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离只觉得深深的寒意,将她层层包裹。想想也觉得自己可笑不已,她曾经觉得,周御也有自己的苦衷,也不过是爱情面前的失意人罢了,如今看来,当初的同情,半分也不该给他。

她知道,陈小姐,不仅仅是一场感情风波中无辜被牵连的牺牲品,更多的,也是政治上的牺牲品。只恐怕到最后,她都不能明白,这事情为何偏偏会落到她头上。作为陈家唯一的嫡女,想必受尽了宠爱,一朝落魄,却是这样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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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春暖(七)

凤倾47,凤倾 第四十七章 春暖(七)

自此以后,景王府和苏家,就彻彻底底站在一条线的两端了。不管从前的关系如何,到现在,只剩下简简单单的,利益之争,权势之争。再也没有往昔的情分,只有勾心斗角,你死我活。

经过这件事情,想必苏楼和周御之间,素年的情谊早已磨得干干净净。

苏离已经不想再去探知,当年这二人是为了什么事情,突然分道扬镳。

不过想必,也是周御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原本苏离对于周御始终抱着一种同情和理解,到如今,惟剩下心寒。若是再次相遇,看向他的眼神,也只会是政治对手的目光。有些事情,苏楼不说,可并不代表苏离不会去想。陈小姐出了这样大的事情,终究会影响陈阁老的仕途。

这件事情,已经直接关系到了周衍的夺嫡之路。

她是周衍的亲小姨,她亲口许诺要看着周衍平平安安的长大,也曾暗暗立誓要亲自将周衍送上那金銮殿。只是眼下,事情更复杂了几分。这宫中的对手只有三皇子,但在宫外,又平添出了一个周御。

苏离只觉自己可笑得紧,从一开始,她只以为周彻会是按捺不住的那一位,没想到竟然会是看起来最为随性洒脱的周御。反倒是周彻,或明里或暗里,给了她一些帮助,甚至是不小的帮助。

这件事情,给苏离上了最为深刻的一课。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看起来沉默寡言的周彻,和看起来桀骜不驯的周御,自然而然会觉得前者更有城府和心机。自上次苏楼提点过皇上已经掏空了身子,也不过是这几年的功夫以后。苏离觉得自己有必要加快步伐,否则有朝一日这宫里变成如妃的天下。到那时,即便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之位,也会横生波折。

更何况,苏离觉得还有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

如果周御试图篡位,那么稳居后|宫的太后,会帮谁?

有些时候,这个宝塔尖儿上的女人,一句话便可能影响全局。到底是选择儿子,还是选择孙子?从这一点上来讲。苏离觉得三皇子极其没有优势,太后不喜欢如妃,那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不过对于她待二皇子的态度。苏离也有些捉摸不透。

不过有一点苏离可以确定。那也是之前在皇后过世后不久她便试探出来的结论。太后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平静,一味信佛。可以说,她是一个很有野心的女人。苏离毫不怀疑,如果当今皇上年幼,太后会立刻垂帘听政。

从她身上,苏离看见了武则天的影子。

那么,当今的皇上呢,是谁?

皇上和太后的不和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有些时候,冲突已经摆到了明面上。在几次宴会上。都出现了打擂台的状况。甚至而言,皇上可能就是专宠太后不喜的如妃,来气气太后。这手段,简直就如同没有长大的孩子一般。

不过,苏离暗暗想,皇上和太后的关系恶化成这般,或许和福太妃不无关系。

太后作为皇上的生母,看见皇上对旁的女人尽孝,不知是何心情?

