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映夕轻咬下唇,脑中一时间闪过无数念头。他到底知道了多少?她是否该先坦诚?但是,若被他知晓内情,师父就更加危险了。

皇帝慢慢眯起眸子,神情十分冷冽,再道:“南宫渊果然不负神医之名,皇后没有拜错师。”

路映夕微微仰着脸,径直回视他。他只是在试探吧?他至多只查到“灵机”的药引,假若他连其中细节都清楚,那此时他必已勃然大怒。

如此寻思着,她心中略定,柔声开口道:“师父医术精湛,可惜臣妾这是天生的心疾,连师父也无能为力。灵机,只能减少臣妾病发的频率,并无法根治此症。”

皇帝勾了勾唇角,不掩浓浓讥诮,却不作声,只是冷冷地睥睨着她。

路映夕的明眸黯了黯,真诚地低语道:“皇上,师父用他的血为臣妾种下‘灵机’,臣妾一生都感激师父的恩德。”

“还有呢?”皇帝的眸中隐隐浮起阴鸷之色,似怒似愤,极为复杂。

“还有什么?”路映夕迷惑地睁大眼睛,容颜俏丽无辜。她方才说的是事实,没有欺君。只不过,并非事实之全部。

皇帝眼底寒光大盛,面色异常凌厉,骤然一掌拍在结实梁柱上,嘭声震响!

路映夕一惊,迟疑唤道:“皇上?”

皇帝紧抿薄唇,突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强悍,握得发紧。

路映夕忍痛,暗蹙眉头,软声问:“皇上,出了何事?”

皇帝依旧沉默,大掌猛一使力,“咝”的声响,毫无预警地撕裂她的衣袖!

路映夕怔仲一愣,下意识地立刻捂住光裸的玉臂。

“放开手!”皇帝厉喝一声,眸光尽是一片骇人森冷,直盯她的手臂。

事以至此,路映夕心知躲不过,也不再有隐藏的必要,索性把心一横,伸出手臂袒露到他面前。

纤细的皓臂,肌肤白皙粉嫩,在宫灯光辉下泛着晶莹光泽,完美无暇得令人感叹。

皇帝的眸色陡暗,如冷芒扫过她的腕臂,俊容铁青,双手仿佛克制着什么般狠狠攥紧。

“皇上,可看够了?”路映夕淡淡出声,话语里甚至带着一丝轻讽。他若相信眼见为实,那么她也不会多作解释。

皇帝英挺的眉宇间布满阴霾,咬牙从齿缝间迸出一句话:“你信不信,朕现在就可以将你和南宫渊五马分尸?”

“凭什么?”路映夕无视他的厉色,顾自微笑,从容镇定。

皇帝未答,大手蓦地扬起,眼见就要掌掴她的脸颊,却硬生生地凌空顿住。

“路映夕。”他缓缓收回手,嗓音低沉郁悒,显然正压抑着翻涌的怒火,“虽然你邬国与我皇朝结盟,但也不表示朕不敢杀你!”

路映夕看他一眼,自嘲地笑起来,反唇回道:“皇上,你从不曾喜欢过映夕,不是吗?既然如此,又何必在乎呢?”

皇帝的胸口微微起伏,腾腾怒气囤于胸腔内,却暗自深吸口气,调息平稳情绪。

“莫要得寸进尺。”他冷淡地吐出这一句警告,倏然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

路映夕目送他的身影消失,轻轻叹息一声,唇畔掀起苦笑。她的手臂上,没有守宫砂。皇帝连这种事都可忍耐,足以证明他为了鸿鹄大志,可以忍常人所不能。此次触怒了他,相信短时间内他不会碰她了。这样也好,她内心始终是不愿意把自己送给一个不爱的男人。

伫立原地良久,无心就寝,她步出凤栖宫,无目的地闲散漫步。

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御花园的那一处花圃前。此处已被填平,再也没有朵朵羊乳花,只剩灰泥墟土。她忽然想起,她是在这里初见栖蝶,那般的巧,就像有人刻意安排。她已让晴沁查过,栖蝶与兰姑并无关系,似乎只是单纯的孤苦小宫女。可是她有一种直觉,这个栖蝶,绝不简单。

上天仿佛有心验证她的想法,远远的小石径上,有人正朝她这个方面走来。那人似乎心有不安,不断扭头回望,像怕被人跟踪。

路映夕无声扬唇,悄然闪身,迅捷地躲到一棵粗壮古树后。再定睛细看,她心头顿惊!难道栖蝶是皇帝的人?

