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碧海青天下,是袅袅升起的炊烟,伴着山间的风一起送到跟前的,还有浓浓的香味,眺望远方,那一个个大如圆盘的树盖遮挡住了下方的世界,明明是自然的,却又让人觉得这一切是有人故意而为之的。

往下是一段崎岖的下坡路,弦月直接背着凤久澜,如履平地,刚到了平地,云轻痕和凤久澜顿时有种惊呆的感觉,树木遮掩下,一望无际的平地上,是连绵起伏的帐篷,清一色的白,就好像是连绵起伏的雪山。

弦月刚到,将凤久澜放下,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含在口中,悠长而又尖锐的口哨声响彻九霄,就像是海上的狂风,仿佛能将那些固定的树盖掀起。

凤久澜和云轻痕都有些吃惊,几个人继续向前走了一段路,不过一会的时间,正前方突然出现了一群身着绿裳的女子,那般鲜亮的颜色,和那绿色的树木融为一体,却与那白色的帐篷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们齐齐走到弦月跟前,躬身跪下:“公主。”

弦月嗯了一声,手指着旁边的凤久澜:“今天殿下也来了。”

绿衣女子抬头,皆十分年轻,朝气蓬勃,眉眼间蕴着一股英气,看着凤久澜,面露尊崇:“给太子殿下请安。”

凤久澜看着弦月,弦月对着凤久澜笑了笑:“哥哥等会就知道了。”

她笑着重新挽住凤久澜的手,靠在他的怀中:“你们都起来吧。”

弦月拉着凤久澜,两个人又走了几十分钟,才跑过那些如雪山般连绵起伏的帐篷,斜阳漏照,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平地,不过,那一望无际的平地上,你丝毫不会感觉到空旷,因为那一片,全都是黑压压的人头。

操练的,射箭的,还有兵器相撞发出的打斗声,赤橙黄绿青蓝紫,每一个人头上都绑着不同颜色的丝带,彩带飘飞,整个天地其他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两边插着各色的旗帜,围绕着正中素白的颜色飘飞:“哥哥。”

弦月轻轻的叫了一声,一跃腾飞到正中将台的位置,直接取下插在正前方的白色旗帜,万籁俱静,那是一种你明显能感觉到的变化,只是短短的一瞬,真的只是眨眼的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就连那些在枝头乱飞的鸟儿也能感觉到这边的肃静,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

弦月连续挥了挥手中的白旗,安静的世界顷刻间被打断,那些各自忙着的将士们像潮水一般,有序的向着正中的位置靠近,那么多的人,没有任何的推搡,等弦月手中挥着的白旗停下,所有的士兵都分成了纵横捭阖的方阵,形成了无数个方阵,气势恢宏,而方才那些迎接弦月和凤久澜的女子们,一一站在了阵前当头的位置,严阵以待。

她们手举着手中的长枪,森森的银亮,在阳光下也烦着冰冷寒意,弦月站在高处,只觉得这一刻,看着那一双双坚定而又虔诚的眼眸,只觉得自己体内的火焰再一次熊熊燃烧,如火一般的激情,像是要把她烧成灰烬,每一次,站在这个地方,她的心跳都会觉得加速,然后充满了力量,这些人和她一样,与她同在,与凤国同在,这一刻,她坚信,只要有这样一群人,她就是无所不能的。

“凤国的巾帼们,你们好吗?”

远远地,弦月的声音通过内力,穿透碧霄,传到每一个角落。

“好!好!好!”

天在震动,地在发抖,那一声声,像是炸弹爆破了一般,特属于女子尖锐的叫声,却又充满了力量,我的耳膜在嗡嗡直响,直刺的人耳膜生痛,看着那一张张蓬勃而富有朝气的脸,或许没有其他女子的白皙,可她们举着长枪的手却充满了力量,仿佛能撑起整片天地。

云轻痕和凤久澜被震的连连后退了好几步,这一刻,不用弦月说什么,他们也能知道,这些人,十分的尊崇的弦月,她们的眼,在望向那素白的身影时,就像是虔诚的信徒膜拜心中的神,真诚的撼动人心。

“殿下。”

云轻痕看着底下那一张张脸,嘴巴微微张开,看着凤久澜,呆呆的叫了一声。

凤久澜转过身,那温和的眸像是有烟火迸射,摧残明亮,将这一大片天地照亮:“轻痕。”

他叫了声,然后手指着弦月的方向:“你发现了吗?”

