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真心的吗?”

“是,我是真心的,也会守护好凤国的百姓。”还有哥哥。

为王为后,她根本就不在意那些,只是如果她是凤国的王上,会好许多吧,不会有那么多的矛头对准哥哥,都向着她来吧。

凤玄凌沉默了半晌,他多少是明白弦月的心思的,他知道,她不会和澜儿抢东西,这样做,肯定是为了澜儿考虑:“我累了,你先回宫休息吧。”

弦月依旧跪在地上,并没有马上离开:“纵观现今天下,各国皆是人才辈出,已是风云际会之时,六国互衡的局面已是不可能,我们凤国并没有争夺天下的野心,但是轩辕和其他国家未必相信,想要独善其身,根本就不可能,更何况现在我们凤国要与兰国联姻,战争在所难免。战场之上,天时、地利、人和还有士气都非常重要,缺一不可,哥哥的身体不好,这次出征楚国抱恙在床,将来东征西战,身体肯定会吃不消的,若是被敌方知道主帅身体抱恙,必定会影响双方的士气,但是我不一样,我身体好,江湖上少有对手,我能和将士们一起冲锋陷阵,必定能鼓舞士气,我能保护好自己,还请父皇成全。”

“你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许是真的疲乏了,凤玄凌的声音是很明显的疲倦。

“所以让白家那丫头为你做事。”

弦月抬头,看着床上闭着眼睛的凤玄凌,并没有太大的震惊,既然他知道的话,哥哥应该也已经知道了吧。

“是。”

“白娉婷一直在为我做事,但是她这么做,都是因为哥哥。”

因为深爱着哥哥,所以愿意做这些辛苦的事情。

“容我考虑一下。”

凤玄凌摆了摆手,弦月说的那些,他都是知道的,但是他已经欠了月儿那么多,怎么还能将她再推上战场。

弦月点了点头,从地上站了起来:“这件事情,父皇不要告诉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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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凤王驾崩

踏进雪桑殿,漫天铺地的记忆随着风一起,迎面朝着自己,兜头兜脑席卷而来,熟悉的树木,熟悉的桌椅,熟悉的秋千架,每一个地方,十年来,和反复出现在梦中的那个地方一模一样,没有丝毫的改变。

弦月推开宫门,凤久澜跟在她的身后,落在她身上的视线随着她的视线,看着这熟悉无比的一草一木,然后从她的身边经过,直接推开两边的宫门,站在她的旁边。

来往无人,傍晚时候的雪桑殿,十分的安静,每天天没亮,就会有人前来,打扫这个地方,等到天亮的时候,这个地方,比冷宫还要冷清,只有凤久澜会偶尔来这边走走,其余的人,未经允许,是不能来这边走动的。

弦月仰着头,一草一木,一屋一瓦,一步步走进去,闭着眼睛,温柔的抚摸着,这些东西,是陌生的,却又是熟悉的,她坐在秋千架上,拽了拽两边的扶手,依旧十分的干净,微仰着头,看着凤久澜,跟在凤久澜身后的白娉婷依旧还站在门口的位置。

这个地方,除了十年前,公主在的时候,她曾跟着爷爷进宫,到过这个地方一两回,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了,殿下把这个地方封闭了一起,就像他的心,随着公主的离开,也一同封闭了起来,你碰得到,却怎么也进不去。

“哥哥,你给我推。”

凤久澜笑了笑,干净如梨花一般,夕阳下,那金色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越发的柔和,干净的眸光,是足以让任何人沉溺的柔情。

他走到弦月的身后,像小时候那样,一下下,轻轻的推动着秋千架,白衣墨发,还有那清脆银铃般的声音,在整个雪桑殿的上空飞扬。

一切,仿佛回到小时候,那个时候的他,还要哥哥抱着才能坐在秋千架上,她坐在上边,只要那秋千微微的晃动,哥哥担心他会从上边摔下来,根本就不会真的推,而大部分的时间,是凤久澜抱着他,让随行的小太监推着他们一起,在秋千架上晃荡。

“父皇和你说了些什么?”

