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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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月搀扶着柳心悠,两人正大光明的从天府的正门离开,没有任何人阻拦。

方才将柳心悠压在地上殴打的时候,弦月封住了她身上的奇经八脉,一番搏斗下来,柳心悠真气损耗不少,根本就冲不出那些被封住的筋脉,整个身子的力量都压在弦月身上,只能跟着弦月的步子走。

她快,就算无力,她也只能跟在身后追着。

弦月不管身上那人急促的呼吸,走的很快,也不知是夜里的风太大还是太过气恼的缘故,一双清亮的眼睛红的厉害,紧咬着唇,一副随时准备咬人的模样。

深夜的大街上,雾气很重,像是浓烟一般,经久不散,月光又被浓浓的乌云挡住,恍若置身迷雾之中,前方的路,怎么也看不清。

弦月拖着柳心悠,两人绕过大街,在一处无人的小巷停下,和燕京一样,这个地方,住着的都是磐城最下贱的贫民,屋檐下,那破烂不堪的灯笼在风中摇曳,半点星火都没有。

若非练武之人,这个地方,完全就是伸手不见五指了。

刚入了小巷,弦月长舒了口气,将身上的柳心悠毫不留情的甩了出去,柳心悠整个人靠在墙上,浑身虚软无力,身子不断的下滑,她看着难掩暴躁的弦月,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也越发的得意。

才不过半年的时间,便结识了周朝上下最杰出的五个男子,将他们的视线牢牢锁定在自己身上,她的本事,比她想象的高多了,可惜啊,这样的人,偏偏致命的软肋被她牢牢的拽在手心。

她在怎么装,都无法否认,她对那个人的在意。

那张面目全非的脸,透着的得意,看的弦月越发的怒火中烧,她的耐心还有忍耐力都很好,但前提是,不要触碰她的底线。

刚才,她忍着气,还没有打够。

“柳心悠。”

弦月狂吼了一声,像只发狂的豹子,冲了上去,单手扣住柳心悠的颈项,微微用力,柳心悠的脸色越发的煞白,弦月的眼睛瞪的大大的,仿若随时都能喷出火来,将柳心悠燃烧成灰烬,那呼吸,比柳心悠都还要急促,灼热的气息,像是滚烫的火:“说,你对我哥哥到底做了什么?”

一边像是疯子一样的折磨她,另外一边还要对她的哥哥下手,这个女人,就算此刻将她千刀万剐也难泄她心头之恨,就该挫骨扬灰。

柳心悠盯着弦月,笑了两声,轻轻的,嘲讽而又冰冷。

“柳心悠,你这个疯子。”

心头像是翻江倒海一般,那汹涌的海浪,将她的整个人席卷,淹没,想要挣扎,却发现没有力气,想哭,却又倔强的不肯掉眼泪。

如果她自己都不能做到坚强,还谈什么守护他人。

柳心悠的本事,她是知道的,她配置的毒药,根本没几个人能解。

她觉得自己的心里憋着一团火,从上梨花斋被领略了她变态的那天开始,她心底就有一簇小小的火苗,旺盛的燃烧,到了今天,一发不可收拾。

柳心悠不能还手,她也不挣扎,任由弦月在她的身上留下一道道的伤痕,弦月打得累了,这才松开了柳心悠的衣领,背靠着身后的墙,两人一起,喘着粗气,面对面地坐着。

夜里的风,有些冷,此刻的弦月,比起从梨花斋逃出来的那次,更加的狼狈不堪。

兰裔轩从天府出来,一路跟着弦月,隐身在屋顶上,看着那一身暴戾的弦月,完全就是一头失去理智的小兽。

哥哥?他的嘴角忽然露出了笑容,那笑容当真是十分耀眼灿烂的,仿佛那浓密的黑云也被冲开了一般。

原来,她一直想要守护着的那个人是她的哥哥?这样的兄妹情深——

弦月坐在地上,双腿屈起,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揉了揉生痛的双手,将凌乱的发丝拨于耳后,深吸一口气,不过一会的功夫,她的情绪已经平静了下来,呼吸也渐渐平稳,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柳心悠的旁边,摊开了掌心。

“解药给我。”