第十五章:反守为攻

藏身于树后,路映夕愈加谨慎地屏息,丝毫不敢放松,也不敢探头窥视。

此时虽夜色漆黑,但以皇帝的武功修为,她若稍有异动,必会被察觉。

暗暗竖起耳朵,听见女子的脚步声渐近,莫约已走到花圃前。那女子似在拨土,不知在寻何物。

“何人如此鬼祟!”

冷厉的沉声骤响,路映夕心中一颤,莫非被发现了?

但下一瞬就听到栖蝶惊慌失措的声音:“皇、皇上?!”

“三更半夜,你在此做什么?”皇帝的语气似有不悦,冷声道,“拜祭兰姑?难道你不知宫中规矩?”

“奴婢、奴婢…”栖蝶扑通一声跪下,细软的嗓音微微发抖,语带啜泣,“奴婢知道不应该,但兰姑姑生前对奴婢很好,奴婢只是想偷偷给她烧些纸钱…”

皇帝沉默了片刻,才又淡淡出声:“朕问你,皇后待你如何?”

路映夕听他提及自己,不由惊讶,更加凝神屏气,侧耳倾听。

“回皇上,皇后端庄亲和,待奴婢是极好的。”栖蝶恭敬地回答,听不出真假。

皇帝低低地笑起来,似觉得这个答案十分可笑。

又听栖蝶侬软再道:“皇上,奴婢真心羡慕皇后,如若奴婢有皇后万分之一的福分,奴婢折寿十年都甘愿。”

这句话说得含蓄,可也已然委婉地表露了绵绵情意。路映夕的菱唇悄悄扬起,笑得有几分幸灾乐祸。她就看看皇帝如何享受这艳福。

那厢栖蝶正怯怯地小声说着:“奴婢是否说错话了?”口吻蕴着天真,惹人无限怜爱。

“起身吧。”皇帝仿佛觉得无奈,长叹口气,道,“朕今夜烦闷,你就陪朕去水榭饮几杯。可会弹琴?”

“会!奴婢会弹琴!”栖蝶难掩惊喜欢欣之情,连声应道。

路映夕扯了扯嘴角,在心中腹诽,看来纵使英明睿智如他,也不过是个好色之徒,美色当前便就来者不拒。

听着他们两人举步离去,静待半晌之后,确定他们没有折返的迹象,路映夕才从树后走出来。

她扫视了一眼花圃,地上确有香烛冥纸。她蹲下身,翻了翻香烛旁的泥土,明眸中闪过一丝诧异。免死金牌?栖蝶竟然拥有皇朝先帝御赐的免死金牌?

究竟,栖蝶是否皇帝安插在她身边的棋子?如果是,栖蝶又怎会在那盅参汤里加浣花草,她应知她与皇帝并无行房,无需下药防她怀上皇嗣。如果不是,她从何处得到免死金牌?她的身份,到底为何?

路映夕一边思索一边把泥土拨成原样,然后站起离开,并未拿走那一块免死金牌。她心底还有另一个猜测,却不敢深思下去。倘若皇帝与栖蝶早有交涉,那么方才的一幕,岂不是故意做戏给她看?若真是如此,这个男人城府之深,以及栖蝶的演技之高,无不令人心惊。

夜深,凉寒。天上残月如勾,光泽黯淡,一团乌云飘近,就慢慢吞噬掩盖了那弯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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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看似平静地过下去,五日后,皇贵妃的身子好转,已无大碍,只需静心调养。然而奇怪的是,皇帝并不去抚慰痛失孩儿的贺如霜,反却频频驾临凤栖宫,且夜夜留宿。

路映夕坐在镜台前,漫不经心地梳着长发。皇帝依然没有碰过她,共枕而眠,同床异梦。但外人不知内情,皆以为她这个有名无实的皇后终于争得君宠。显然,这就是皇帝的目的。他要为她带来无尽的麻烦,让她陷于后宫争斗中,无暇理会旁事。

“娘娘,韩淑妃求见。”寝门外,宫女小南恭声禀告。

“传。”她放下桃木梳,走至外间,明亮清眸中漾起点点笑意。终于来了。

韩淑妃仍是一袭水蓝色宫裙,淡雅美丽,而眉宇间凝着一抹天生的倔强冷傲。

她曲膝一礼,平淡道:“皇后娘娘凤安。清韵今日前来,是为谢皇后还清韵一个清白。小小心意,还望皇后笑纳。”她摊开手心,递上前去。

路映夕微笑着接过,温声回道:“妹妹多礼了。”

韩淑妃举眸直视她,缓缓道:“这只指环,是韩家山庄的信物。皇后娘娘身份尊贵,应是无需用到此物,清韵也只是想要聊表谢意。”

路映夕微微一诧:“如此贵重?”这纯银指环,看起来毫不起眼,竟是韩家山庄的信物?