凤久澜停止推动,稳定秋千,手放在弦月的肩膀上,轻声问道。

弦月双手捉着两边的秋千,淡淡的哦了一声,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不过就是些忏悔懊恼的话,希望能得到她的原谅,不过这些他应该是不希望哥哥知道这些,所以才会单独和自己说的吧,其实就算她不说,哥哥心里应该也清楚,除了对自己说这些,他们之间,能说的话,少的可怜。

凤久澜松开放在她肩上的手,与她一起坐在秋千架上:“还在责怪父皇吗?他毕竟是我们的父亲。”

凤久澜有些无奈,那梨花般干净的眸是淡淡的心伤:“父皇他待我是极好的,你就不能看在哥哥的份上?”

凤久澜轻叹了口气,弦月摇了摇头:“哥哥,父皇确实是觉得有愧于我,请求我的原谅,但是从头到尾,我从来就没有怪罪过他,谁都没有义务对另外一个人好,就算那个人是我的父亲也不一样,我感念每一个对我好的人,尤其是那些为了我可以做到不顾一切的人,所以呢,无论将来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不会抛下哥哥一个人不管的,兰裔轩也是一样,因为你们的好,我能够真实感觉得到。”

弦月握住凤久澜的手:“父皇对哥哥很好,他现在这个样子,你心里肯定不好受,对我们来说,至亲的人离开,难过是肯定的,母妃的死对父皇的打击很大,李公公也说了,自从她离开之后,父皇的身子就不灵光了,他是个深情的男子,如果不是为了我们,说不定早就追随母妃而去了,现在,我们都已经长大了,在他眼里,哥哥是个好太子,凤国交在你的手上,他放心,而我呢,也再不用他担心了,十几年了,精神和**双重负担,他已经太累了,或许对他来说,离开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哥哥不用难受,无论我在不在凤国,你都不是一个人的,我会好好守护着你的。”

弦月的声音冷静,就像她的心,也是一片的平静,因为没有投注那么深的感情,其实她和凤玄凌真的就只是两个陌生人而已,或许十月怀胎,他也曾不顾政事,整天绕在她心爱的女人身边,等待她的降临,在她顽皮的时候,他或许会像个小毛孩子一般,激动的趴在她大大的肚子,轻轻的抚摸,但是这一切的关爱,不是给她的,而她,突然的降生,就被他认定是害死生母的孽女,被人又爱又恨的感觉其实一点也不好,或许一开始还有过渴望,不过早就已经死心了,也或许,真的是默认了她的想法,如果不是从天而降的自己,降临的那个人真的是他们女儿的话,或许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吧。

“哥哥,人总有一死,谁都避免不了,父皇已经老了,早晚都会离开我们,这个时候,我们彼此安好,他也是最安心的。”

“月儿。”

凤久澜将弦月揽在怀中,弦月靠在他的身上,汲取着他身上如梨花般干净温暖的气息,因为只是站在了一个旁观者的立场,所以可以做到如此冷静而又理智的分析一切。

死,对很多人来说都是解脱,但是对于那些活着的人却不是这样的,亲人的离开,足以成为每个人心间的伤,但是如果不是至关重要的,那种悲痛很快就会随着的流逝一点点慢慢的冲散,对她而言,凤玄凌便是如此,心里酸酸的,有些难受,但是很快就可以过去。

父皇对她说了什么并不重要,最关键的是她对父皇说了什么,凤国的女王,如果哥哥知道,就算是那是她想要的,他也不会同意的吧。

两个人坐在秋千架上,从傍晚的时候一直聊到天色暗沉,白娉婷依旧站在门口的位置,整个人靠在门上,看着坐在秋千架上的两个人,满脸的羡慕。

“殿下。”

李德全从白娉婷的身边经过,直接走到凤久澜的跟前,躬身道:“王上想见你。”