云轻痕迷惘的望着凤久澜,不明白凤久澜指的是什么?

凤久澜呆呆的看着弦月,嘴角始终是上扬的:“威仪。”

就像是一只沉睡的凤凰,突然睁开了眼睛,整片幽暗的天际,顿时变的明亮起来,那张开的翅膀,巡视着她的臣民,他一直都知道,月儿的身上又让人臣服的威严,她没有野心,却让人觉得霸气,她看似随意,却能让人放心托付。

和月儿相比,他反倒显的优柔寡断,他爱民如子,可这病怏怏的模样,怎么都无法让人觉得放心吧,他没有一国之君该有的威仪,若是生在太平盛世,或能维持百姓安居,但在这样的乱世,并不是一件好事,他和父王一样,都太过心善,所以李维安为首的蛀虫才能祸害凤国那么久,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甚至还会将百姓推向水深火热之境,所以,在知道父皇遗诏的那一刻,他并没有过多的阻止,他不想月儿承受那么大的负担和压力,可这样的结果,他又有太多的无可奈何,他恨自己的无能,却又无能为力。

“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我凤国的子民,你们身上流着的是凤国的血液,但是这么多年,是谁养育了你们,是谁给你们提供了衣食住行?”

弦月挥着手中的旗,直接放在了右手边的位置,与底下的人群相对。

“是公主!公主!”

弦月摆了摆手,底下的人顿时停止了自己的欢呼声,数千双眼睛齐齐的看着弦月。

“你们最应该感谢的是凤国,是凤国给了你们一个家,你们身边站着的伙伴,就是你们的亲人,还有凤国的百姓,你们身上穿的,每天吃的,都是因为他们的辛苦劳作,如果将来有一天,凤国的城门被攻破,吃苦受难的会是谁?”

“我们好不容易才有的家园会被战火燃烧成为灰烬,而那些养育你们的百姓会流离失所,我们不希望战争,但是那些野心勃勃的人不会放过凤国,不要以为你们是为了凤国牺牲,为凤国的百姓留学,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你们只是在报恩,报答那些养育你们的父母,我也是一样,身为凤国的公主,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让那些辛勤劳作养育我们的父母能够继续过上安平的生活,给你们这些曾经和我一同作战的姐妹和谐团结的家,我们天生肩负责任,保家卫国。”

“保家卫国!”

“保家卫国!”

“保家卫国!”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仿若横扫天下的千军万马,凤久澜看着那飞舞着的素白衣裳,心头是忍不住的骄傲还有激动,这一刻,他有一种冲动,脱下身上华丽的锦衣,拿着长枪,与那些人一起,高声呐喊着保家卫国,等将来某一天,随同着那白衣女子一同奔赴战场,他相信,深深的坚信着,她会做到今天承诺的,给凤国百姓一个安定的生活,给这些巾帼们一个安稳的家。

此起彼伏的声音,在耳畔萦绕,久久不绝,弦月转过身,对着凤久澜笑了笑,挥了挥手中的白色旗帜,凤久澜看着她,点了点头,那是对她的赞同,也是最为真挚的肯定。

“今天,我们凤国的太子殿下也来了,我凤国的巾帼们,你们是不是该展示一下自己的风采?”

“是!”

凤久澜站在弦月旁边的位置,手中拿着她方才拿着的白色旗帜,按照弦月说的,向左边挥动了三下,瞬息万变。

整齐成列的人群向四面八方散了开去,正中空出了偌大的一片空地,很快有很将箭靶送了上来,最前头的几列有序的向后倒退,站在正中位置的队伍很快补了上来,她们的手中拿着箭,瞄准箭靶,直接射了过去,十发至少九中,看的一旁的云轻痕目瞪口呆,而凤久澜,只觉得心头的一把火被点燃,然后熊熊的燃烧了起来,血液开始沸腾,这是他第一次如此遗憾自己不能有一个好的体魄,随同这些人一起奔赴战场,甚至是痛恨,也是他第一次深刻的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的喜欢站在这个位置,指点江山,指挥作战。