柳心悠抬头,那张一直被岁月眷顾着的脸,此刻却是一块青一块紫的,配上那一头银发,再没有任何的风华可言。

“没有解药。”

毫无生气可言的四个字,像是生硬的铁棍,敲在弦月的头上,却让她觉得心痛的厉害。

“每三个月毒发一次,第一次的时候,痛不堪言,第二次的话,全身溃烂,第三次的话,直接七窍流血而死,最后,尸体会化成一滩水,什么都没有。”

柳心悠原以为她会生气,会发疯,会比刚才更凶狠的揍自己,可出乎她预料的,她伸出手,将她拉了起来:“我送你回去。”

冷静的有些吓人,柳心悠先是吃了一惊,略微思索了片刻,很快明白了过来,这是她对自己的妥协。

“是小师妹吗?”

弦月刚扶着柳心悠站了起来,忽有声音传来,寂静的夜晚,那声并不是很大,没有白战枫轩辕昊等人浑厚的穿透力,轻如挽纱,似从远处的天边传来,带着飘渺之意,却又饱含了太多的羞愧。

弦月明显感觉得到怀里的人,那虚弱无力的身子像是被撞了一般,猛然一颤,她转过身,目光灼灼,柳心悠那青紫的脸在一瞬间居然能瞧出几分苍白之色,紧咬着唇,却还是无法抑制那份颤抖。

小师妹?她可没有任何师兄。

弦月松开柳心悠,刚要转身,柳心悠却突然拽住了她的衣裳,紧紧的,抬头,那双出自她手的乌青眼眸,痛苦纠结,那里边,是刻入骨髓的思念还有深入骨髓的恨意。

“走。”

她咬牙切齿,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几乎是从齿缝间绷出来的。

弦月嘴角上扬,普天之下,能让她反映这样剧烈的,就只有一人,她想也不想,松开扶住柳心悠的手:“我倒是要看看那个让给你变态的男人长的什么模样。”

白色的身影,恍若风一般,柳心悠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右手,猛然转过身,空气中,还有残留的回音:“要不要我替你将那个负心汉狠狠的教训一顿?”

僵硬的转过身,她直接追了上去。

二十年的时间,她日日对着的只有那毫无生气的画像,心里的怨恨早就堆积成山,却还是忍不住,忍不住想要看看,和自己分别的二十年,他是不是一如往昔的清军儒雅,是不是,没有自己,他还是可以过得很好。

纵然心底有情,却也早就变成了恨,在大婚前抛下自己的人,让她成为天下笑柄的那个人,凭什么得到自己的爱呢?

不是想要寻找结束乱世的那个人吗?好,很好,那她就要让这个天下永远的乱下来,凤女一日不出,看那些人如何一统江山?

弦月负手而立,仰头,清亮的眼眸直直的盯着眼前的人,她脑海恍然跳出了四个字,仙风道骨,没错,就是仙风道骨,满身的清俊,仿若凌冽的迷雾,将他重重包裹,透着神秘。

这个人,她是第一次看到,可记忆里,她并不陌生,那个只要柳心悠本人不在就会上锁的小阁楼,床头上悬着一幅画,两张脸相互重叠,几乎一模一样。

柳心悠这个女人,有着所有优秀的女人会有的坏毛病,那就是自以为是,譬如说那张画,她自以为藏得很好,还不是照样被她翻出来。

她想要将自己牢牢的掌握在手心,恨不得自己是只被折断翅膀的燕子,永远都飞不起来,她以为她知道自己所有的一切,但是除了那张被她牢牢拽在掌心的底牌,她其实什么都没有。

但是,只要又那一张底牌,她便无所畏惧,因为,那是她永远都放弃不了的东西。

柳心悠冲了过来,她跑的很急,可在看到那张脸的一瞬间,她整个人恍若被冰冻凝结了一般,忘记遮挡住那张险些被弦月毁容的脸,忘记了满腔的仇恨,就是呼吸,她似乎也忘记了,就那样,瞪大眼睛,直直的看着那一声轻易,含笑望着她的人。