凤久澜看了弦月一眼,起身匆忙离开,李德全依旧躬身站在弦月跟前,没有离开,恭敬的叫了声:“公主。”

弦月抬头,示意他说下去,雪桑殿没有点灯,但是今晚的月色却是极好的,淡淡的银白色洒向大地,宁静而又祥和。

“李公公,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在凤国皇宫的那段时间,李公公对她还是不错的,她心里也没把他当成奴才看,身为父皇的贴身近伺,他应该清楚母妃与父皇的那段过往吧,知道深爱着母妃的父皇不能接受她离开的打击,也明白他的矛盾,所以总会对自己处处关照。

李德全看着弦月,这张脸和先王后真的相似,尤其是那一点朱砂,也长在了相同的位置,他还是保持着躬身的动作,态度恭敬:“公主心里还在责怪着王上?”

弦月靠在秋千架的一边,看着李德全,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因为说那么多,他未必会相信,毕竟凤玄凌这样对待女儿的态度确实让人喜欢不起来,也就是她和哥哥的关系好,心里才不至于会失衡,甚至希望他给哥哥的关爱能多一点,那样的话,自己不在的时候,他给哥哥的保护也能多一些,其实没什么埋怨不埋怨的,对于现在所拥有的,她并没有什么不满。

李德全在心底叹了口气,是责怪的吧,也是,对公主,王上根本就没尽到身为父亲的责任:“公主,老奴知道你是个懂事乖巧的好孩子,之前确实是皇上对不起你,但是你也要站在他的立场,他也有自己的苦衷。”

李德全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老奴是看着皇上长大的,他生性淡泊,从小对什么东西都不大感兴趣,直到遇上了先王后,老奴不知道男欢女爱的事情,不过能感觉的出来,王上是真的爱惨了先王后的,当初力排众议立先她为王后,之后又为了她与众大臣叫板,不再纳妃,她的过世,给他的打击太大,那段时间,老奴都怀疑王上会不会随着王后一同去了。”

李德全边说边掉着眼泪,他是看着凤玄凌经历这些事情的,凤玄凌还是太子的时候,他就伺奉着,他待他一直是不薄的,一切的过往成风,如今他看着凤玄凌这个样子,心里自然是不好受的。

那段时间,王上的心情低迷,整个人整天端着酒瓶子呆在乾仓殿,就像是行尸走肉,他的心已经跟着先王后离开了,不过是为了太子和公主才会留下,所以之后才会纳妃,不过是想留给殿下一个完好的凤国而已。

“公主和王后太像了。”

他失神的看着弦月,怎么看怎么像,可她们两个给人的感觉却是不一样的:“每次王上见到公主,都会大醉不醒,王上这个样子,以前的一切就都不要计较了吧。”

李德全说到最后,居然失声哭了出来,王上他其实真的很可怜,生在皇家,好不容易得到的爱情,就像是一现的昙花,说没有就没有了。

弦月点了点头,谈不上是什么滋味,被他说的心里酸酸的,也不大舒服,那个人,毕竟是他的父亲,对哥哥也很好,比起苏家的父母,至少他对自己是存着真心的。

“李公公,我没有怪他,一直都没有。”

她看着李德全,表情诚恳,让人信服,李德全抹了抹眼泪,笑着道:“那就好那就好。”

弦月跟着点头:“你说的那些话我都知道,父皇那边还需要你照应着。”

李德全诶了声,指着门口的方向:“那老奴先行告退了。”

弦月点了点头,恩了一声,便看到李德全转身小跑着的背影,明明都快老的跑不动了,却还是迈着小碎步,没有停下,对于宫里这个一直陪伴父亲的老人来说,他应该是将他当成弟弟照顾着的,只是,他不会这样承认罢了。

“公主。”

李德全刚走,白娉婷跟着走到她的跟前,这个时候的雪桑殿太过安静了,刚才她和太子还有李公公说的那些话,她站在门口,听的一清二楚,不是没有震惊的,王上对她的态度,她一直都看在眼里,心里偶尔也会想,如果她的父母也这样待自己的话,她一定会怨恨一辈子的,毕竟先王后的死,她什么都不懂,被安上那样的罪名,实在无辜,不过她却相信弦月说的那些话,她的眼里,是坦然,是诚恳,一个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难怪爷爷一直会对她赞许有加,愿意为她做那么多的事情,凤国有这样一位公主,是凤国百姓的幸事,只是她对生死真的看的那般淡然吗?如果现在躺在病床的那个人是殿下,她还能说出那样的一番话来吗?