与此同时,周衍也令苏离有些不安。自然,在苏离眼中,他比旁的孩子要聪明许多,但是现在一年多过去,他依旧没有开口说话的迹象。眼看着三皇子的聪明伶俐已经深入人心,并且前些日子还听说他第一次开口叫了皇上,令皇上高兴了好一阵子。

无论皇上是否真的高兴,但从孩子口中唤出的父皇二字,不会令他没有感触。

苏离私下里不知教了周衍多少话,屡屡也命飞翠尽量多同他说话,但就是没有进展。但就连倚红也瞧不出什么端倪来,只说一切都很正常,但就是不见他再次开口。想起几个月前他含含糊糊唤出的小姨,苏离便觉得如同在梦里一样。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苏离也不敢将周衍逼得太紧,毕竟他只是一岁出头的小孩子。倚红偶尔也会宽慰几句:“或许是二皇子开蒙晚,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也未可知呢?”苏离唯有苦笑。怕是皇上,等不到周衍一鸣惊人的那一天了…

苏离现在的心情十分复杂。

她盼着周衍被立为太子之事,能早些定下来,但又怕太早,会适得其反。

如果日后,那金銮殿中坐着的不是周衍,无论得志的是周御还是周乾,周衍都只有一个下场:死!

不单单是他,还有他背后的苏家,自然也包括苏离本人,都会不得善果。

夺嫡之事,素来就是如此,弥漫着血腥和算计。其实现在的状况,已经明朗许多。周衍的对手,明面上有三皇子,暗中有周御。至于周彻,苏离也不得不暗自提防着,但又有些犹疑,她总想着,那日在九天阁,他们并肩看雪的情形。

周彻似乎,不像是留恋权势之人。

但是陈佩琳之事带给她太大的震撼,更让她进一步感受到了权力倾轧的可怕,令她不得不多些警惕,以免重蹈覆辙。与此同时,三年一度的选秀也开始了。这次是在皇后去世之后,宫中第一次选秀,是以格外的热闹。

现如今后|宫有名头的妃子只余下三位,也难免那些秀女们用尽了手段和心思,只为得到皇上的眷顾和欢心。落在苏离眼中,却是悲凉又讽刺。自从知道皇上心中已有了一个死去的妃子以后,她对于那些妃子们的你争我夺,又看淡了几分。

这后|宫最可怕的,不是争不过那些光鲜亮丽的美人,而是争不过一个死人。

这也是后来,许多填房,用尽了手段,却终究比不过原配的缘故。

人一死,在活着的人心中,那些不好会渐渐散去,而她的好,她的大方她的聪慧,会日日与后来人相比。而且,死人是不会老的。所以,在皇上心中,最美丽的,始终只有那么一位。而在这后|宫的女人,人人都会有老去的那一天,容颜衰败,在皇上面前,也只会面目全非。

想必如妃正是预料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这样急不可耐的从娘家选女儿进宫。

陈婉想必是其中的佼佼者,不仅漂亮,而且有一种浑然天成的韵味。

更兼,她的眼睛,很明亮清透。

不少男人都喜欢这样的女人,天真浪漫,自有着一种别样的情怀。不过,再天真的女人,在这宫中呆上几年,也会戴上一打的面具。谁人没有天真年少之时?就如同当初的皇后,何尝不是那明月光,到最后,也不过沦为了墙头的一抹寒霜。

其实如妃的心情也该很复杂才是,既要防备着陈婉夺去她的恩宠,却又要大大方方的让她来帮助自己固宠,至于结果到底如何,怕是连如妃自己,都不可预料。而陈婉,是否真会安安分分的帮她固宠?

一念及此,苏离微微一笑,她反而有些期待这些秀女们进宫后的日子了。

苏楼的病比想象中的严重许多,风寒侵体以后,几日高烧不退,极有可能会演变成肺炎。在这个时代,得了肺炎,也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再加上早年在战场上受的伤,有些也未好透,这下双剑齐发,怕是一时半会,不得痊愈。

只是眼下,正是风声鹤唳的时候,她不能贸然出宫,否则,可能就是第二个陈佩琳。

一旦被抓住把柄,她这一生,也就完了。

这件事情,苏楼早早就已经告诫过她,她不能不小心。但仍旧是止不住的忧心,偏偏此时不要说是她,就连倚红,也不能出宫。只能派了小宫女不时出宫探问消息,才能勉强窥得半分他的消息。

