邰世涛抿唇,看着她递到唇边的肉丝,香气扑鼻而来,他瞬间觉得胃在绞痛,发出空空的抗议,而肉的气息如此浓烈馥郁,他无法想象,以往不屑一顾的牛肉居然会香成这样。

她的手指执拗地停在他唇边,邰世涛瞟着那手指,也觉得虚幻得有点不真实——太史阑实在不像个会亲自给人喂饭的人,他见过她和景泰蓝相处,那么小的孩子,都自己乖乖吃饭并洗掉自己的碗,据说太史阑从捡到他开始,就没亲手喂过他任何食物。

景泰蓝没有,容楚李扶舟啥的自然也没这个福气,这福气是独一份的,他邰世涛的。

邰世涛瞬间高兴起来,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如果不是坚守这份姐弟亲情,哪有此刻的独一份。

他张口,毫不犹豫地吃了,却不要太史阑再喂他——男人不必太矫情,再说这样的福分有就够了,太贪婪会折福的。

他珍惜她给出的一丝一毫,那就是全部,点滴足够。

太史阑也撕了点牛肉,慢慢陪他吃着,她并没有让邰世涛吃太多,怕他缺乏油水的肚子一时承受不了太多油腻,这也是她选择带来卤牛肉而不是蹄髈的原因,牛肉总归要素淡些。

“姐你怎么来了?”惊喜加半饱后,他赶紧问她,“太冒险了!”

“我代替运粮官过来送粮,放心,天纪军眼高于顶,不屑于仔细查问我这样的小官。”

“还是太冒险了,快点回去。”他焦灼现于言表。

“世涛。”她嚼着牛肉,慢慢问他,“我让容楚想办法把你接出来,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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搔脸,别只想着国公啊,小弟也很萌的。国公后头好戏多呢,闲不着他的。

十三号是七夕吗?大家七夕快乐啊,有男人敲诈男人,没男人犒劳自己。哦呵呵呵呵呵。

第十八章 补天的容楚

“世涛。”她嚼着牛肉,慢慢问他,“我让容楚想办法把你接出来,可好?”

“不要。”邰世涛立即拒绝。

“我并不需要你们这样。”太史阑淡淡道,“纪连城有他的身份限制,他在他的天纪军,我在我的昭阳城,他其实并没有太多可以对我不利的地方,实在不需要你牺牲这么多来做这个卧底。”

“没说为你啊。”邰世涛道,“这不是为我自己吗?你不要怪国公,国公也是为我好,他把上府和天纪的情形分析给我听,我也觉得很有道理,想要迅速上位,还真是想办法挤进纪连城这样只凭喜好用人的年轻主帅身边比较好,最起码可以缩短十年拼搏。”

“那也不是混入罪囚营,罪囚营在天纪最底层,死亡率极高,罪囚营杀人如草不闻声,死了都没人问,再怎么要迅速上位,也要有命等到那一天。”

“国公有指点我武功,还给了我一本从东堂得来的天授秘笈。”邰世涛道,“国公说他有安排,放心,我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别听他忽悠。”太史阑皱眉,“容楚不是什么好人。”

“可他为了你,一定会好好保我的命,姐,你信我一次。”

“你也信我一次——我真的不需要你这样。”

“姐,”邰世涛忽然捋起袖子,他骨节瘦得突出,整个手臂却肿着,亮亮的犯着青紫的光,看起来很是怕人。

先前他一直有意无意拉着袖子不想让太史阑看见,此刻却主动亮了出来。

“姐,”他诚恳地道,“我不否认我有在吃苦,但就是因为已经吃了苦,所以你不能让我白费力气,罪囚营虽然处于天纪最底层,其实机会不少,他们和精兵营靠得近,有时会有伴同出任务的机会,有时候合适的时候,罪囚营也会被派去做一些重要的事,罪囚营出过大将军,真的。”