二十年的时间,他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儒雅清俊的面庞,他的眼眸,是她见过的所有人当中最清澈住温和的,包裹着一贯的悲天悯人,当初,她就是那样,像扑火的飞蛾,等深陷进去,才发现,那里边是汪洋的大海,奋不顾身的结果,便是被彻底溺毙,他的嘴角微微的有些上翘,给人的感觉便是他时时刻刻都仿佛在笑一般,十分的温暖。

弦月看着他的笑容,眉头不由的拧起,这样的笑容,让她忍不住想到另外一个人。

再看看柳心悠,一副魔怔的模样,脸上根本看不出什么,不过心底的复杂程度想必丝毫不亚于自己在听到她对哥哥下手时的愤怒。

同情吗?可怜吗?一点也不,她在窃喜,柳心悠的教育,让她深刻的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上的疼痛永远无法和精神的折磨相提并论,她对柳心悠的恨,一方面是因为她给自己**上带来的疼痛,可更多的,是她老是用哥哥的性命,与她开玩笑,那个禁忌的话题,总能让她夜不能寐,便是睡下了,也常被噩梦惊醒。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能让你的身体痛,但那些能让人痛彻心扉的,永远是自己最亲近在意的人,她对哥哥,还有这个男人对柳心悠。

这个地方,这个时候,碰上自己生命中的克星,肯定也在她的预料之外,就该让她明白心痛纠结是什么滋味,让她知道这十年来,自己过的是什么日子,这样,她今后在怒吼斥责的时候,那个女人才会有所收敛。

柳心悠只觉得大脑一片混乱,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或者说此刻的她已经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她只是瞪大眼睛,仿佛要将那个人的身影刻在眼底,然后在寂寞,思念,仇恨中度过另外一个二十年,或者等不到那一天,她就会离开这个世界,然后,她就彻底解脱了。

理智告诉她,她应该冲过去狠狠的教训他一顿,然后质问,为什么当年要狠心抛下自己,可是心却不受控制,那双眼睛更是,只想看着他,看着这个真实存在的人,用另外一种方式告诉自己,她的心还没死。

“小师妹。”

对边的男子轻唤了一声,柳心悠却还是没回过神来。

温和的眼神,星星点点的宠溺和疼爱散了一地,这个男子,该是爱着柳心悠的。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漂亮。”

他笑了笑,眼底的宠溺更浓,像是一江春风,没有海洋的辽阔深远,可那份深情,却让人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漂亮?现在的柳心悠,她到底哪里漂亮了?雪白的衣裳已经被染成了黑色,脏的要命,发丝凌乱不堪,两只眼睛,她没记错的话,应该有一只是乌青的,很不对称才对,还有,那张原本算得上是风华绝代的脸,青一块紫一块的,没吓死人就不错,他眼瞎了还是情人眼里真的可以出西施?

“师傅,你的脸。”

弦月手指着柳心悠的脸,想当然的,为了唤回她不知飘到哪里去的思绪,她的声音,绝对是不小的,十分清脆,而且相当具有穿透力。

她让她不好过,她也休想好过,至少,这场戏,她一定要看足了。

柳心悠的眼珠无意识的转动,看着半空中朝着自己伸过来的手,开始的三年,她日日想念那样的温暖,可渐渐的,当那颗心彻底冰冻了起来,再没有任何的希冀,原来,她还是渴望的。

她死死的盯着,在那温暖触手可及的时候,突然甩开了他的手,转身,弯腰,捂住自己的脸,蹲在地上:“夜无极,你给我滚!”

青衣男子的手顿在半空,看着柳心悠披在肩上的满头银发,眼底的痛楚,就算是在这样没有星星,没有月亮的晚上,依旧可以看的一清二楚,夜无极的手僵在半空,最终落在了柳心悠的肩上,然后,寂静的夜里,便传来哀戚的呜咽声。

柳心悠,她哭了,十年来,她第一次哭的如此大声。

弦月站在一旁,向后退了几步,靠在墙上,眉头皱起,她有些不太明白柳心悠的感情。

二十年?人生没有多少三年,更不要说二十年了,二十年的仇恨,还不足以磨破她对那个叫夜无极的男人的爱吗?她不是应该和她一样,像个疯子一样,狠狠的将那个男人教训一顿吗?