苏楼的病时好时坏,断断续续,缠绵了有大半个月。

凝碧几乎按捺不住,自陈佩琳的死讯传来,她对这个女人便多了几分悲悯,也不再去想从前的那些心事。但苏楼的病将她死寂的心再次勾起,折磨得她日日无法安眠。但苏离有自己的打算和筹谋,凝碧也不敢闯出什么乱子,唯恐给苏离带来麻烦。

她心里早已明白,在这宫中,若是她心里但凡还念着一点苏楼的好,就该忠心耿耿的服侍苏离,眼观八方,尽量给她助力才是。但多年的相思和爱慕,哪是说断便能断的,是以苏离忧心忡忡,连她也是心急如焚。只是不敢在苏离面前提起,只暗暗心忧。

寒冷的冬日已经过去,燕京城冰雪初融,远远望去,已笼罩着一层浅浅的绿色。青雀大街两旁的垂柳也抽了新枝,用不了多久,就是满城柳絮纷飞的时节了。但是苏楼的病,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

苏离的脸色一日比一日难看,心事一日比一日沉重。

她知道,苏楼的病,再拖下去,极有可能会更恶化,古人医疗水平有限,她知道不敢想象,最后会出现怎样的状况。她已经失去了大姐,若是再失去苏楼,那在这个时代,她就只有周衍一个亲人了。

说到底,周衍是她的侄子,但更是皇子。

他也不是苏家的人,他姓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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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料峭(一)

凤倾48,凤倾 第四十八章 料峭(一)

苏离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人这一生,会有许多人在生命里来来去去,就如同那花开花落,总有花期至,千红落的一日。苏离比谁都看得清楚,正如她能很快接受自己来到这个时代,重新开始生活一样。但是她无法接受,在这短短一年里,先是皇后,再然后可能是苏楼…

命途多舛,人生多艰。

望着苏离今日握断的不知是第几支笔杆,倚红不由抚额,上前来轻拍她的肩膀,“现在还不到最坏的情况,你暂且放宽心,往后的事情还多得是,总这样不安宁,也不是法子。”苏离放下被掰成两段的笔杆,苦笑了笑,“我何尝不知道,越是这样的时候越是要冷静自如,否则会让人有机可乘,但是屡屡想到大哥的病情,便心急如非,难以自持。”

倚红眼中顿时一黯,“要不,我出宫去看看?”“我听说这几日去府上的都是颇负盛名的大夫。”苏离笑容更是苦涩,“只是这病这样拖着,叫人心里始终悬着。若是你去瞧一瞧,兴许还能有转机,但是大哥来信,千叮万嘱,万万不可再让身边的人出宫,否则可能重蹈覆辙…...”

倚红眉头微蹙,眼中露出了恨恨之意,“那景王爷这样心狠,不如我去了断了她?”苏离幽幽看了她一眼,心下一片凄凉,“莫说这样的负气话,周御——景王那样的人,身边护卫不知凡几,更何况我还同他交过手,绝非一般的酒囊饭袋,你去不仅不会得手。反而会折在里头。”

“我也不过是一时气话。”倚红替她揉捏着肩膀,“你看看你。这才多久的功夫,肩膀都摸得着骨头了,可见得是瘦了。”苏离想了想,才慢悠悠开口问:“从前,我的肩膀,就那么圆润?”倚红不由失笑,“不圆润不圆润,我们二小姐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儿,怎么可能圆润?”