太史阑不说话,她猜得到什么叫“重要的事”,多半是拿去做炮灰,以命挡命的那种危险任务,有可能有人会因为救了重要人物而平步青云,但更有可能的是做了炮灰。

但如今她已经不能再说。

身边的这几个男人,性格各自不同,但有一点惊人相似,那就是勇气和韧性,这也是成大事的优秀人才必须具备的品质。

她默不作声站起身,把包袱里的腊肉取出来,腊肉用油纸包着,浸出亮亮的光,她取出几个钉子,手指按在墙上,不一会儿墙上出现几个洞,她把钉子插进去,腊肉挂在钉子上,顺手拿起一块油布,遮在腊肉上。

邰世涛目瞪口呆地看着,一方面震惊于那手指按洞不晓得是什么功夫,另一方面感动于她的细心——连如何隐藏食物都替他想好了。

“本来想给你想办法埋在地下的,但挖来挖去的也不方便,既然这里没人来,又有东西盖着,应该没那么容易被发现。”太史阑道,“夜深人静过来割一小块,煮了解解馋,男孩子不能不吃肉,不然没力气。”

她絮絮叨叨在包袱里翻了翻,居然又翻出一个锅,道:“锅我也给你准备好了,我估计你这里不会有,这锅盖子特别严实,不过你煮肉的时候还是要注意别煮太久,香味传出去引来麻烦。”

她说一句,邰世涛就点一下头,直到看见她连锅都拿出来,他忽然垂下头去。

他怕她看见他这一瞬间,眼底泪光。

太史阑何曾这么琐碎,絮絮叨叨如乡间妇女?

他让她这么担心,终究也是不对的。

邰世涛转头看看罪囚营,再看看不远处精兵营——他要快些,更快些,混入那中枢之地,出人头地,实现自己的诺言。

强大的男人,不该让喜欢的女子担忧。

“世涛。”太史阑又犹豫了一下,才缓缓问,“你在罪囚营,除了…吃不好睡不好,事情又苦又杂之外,还有别的困难么?有人欺负你吗?”

邰世涛警惕地瞄她一眼,一瞬间少年的脸涌上点微红,眼神却显得有些晦暗。

“能有什么?”他勉强笑道,“都是一群苦汉子,大家做了一天活,晚上倒下睡得死猪一样,姐,你别想太多。”

太史阑垂下眼——他的反应已经说明一切,其实她并没有问晚上的事情,欺负可以有很多种含义,但他下意识就想到了那个方面。

这些事怎么能让他承担和面对?

太史阑看见邰世涛有点不安有点冷峭地看了天魂营的围墙一眼,她不动声色,转头看看天色,不早了,该走了。

“有个东西给你。”

她解开袖子,取出了人间刺。

邰世涛瞪大眼睛看着那银白、蓝、金色三色流动的三棱刺,奇特的武器在月色下光芒变幻而美丽,半晌他吃吃地道:“这…这好像是我们邰家的…”

“你们邰家的传家之宝,传给了你姐姐,你姐姐临终前给了我。”太史阑把人间刺递给他,“这该是你的,拿去。”

邰世涛毫不犹豫推了回去,“姐姐给了你就是你的,再说你也是我姐姐。”

“你今天怎么这么不听话?”

“这话不能听。”邰世涛倔强起来也像头牛,瞪着眼睛,“我有武功,你没武功,更需要的是你。”他推开人间刺,“别说了,我走了。”

太史阑拉住他袖子,无声叹一口气。

看样子,她只能厚着脸皮把猥琐的东西拿出来了。

她在包袱里摸啊摸,摸出一个东西,塞在邰世涛手里,不容拒绝地道:“那这个你一定得戴上,我特意让人为你打造的,这东西有个好处,站立的时候怎么都不会露馅,只有睡下之后,手指按动背部一个凸起才会发射,这东西太厉害,记住,只在危急时用。”

她匆匆说完,搂了搂邰世涛肩头,转身就走。

邰世涛上前一步,伸出手,似待要挽留,然而手伸到一半便垂下,换成抚摸自己的肩头。

她的体温和体香还在,不可错过。

一直眼看太史阑悄然翻过墙,他才慢慢向后退了一步,先摸摸墙上的腊肉,隔着油纸和油布嗅了又嗅,月色淡白,少年轮廓清晰,脸上的神情温柔而又眷恋,让人怀疑他摸的不是腊肉而是自己的*人。

好半晌之后,他才想起来太史阑塞到自己怀里的东西,是一团布,看上去像个护腰,不过中间裹着个硬硬的东西,他想起太史阑先前走的时候近乎落荒而逃的姿态,忽然有点好奇——什么样的东西会让岿然不动的太史阑表露尴尬?