她不过是随口说说,没想到她真的就那么在意,想也不想就挡住自己的脸了,恨都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却还是那么在意他的看法吗?还是,这已经成了她的一种习惯。

弦月觉得,柳心悠这个女人挺不可理喻的,那个平日里比母老虎还要凶悍残忍的女人哪里去了?如果是她的话——

弦月手指着自己的下巴,如果是她的话,见到当年狠心抛弃自己的负心汉,他对自己横加指责还好,如果用那样温柔如水而又饱含愧疚的眼神看着她的话,无论她当时的模样有多狼狈,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她一定会毫不客气的冲上去,将他打趴在地上,踩在他的身上,昂起高傲的下巴,肯定的告诉他,没有你,我依旧可以过得很好。

因为如果是真的爱,又怎么舍得让自己伤心难过甚至是落泪呢?如果这份爱比掺杂了其他,或者不能被他正视,又何必让自己痛苦呢?

“无极师兄。”

地上的柳心悠突然转过身,紧紧的握住他放在肩上的手:“和我去梨花斋,好不好?”

弦月听着她说的话,再看向那诚挚的眼神,险些没被呛住。

冷血无情的柳心悠,在那个男人面前,居然如此卑微吗?不到黄河心不死,而她就算倒在黄河水里,还是不肯放手。

柳心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可是没办法,她就是控制不住,也抵御不了他带来的温暖,一句小师妹,她的心里很快就为他当年的离开找到了千万个说服自己原谅她的借口,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那么多的回忆,怎么能抹去?

弦月蹲在地上,她觉得柳心悠已经无药可救了,有道是好马不吃回头草,她偏偏就喜欢捉着以前的不放,到底那份感情有多深,深到能够让自己放下自尊,原则,低到尘埃,她真觉得不可思议。

转念想到凤久澜,弦月似乎好像也有点明白柳心悠的心情,这个世界,总会有那么一个人让你死去活来的,或许是亲情,或许是友情,但更多的,却是爱情。

夜无极看着蹲在地上的柳心悠,在心底叹了口气,眸光闪过不忍,却还是问出了声:“凤女在哪里?”

柳心悠死死的盯着夜无极,瞪大眼睛,才没让盈满眼眶的泪水,肆意横流,她紧咬着唇,上一刻,那眼还是柔情似水,佳期如梦,甚至带着恳求的,可是下一瞬,就变成了一只仿若会吃人的老虎一般,那是蚀骨的恨意,这一刻,弦月也忍不住有点同情柳心悠了。

二十年的仇恨,哪里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那份爱有多深,这二十年她就有多痛苦,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需要常人没有没有的勇气和决心。

这个夜无极,对着自己心爱的人能如此残忍,够狠。

这样的男人,她不屑。

柳心悠猛然从地上站了起来,也不知她从哪里来的力气,挥开夜无极的手,将他用力往后一推。

夜无极丝毫没有还手的意思,相反的,他还故意借着自己的力,连连向后退了好几步,不慎绊倒在一颗大石上,弦月以为,以他的本事,肯定能避开的,没想到,他不但不避开,脑袋反而直直的朝着一旁的墙壁用力的撞了过去,刹那间,鲜血直流。

“师傅。”

夜无极倒地的瞬间,一道紫色的身影忽然从眼前划过,那略带着吃惊的叫唤声,十分耳熟。

靠在墙上的弦月侧身看着扶起夜无极的兰裔轩,他什么时候来的,方才的话他听了多少。

该死的,怪她太大意了,现在是相瞒都瞒不住了,这样也好,今后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和哥哥见面了,不用躲着避着,她真的,很怀念哥哥的怀抱。

柳心悠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突然笑出了声。

夜风,卷起她的发丝,那笑声,听在人的耳里,怎么都是凄凉和悲伤,仿佛她的整个世界都坍塌了一般。

“夜无极,你今日前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个的吗?”