哪知她这话音落下。苏离更是苦着一张小脸,眼巴巴的将她看着,一直到她连连挥手,“都是我的错。我说差离了…”苏离这才放过了她。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小插曲,却让她沉重的心情略微有所缓解。

“大公子的性命,和二皇子的前途比起来。哪一个更重要?”过了片刻,倚红冷不丁的问。苏离脑海中,霎时一片混乱。她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甚至而言,她从未这样想过,自然。也不敢想。

这个问题和回答,都太过残酷。以至于她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一个音节。

“不能选,是吧?”倚红唇角勾起了一抹飘忽的笑,仿佛在描述什么平常的事实一般,一字一句的说道:“如果今日是大公子,在你和二皇子之间选择,他又会如何选?”苏离心里痛得一抽,缓缓闭上了眼。

这样就不会看见窗外的耀眼的阳光,也不会刺得她,要落下泪来。

“你出去一趟吧。”苏离慢慢张开了眼,眸孔中浅浅流淌着暗流,“一切当心。”这四个字,几乎是交待了一切。倚红又怎会不知苏离在做出这个决定时,下了多大的决心,正因为这样,她更不能辜负了她,“放心,我绝不会让人揪住小辫子。”她说得倒是轻巧,苏离却有些不安。

她多年的习惯,就是从不冒险,但是自从来到这宫中,多少个不曾被打破,又有多少徘徊和犹豫!

倚红仔仔细细捯饬了一番,甚至在软剑别在了腰上,以防路上横生事端。其实真要是明枪还好,以倚红的身手,也不至于吃亏,但若是暗箭,那可就麻烦了。人心难测,正如同陈佩琳,她不过是好生生的一个大小姐,却因为一个不知被谁人偷出的肚兜断送了生命,又焉知倚红这一次不会招惹什么波折?

苏离不得不小心,想了想,决意去找太后讨个口信,这样倚红出宫也就是光明正大的了。但又有些犹豫,毕竟太后是周御的母亲,若是她也打算要帮他…

既然要出宫,那就要天衣无缝,让人无隙可乘。

只是这样,谈何容易!

正倍感头疼间,就见飞翠领了一个小宫女进了殿门,苏离原本不多注意,但瞥了她一眼以后,脸色微变。忙朝倚红使了个眼色,不待她开口,那厢飞翠已合上了门。这个小宫女,貌不惊人,之所以能让苏离一眼认出,只是因为,上次她曾经替周彻送过玉雕的羊给她。

这一次来,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事情。

不过,若不是有大事,如周彻这样谨慎小心的人,也不会轻易动用自己在宫中的暗线。

想到此处,苏离敛了神色,“你主子,可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那小宫女低眉顺眼的,只瞧见她光洁的脖子露在她的视线中,“主子说,请您在风荷别院一聚。”宫中几时有这样的地方?

苏离想了一回,才微微颔首,“我知道了。”待她走后,立刻冲着倚红招手,“风荷别院在哪?”倚红歪着头想了想,看向她的神色有些怪异,“你要去?”苏离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倚红就叹息了一声,“我听说,那里是宫中最偏远的地方,历代不得宠的妃子,就被关在那里。”

苏离心中一颤,却仍是不动声色,只是紧紧握住了她的手,“你先别出宫了,我看睿亲王这次找我,或许是出了什么事情。”倚红点点头,“我知道了,要不,我送你到风荷别院?”“不必。”苏离摇摇头,出门自然是人越少越低调,“你跟在我身后看看,若是有什么人鬼鬼祟祟的跟着,就自己解决了吧。”

倚红神色一凛,“是!”

苏离暗暗叹了一口气,并不多加以收拾,便出了门。她已经出孝,理当穿些光鲜的衣裳才显得体面。但苏离一向不喜欢那样艳丽的颜色,于她的地位比起来,太过突兀和嚣张。她也只穿了一件石青色的衣裳,头上斜斜的插了一支玉簪,便算是全部的装束了。

风荷别院不愧是偏远之地,苏离几乎走了大半个时辰才看见那青砖灰瓦。倚红一直跟在她身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直见着她独自一人进了风荷别院在折转回来。也不即刻离去,只在不远处择了一处不引人注目的地方静静的呆着,以备不时之需。

