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若叹若怜地轻轻噫叹一声,金步摇上的水晶坠子,柔柔地垂下,明灭的光彩被高烧的红烛折映着,投在额前鬓角,如水光浮潋,渐渐连眸中的光华都看不见了,只听她低低道:“日后要相处的日子久呢,提前去见一见……好多着呢,正好也将昨日之事解释一下。”

碧落猜昨日那吹箫的女子,只怕也受了惊吓,去打声招呼,原是应当;只是慕容夫人后面的话,听来好生刺耳,甚至刺心。

莫不是慕容夫人已认定,经了今日这事,她也已命中注定,一定会成为这深宫女人中的一个,纵有一时芳华,终也会落得个曲终人散,在静默中让生命如流水般逝去,便如,慕容夫人这般?

深深吸了口气,碧落站起身,取过桂花酥,置入宫女们递来的红漆食盒中,走到厅门边时,忽然不急不缓地自语般说道:“花开一时,人活一世,总该做点什么吧?”

望着碧落笔直修长的身形,被烛光映在地上,模糊的一团黑影,慕容夫人唇角向上弯起,若有一抹轻笑。

一抹不知是笑人,还是笑己的轻笑。

虽然时辰尚早,甘棠宫早已宫门紧闭了。

碧落敲开门时,总算内侍认得这个公主跟前的红人,即刻回去通禀,不一时,便听里面有女子懒洋洋地让人请她进去。

甘棠宫内,入门便是两株高大的棠梨,此时叶子早已落尽,连果子也不剩半个,萧瑟瑟地立于黑暗之中,仰伸的枝干,如触手般竭力向天空的方向生长着。

除了这两株甘棠,竟再无一棵花木,再不知春暖花开时,这甘棠宫是否也这等萧索清冷,形同荒僻冷宫。

直到被引入屋中,碧落才有了点身处深宫内院的感觉。

紫檀木嵌翠玉出水芙蓉屏风后,两边垂了湖绿色的锦幔,织金的折枝广玉兰花纹在绵联的锦幔间轻轻晃动,拥出那卧于绣榻上的女子,更是娇弱无力,如三月烟柳,又如芙蓉向晚,风韵婆娑,令人望之生怜。

一看那烟笼雾罩般微凹的眼,碧落立时认出,这人的确是昨夜在关睢宫吹箫的那女子,也便是苻锦儿的母亲,蔡夫人了。

碧落忙上前行礼:“碧落见过蔡夫人!”

蔡夫人眉眼轻飏,略支了一支身体,一旁的宫女立刻上前,为她在身后垫上好几个棉枕。

风入松谁使二桃杀三士(五)

“不妨事。”蔡夫人莞尔一笑,将碧落略一打量,说道:“原来你便是碧落。已经好多次听我家那小麻雀提起你了。幸亏今日又不知和宝公主哪到疯去了,不然见了你来,又不知要闹腾到什么时候才肯睡。”

碧落听这蔡夫人说话和气,不觉微笑道:“始平公主善良无邪,性情好得很呢!”

她俯下身,将食盒里的桂花糕呈上:“这是我们夫人令送给蔡夫人品尝的,是慕容家关东老家的点心,夫人亲自动手,和宫女们一起做的呢!”

“桂花……”

蔡夫人显然已知就甘棠宫一处没有分到桂花,不屑地轻啧一声,才又笑道:“难为慕容妹妹有心了。论起这桂花的味道,我却不喜欢,那样浓郁招摇,仿若天下只它一种花一般,未免太过轻狂。不过慕容妹妹的手艺,我必定尝尝,想来总会与众不同些。”

叙谈之际,蔡夫人对碧落温雅有礼,仿若不知昨天她闯宫之事;碧落自觉无从提起,也便避而不谈,再闲聊几句,方才告退,却已对这据说百病缠身的蔡夫人刮目相看。

人皆道张夫人容貌美丽,才华过人,巾帼不让须眉,方才大得秦王赏识,虽未封后,却掌管后宫之事,甚至敢参与政事,对秦王犯颜直谏;但据碧落看来,这蔡夫人虽深居简出,不问世事,却同样对时事了如指掌,更对张夫人的压制和猜忌心如明镜,若有机会,只怕也会反击罢?