她一步步,朝着夜无极迈进,每一步,似乎都用尽了全身的力量。

“轩儿。”

夜无极握住兰裔轩的手,从地上站了起来,额头上的鲜血还在继续,那张丰神俊朗的脸,因为那大片大片的鲜红,显的有些狰狞。

他的脊背挺的笔直,却不敢与柳心悠的眼神对视,沉默了半晌,只无奈的叫了声:“小师妹。”

柳心悠的眼底再没有半点的怜惜,弦月不得不承认,爱情这东西,实在太过玄妙。

上一刻,柳心悠这个铁石心肠的女人为了挽回自己心爱的男人,淡忘了二十年来堆积的寂寞和仇恨,放下自尊和原则,只为求他一个回心转意,可当最后一丝奢望也彻底破碎的时候,任是那个人鲜血淋漓,她却可以做到眉头都不皱半分。

有些时候,不在意并不是不爱,而是因为爱的太深,又被伤的太深。

“不要这样叫我。”

她像是发了疯一般,捂住自己的耳朵。

“你以为你这样做,就可以弥补对我的伤害了吗?你以为你这样做,我就会原谅你了吗?还是你这样做,就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心好受点?夜无极,我这满头的乌丝是为你而白,二十年生不如死的生活,你该愧疚的,不要算只是受点小伤,就算是死,也改变不了你对我的伤害。”

柳心悠歇斯底里,弦月静静的站在一旁,一脸悲痛,满眼绝望。

她忽然间觉得有些庆幸,因为那个让她心甘情愿放下自尊和原则的人是她的哥哥,而她的哥哥,永远不会像夜无极对柳心悠那样对待自己,凤弦月是凤久澜掌心的至宝,他做什么都是为了自己,他不会对自己说出残忍的话,更加不会做出那些残忍的事情来。

因为把亲情摆在了第一位,所以爱情,便不会成殇。

弦月看着一旁的兰裔轩,他正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嘴角是万年不变的笑容,有夜无极惑人的亲和,也有他没有的高贵雍容。

“你怎么来了?”

她看了四周一眼,地上坑坑洼洼的,满是煤灰,这样的地方,不像是他会来的啊。

“真的要和她离开?”

淡淡的口吻,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弦月抬头,略有些狐疑,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站在他受伤的师傅身后,好好地照顾他吗?她离不离开,这个问题应该和他没有很大的干系吧。

“再过几日,就是武林大会了。”

弦月刚要开口感谢兰公子的提醒,那边柳心悠突然点名道姓,开始她的谆谆教诲:“弦月,看到了吗?时间男儿皆薄幸。”

若是柳心悠是个正常的女人,如果她在这十年,给了自己丁点的关怀,弦月一定会阔步走到柳心悠的跟前,十分受教的点头,可事实却是,这十年来,柳心悠给她的只有折磨,她看不到丁点的关爱。

“师傅,你不能一竿子打死一船的人。”

弦月笑眯眯的走到她身边,与她恨不得把自己给吞了的眼神想对:“好男人还是有的。”

至少在她眼里,她的哥哥——凤久澜就是个完美的无可挑剔的男人。

“她就是凤女?”

夜无极看着柳心悠,手指着弦月,眼底满是喜悦。

凤女?兰裔轩看着弦月,眼底多了一份深思,看着一脸欣喜的夜无极,得凤女者的天下,这样的鬼话,他自是不信,不过,若那个女人是凤女的话,她或许愿意争取。

弦月皱眉,怎么又扯到她身上来了,这样的话,只有傻子才会相信,太平盛世,是需要智者去开创的。

“哈哈,你不是想四海一统吗?有我在,你休想如愿。”

弦月吃惊的看着满是痛楚的夜无极,原来,这一切,他才是罪魁祸首,柳心悠做这些都只是为了报复。

正思索间,柳心悠止住笑声,一把捉住她的手,走到惊诧的夜无极跟前,另外一只手指着兰裔轩:“这就是你选的人。”

她的视线在弦月和兰裔轩的身上逡巡,挑了挑眉:“倒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她啧啧出声,万分惋惜的模样,而后调转方向,走到面色依旧平静的兰裔轩面前:“真是可惜了,可惜了。”

她一边说着可惜,却又忍不住大笑出声,说不出的得意。

“二十年前,你的师傅抛弃了我,而现在,你永远都不可能得到我徒弟的爱。”

那乌青的眼眸,竟是说不出的笃定。

她转过身,与弦月两人面对着面:“你要是敢对他动情,那个人就会死。”

弦月挣开柳心悠的手,愤愤的瞪了她一眼:“柳心悠,你又发什么神经?”