弦月仰着头,指着旁边的小凳子,示意白娉婷坐下。

“娉婷姐姐,这么多年,你向哥哥表达过自己的心意吗?”

嘴唇微微抿起,向殿下表白自己心意吗?她看着弦月,摇了摇头。

“你成为太子妃的话,我会很放心的。”

白娉婷笑了笑,都已经快要忘记对殿下的感情了,感情太深,潜入骨髓,早就成为了生命的一部分,是什么时候开始动心的?好像从第一次见面就把他放在了心里,当时的他,只有八岁,抱着两岁的小公主,那笑容就像三月的春风,温暖拂人,让人陶醉。

之后,公主离开,他一蹶不振,她天天陪在他的身边,她遵从公主的命令,从未对他提起过公主临行前的交代,只是默默的做着她吩咐的那些事,两边跑着,总算没有辜负公主的信任。

想到过去陪伴着凤久澜身边的那段时光,她的心莫名一紧,有些疼,却又是甜的,然后,紧抿着的唇慢慢放开,绽放出如花般娇艳的笑容。

“公主,我觉的就这样,很好。”

是真的觉得很好。

这么多年的朝夕陪伴,她心底的秘密,殿下怎么可能没有发现,如果他对自己真的有意,怎么会等她自己亲自开口,每次她从宫里回到家中,爷爷总会将她叫到书房,尤其是这两年,自家的孙女,心里的那些小九九,爷爷怎么会不知道,他捅破了,问她想不想成为太子的女人?如果她愿意的话,他就厚着脸向王上请旨赐婚,她当时就拒绝了,没有过多的想法,只是本能的就想要拒绝,总觉得一旦成为太子妃,就不能像现在这样,近距离的与殿下一起了,能这样静静的在一起,对她来说,就是莫大的幸福。

“你那么爱哥哥,就不想和他永远在一起吗?”

明明可以在一起,为什么不呢?

白娉婷笑了笑,那笑容就像是隔着重重的迷雾,让人觉得不真实,她点了点头,诚恳道:“自然是想的。”

怎么会不想呢,她的心,还有人生当中最美好的时光都给了殿下,当然希望能够与他长相厮守,白头到老,但是很多事情,不是自己想就有用的。

“公主,殿下他最最在意的还是您。”

和王上不同,王上是个为爱情疯狂的女人,他可以为了王后和满朝的文武对抗,而殿下却是为了亲情,能让他和朝廷文武大臣对抗的就只有公主而已。

“吃饭的时候,殿下会在旁边的空位上多摆上一副碗筷,他拿起筷子,会先给那个空荡荡的碗夹满了你喜欢吃的菜,然后才会自己用膳,他每天都会到雪桑殿,我就偷偷跟着他的身后,却从来都不敢进来,只是远远的看着他的背影,怕被他发现,他仰头看着这里的一草一木发呆,有些时候会坐在秋千架上,一坐就是大半天,而云轻痕是知道这些的,大半夜的时候,他不管不顾天气,会疯狂的冲到雪桑殿,然后在这边睡觉,对殿下来说,公主您不仅仅是妹妹而已,他最最在意的或许只有你一个人,公主也是一样的吧,不过我想,殿下对我,总归是有感情的,但是这样的感情不足以让他此生只有我一个女人。”