一批队伍退下,很快有人抽出刀剑,树桩隔开的人群,那是和战场几乎一模一样的混乱打法,木头制成的剑,依旧是锋利的,而那些人,几乎可以做到灵活的避开每一次攻击。

弦月看着凤久澜因为激动兴奋而微微涨红的脸,看着底下那一个个身后敏捷的女子,心头涌现的是说不出的骄傲和自豪,这是她的军队,属于凤弦月的军队,在这个地方,只有相互团结,一致对敌,这些人,会和她一起,成为守护凤国的顶梁柱,脊梁骨。

离开了将台,弦月又带着凤久澜去了另外一些地方参观,这个地方,几乎是完全封闭的,而那些食物还有日常的用品,都有专门的人定期从外边送来,而那些女将士们常年就呆在这个地方,接受训练,她们有自己完全规律化的生活方式,也有自己的娱乐方式,这么多的人在一起,怎么都不会觉得孤单。

直到离开,凤久澜的心情还是没有完全平静下来,他脑海中浮现着的还是那一张张称不上艳丽,皮肤甚至有些粗糙的女子,她们英勇强悍,她们忠心一片,她们丝毫不逊色于任何一个男子。

弦月和凤久澜两个人靠着马车,面对面的坐着,虽然走了一大段的山路,可此刻两个人都没有任何的睡意,相反的,比起来的时候,精神更加的抖擞。

“那些人,或者因为太穷被父母遗弃,或者因为家里发生了灾害与父母走散,还有些是因为战争,大多都是孤儿,有些并不是我们凤国的百姓,都是娉婷姐姐找来的,之后就一直呆在那个地方接受训练,没有再出来过。”

弦月靠着对边的凤久澜,淡淡的陈述道。

当年离开凤国之前,她去找了白娉婷,直到现在,对于白娉婷,她是真的非常欣赏的,官家的千金小姐,她当时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没想到她却能坚持到现在,而且还做到这么好,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哥哥,爱情的力量到底有多伟大,她在她的身上看到了,以前一直觉得难以置信,可现在,好像这一切,换成自己似乎也是能做到了,只要觉得值得,倾尽一切,尽心尽力,又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好的呢?

天下的趋势向来如此,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始帝统一了天下已经有五百多年的时间,可周朝早就已经开始走下坡路,甚至是**,根本就持续不了多久了,轩辕野心勃勃,却又一个与他完全不相上下的兰国,战争,早就是已经注定好了的,而凤国,只能在这样的夹缝中生存,而她和白娉婷说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哥哥。

“王上为什么会想到找这些人?”

云轻痕看着弦月问道。

“轻痕,你听说过一句话吗?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如果你是高官,对于那些上门巴结的人必定会不屑一顾,如果你对那些身处困境的人伸出援手,他必定会感恩戴德,就算只是滴水之恩,他也会记住你一辈子,这就是差距,你有过快要饿死的经历吗?轻痕,你可以试试。”

弦月戏谑道,然后又是一脸的认真:“那个时候,你因为饥饿快要死去的时候,你的心里一定会在想,谁要是能给我一个馒头,就算是这辈子给他做牛做马我都心甘情愿,那些人,就有过这样的经历,而我不但给了她们想要的馒头,还给了她们水、衣服、甚至是亲人的关心,爱国那些东西是建立在吃饱穿暖的基础之上的,如果连饭都吃不饱,哪里还管那些,衣食才是父母,简单的人,简单的想法,其实百姓根本就不在意谁是皇帝,只要那个人能给他们安定的生活,想争的都是那些上位者,我们凤国的军队操练强度不大,针对性也不强,那些没有经历过死亡的人是不会明白生存的可贵的。”

云轻痕点了点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这个道理他自然是明白的,但是其他的他确实懵懵懂懂,虽然父母早逝,但因为是忠臣烈士遗孤,从小就被安排在太子身边,太子待他如亲兄弟,整个凤国,又有谁敢对他随意欺辱,更不要说那种濒临饿死的绝境了。

不过他明白那种决心,就像他对太子殿下一样,父亲过世之后,不久之后母亲也病逝离开,他被送到了皇宫,名义上他是伺候太子殿下的,但是事实上一直是太子殿下在陪伴着他,安慰着他,才让他走出低谷,所以他发誓,这辈子忠心不二,那些人也是一样的吧,无论因为什么和父母离开,也不论遭受了什么灾难,总归是公主才让她们活到现在,虽然辛苦,却又自已潇洒,她们对公主就和自己对殿下一样,那是誓死的忠诚。