对他动情,哥哥就会死?这是什么逻辑?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她瞪着柳心悠,见她一副正经严肃的模样,不喜欢就不喜欢,她的爱情,她的爱情,早就成了亲情的祭奠。

她望着兰裔轩,深深的凝视了一眼,勾唇,莞尔一笑,这辈子,她不会对任何人动情的。

感情,是牵绊。

“记住我的话,不要对任何一个男人动情。”

柳心悠继续叮嘱道,转而看向一脸不敢置信的夜无极:“从今以后,我们互不相干。”

**

“师傅。”

夜无极看着弦月的背影,被血模糊的视线生出了担忧,谈了口气:“轩儿,爱她,就不要与她继续纠缠。”

他拍了拍兰裔轩的肩膀,脚步沉重,兰裔轩看着弦月的背影,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眼底柔光缱绻,突然转过身:“师傅,她会是我的。”

夜无极停住脚步,看着自信满满的兰裔轩:“我不想你和我一样,被自己心爱的女人,仇恨一辈子。”

第五十二章:武林大会

天尚未全亮,秋阳山庄就已经是人山人海,寒风依旧凛冽刺骨,却丝毫没有减弱这些人如火一般的热情,十年一度的武林大会如期召开。

江湖众人,苦练武功,大都为了能在这武林大会一展身手,扬名立万,而那些乌合之众,通常也会抱着侥幸的心里,也因此,参加武林大会的人数众多,至少需要十天半个月的时间才能决出最后的胜负。

以往的武林大会,共分三轮,第一轮初赛混战,然后决出一百人参加第二轮,第二轮挑战,上台的人可以在余下的九十九人中挑选自己的对手,知己知彼,百战百战,在这场比试中,若是了解对手,便能出奇制胜,进入第三轮,抽签决定对手。

今年的武林大会由前武林盟主念安霸主持,和以往的三轮制比赛制度不同,今年的比赛完全是混战式的打法,而且只有一轮,若是有顶尖的高手出手,很快就能知道最后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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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渐渐放亮,清晨的第一缕曙光洒落,昭示着这全然不同的新一天的开始,阳光明媚,天蓝如碧,一看便知是难得的好天气。

磐城秋阳山庄的擂台上,以一种全新的面貌迎接四方的豪杰。

擂台的正中,是一个呈梯状的架子,足足有十米高,全部都是竹子连接而成,谈不上细,也谈不上粗,一个人踩上去,竹杠纹丝不动,但若是在场的豪杰蜂拥而上的话,必定会有损毁,一旦坍塌,之前的努力必定白费,还会带来伤亡。

竹架的上方,悬着用红绸包裹着的彩盒,阳光下,颜色十分的靓丽,里边装着的便是雪蟾蜍。

竹架的四面八方全是色彩浓烟的红绸,一直延展到贵宾席上,彩带飘飘,视线迷乱,多了不少喜庆,但凡是上台想要争夺那魁主之位的,不能像往常那样按部就班,达到阔步的走上擂台,只能踩着这不能负重的红缎上经过,在这个地方,就可以出手阻拦对手,这让不少轻功不佳的人望而却步。

比赛场上,生死各安天命,那东西轻飘飘的,风一吹,就肆意舞动,若是站在上面,畅通无阻的到达台上,那还好些,若在以前,点到为止,还能保住小命,大不了受点伤,可这样的话,很有可能小命不保。

人在江湖,谁敢说自己没得罪过人的,这要是一时冲动上去了,从上边摔下来,这可是十米的高度,不死怕也要残废了。

贵宾席设在擂台的左右两边,视线十分的开阔,站在上边,可以将台上的比试看的一清二楚,尤其是这次,那十米高的竹台,越到上边,越是精彩,看的越是清晰。

擂台的左边,大部分是周朝的王公贵族,周惠王请来主持大局的念安霸还有一些在江湖的的德高望重之辈,江湖中人,以武服人,若是以前,这天朝的皇帝说什么,都不敢有人违逆,可现在情况却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