殿下从磐城回来的时候,对她提起过公主的事情,别的事情,已经渐渐模糊,只有那一句,一生一世一双人,牢记在心头。

白娉婷仰着头,雪白的颈项,在月光下划出优美的弧度,那般的清冷孤傲,那清涟的泪水顺着眼角,打湿了整张脸,真是爱惨了吧,不然怎么会有这么深的感受。

白娉婷吸了吸鼻子:“我想过的,真的想了很久,我太爱他了,一旦成为他的女人之后,怎么可能忍受的了他和其他的女人恩爱缠绵,我会生气,会伤心,会嫉妒,或许会发狂,我不想也不能让自己变成殿下讨厌的样子,如果永远像现在这样,殿下记住的也会是我的好,我曾经和他在一起的那段安静的时光,别的女人给不了,这样的话,将来他或许还会想起我,觉得我是最好的,这样才是最好的,不是吗?”

她看着弦月,淡淡的问出了声,眼前却早已经是白花花的一片。

“公主马上就要嫁到兰国了,殿下一定会放心不下公主一个人,我已经和爷爷说好了,将来就作为公主的陪嫁侍女,我会像之前照顾殿下那样细心的照顾公主,会用自己的生命保护您的安全,我会带着很多很多关于殿下的回忆离开这个地方,替殿下永远的守护公主。”

弦月看着她,笑着点了点头,她觉得自己没有选错人,心里酸酸的,鼻子也是:“娉婷姐姐,你怎么这么傻?”

她有些想哭,为了白娉婷对哥哥的感情,比起念小鱼,华初雪,宁云烟那些人,她的爱是真正纯真无垢的,这才是真正的爱情吧,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白娉婷擦了擦眼泪:“我不傻,我这样做也是为了我自己,我很自私,真的,如果这样做的话,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终其一生,他都不会忘记我的,既然已经成为不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付出了那么多,我总要在他的生命中留下痕迹。”

弦月点了点头:“一定会的,哥哥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娉婷姐姐,一辈子都会记得你这个人的。”

白娉婷看着弦月,带着小心,有几分犹豫和挣扎:“公主,你有没有想过,殿下有一天也会离我们而去?”

她问的温婉,其实彼此的心里却都明白离开的意思。

弦月看着漆黑的夜空,头靠在秋千架上,紧抿着唇,因为白娉婷的这个问题,眉头拧成一团,过了好半天,就在白娉婷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却突然开口了:“有想过。”

“公主到时候还能用今天的这番话安慰自己吗?”

十几年精神和**的双重负担,殿下何尝不是一样的,只是那个时候还能像今天这样坦然的面对吗?

弦月沉思的很久,摇了摇头:“每次想到心就会好痛。”

单单只是想法,一颗心乱入丝麻,如置冰窖,浑身冰冰凉凉的,然后便极力克制着自己,再不敢往下想,担心自己会发疯发狂。

夜,渐渐深了,雪桑殿越发的安静,两个人就静静的坐着,不想动,也不想开口说话,凤久澜去了那么久,还是没有回来,可两个人都不愿去想发生了什么事。

半夜,安静的皇宫突然炸开了锅,一下子沸腾热闹了起来,弦月突然坐直了身子,脊背僵硬,还没去想发生了什么事,就有太监急忙忙的冲了进来,慌里慌张的,在弦月的跟前跪下,痛呼了一声:“公主,王上驾崩了。”

第一百零九章:遗诏

这是弦月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窥探死亡,她的父皇,静静的躺在从东海深处挖掘的千年水晶棺木之中,脸上的笑容祥和而又安静,看不出一丝的痛苦,听哥哥说,他临死前似乎产生了幻觉,他说,母妃来接他了,脸上也是带着笑容的,还是和以前一样漂亮,她说她是爱着自己的,没有嫌弃自己又老又丑,她果真还是善解人意,终究还是谅解自己的,他伸出了自己的手,然后,那苍老而又瘦弱的手,一点点慢慢的垂下,皱巴巴的脸上是满足而又幸福的笑容,然后,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父皇死前交代,要将他和母妃葬在一起,后宫的其他女人死后,不准进入皇陵,那些没受过他恩宠的人可以离宫,一夜夫妻百日恩,可他对后宫的这些女人,尤其是那些缠绵恩爱的,只是更加憎恨而已,那是他对母妃背叛的证明。