“哥哥,这件事多亏了娉婷姐姐,白大人应该也是知道的,将来我不在凤国,哥哥可以多多倚赖白大人。”

娉婷姐姐不过只是一介女流,每天高强度的训练,就算是女子,饭量也是大的惊人,单单就只是食物,就是一项很大的开销,更何况还有其他,这些年来,白寿和李维安一样,都收受了不少贿赂,可他至今却还是孑然一身,两袖清风,上次处理李维安的事情之前,白娉婷也向她提起过,那些钱都是花在她的人身上,像白寿那样刚正不阿的人,做的那些,真正是为了凤国,值得敬佩,而他提拔的那些官员,贪赃枉法,也非他所愿,只要不是太过分的,她也没有过多的计较。

凤久澜点了点头,其实之前白寿的所作所为他也是知道一切的,开始还觉得奇怪,毕竟那样刚正不阿的一个人,怎么会收受贿赂,只是念于白娉婷的照顾,一直没有点破,现在看来,他那样做都是为了月儿,也幸亏,自己当时没有多加指责。

“哥哥。”

弦月仰着头,犹豫了片刻,轻叫出声,凤久澜抬头,看着弦月:“对娉婷姐姐,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吗?”

凤久澜盯着弦月,半晌没有开口,云轻痕掀开帘子,悄悄的退了出去,整个马车,只剩下对视的弦月和凤久澜二人。

“月儿。”

凤久澜轻轻的叫了一声,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这辈子,他不想耽误任何一个女人的幸福,就算那个人是心甘情愿的也一样。

十年来的朝夕相对,她悉心照顾,怎么可能会一定感情都没有呢?只是对他来说,对于爱情,他已经没有任何的兴趣了。

亲眼看着父皇为母妃做的那些,可母妃离开之后,他迫于压力,照样后宫三千,他能够明白父皇的压力和逼不得已,但是这件事终究让他对爱情寒了心,承诺的一生一世有几个人能做得到呢?所以他不会给任何人一生一世,给不了,也不会给。

“娉婷姐姐她一直都爱着哥哥,你知道吗?”

凤久澜点了点头,探过身去,抚摸着弦月额头的发丝:“我给不了她想要的一生一世。”

弦月没有说话,她想到白娉婷那天对她说的那些,她也是知道的吧,因为了解哥哥,所以从不明确表明自己的心意,哥哥也是知道的,所以两个人一直就这样下去,但是就这样错过,不是很可惜吗?

弦月双手撑着下巴,看着凤久澜,没有说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许真的就像白娉婷说的那样,这样的结果才是最好的吧,至少彼此的心中,都有对方的一个位置,独一无二的,谁也替代不了,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在哥哥的记忆中,白娉婷依稀会是记忆中那个温柔体贴的女子,而白娉婷也会将哥哥当成自己的唯一,再不能喜欢上任何人了吧。

想到这里,弦月高涨的情绪不免有些失落,虽然心里已经知道了这样的结果,可现在提起来,心里还是会觉得有些难过,弦月看着凤久澜,和自己一样长长的睫毛低垂,他也是和自己一样的心情吧。

有些爱情,或许不是得到的才是最好的,就像是盛开的花朵,如果只是远远的看一眼,活在记忆中的永远都是盛开的花瓣。

弦月笑着,坐到凤久澜的身边,伸手挽住他的手臂,头靠在他的肩膀,转过头,握住他的手指,十指相扣,对着他笑了笑:“只要哥哥开心,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就像哥哥对我一样。”

弦月静静的靠在凤久澜的肩上,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凤久澜笑着,怜惜的将她揽在怀中,怀中的弦月却突然睁开了眼睛,挣开他的手:“哥哥,不用担心我,我答应过会帮着兰公子一起替他报仇,我说到就会做到的,哥哥只管相信我就可以了,凤国的一切都是属于哥哥的,我都不会动。”

