同时装着两个人呢?”

她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冷笑:“你想太多了。”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我心里喜欢着陛下,可对墨莲又割舍不下。”

“割舍不下的不一定是爱情。”凰北月说的简单有力,听得厉邪一怔,似懂非懂,大概是不懂。

厉邪不服气地说:“好啊,那你告诉我,你心里,陛下和墨莲谁的分量更重一些?”

凰北月轻笑,眼眸却明亮清澈,没有一丝迷茫,“厉邪,你这是在问我,情和义,孰轻孰重?”

厉邪皱起眉,她的感情,怎么能这么复杂?

不等待他漫长的或许根本不知道的答案,凰北月自顾自地说着,“我以前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人,心狠手辣,别人要跟我说起情义什么的,我也像你一样不屑一顾。那是因为不曾懂得,所以无法感觉。我到现在都觉得很庆幸,如果老天不是给我一次重新活过来的机会,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懂,也不会因此而烦恼。”

厉邪自然是听得一头雾水,就像她说的,因为不懂所以根本无法感觉。

凰北月摇着头笑了笑,道:“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人类的感情,兽不一定会懂,就算你再强大,再人性化。”

“哼!说了这么多,你难道不是想逃避吗?”厉邪不甘示弱,冷笑一声说。

“你说我想逃避也好,我确实想逃避,当昀离告诉我要用墨莲献祭的时候,我宁肯我….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他。”她的声音低了下去,然后慢慢冷笑,“你一定在笑话我,是吗?”

厉邪耸耸肩,不置可否,看见她如此模样,他确实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的好笑。

他根本没有过这样的烦恼。

凰北月抬起头,眼神里不知道是讥诮还是什么,看了他一眼,看的他心里有几分不爽,不过也无可奈何,因为他们已经走到外面的湖泊,而风连翼就站在湖边,负手而立,黑衣在湖面上泛起的白雾中,有些沉重地垂着。

黑色长发如同浸润在浩淼烟波中的一幅泼墨山水画,隐约朦胧。

郎艳独绝,世间无二。

他侧过脸,落花时节里,忽然有种时光都被惊艳地停止流动的感觉。

逆风而行【2】

凰北月的脚步骤然停下,在他向她看过来,充满期待,期待她走过去的目光中,再也不向前一步。

厉邪往前走了两步,才顿住脚步,回头看着她,有些不解。

风连翼慢慢转过身来,他一动,湖边的雾也跟着动,轻缓地旋转,折射着阳光,有几分绚丽而萌黄的感觉。

脸上虽难言疲惫之色,可依然倾国倾城,嘴角微微勾起,笑容绝艳,胜过世间任何风景。

“月….”

“风连翼。”

两个人竟然同时开口。

风连翼柔和地笑了笑,便说:“你先说吧。”

凰北月定定地看着他,眼睛贴在他身上,好像怎么都移不开一样,用力咬了一下嘴唇,她忍着一阵一阵钻心的痛慢慢开口。

“我要离开修罗城了,我假扮红莲,奉圣君之命来救墨莲,现在,应该回去复命了。”

风连翼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沉淀下来,好像傍晚的夕阳一点一点沉入地平线一样,是一个缓慢,却很艰难的过程。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眼眸中沉着很漂亮的紫色,雾蒙蒙的,令人看不透,“月,你还记不记得在长公主府,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记得啊。”凰北月轻快得说,还露出笑容。

风连翼也短暂地笑了一声,说:“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很喜欢你。拍卖大会,我知道你也在,所以才会去,宫宴也是。我在安国公府里的密室里抢了净莲炎火鼎,是因为我要你记住我。我离开南翼国的那天,一直在等你出现,直到出了国境,我都没有死心,我知道你一定会来,五年后你果然来了。”

听他平淡叙述那些事情,凰北月也轻轻露出笑容,“其实你走那天我去了,只是太晚了。”

“原来晚了一步就错过了。”风连翼轻轻地说。

“不过还好,我是从来不失约的人,我记得我每一个誓言!”凰北月强打精神笑着说,“我该走了,后会有期!”

风连翼长久的看着她,看了好久才喃喃地说了一句:“后会有期。”

凰北月迅速转过身,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让他看见自己眼睛里忽然涌起一片酸涩的泪意。

后会有期,后会有期….她心里一直默默地念着,然后从这四个字里似乎得到了强大的力量,才能支撑着她迈开步子大步地离开。

翼,我们会有明天的。

这样想着,她忽然觉得,自己濒临崩溃的心里,忽然充满了数之不尽的勇气,就算前面的路上一片黑暗,她也能勇敢地走下去。

厉邪问她,情和义孰轻孰重,其实谁也不重,重的是自己的心。

如果不曾停留,不曾回顾,不曾贪恋,不曾奢求,那就不会踌躇不前,进退两难,说到底,还是咎由自取。

在他身后的风连翼,是初见时绝色却妖孽的神秘男子,也是质子府里忍辱负重的敌国皇子,是背负着修罗城血脉的温润王爷,是断情绝爱之后冷酷的修罗王,也是抱着她,绝望哀求她救他的意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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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风而行【3】

他此刻一定在看着她的背影,不懂她为何这样决绝离开。为何置誓言于不顾?为何亲手给他希望,又亲手打碎?

她越走越快,不管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不管身后如同质问一样的目光,走的坚定,头也不回。

谁也看不见她眼睛里除了汹涌的泪意,还有更加坚定,如同磐石般不可动摇的决心!

看着突然离开的凰北月,厉邪先是不解地怔了一下,随即恼怒,便想追上去。

哪里能容她说走就走?

他刚迈出去一步,身后的修罗王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他身边,微微伸手,将他拦住。

“陛下就这样放任她离开吗?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她把修罗城当什么地方?”厉邪语调中的不悦还有些冰冷。

“是我让她走的。”风连翼平静地说着,却有着不容人质疑的强硬,厉邪也不敢再说什么。

风连翼道:“她在这里的时候,我从来不敢睡觉,害怕一觉醒来之后,就不再是我自己。”

他语气中透着深深的疲惫,听的人难免会心中被触动。

厉邪看了他一眼,微微蹙起眉,他那双淡紫色的眼眸中,象征修罗城血脉的紫色,似乎越来越浓郁了。

果然时间不多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