回到紫宸宫时,慕容夫人让她坐下一起吃晚饭时,她自有一番百结心事,便是看着黄澄澄甚是诱人的桂花糕,也没什么胃口了,慕容夫人再三劝说,才吃了半块糕点,喝了一碗清粥,依旧回房睡觉,却拧了块湿帕子盖在眼睛上,只怕夜间忍不住又掉泪,明日那眼睛,可就肿得像桃子一般,怎么也掩饰不住了。

眼见闲窗烛暗,孤帏夜永,欹枕难成寐,老天爷也似凑趣儿,至半夜时,竟淅沥沥下起雨来,滴在檐头和石阶,冷冷清清,把冬日透骨的寒意,点点滴滴,直渗到人的心头,似连带着上腹部都给吹得抽搐疼痛起来。

许是着了寒气罢?

碧落想着,依旧抱着枕衾,只想迫着自己尽快睡着。

便是明天天塌下来,她也须得养好精神,才能去寻那补天之策,不论那计策,有没有希望,能不能成功。

忽而“噗”地一声,一处窗扇被吹开,嗖嗖的冷风伴了细雨,立刻斜斜打了进来,悉悉地响着,浅碧的帐幔立刻被吹得高高鼓起,一线寒灯,顿时给吹得灭了,更显出森森寒意,透衾而入。

碧落忙起身来,急急去关窗,却觉行动之际,本来隐隐作痛的腹部,忽然被捅了一刀般锐痛起来,痛得她胃部一阵抽搐,酸液直往外翻涌,几乎要呕吐起来。

吃坏了肚子了?

碧落恍惚地想,正要关窗时,她听到了外面一阵阵的喧哗吵闹。

似乎在宫内,又似乎在宫外,呻吟声,惨叫声,伴着近乎凄厉的呼救声,如同冰雹一样打了过来,让她连打了几个寒噤。

双手紧扣着窗棂,犹未及听清到底是哪里传出的声音,房门忽然被急促地拍响:“姑娘,姑娘,快起来,不好了!”

风入松谁使二桃杀三士(六)

猛地将窗扇带上,碧落冲向门口,拉**门,已见到青黛满脸惶急地在门口跺脚,眼睛里亮晶晶的,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满得快溢出来。

“怎么回事?”忍住腹部的抽痛,碧落慌忙问道。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啊!”青黛一把拉住她,便往外拖着,一路走一路急急说着:“夫人的两名贴身宫女,忽然便肚子痛得在床上打滚,我们闻声过去看了,正要禀报夫人时,才发现……才发现夫人也不对!”

“夫人……怎么了?”碧落失声问道。

“也说……肚子疼……”青黛急急道:“也不知是不是吃坏了肚子,夫人不像两个宫女叫得那么惨烈,只是……似乎把晚饭全给吐出来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碧落忽然转到一边,猛地伏下身子,“哇”地一声,竟也吐了起来。

青黛瞪着碧落,一时呆住。

碧落吐了好一会儿,才觉胸腹间松快了些,用帕子擦着秽物时,已看到了自己的指甲。

幽幽的绫纱灯下,那本该粉白如玉的指甲,青中泛灰,如蒙了一层令人心悸的黑气。

“青黛!”碧落蓦地叫起来:“有没有去请太医?”

青黛急急答道:“已经去请了。不过……这,这都是怎么了?”

碧落眸光尖锐地凝聚起来,抬头望向廊外的天空,声音冷寒如冰棱交击:“有人下毒!”

“啊?会是谁?”

会是谁?