或许是已经听进去了弦月的话,凤久澜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但是弦月知道,他心里是难过的,只是常年在这样的高位,早就习惯掩藏自己的情绪罢了,高处不胜寒,越是在高位,就越是无奈。

弦月神情有些麻木的站在凤久澜的身旁,凤国的皇室人丁单薄,他们身后站着的是凤国的文武大臣,头上戴着白色的布条,腰间系着白色的腰带,而那些妃嫔则跪在地上,不停的哭,按照规矩,后宫中有所出的女子在先皇死后,是可以跟着儿子一同到受封地安享晚年的,但是凤国的这一脉,就只有弦月和凤久澜两个人,这些妃嫔没有一个生过孩子,就只能呆在冷宫或是出宫,去庙里静修,这也就是意味着平日里那些养尊处优的女人今后就只能过清贫的生活。她们,到底是真心为躺在棺木里的那个人心伤还是为自己今后的生活担忧呢?

弦月看着那一张张年轻的脸,还有那不停哽咽着的哭声,整个宫殿站满了人,到处都是人,入眼一片的白色,那让人心伤的颜色,可那风,却是空旷的,吹在脸上,直冷到了心里。

她紧紧的贴在凤久澜的身上,却还是觉得冷,蓦然想到白娉婷的问题,更是冷的直打寒颤,如果现在,棺木里躺着的那个人是她紧紧的贴着的那个人,她该怎么办?心,又开始痛了。

“月儿。”

弦月猛然转过身,仰头看着轻唤自己的凤久澜,傻傻的应了一声,脸色苍白,嘴唇略有些发紫,凤久澜笑了笑,和往常一般无二的笑容,以为她是因为担心自己才会如此,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脑袋:“哥哥没事。”

弦月笑着点了点头,凤久澜并不知道她现在的担忧,虽然对凤玄凌谈不上有太深的感情,但那毕竟是她至亲的人,而她至亲的人就只有身边这一个人了。

李德全手中拿着圣旨,跨国乾仓殿的门槛,高举着手中的圣旨,底下的人全部跪了一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弦月与凤久澜跪在一起,看着李德全手中拿着的圣旨,一颗心也有种被提起来的感觉。

“奉天承运王上诏曰:凤国,凤国百姓之凤国,有德者居之。朕受命于祖宗,夙兴夜寐,欲奋发图强,却耽误声色,朝政浮动,士大夫不能享竹林之风,兆亿之民战兢而活,幸有德才太子安定邦国,保凤国安宁。然纵观现今天下,各国皆是人才辈出,已是风云际会之时,六国互衡实难持久,奈何天心不予朕,国祚虽存,朕何忍以一家之天下,而毁凤国百姓于一旦?太子澜爱民如子,深得百姓爱戴,奈何身子作恙,实不能披巾挂帅,指挥将士于阵前,今有女羲和人品贵重,武功谋略,历练有成,天下臣服,是以朕传位于爱女羲和,以临凤国。圣王已出,望凤**民拥护爱戴,钦此!”

宣读到最后,李德全也是一脸的震惊,看了旁边的凤久澜一眼,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而下边的大臣却已经各自议论,炸开了锅。

凤久澜也看着弦月,这样的结果,完全在他的预料之外。

“哥哥。”

弦月轻叫了一声,叩头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然后,在诸位大臣又惊又愕的目光中,走到李德全的跟前,从他的手中接过圣旨,而李德全则是一脸疑惑的看着弦月,自信从容,一身威仪。

她高举着手中的圣旨,文武大臣僵在原地,没有动作。

“储位之事怎能只凭那一纸圣书,皇上圣明,更不能将凤国王位传给一介女流。”

其余的大臣也跟着附和。

“储位之事不凭王上留下的遗诏,难道任由李将军说了算吗?”