“虽说是信物,但也只具有江湖救急之用罢了。皇后娘娘深居宫中,必是安康无忧,这指环皇后就当俗物把玩便是。”韩淑妃抿唇淡笑,神情一片坦荡。

路映夕不禁对她刮目相看。韩家并非官宦世家,但在江湖上颇具地位。坊间有这样一个传言,韩家山庄若放话要追杀一个人,那人必活不到隔日天亮。现在韩淑妃愿意给她信物指环,不就是等于她能要求韩家山庄做一件事?她虽帮了韩淑妃,但其实只是顺水推舟的人情而已,没想到这个女子磊落大方,知恩图报。

“皇后娘娘,如果没有其它事,清韵就先告退了。”韩淑妃欠了欠身,没有多余赘言,沉静地离去。

路映夕凝望着她亭亭的背影,心中感慨良多。如此红颜,犹如一株傲梅,可却偏偏长于皇宫深苑,可惜,委实可惜了。皇帝宠幸贺贵妃,应是为了笼络贺氏一族,但以皇帝的深沉韬略,决不可能看着外戚坐大,所以,贺氏迟早要被铲除。至于韩淑妃,皇帝是真的欣赏她,还是看中她娘家的势力呢?

默思须臾,路映夕踏出寝居,欲去太医署探望南宫渊。

刚走到凤栖宫的外殿,就见一排佩剑侍卫守于殿门之前,气势凛冽冷峻。

“发生了什么事?”路映夕皱了皱眉,开口询问。

“禀皇后,宫中疑有刺客潜入,卑职等奉皇上之命,守卫凤栖宫。请皇后回内殿,以策万全。”侍卫统领跨前一步,揖礼回话。

路映夕的眉心蹙紧,眸中掠过寒光。慕容宸睿这是要禁她的足?他要开始对付师父了?或者,他根本已经有所动作了!她太高估他的容忍度,即使他并不爱她,也未必代表他能忍她的“失贞”。他不惩治她,但极有可能会拿师父开刀!

素手狠力一握,她旋身返回内殿。不能再心慈手软了,她今日就要叫他也尝尝受制于人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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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万里江山一局棋 :第十六章:有所动作]

风和日丽,天色明朗,阳光暖暖地洒落金黄色的光辉。

一个身姿修长的女子坐在后苑树荫下的秋千上,随风摇荡,白裙轻轻飞扬,长发乌黑如瀑。远远看去,宛若一幅清逸绝伦的仙谪画像。

范统正大步走来,眼中掠过一丝惊艳之色,不自禁地放轻脚步。

“范侠士,有事?”路映夕并未睁眼,却已知来者何人,轻柔出声问道。

范统的脸色一僵,懊恼自己刚才那一分怜香惜玉之心。这女子,分明是一个水性杨花不知廉耻之人,他生平最憎恶的便是这种女人!

等了半晌,身后仍是静默无言,路映夕从秋千上轻灵跳下,笑盈盈地望着他,道:“后宫禁地,若无皇上特允,男子不得擅入。不知范侠士是否奉了圣意前来?”

范统下意识地垂眼,不愿直视她嫣然的美颜,沉着声回道:“皇上有命,要范某在此保护皇后安全。”