然后他慢慢展开那团布,果然是个腰带,腰带中间镶嵌着…

镶嵌着…

邰世涛的眼珠子忽然瞪得滚圆,不敢置信地盯着手中的东西,半晌,颤抖着手摸了摸,手指还没触及那个凸起,忽然一缩手,把东西往怀里一揣,脸已经成了一块大红布。

太史阑落荒而逃,用最快的速度爬墙回了自己的马房,简直不敢想邰世涛看见那东西会有什么反应,会不会有误会什么的。

屋子里一切如常,龙朝躺在床上酣然大睡,太史阑一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就是这货猥琐!做出那么个见不得人的玩意,要说他没恶意,鬼才信!

她上去一把抽出了褥子,龙朝骨碌碌滚下来,栽在地上哐当一声。

他咕哝一声翻个身,竟然还想继续睡,太史阑靴子毫不客气擦在他脸上。

“起来。”

龙朝翻身坐起来,睡眼迷离地道,“要走了么?”

太史阑蹲下身,仔细瞧了瞧龙朝的脸,点点头道:“嗯,这张脸还过得去。”

“咦,你终于看中我,要我做压寨相公了!”龙朝欢喜地扑过去要抱她大腿,被太史阑恶狠狠一脚踢开。

“今天下午那个刘队长瞧见没?”她道,“给你个任务,去给我色诱他,然后杀了他。”

“你疯了!”龙朝瞬间被吓醒,瞪大眼睛瞧着她,“他在天魂营里,我怎么色诱他?你让我独闯天魂营去杀人?你还是给块豆腐让我快点撞死算完!”他翻个身,屁股对她。

“那铁打造的武器还是给你两件。”太史阑道。

龙朝霍然转身,眼睛灼灼发亮,想了一会却还是摇头,“不行,东西再好也要有命来用,这是玩命,不玩。”

说完他又要躺下去,太史阑一把揪住他衣领,“谁说要你进天魂营杀人的?”附耳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龙朝犹豫半晌,托着腮,慢吞吞地道:“那好吧…试一试…你可要接应好我。”

“放心。”

“一定要色诱吗…”

“可以不色诱,出事我不负责。”

龙朝叹了口气,扭了扭屁股,出去了,他一向*穿得花花绿绿,还*穿对色,黄配紫,绿配红,天蓝配橙红,怎么扎眼怎么来,此刻一身天蓝袍子配橙红裤子和金色靴子,袅袅婷婷出去,还真像个兔儿爷。

他靠在墙边,旁边是共用的茅厕,龙朝叼了朵野花,双手抱胸,等着。

过了一会儿,天魂营那边果然有脚步声,龙朝踮脚一看,一个人影从营中出来,但并不是往厕所这里来,而是直接走到和罪囚营相隔的墙下,看那模样,是打算翻墙过去干啥。

月光斜斜照着那人的脸,还真是白天那个刘队正,龙朝不禁有点佩服太史阑——她是怎么猜到的?

太史阑站在屋子窗后,唇角一道冷笑,没什么稀奇的,看先前她问起时邰世涛看墙头,和他不自然的神色,很明显这个姓刘的混账三天两头骚扰。保不准天天来。

龙朝此刻倒有点急,眼看人家就要翻墙了,他总不能冲上去把人家拉下来吧?

他想了想,走到茅厕里,解开领口向下拉拉,一边低低哼着歌,一边哗啦啦的解溲。

军营里的厕所没什么讲究,一个茅坑,几块木板虚虚一挡,上头茅草盖的顶。

那边那个正准备翻墙再次找乐子的刘队正,听见有人唱歌的声音,不禁一怔,翻墙的动作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