“哥哥看到了吗?那些人对我忠心耿耿,她们和兰公子一样,都会誓死保护我的安全的,还有娉婷姐姐,她会和我一起去兰国,她会像之前照顾哥哥那样照顾好我的。”

她转过身,满脸笑容,手放在凤久澜的肩上。

“无论到哪个地方,都不要担心我,只要哥哥好好的,我也会好好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联姻

惠帝惠帝乾宁十六年五月二十二日晨,凤王在乾英殿接待了兰国前来求情的使臣,兰国以与凤国交接的云州,岭南,瀛洲三个地方,为世子兰裔轩向凤国的女王求婚,金殿之上,凤王亲自翻阅兰国使者送来的礼单,笑日:丰城气候温和,山清水秀之都,吾兄素爱,兰国的使臣犹豫了片刻,当场应下,将丰城一并作为聘礼。

凤、兰两国议定,和约之仪定在兰国兰城,九月丰收季节。

凤国守英殿,这个地方,相当于周朝的御书房,是凤国的君主专门用来和大臣商议军机要事的地方。

弦月端坐于正中的王座上,凤久澜坐在她旁边的位置,正前的位置,站着三朝元老白寿还有驰骋沙场多年的大将军王景。

她的身后,白娉婷垂首而立,一双眼睛总忍不住往凤久澜的身上瞟,欲语还休,像是有千言万语,却又都无法说出口,云轻痕像是影子一般,站在凤久澜的身旁。

书房内,燃着灯,却依旧让人觉得视线昏暗,弦月没有开口,其余的人也没有说话,整个书房,安静的可以听到呼吸的声音,气氛,略微有几分凝重。

“白大人,王将军。”

书房内,弦月清亮的声音响起,她看着跟前的两个老臣,神情严肃而又认真,没有一点以往的随意嘻哈。

“老臣在。”

白寿。王景齐齐躬身应到,相比于先王,对于这个年纪尚幼的新君,身为老臣,他们的心底是尊崇的。

先王为了已逝的王后,多次和朝中的大臣闹翻,任是他们这些老臣怎么劝谏都没有,着实让人寒心,不过既然是凤国的臣子,就算王上不对,那也必须效忠,先王后诞下王上之后就撒手西归,王上虽然纳了妃却不肯让她们怀上龙种,就算怀上了,也会因为各种缘由落胎,然后彻底失宠,导致他们凤国皇室人丁单薄,加上太子身子虚弱,他们一直觉得忧心,可现在,看着龙坐上意气奋发的弦月,他们都觉得放心不少。

白寿自不用说,对弦月除了臣子该有的忠臣,还有敬佩,王景也是一样,武将最最佩服的便是既能运筹帷幄也能带领着将会四冲锋陷阵的人,而这两点,弦月完全吻合,再加上她小小年纪,行事雷利,他早就看李维安那斯不顺眼了,身为大臣,贪赃枉法,鱼肉百姓,对于凤玄凌和凤久澜的按兵不动,他虽然没说什么,心里终究是不痛快的,而弦月此举,简直大快他心,凤国要的就是这样一个雷厉风行的王上,只有这样行事果决的人,才能让凤国在这样的乱世立得住脚,不被他人欺负。

“再过不久,本王就要启程前往兰国,今后朝中的事情我都会交给太子殿下处理,哥哥的身体虚弱,不能太过操劳,所以国中的大小事务还要拜托两位大人。”

弦月突然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走到白寿和王景的跟前,对着他们躬身道。

白寿和王景受宠若惊,忙上前将弦月扶了起来,弦月紧紧的握住他们的手臂,满含希冀,对于弦月来说,这不过是简单的弯个腰而已,是对凤国这两位老臣最基本的尊重,而对白寿和王景来说,这一躬,足以让他们对弦月,对凤国死心塌地。

虽是三代老臣,却从未有任何一个人对他们道一声辛苦了,更不要说躬身拜托了,弦月年纪尚小,这在他们看来,年纪轻轻,就有这般的胸襟和气魄,除了忠诚,心底越发的佩服。

有道是士为知己者死,他们身为老臣,一只脚已经踏进了棺材,能在这个时候得到这样的待遇,遇到自己的伯乐,就算是死也无憾了。

“这是臣等的分内之事,必定鞠躬尽瘁,不敢有丝毫懈怠。”