“那么有劳范侠士了。”路映夕语气温和,不再多言,径自走回寝居。

范统默不吭声,紧跟其后,直到寝门外才停住步伐,伫立守候。他并不认为这个美丽女子有何天大的能耐,但皇上对她颇为忌惮,因此他也不会掉以轻心。

路映夕随手关上门扉,抿去唇畔的浅笑,明眸中一片清寒。皇帝派范统跟着她,摆明了监视她,此举足以说明,皇帝确实要对师父下手了。而她,也该做点事了。

缓缓走至凤帐内,她悄然地摸索着床板,极细微的一声“咔”响,宽敞凤床的内侧骤然显露一个空洞。她轻手轻脚地爬入,床底有一道斜形阶梯,蜿蜒而下便是一间小小石室。

“公主殿下。”黑暗的石室里,七名戴着银色面具的女子单膝跪地。

“这条密道已挖掘至何处?”路映夕淡声询问,在漆黑中她的眼眸依然晶莹闪亮。

“已到皇宫外的西郊岩洞。”一名女子回答,嗓音肃穆冰冷。

“嗯。”路映夕满意地颔首。花费半年时间,总算小有所成。

“殿下是否有任务要吩咐属下?”那领头女子冷静问道。

“是,本殿要你去做一件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路映夕的声音不高,却不怒而威,仿佛是君临天下的王者。

“曦卫一号领命!”那女子并未先问是何任务,即刻叩首。身为曦卫,没有名字,只有编号。她们皆是精英,亦是死士。

“慕容宸睿尚未有皇子,只有一位小帝姬,本殿要以帝姬的命来保师父的命。你可明白?”路映夕的语速平缓,淡然无波。话落,也不待曦卫回话,便就踏上阶梯。

素雅寝居里,依旧静谧宁和,看不出丝毫异样。路映夕从凤床上下来,倚着床柱慵懒地扬起菱唇。至多等到天黑,慕容宸睿就会来找她算账了。她很乐意看一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不过在此之前,她还是要先去探望师父,如此才能彻底放心。

曼步走出寝门,便见面无表情的范统冷睨她一眼。

“范侠士似乎很讨厌我?”路映夕面露微笑,也不自称本宫,只是挑眉望着他,带着一点挑衅。

范统轻嗤一声,并不答话,眼神疏离而冷漠。

“单凭某人的一面之词,就对一个人下定论,是否太过草率?”路映夕不介意他的反应,顾自道,“有时候,真相并不是我们听到的那样,也未必是我们看到的那样。只有用心去分辨,才能穿透本质。”

范统低哼:“巧言令色,鲜矣仁!”

路映夕不由笑起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很好,果然很固执很忠心。”

范统闪身一避,似嫌她手脏一般,不悦道:“请皇后自重。”

路映夕笑得越发灿烂:“你不是早已认定我是放浪之人?我只是顺手成全你的想法。”

范统轮廓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羞恼,炯炯褐眸中迸出隐忍的怒光。这女子果真恬不知耻!青天白日竟调戏他?!

路映夕笑望着他,悠然自若,旋了身,往外殿走去。

范统狠瞪她的背影,猛一握拳,还是跟了上去。他奉命监视她的行踪,无论她去何处,他都要守牢。

路映夕径直走至凤栖宫外,一排侍卫揖身行礼。

“本宫现在要去太医署,如果你们不放心,就全都跟着来。”路映夕淡淡地抛出一句话,便举步而行。

一众侍卫面面相觑,然后皆向范统看去。

“我跟着就行了。”范统硬着声道,脸色犹有几分僵硬。

路映夕没有回头,但听着他的语气,心中暗自好笑。这人看起来冷酷无情,实则耿直得很。

皇宫偌大,走了两刻钟才到太医署。她问了当值内监,却得知南宫渊并不在太医署里。

背脊不期然地阵阵发凉,心底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她蓦地转身,盯着紧随在后的范统,冷冷开口道:“说,我师父在哪?”

“我又怎会知道?”范统的神情亦是森凛,无惊无惧地对上她的眼。他确实不知,皇上只交代他看紧她。

路映夕狠狠咬牙,心中那不安的感觉愈来愈强烈,她再也顾不了其它,脚下一点,纵身飞掠殿宇之上,展开轻功疾行前往宸宫。

身后,范统的凌厉掌风随即袭来!

她掂于殿瓦上,回身接住这一掌,空中顿时响起“砰”的清脆击撞声。两人的身躯同时一震,彼此眼中都闪过一丝钦佩之色。

“不要拦我,我要去宸宫找皇上。”路映夕凝眸直视他,沉声道。

“飞着去?”范统的剑眉一扬,冷声道,“皇后这是想吓坏宫中各人?”

路映夕暗握起拳头,忍下焦急之情,回道:“好,只要你不拦我,我走过去。”

范统不语地点了点头。他负责看守她,并不是要为难她。方才那一掌,只不过是试试她的武功有否皇上说的那般厉害。

路映夕无心揣测他的心思,率先跃下殿顶,疾步快行。她无法肯定,范统是否在故意拖延她的时间。而皇帝,到底想对师父做什么?

