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来得及欢喜,便迅速想到一个绝望的事实:妈蛋,被他发现了!
灰一色捂着耳根,目光掠过晏非面上,微微顿了顿,哼道:“臭神仙一个接一个,今日算你们运气不错。”
他发出一声奇怪的叫声,地上还能动的鼠妖立时随着他向后山深处逃走了。
晏非站在原地未动,丝毫没有追去的意思。玉求瑕喘了口气,一脸崇拜的走过来,恭敬的施了一礼:“多谢神仙相救,玉求瑕感激不尽。”
晏非这般的气势相貌,大约玉求瑕不用猜都知道他是一位正牌神仙。我正想趁他二人废话的功夫对自己施个隐身咒,便觉浑身一凉,晏非转过脸,幽深的目光直直落在我身上。
“苍梧渊的王女,好厉害好威风。”他戏虐道:“晏某真是大开眼界。”
玉求瑕一怔,大约想不通为毛我忽然成了王女。我此时也来不及解释,心知他指的是咬耳朵一事,便尴尬的挠头笑了笑道:“管用就行呗。”
他弯起嘴角亦笑了笑:“你这也能算是绯上神君的徒弟?”
我立时替骆欢冤屈:“他又没怎么教过我……”
“教虽没教过……”晏非顿了顿,叹了口气:“可你这五千年的岁数都活到狗身上去了么?”
……
妈蛋我竟无法反驳……阿欢我对不起你嘤嘤嘤。

“这个暂且不提了。”他忽然话锋一转,声音也冷硬起来:“你来韦陀岭做什么?”
我的心头霎时中了一箭,只好先呵呵一通干笑,打算趁笑的时候灵光一现编个幌子出来。然还未待我笑完,不远处一颗树上的叶子忽然晃了晃,晏非面色一凛,抬手便是一道光链,随即用力一拽,便见一团黄乎乎的东西“哎呀呀呀”叫着滚落出来。
作为一个护林仙,他的武力值是不是忒强大了一些,不愧是战神殿的人。我心中赞叹了一句,便见那团黄乎乎的东西站了起来,原来是个胖滚滚的黄衣小童。他伸手拍着身上的土灰,一双大眼睛气呼呼的瞪着晏非,脸鼓成了一个包子。
玉求瑕见他生得可爱,忍不住伸手在他脸上捏了捏:“没有妖气,又不是人……你是什么东西?”
紧接着她还瞥了我一眼,显然觉得我们是一挂的。
于是这小童转而气呼呼的瞪着玉求瑕了:“我才不是东西呢!”
……
“不对!我……我是东西!”
……
“也不对!”他被自己绕蒙圈了,随即哼了一声:“我不告诉你们我是什么!”

晏非静静瞧了他半晌,淡淡道:“是一只灵犀,倒是稀奇。”
灵犀?我和玉求瑕瞪圆了眼睛,又去仔细打量那小童。从前曾听骆欢与我讲过,上古遗留下来的各种神兽中,属灵犀最为神秘少见,她活了五千年,也未曾见过一只,三界之中也从无它们的踪迹,没想到眼下居然碰上了。
那小灵犀见我们目光灼灼瞧着他,咽了下口水后退了几步,随即趁我们不备忽然跳起来,迅速钻进了林子里。
我立即便要动身去追,便见晏非抬起一只手:“不用,我在他身上放了东西,明日便能找到。”
“万一那东西掉了呢?”我热切的道:“还是追来稳妥些……”
“王女好积极啊……”他笑了笑:“或者……你不过是想借这个机会从我眼前溜走?”
……
被猜中了好心塞嘤嘤嘤。

事已至此,我只好老老实实走到他身前,顿了顿道:“我与这位昆仑派的玉姑娘是旧识,她见韦陀岭妖怪猖獗,便邀我一同来斩妖除魔……正好我心烦,顺便来散散心,说来也真是巧,想不到在此遇见了晏非仙友,不知你来此为何?”
晏非这厮是天帝和绯上的人,我若实话实说自己偷听了司命神君的话来找梼杌之灵,会不会被他一个金光直接灭掉……所以虽然很冒险,但我只有靠你了阿瑕!我相信你一定会站在正义的我这边!
玉求瑕直接愣住了,不过她自方才看那小灵犀的时候起就一直这副表情,否则未免显得有些可疑。晏非轻声一笑:“斩妖除魔?”
我想起了自己差点被魔除了这个事实,默默的红了脸,好在他也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而是转而道:“昆仑山和苍梧渊……倒是够远的了。”
大约十年之前,骆欢的确去过一次昆仑山,那时我还为她不曾带我去而生闷气,是以编起这个幌子来也分外理直气壮,只不过当时玉求瑕也就七八岁年纪,骆欢与她成为旧识虽勉强了些,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玉求瑕一脸茫然的望着我们,显然被我胡诌得摸不着头脑,她自然是没见过骆欢的,不然早已认出了我来,毕竟骆欢这般妩媚的姿容,当得上过目难忘。然她大约读懂了我偷偷向她暗送的秋波,便十分上道的附和:“……嗯,就是如此。”
……太够意思了!我在心中感动得泪流满面。
我觉着晏非没有尽信,不过他也没有继续追问什么,半晌沉声道:“我奉神君之命,前来查探韦陀岭的异象,眼下看来,显然便是这檀香寺中关着的东西所致。”
瞎说,你明明是来找梼杌之灵的。我心中腹诽,嘴上却试探道:“不知那是什么宝贝,竟被如此厉害的禁制护着。”
“这禁制的咒法十分古老,除非那人死去,或是亲自解开,旁人再高的道行也动不得。”晏非顿了顿:“为今之计,只有将这下禁制之人找出来。”
我眼珠转了转,忽然觉得有这么个强大的帮手在身边,仿佛也不是一件坏事,便乐颠颠的道:“既然晏非仙友与我们目标差不多,不如一起,人多力量大嘛……”
他笑了笑,也不知是不是同意了。玉求瑕大约觉得不妥,迟疑道:“莘菁……”