十年前,年仅四岁的弦月杀死了他的爱女,手段之强硬,让他这个武将也自叹不如,虽没有新仇,单就那旧恨,就已经让李维安对她恨入骨髓,太子仁善,这弦月要是登基成了女王,如何还能有他们李家的好日子过。

“李将军凭什么看不起女子,凤国的开国之君凤英当年跟着始帝南征北战,才有了现在的凤国,也才能有你李将军。”

“太子殿下爱民如子,多年来,为了凤国百姓兢兢业业,深得凤国百姓爱戴。”

“太子殿下身体抱恙,多年来为了凤国百姓,夙兴夜寐,身体早就已经透支,纵观天下局势,周王朝早已没落,现不得不依附轩辕,轩辕世子野心勃勃,天下战争实不能免,太子能挂帅带你们上战场吗?战场之中,将士士气高涨,能以一当十,捉住战机,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若是主帅不能亲临战场,如何能激励士气?但是这些我能,我能带着将士冲锋陷阵,带着他们捍卫凤国的每一寸领土。”

李德全看着弦月,忽然有些明白,天下乱世,这王位根本就是个烫手的山芋,像她这般聪慧的女孩,会这样做都是因为殿下吧。

殿下的身子不大好,战场之上,气候恶劣,殿下每年都要发病,那个时候,群龙无首,凤国的将士该怎么办?

李维成还想再说些什么,白家的当家白寿突然站了出来:“微臣记得,公主出生前的晚上,星光明亮,九天之上,凤凰翱翔,金光围绕,直到第二日拂晓,公主降生才将那金光划破,一扫数日的阴霾,此乃天降祥瑞,公主是上苍赐给我们凤国的凤凰,是像先祖那样,守护我们凤国百姓的安宁。”

白寿刚说完,对着弦月,直接跪了下去:“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凤国的白家虽然不能和楚国的白家相提并论,不过也有数百年的历史,这白寿辅佐了三代君主,身为三朝元老的他在朝中自然有自己的势力,再加上他为人公正,知识渊博,朝中的一些中间流派也以他马首是瞻,他跪下之后,一大部分的也跟着他对着弦月行礼,高呼声响彻整个乾仓殿,李德全看着弦月,只觉得她意气风发,王上他选择了公主,是对的吧。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下方李维安转过身,看着身后跪了一大片的大臣,气的咬牙切齿,还是没有下跪,李德全抬头,转过身:“李将军是想要违抗先王的旨意吗?”

凤久澜看着弦月,那温和清润的眼眸,闪过太多的无奈和疼惜,上前走了几步,直接跪在弦月的跟前:“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而李维安一派的人见凤久澜跪下了,弦月冰冷的眼神直扫的他们头皮发麻,慌忙跪下,低着头,不敢说话,若是换成其他人,必定知道大局不可扭转的道理,早就跪下了,可李维安却是死脑筋,恶狠狠瞪着弦月,就是不肯下跪。

“跪下。”

弦月皱眉,清亮的眼眸眯成一条长长的直线,手中的圣旨已经凌空飞了出去,像是坚硬的石头,直接打在李维安粗壮的大腿上,李维安尖叫了一声,整个人失去平衡,跪在弦月的跟前。

“这是先王让你跪下的,谁要是不服气,我可以马上让他去质问先王。”

其余的人一听,哪里还有不明白,这根本就是变相的威胁了,质问先王,先王都已经死了,他们就只能跟着去了才能见面问一问,更何况,就算到了阎王殿,他还是王,他们依旧是大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们凭什么质问?一个个噤若寒蝉,就连大声呼吸也不敢。

“为表孝心,三日后,我会亲自送父皇去弦月山的陵墓,将他与母妃合葬在一起。”

弦月高声说道,嘴角上扬,冷眸扫过扶着膝盖的李维安。雪桑殿内,凤久澜与弦月两人面对面的坐着,他们的身后,云轻痕、白娉婷二人负手而立,默不作声。

凤久澜看着弦月,良久,是一声绵长而又饱含无奈的叹息:“月儿,你何必这样做?”