第十七章:扳回一城

金色日光下,恢弘殿宇的黄琉璃瓦泛着粼粼的光泽。正殿之内,梁枋刻着龙凤和玺彩画,栩栩如生,顶部为盘龙衔珠藻井,气势雄伟。

路映夕微微仰头,轻眯起眼眸,似不胜炽烈阳光的照拂。这里,便是皇帝的寝殿,宸宫。她心底潜意识想要远离的地方。

抿了抿唇,她将双手笼于宽袖内,紧攥成拳,面色平静地举步踏上汉白玉阶。

殿门外无人守卫,寂静得反常。她伫立于空荡的大殿里,转头回看,范统已无踪影。

“皇上。”她扬声一唤,眸光犀利敏锐,直射向御座后的镂雕彩漆屏风。

醇厚的低笑响起,一道颀长身影绕出屏风,英挺的眉目带着俊朗笑意,却掩不去那眼瞳中闪耀的摄人光芒。

“皇上在与臣妾玩捉迷藏?”路映夕弯了弯菱唇,笑吟吟地遥望他。

“皇后今日好兴致,竟来宸宫找朕。”皇帝从半丈高的御台缓步走下,神态优雅闲适。

“臣妾并非来找皇上。”路映夕淡淡笑着,再道,“臣妾是来找师父。”

皇帝斜挑起入鬓长眉,懒洋洋回道:“朕倒不知,原来朕这宸宫是南宫渊的地方。”

路映夕笑容不减,温声道:“皇上,据臣妾所知,师父已治愈贺贵妃的恶疾。皇上是否应该论功行赏?”

“确实应该。”皇帝抬手摩挲着坚毅下巴,思考着沉吟道,“不如赏赐黄金万两?”

“可是臣妾却寻不到师父的人,或由臣妾先代领了这赏赐?”路映夕似为难地蹙起黛眉,懊恼道,“臣妾原本以为,皇上召见了师父。现下真不知师父去了哪,如此玩忽职守,师父也太叫人生气了。”

皇帝朗声笑起来,语带调侃:“皇后幼时定是十分喜爱观戏。”

路映夕但笑不语,神色清朗大方。若论演戏,她又怎及他?

皇帝顾自笑了片刻,才又开口道:“朕的确宣见了南宫渊,皇后并未猜错。”

路映夕举眸望他,没有接话,心头却是暗凛。

“朕非常欣赏南宫渊的精湛医术,想要封他为一品军医,随军出征。”皇帝直勾勾地看着她,眼神沉笃自信,仿若就是等着她急切抗议。

路映夕脸色微变,心中百转。如今皇朝正与龙朝交战,沙场凶险,倘若师父的内功尚在,那也无妨。但眼下情形,显然是皇帝要故意调离师父,让她鞭长莫及。而将来师父若是“不幸”死于战祸,皇帝也可推得一干二净。这一招,不可谓不毒,但确实精妙。

“皇后既无异议,那就这么定了。”皇帝扬唇而笑,丰神俊朗,不显一丝戾气。

“皇上,师父人呢?”路映夕不理会他的话,只作疑惑状地询问。

“朕请司徒将军带他去军营看看。”皇帝悠然回道。

路映夕的清眸不易察觉地一冷。看来皇帝筹谋已久,存心等到司徒拓班师回朝时,才动手对付师父。司徒拓手握北关兵权,治军严谨,旗下皆是精兵,要从他的军营中劫回师父,实属难事。

“皇上。”她忽然抬眼凝视着皇帝,不疾不徐道,“师父一向以治病救人为己任,应会欣喜皇上的此次派任。那么臣妾就不在此打扰皇上了,臣妾告退。“

她恭敬曲膝,然后旋身离去。

无需回头她也能感觉到,身后那一道蕴着深沉探究的目光紧锁着她,如芒如刺。她不在乎地绽唇淡笑。就算慕容宸睿这般擅于谋略,但他终究是一个人,有血有肉的人。他的心,不可能是铁石铸成。既然他捉着她的痛处不放,那她就以其人之道还诸彼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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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夜幕渐渐降临。

路映夕亲手煮茶,慢悠悠地端起小巧的紫砂茶杯,轻啜一口。差不多时候了,这次该换皇帝焦急震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