白寿和王景边说边就要跪下,却被弦月制止:“两位大人快快请起。”

白寿起身,看着弦月,几欲落泪,一旁的王景见了,拍了拍他的肩膀:“白老头,你哭什么,我们凤国能有这样一个贤明的君主,有生之年我们能为王上尽忠,你该高兴,你心里都乐坏了吧。”

王景何尝不觉得感动,浑身的热血沸腾,充满了力量:“王上,将来你要是上战场了,一定记得带上我,别看我上了年纪,身手比以前还要好。”

弦月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将来会有机会的。”

白寿为人刚正不阿,王景也是性情中人,两人素来关系要好,一文一武,刚好相辅相成,凤国现已安平,有哥哥,再加上这两个忠心耿耿的老臣,她也就没什么放心不下了。

王景乐呵呵的,笑的像个小孩,一旁的白寿看着弦月,已经是老泪纵横,跪在地上:“王上,老臣对不起你。”

弦月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事:“白大人,你和王将军一样都是三朝元老,清正廉明,刚正不阿,这是整个凤国百姓都知道的事情,他们也因此对你爱戴敬仰,你没有对不起我,这些年,你为凤国,为凤国百姓,为我凤弦月,还有哥哥做的一切我都知道,我就是相信你,才会将朝中的政事交与你和王将军,今后你可要多费神了。”

弦月将白寿从地上扶了起来在椅子上坐好,白娉婷突然站了出来,走到白寿的跟前跪下:“爷爷,我想和王上一同前往兰国。”

白寿看着跪在地上的白娉婷,看了凤久澜一眼,在心底叹了口气,这个孙女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聪慧体贴,一直跟在他的身边,深得他心,他知道她喜欢殿下,先王还在世的时候,他就想替她求婚,却被她拒绝了,这个孙女心里在想些什么,他也不太清楚。

很小的时候,她乖巧懂事,很喜欢打扮,可是后来的一段时间,下人告诉他,她把那些金银首饰全部拿去当了,也就是那次,他逼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她一直在为王上办事,权衡了许久,王上吩咐她做的那些事情对凤国来说确实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所以之后,他才收受了那些贿赂。

他没想到,她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提出这样的要求,他一直以为,她深爱着殿下,就算是不能在一起,也不会离开他的身边,可现在,她居然提出要和公主一同前往兰国,不是没有舍不得,那么多的孙子孙女,就属娉婷最为贴心,他最近还在想着,娉婷的年纪也不小了,如果不愿意和殿下一起,就该另外寻个好男人嫁了,然后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这样也是好的,但是他知道,她的心里就只有殿下一个人,王上离开的时候她才多大,一个男人能给一个女人那么大的勇气,那个时候,娉婷就已经爱惨了殿下。

“决定了吗?”

其实,她能跟在王上身边,他心里也是宽慰的,王上远嫁兰国,确实需要一个贴心的人在身边伺候着,办起事来也会方便许多,他只是担心她会后悔,她对殿下的感情,他是一直都看在眼里的,他们白家,虽然不能和楚国的白家相提并论,但论对朝廷的忠心,是丝毫也不会逊色的。

白娉婷仰着头,眼底并没有泪痕,点了点头,表明自己的决心:“爷爷,我已经考虑清楚了,王上远在兰国,身边需要人照顾,我会代替爷爷,代替凤国的百姓,好好保护王上的安全,只要有我在的一天,王上也定会平平安安的。”

白寿没有说话,心里又是激动又是难受,也觉得骄傲,一旁的王景拍了拍白寿的肩膀:“我说白大人,这有什么好伤心的,娉婷这丫头能跟着王上一起嫁到兰国,多见见世面也好,我怎么就没这样一个孙女,竟是些不争气的。”

就算是安慰,却因为离别,染上了几分感伤。

白寿点了点头,泪眼模糊,拍了拍白娉婷的肩膀:“既然你已经下定了决心,爷爷也不会再说些什么,记住自己说过的话,好好保护王上,如果她有丁点的损伤,我白寿不会认你这个孙女的。”

弦月觉得感慨,看着强忍着泪水的白娉婷,心里生出了几分难受,这就是这个时代的忠诚,对君主的忠诚可以压过一切,自己尽忠还不够,还会希望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守护好那个人的安全,转过身,一直静静坐在王座旁边的凤久澜正看着白娉婷,那清澈而又温和的眼眸除了感伤,还萦绕着如烟雾般的不舍。