碧落也想知道。

这寒冷雨夜的天空,被院墙檐角分割为不成形状的一大片,黝黑不见底,如巨兽的大口,随时仰首俯视,一口吞下眼前的所有人,所有事。

与外间两名嘶叫的宫女相比,慕容夫人很安静。

她伏在床边,紧按住腹部,随着腹部的收缩,身体也在一下一下地抽搐着,呕吐着,却没有发出更多的声音。细眉清眸,不改端庄,只是冷汗涔涔,早将她的衣衫浸得透了,连柔软的发丝,也失去了明亮的色泽。

“碧落……”

她远远看到了碧落,向她伸出了手,眸子里涌出的悲伤和无奈,雾岚般笼下,连圆润晶莹的面庞,也似看不清晰了。

“夫人……”碧落惊叫,冲上前去,紧握住她的手。

那手冰凉得如同在雪水中泡过,连颜色也是冰雪那样的白皙,执在手中,已感觉不出属于活人的生命力,让碧落的心都在瞬间沉入雪水之中,凉得阵阵心悸,连自己的不适也感觉不出了。

慕容夫人恍恍惚惚地轻笑着,揉弄着碧落纤长的手指,低低地问:“碧落,花开一时,人活一世,怎样才算做了点什么?”

碧落记起了傍晚时自己一时感慨随口所说的话。

她只是不甘心那样受着上位者的摆布,不甘心这样无声无息的活着,然后死去。

冒然听慕容夫人如此发问,碧落也迷茫了:“我想……便是让人能记住吧?记住……一时的美好,一时的璀璨,或者……一时的幸福……”

忆旧游伤心铜雀锁秋风(一)

“噢……”慕容夫人唇角的弧度柔和美好,看来像是笑,那清澈宁谧如深深秋潭的眸子,却涨起了潮,那样渐渐地溢满,渗出,顺着眼角晶莹滑下。她低低叹道:“一时的美好,一时的璀璨,一时的幸福……碧落,你有过吗?”

有过吗?

与慕容冲十年的相处,算是美好幸福的生活吗?

那样温柔地看着他,为他忧伤,为他悲哀,为他失望。却到底能,温柔地看着他,伴着他,陪着他。

如果那是一种幸福,幸福也是哀伤的。

碧落忍住号啕大哭的冲动,低哑着嗓子道:“或者……有过吧!”

慕容夫人满是泪光的眼睛里,慢慢积攒起了然的笑意,声音如蚊蚋般低不可闻:“或者……我也有过。不过……怕是没人能将我记住吧?”

“不,不会的!”碧落想劝,但忽然间发现自己无从劝起。她该说,让她放心,即便她死了,也会有人能将她记住?

她那同样泛着青紫的嘴唇哆嗦了几下,忽然冲到门口,嘶声大叫:“人呢!人呢?都死哪里去了?为什么太医还没来?为什么……啊……”

她叫不出声了,积蓄在胸口的气团,终于在拖长的高叫声中破碎,裂成泣不成声的痛哭。

“太医们全都去了甘棠宫了……说是蔡夫人病情加剧,全去诊治去了。”

有宫女匆匆走来,单薄小衣罩着的外衫淋湿了大片,显然刚从太医院回来。

“那快去甘棠宫请啊!”

碧落一时顾不得想蔡夫人为何恰在这时候生病,急急催逼。

“向公公去请了!”

宫女匆匆地回答着,忽然望向夜雨之中。

一个内侍提了盏灯笼,也没打伞,湿淋淋地从雨中钻了过来,满脸的惶急,正是紫宸宫的主事太监向公公。

青黛飞迎过去,叫道:“向公公,太医呢?”

向公公满脸是水,也顾不得擦一擦,叫道:“没来,没来啊!甘棠宫那些人……那些人狗眼看人低,一听是紫宸宫的来请太医,立刻便将我赶出来,连门都没让进!”

