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半晌寂静之后,杨成大呼,“不可能!她都不能算会武功,如何能在西番主营中和耶律靖南赌命!耶律靖南掌握她生死,何必和她赌命!”

“和她相处这么久,你知道她,她或许不能做,你们做得到的很多事,但她也能做很多,其他人永生无法做到的不可能。”

杨成还想反驳,史小翠忽然一拉他衣袖,指指地上的箭。

杨成一下哑了口。

这些箭!

这些莫名其妙修好的弓箭,支持他们渡过攻城战最激烈的最后三天,其余人深信太史阑,真以为那箭是工匠修好的,可出身大家的杨成知道,没可能!

太史阑的神奇,相处日久,他们怎么可能不隐约知道?

容楚拍拍手,常大贵的属下将领,押着一群西番士兵上来。

这一群,都是耶律靖南的护卫从属,亲眼目睹赌命事件,容楚早已下令护卫跟紧这些人,务必俘虏几个。

“你们西番汉子,入军之前,都在你们昌明大神之前发过守口誓,”容楚淡淡道,“证明给他们真相,我许你们光荣的死法。”

“不用威胁!”一个汉子双眼发红,用生硬的南齐语道,“只有跪伏的羊羔,没有怕死的番男!是怎样就怎样——”他一指太史阑,大声道,“好女子!我也佩服!大帅遇上她,是劫数!”

另几位西番士兵大声道:“我们只恨没有劝大帅,先杀了她!”

常大贵微微点头,看守俘虏的士兵松开绑缚,微微后退。

几个西番兵互看一眼,惨笑一声,捡起南齐士兵故意留下的刀,毫不犹豫一反手,刺入心窝。

血溅广场,城门无声。

“好汉子。”容楚道,“全尸,在城外择地安葬。”

“是。”

日光更亮烈了些,他低头看看怀中太史阑,再看看城上泥塑木雕的人们,缓缓替她盖上披风,仰头看。

就那么一抬头,城上城下,砰然巨响。

城门前接应的士兵跪下,城门后欢呼着准备迎接援军的百姓跪下,城头上拼死守城精疲力尽的军人,跪下。

花寻欢双手捂脸,热泪滚滚从指缝中流泻,她一声声呼喊,“天哪…天哪…天哪…”

沈梅花背转脸,很重地在擤鼻涕,力道之大,似要把自己的鼻子拧断。

伤势未愈的史小翠热泪盈眶,挣扎着要杨成扶起,探头对城下看。

龙朝躲砸蹀垛后探头探脑,眼神欣喜,尤其注意到没看到李扶舟身影,一副松了口气模样。

苏亚背着手,望着天,一动不动,眼眶边缘,泛着深红,嘴角却是一抹欣慰又得意的笑。

陈暮望着她那抹得意的笑,已经呆了。

熊小佳靠在萧大强单薄的胸膛,玩着他的衣领,喃喃道:“大强,我又相信爱了…”

“小佳。”萧大强深情地搂住他的腰,“我们会比他们更深情…”

杨成已经傻住了。

他立在城头,浑身僵木不知道任何感觉,脑海里此刻并不是质疑容楚的话,而是一遍遍反复回想太史阑落城前后的一幕。

忽然的发疯…失去常性的践踏她护卫的百姓…对小翠下手…激他发狂…背靠的城墙…他的方位…史小翠的方位…花寻欢的方位…太史阑一步不离的位置…

他忽然浑身一颤,如被电流穿过!

果然一切都在计算中。

因为,在整个事件中,一切都合情合理,唯独有一件事不合理!

那就是,太史阑的位置!

那么激烈的纷争,那么混乱的殴打,一个“疯了”的人,竟然始终没有离开过那截被震塌的城墙!

她拿命演出,如此真实,他们不知真相,本色演出。

按照她的心意,来一出祸起萧墙,城头喋血。

不如此,如何取信西番?

脑海里一遍遍闪现她落城时的眼神。

看的不是一拳击她下城的她。

是他身后!

他身后,是李扶舟!

那眼神,不是求救,不是哀绝,是…接应!

杨成忽然松开手,险些将扶着的史小翠掼下去。

然后他身影一闪,已经奔了出去。

众人都一怔,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极度震惊羞怒之下,就此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