他拍了拍弦月的手,满脸的愧疚:“是哥哥害了你。”

弦月摇了摇头,对白娉婷还有云轻痕摆了摆手:“我要和哥哥单独说会话,小心守着门口,别让任何人靠近。”

“是。”

两人齐齐的道了声,跟着离开。

“哥哥。”

弦月紧紧的握住凤久澜的手,趴在桌上,清亮的眼眸认真的盯着他:“做最平凡的人,过最简单的生活,我知道这是你的愿望,寻常百姓的生活确实简单,可每天围绕着的不过是柴米油盐酱醋茶,那样的人生对我来说实在是太没有意思了,现在的我就是最平凡的人,我的生活也很简单,守着自己想要守护的人,然后为自己爱的人争取那些他想要的东西,这样的人生没什么不好。”

“月儿。”

凤久澜叫了声,打断弦月的话,寻常百姓,至少生命无虞。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哥哥听说过这句话吗?无论是盛世还是乱世,最可怜的还是女人,兴盛的时候,百姓每年要缴纳赋税,去丰盈那些王公大臣的私人库房,国家亡败的时候更是,他们流离失所,寻常百姓家的女子可以保住性命,但是他们的丈夫却远在战场,随时都有可能丧命,她们日日担心,这样的心情,哥哥应该清楚,那样提心吊胆的生活,我不要,与其天各一方,相互牵挂,我更愿意和他们一起上战场,哥哥,无论我是不是凤国的王,我都注定要上战场的。”

凤久澜看着弦月,温柔的整理着她的发丝,每次她总有那么多让人信服的大道。

“既然知道我会担心,为什么还要那么做?”

为什么还要独自担下一切的责任呢?

“哥哥对我是什么心情,什么态度,弦月也是一样,我会尽我最大的力量,守护哥哥,守护整个凤国,我相信我自己有那个能力,哥哥会怪我吗?”

凤久澜看着弦月认真盯着自己的眸,伸手将她揽在怀中,轻道了声:“傻瓜。”

如果她想要,不要说是王位,就算是自己的性命,他也是愿意舍弃的,只是他怎么忍心,让她扛下那么大的担子。

“再过不久,兰公子的人应该就会来我们凤国提亲了吧。”

弦月笑了笑:“哥哥,将来这凤国还是你的,哥哥的东西,月儿是不会抢的,也抢不走,这些年来,哥哥为了凤国兢兢业业,却有一些人只顾自己的利益,自以为有点小功绩,贪赃枉法,聚敛财物。”

弦月挣开凤久澜的怀抱,站了起来:“现在刚好让他们将那些东西吐出来,充盈国库,作为军费开支,还能整顿朝政,肃清朝野的不正气息。”

一举数得,何乐而不为?

“是哥哥做的不够好。”

弦月摇了摇头:“哥哥心慈,父皇的耳根子软,那些大臣要是认了错,很快就过去了,这才导致朝中会有那么多的蛀虫,有道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更何况我还是新君。”

弦月挑了挑没,她想要做什么不言而喻。

“那么多的人,若是一下子全没了。”

对于这个问题,凤久澜之前并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贪赃枉法之辈太多,若是一下子清除,那整个凤国也会跟着乱的。

“哥哥放心,我不会让凤国乱的。”

凤久澜看着弦月,他就是担心这个问题,弦月要做的事情,他定当全力支持,这些年来,李家的势力越来越大,朝野之中,盘根错节,他原本想等即位之后,自己亲手解决的,可现在,月儿是准备将他们一下子连根拔起了,李维成是个莽汉,当年李贵妃的事情,他至今耿耿于怀,若是弦月是公主还好,可现在,他一定不会罢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