“啊!”青黛和几名宫女一齐望向碧落。

论起身份,也就她一人是慕容家的人,不算是下人,这时候,自然得她拿主意。

碧落一呆,她晚上才去过甘棠宫,当时蔡夫人虽然精神不太好,可绝对没有重病的迹象,而且待她也温和友善,言语之间,绝无轻藐紫宸宫之意,她的宫人,又怎会突然对紫宸宫主事太监恶颜相向。

腹中蓦然一抽,又是一阵剧痛袭来,让她几乎站立不住,身体晃了一下。

青黛大惊,忙扶住了她,急急叫道:“姑娘,你……你也不舒服么?”

“桂花糕!”碧落望一眼卧于灯下已近昏迷的慕容夫人,无意识地念叨了一声,忽然跳了起来,冲向宫外。

“姑娘,伞,带伞啊……”

青黛的急呼被抛在了脑后。

冰冷的夜雨倾下,迅速打湿衣衫和鬓发,将寒意浸入她的每一寸肌肤,终于让她一直昏昏沉沉的头脑抓到了重点。

就是那个芝麻桂花糕出了问题!

忆旧游伤心铜雀锁秋风(二)

今日揉的面虽是不少,可慕容夫人并没有分给宫内下人吃,说是打算明天一早烘焙好后,先分给宫中其他几位娘娘吃。

故而,吃到桂花糕的人,只有慕容夫人和从小跟着她情同姐妹的两名贴身宫女;然后便是蔡夫人;碧落心情不好,只吃了半块。

如今,慕容夫人已经昏迷,两名贴身宫女的呼号声越来越低,碧落腹中正在疼痛;可以想象,甘棠宫的蔡夫人,此时必定也在痛苦中挣扎!

甘棠宫中人不放紫宸宫的人进去,显然是认为紫宸宫的人下了毒!

踉跄冲过去,碧落狠狠地拍着甘棠宫的朱漆大门,声音冷厉地穿破风雨,穿破那深宫里隐约的哭号悲泣,终于有人过来,将门拉开。

“是你!”开门的内侍满脸泪水,吼道:“你还来做什么?”

“太医……我们夫人要太医!”碧落想着那奄奄一息的慕容夫人,再也顾不得解释,直向宫内闯去。

内侍大怒,忙上前拦时,碧落一掌劈开,见还有人围过来,心一横,手脚并用,施展武艺,片刻已将他们尽数放倒在阶下的泥水之中,不顾眼前一阵阵地昏黑发晕,略略稳了稳身形,便直冲入殿中。

“怎么回事?”又有人在急问。

碧落还未及绕过紫檀木的出水芙蓉屏风,便有人急步走出举臂相拦,竟是杨定和两名宫廷侍卫。

杨定俊朗的面庞正满是阴霾,心事重重,不见素常嘻笑之意。此时蓦然见到碧落,眼底也晃过一抹惊讶,随即是一抹恚怒:“你来做什么?”

碧落懒得想杨定怎会在这里,又为何这等冷淡,只是冷冷地问:“太医是不是全在这里?”

杨定不耐烦推她:“快回宫去,你……你们的目的达到便罢了,何必多此一举?”

目的?

她们有什么目的?

这时,碧落听到了苻锦儿撕心裂肺的哭泣声:“娘……”

碧落大惊,疾步冲了过去。

杨定似也被那声大哭惊住,待碧落从身畔走过,才飞快赶上去时,碧落已经来到了榻前,惊怔地站在那里。

那榻前除了满地的太医,跪着痛哭流泣的苻锦儿,还有一个碧落意想不到的人。

竟是秦王苻坚。

他怀中紧紧抱着蔡夫人,面沉如铁,忽然转过眼,盯碧落一眼,阴戾的杀机迸溅,竟是从不曾见过的暴怒。

蔡夫人本就很安静,此时更安静,一动不动地躺在苻坚臂腕,只有如云的发丝直挂下来,迤逦在苻坚的膝上,随风轻拂。

她的脸色青白,泛着淡淡的灰黑,唇边更是青紫一片,溢出的黑血还未及干涸。

“你!”苻坚森冷地断喝:“是你送来的桂花糕?”

苻锦儿已扑过来,一巴掌便打在碧落面颊:“为什么?为什么?我母亲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毒害她?”