我笑容一僵。
晏非极感兴趣的转过头:“你叫她什么?”
妈蛋,当时我编这个名字的时候只为了隐蔽,谁想她会在这当口唤出来,偏偏我刚才扯的幌子中,玉求瑕是知道我身份的,定然也清楚我的名字,这可怎生是好!
玉求瑕瞧着我,犹豫着正要开口,我急忙打断道:“莘菁!我的小名叫莘菁!”
事已至此,只好继续胡扯下去了……
“……神经?”晏非愣了一瞬,从他的表情和声音来看,他口中的两个字绝对不是我说的那两个。
……
嘤嘤嘤你才神经,你全府上都神经。

这晚上的事儿大约终于了结了,我脑袋有点疼,便使了术法将那两个晕倒的僧人送回寺庙,又把那只鼠妖收进了玉求瑕的锁妖袋中,随即施展遁地之术回了客栈。
晏非说他还有事,便不与我们同道,我正求之不得,也就没有客套。一进客栈刚掩上门,玉求瑕便连珠炮似的向我开火了:“你不是说你是来查探韦陀岭异象的,怎么又冒出个晏非?你怎成了王女,又干嘛骗他我们是旧识……”
我连忙摆手,喝口茶水润了润嗓子,这才慢慢将原本的事情讲给她听。这几日接触,我觉得玉求瑕委实是个正直明事理的姑娘,方才又为我打了圆场,是以也就不多加隐瞒,除却我是参精这事不提,便只说自己被凤凰太子移情相负,为了帮助父君出关而偷听了司命神君和晏非的谈话,此行是来寻梼杌之灵的。
“我怕天界来人察觉,是以才不让你对旁人说起苍梧渊,隐瞒我的身份,还对你编了个假名字。”我叹了口气:“眼下被他发现,也没办法了。”
“我倒觉得那是个好名字呢。”玉求瑕笑了笑,眼睛弯成了月牙:“放心吧阿菁,便是你为了父君这份孝心,我也会帮你的。”
顿了顿她又叹了口气:“父母去得早,不曾膝前尽孝,一直是我生平最大憾事。”
我心中感激又微觉歉疚,虽然很想把自己的身份告诉她,可眼下的局面已经够乱了,待事情告一段落,我一定把全部的真相讲给她听。

次日,我二人盘算了一番,决定先上衙门领赏。
玉求瑕俏生生的站在大堂中间,随手抖落了一下锁妖袋,一只炸着毛红着眼睛的鼠妖便摔在了地上,他立即跳起来便要逃走,却被兜头贴了一张符纸,立时便缩成了一只脏兮兮的大耗子。
玉求瑕将他拎着尾巴提了起来,鼠妖不停挣扎惨叫,直至我威胁再吵就要把他丢给胡同里的野猫,大堂之上才安静下来。
衙役们自看到鼠妖的一瞬间早就吓得躲在柱子后面了,县令老爷还算镇定,只不过握着惊堂木的手略有一丝颤抖,摆出威严道:“檀香寺后山的命案便是这……这鼠妖所为?”
“没错。”我乐颠颠的道:“若不是我们,昨夜又得伤两个和尚。”
“好,好。”县令老爷倒是相信得很快,点点头吩咐道:“师爷,叫帐房拿十两银子给这两位仙姑。”
“十两银子?”玉求瑕蹙眉:“不是十两黄金么?”
“后山所有妖怪都抓住才是十两黄金。”县令老爷神色泱泱:“只这么一个,只有十两银子。”
我忍不住道:“大人知道檀香寺后山有多少妖怪?”
“原本不知。”县令老爷顿了顿,似是终于忍不住了,青黄着脸色道:“今早本官起床小解,便看见院子里堆满了妖怪的头!他……他还说没杀完!”

我想象了一下那画面,觉得定然十分壮观。
玉求瑕觉得有些不对劲,便提出要去瞧一瞧。县令老爷似是正拿那些妖怪的头不知如何是好,叫了两个衙役便领我们进去了,只是那两个衙役离门口十余步远便已双脚发软,坚决不肯再往前去,我与玉求瑕便自行走过去,齐齐伸手推开了院门。
一股浓重的腥臭扑面而来,我捂住鼻子眯起眼睛打量,原本雅致的院落散落着满地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妖怪脑袋,瞧着十分可怖,黑红的鲜血浸透了地砖下面的泥土,大约几年都散不掉了。
玉求瑕瞪圆了眼睛:“这……这会是谁……韦陀镇还有这般厉害的除妖师么?”
我虽对此人十分赞叹,然这厮分去了大半赏金却让我很是不满,顿了顿正欲言语,便听旁边凉凉落下来两个字。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