苏离望着那老树,树藤,繁花,一时有些挪不动脚步。

在宫中,能看见这样素净的地方,也十分不容易。

周彻已在里头候着了,他就坐在那亭子里,面前摆了一个酒壶和两个茶盅。

在这耀眼的阳光下,风荷别院里,开满了石榴花,一眼望去,就好像燃烧的火焰。

见了她缓缓靠近,周彻将两个茶盅斟满,而后示意她坐下,“我原以为会等很久。”苏离微微一笑,“此处的确是偏僻了些。”不过,用来谈一切机要之事,却是十分适合。自然,周彻没有开门见山的解释,也没有挑明他的用意,只是不紧不慢的。将茶盅推到了她眼前。

苏离在这些日子里明显的瘦了一圈,她几乎是潜意识的将头转到了一侧,这样周彻就不会看见她眼睛下方的青紫。自然,周彻也没有去追究为何会看见她这样的憔悴。事实上,他此次来,原本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一朵千英绽晓枝,彩霞堪与别为期。移根若在芙蓉苑,岂向当年有醒时。”苏离望着那片石榴花,轻轻吟诵,“今年的石榴花开得甚早,我以为至少要到五月份才能看见这样的景象的。”“这是千叶石榴,原就开得早。”周彻循着她的目光望去,眼里有刹那的光华。

苏离没有接口。

有那么一瞬间,她心中有些凄凉。千叶石榴,看着花枝妖娆,不知道多好看,但是这种石榴,空有惊艳的一抹红,却终究是不能结果。就好像,就好像她在这宫中的岁月,看上去那样华丽,但一举一动,都像是被那银线牵着的木偶。

在这种地方待得久了,会让人窒息。

“你知不知道,石榴花的花语是什么?“不待他回答,苏离已自顾自的轻笑出声,“是成熟的美丽、富贵和子孙满堂。你说,是不是很好的寓意?”周彻并不知花语这二字是何意思,但联系前文来看,或许就是石榴花的一种含义。

于是,他也笑了,“这么多年,我看过数十种石榴花,朵朵有朵朵的姿态,种种有种种的名字,却不知,石榴花,还有这样一层意思。”苏离却只是轻笑,“那是睿亲王不似女子,有小女儿家的心思,自然也不会去在意这些。”

“结根龙藏侧,故欲并青莲。”周彻忽而冒出了这样一句。

“一朵花开千叶红,开时又不藉春风。”苏离轻飘飘说道:“比起上面那一句,我更喜欢这一句。”周彻若是个聪明人,应当明白她的意思。这两句诗都不难解,也不过是字面上的意思。

身侧的人,久久没有回答。

半晌,才说道:“我已经派了最好的大夫去苏家,是在外修行的大夫,医术精湛,想来对你大哥的病,应该大有裨益。”苏离眼中一亮,若是旁人派去的大夫说不好,但既然这大夫是周彻派去的,那想必应该自有一番本事。

可是,她不明白,周彻,为何要这样帮助她。

论理来说,他和周御,无论哪一方面,都更为亲近。

苏离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没来由的显得有些焦躁。

“你是不是爱慕我大哥?”苏离沉默了良久,远远的眺望那一排排瓦片,轻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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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料峭(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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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搁在从前,她或许会很委婉,甚至采取沉默的态度。对待周彻这样不明心思的人,少说就是上上之策。可是,她就是忍不住。这个与她近在咫尺的人,同她兴致勃勃的论诗,又偶尔伸出援助之手,是否,都是为了她的大哥苏楼?

甚至而言,那个细心的玉雕…

她已经尽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而自然,事实上,她对于男人与男人相爱一事,不甚排斥,但是,在猜想到周彻的心思的这一刻,却有隐隐的心酸。她不知道这种情愫是什么,但是,只知道此刻,她心里有些不大痛快。

她只能将这种淡淡的愁思解释为不能看见周彻这样的人,和他的大哥周御抢一个人,还是一个男人。至于其他的什么,她已经不想深想。事实上,也容不得她继续深想,因为她身旁的那个人,已转过头来,深深看着她。

“我和大将军…”周彻显然也是不知该如何措辞,但仍旧很认真的看着她,“我不喜欢男人。”用这样的口吻,说出这样的话,没来由的,叫苏离很想笑。但是想着眼下的气氛,实在不适合如此,只得硬生生憋住了。

但是眉眼却抑制不住的弯了弯,“那你为何对他的事情,如此上心?”周彻低下了头,似乎在犹豫什么,过了好一会才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二哥,和苏将军之间,有些——不正常?”这算什么?算是转移话题?