碧落有些麻木,仿佛那一耳光被打在了别人身上;她只是直直地望着死去的蔡夫人,然后僵硬地跪下,由着苻锦儿胡乱的扳着她的肩摇晃揪打,一字一字说道:“慕容夫人中毒,危在旦夕,请陛下速遣太医救治!”

苻坚琥珀色的瞳仁蓦地加深,也变作了夜晚的深黯:“你,你说什么?”

忆旧游伤心铜雀锁秋风(三)

碧落只看到苻坚的嘴在一张一翕,却已听不太清他在说什么,明灭的寒灯时远时近在跳跃着,光晕一圈圈的扩散,再收缩,渐渐连苻坚的面容也看不清,只是本能地继续一字字地说:“慕容夫人……快死了……”

苻锦儿忘了再摇晃她,不知不觉松开了扳着碧落的手。

碧落本也中了毒,又一阵急奔,和众内侍大打一场,全凭了想救慕容夫人的意志力勉强撑着,此时该说的话说完,失了苻锦儿的撑依,再也支持不住,身体一软,已倒在地上,紧按腹部,脸色苍白,只是一阵阵地干呕。

苻锦儿也想不到碧落忽然倒地,不由退了几步,仓皇叫道:“我没用力打啊!我没打伤她啊!”

这夜杨定原值守在苻坚身边,因甘棠宫紧急来报,说蔡夫人病危,方才伴了苻坚急急赶来,恰恰见到了蔡夫人最后一面,并问明太医,乃是吃了含有鹤顶红的桂花糕所致。

因桂花糕是紫宸宫的云碧落送来的,苻坚、杨定等人不由疑窦重重,恰见紫宸宫再三来召太医,更误以为是慕容夫人有意唤走太医,阻挠蔡夫人治疗,更是恼怒。因而见到碧落,别说苻坚,便是一向对碧落颇是照拂的杨定,也极是不满了。

此时见碧落倒下,二人才诧异起来,苻坚小心将蔡夫人平卧到床上,正要让太医查看时,杨定已脸色发白,抢上前将碧落抱在怀中,留心一打量,已失声叫道:“陛下,碧落姑娘也中了毒!”

苻坚清隽的眉眼蓦地一跳,赶上前看时,只见碧落脸色虚白如纸,本就淡淡的唇边血色褪尽,浮了一层灰色,黯然无光。抓过蜷得死紧的手瞧时,十个指甲,均已泛青。

轻轻放下时,碧落已晕了过去,天青的素绢长袖,无力地垂落,如流水般倾泻在缠枝山茶花纹的青砖上。

似乎有一瞬间,苻坚看到另外一个久远的影子,一袭青衣,抱着那个同样素青衣衫的男子,痛哭流泣……

而那男子,那样明朗年轻的面庞,竟是如此地无奈,如此地悲哀,却还在笑,那样温温和和,轻轻柔柔地微笑……

“不言……”他那样叹息着,想用青袖拂过女子的面庞,却在举到半空时,无力地跌落,永远地跌落。指甲内充斥的中毒后的青灰,和他唇边的黑血一样,触目惊心……

宽宽的袖,如流水般泻下,倾在青条石的地面,如一大滴无法匀开的泪水……

“太医!太医!”苻坚忽然失控地高叫,把杨定等人都惊得抬起了头。

太医不待苻坚说话便向前诊治,不过略一翻眼皮,便回禀道:“陛下,碧落姑娘中的毒和蔡夫人一模一样,不过中毒较浅,好好调理,应是……能救下……”

苻坚松了口气,却似听到有人在相同的时间,也呼出一口长气。

他抬头,看到了杨定略显悲哀的面庞。

“陛下!”杨定低声道:“刚才碧落姑娘说,慕容夫人……”

话未说完,苻坚已冲了出去,甚至不待人跟着,就兜头冲向了紫宸宫的方向。

那样深沉的夜间,那样冰冷的雨里,他忽然便记起了许多过往,许多他快要忘记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