“呃——”苏离考虑着自己的措辞,“是有些。”周彻微微颔首,“也难怪你会如此想,不过。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我没有断袖之癖。”或许是他的神色太过郑重。叫苏离一时半会有些难以消化,但听说这样的回答,还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周彻一直细细的凝视着她,此刻自然将她最微妙的神态收入眼中,他本就是最擅长察言观色的人,此刻没来由的,有些欢喜。脸色也就柔和了许多,“我和苏将军,的确是没有什么往来。不过早些年他和我二哥来往之时,我偶尔也曾经随他一起去过苏家,蒙苏将军款待,也算得上是有些交情。”顿了顿。又说道:“我记得那时候。你也不过七八岁的模样,和现在,似乎很有些不同。”

苏离心中微跳。不动声色的笑道:“都说女大十八变,现在我可十四岁了,怎么能和小时候相比?”她自然有注意到,周彻在听闻她已经十四岁之时,须臾的出神。顿觉羞赧不已,虽说和周彻聊天正在兴头上。可就这么施施然报出自己的年纪,终究是不大好。

“我也十八了。”周彻的笑容没来由的轻松了起来。“我记得第一次在这宫里见到你的时候,才十六…”苏离飞快的在心里算了一番,微微一笑,“你的生辰在春日?”“嗯。”周彻似乎有些高兴,“三月三。”苏离掌不住扑哧一声笑了,“三月三,女人节,这可真是个好日子。”

周彻眉梢微挑,没有吱声,只是偏过头,静静的看着她。

苏离的笑容便有些挂不住了,想到自己这些日子夜不能寐,脸色必是不好看的,更何况又是素面朝天,也不知是否令这位睿亲王感到吃惊。一念及此,也就自我解嘲:“是不是觉得我挺沧桑的?”

“没有。”周彻摇摇头,轻声笑道:“脸色的确有些难看,不过明眸皓齿,不会吓着人。”真难为这个人这个时候还能想出话来逗趣。气氛也都轻松了起来,更兼得知有妙手回春的大夫去瞧苏楼,虽说不能十拿九稳,但基于对周彻的信赖,仍是松了一口气。

念头闪过,她突然吃了一惊。

在这石榴花海中,春光明媚,她却整个人都怔住。心里一遍遍的在想,什么时候,自己什么时候,对周彻有了一种不可言说的信赖?又是从什么时候起,与他说话,变成了一种愉快的经历?

许久许久,她都找不出一个理由,一个真真切切,最贴近答案的理由。

半晌,微垂下眼,强撑着插科打诨:“那是因为还年轻着,若是再过上几年,指不定就被人嫌弃了。”周彻静静看了她半晌,又挪开了目光,似乎在寻思什么,看着也是心事重重。两个人再次陷入了沉默中。

不同于以往的无话可说,反而是满腔的话语在舌尖打着转转,偏偏不知该从何说起。

片刻后,苏离才低声问:“上次,预防天花的药粉,你从哪里得来的?”话刚出口便后悔了,恨不能咬断自己的舌根。但周彻似乎并没有在意,很快回过神来,“也是那大夫给的,只可惜只有一副,药不容易配齐全。”

苏离有心道谢,但又觉得这样显得生分,一时间,反倒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次是周彻先开了口:“我托人送你的羊,还在不在?”“还在。”苏离献宝一样将那玉雕的羊从脖子中牵引了出来,“我用桃红色和柳绿色的线编了个络子,挂了起来。”周彻眼中便有了浅浅的笑意,“你若是喜欢,我日后再多送几个给你,暖玉这劳什子虽说难得,但前些日子皇上才赐了些给我,白白放着也霉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