弦月没有说话,只是在心里叹气,她已经对哥哥提过,他也已经做出了选择,她必须尊重,就像哥哥对替她的那般,不能横加干涉,无论什么决定,只有自己,才必须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旁人终究不能为他们承担些什么。

有些感情,并不需要朝夕相对,有些人,也不一定非要留在自己的身边,有些东西,或许真的只有放在心间才会是永恒,哥哥和娉婷姐姐,或许就是如此吧,但弦月还是难过,真的觉得难过,为凤久澜错过这样一个深爱着他的女子,还有娉婷姐姐的爱情,有情人终成眷属,可这世上,能成眷属的有情人又有几对,就像她,和兰裔轩明明都说好了,回国之后就会来凤国提亲,可现在,他为什么不来,他说过,只要是他想要的,宫少华必定会不惜一切代价的摧毁,而现在,她费尽心机,把她送到他的身边,又是为了什么呢?

“白大人,王将军,此去兰国,千里迢迢,不知归期,凤国有哥哥,再有你们两位大臣辅佐,我也就安心了,就算将来我身在凤国,我也会此刻谨记自己的身份,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尽我所能,护我凤国安宁,我知道朝中的大臣都觉得本王小小年纪,心狠手辣,半点不顾念昔日他们于凤国的功劳,但是那些人为祸朝廷百姓多年,实在是死有余辜。”

白寿扶起地上的白娉婷站了起来,和王景一起,走到弦月跟前:“臣等必当竭尽所能,还凤国清明。”

弦月点了点头,继续交代了几句,便让人送他们二人离开。

“哥哥。”

弦月走到凤久澜的跟前蹲下,仰头看着他苍白消瘦的脸:“白大人和王将军对凤国素来中心,行事果决,刚正不阿,哥哥有什么事情不忍下手的,只管让他们去做,你身子不好,不能太过劳累,就算是为了我,也要好好保重,再不要像从前那样,不分昼夜,批阅奏折,若是那样,我在兰国,必定牵肠挂肚,日日忧心。”

凤久澜笑着点了点头,抚摸着弦月的脸,满是不舍:“轻痕会照顾好我的,这么多年你不在我身边,我都熬过来了,哥哥会等到天下太平的那一天,然后亲眼看着我的月儿回来,陪你共享太平盛世,看着我的侄儿们长大。”

那一天,虽然不是触手可及,但是也不会遥不可见,他相信她的月儿,他似乎已经看到那一天,他的月儿和兰裔轩两个人手挽着手站在一起,而他的身边,成群的小孩围绕,他们看着这边,脸上满是微笑,身后,还有多年来一直默默陪在自己身边的娉婷。

弦月点了点头,见凤久澜的眼神瞟向一旁站着的白娉婷,拍了拍凤久澜的手,站了起来,指了指凤久澜身后站着的云轻痕:“轻痕,我有话要对你说。”

弦月向前走了两步,云轻痕紧跟着,凤久澜突然出声:“月儿想要什么嫁妆?”弦月转过身,晃了晃食指:“什么都不要,我凤弦月,凤国上下拥戴的新王,就是最好的嫁妆。”

弦月笑着说完,拽着云轻痕就往外走,离开前还转过身,顺带将门关上。

“王上,你找我有什么事?”

弦月抿唇,笑了笑:“没什么事,陪我走走吧。”

“殿下,这是娉婷最后一次伺候殿下了。”

凤久澜看着白娉婷,记忆中,这是个温柔而又细心的女子,当初自己之所以能成弦月离开的打击中走出来,有很大一部分是她的功劳,她的话很少,十余年来,总是默默陪在他的身边。

早晨的时候,他刚醒来,她已经已经准备好了温水和毛巾在一旁伺候,桌上摆着他和月儿都喜欢吃的糕点,无论宫廷的御厨怎么变,那些糕点的味道都不会改变,还带着微微的余热,晚上的时候,她会替自己铺好床,然后说一句:殿下,只要你好好的,公主就会好好的,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如水的眼眸睁的大大的,认真而又诚恳,让人不由的信服,桌上,永远都会摆着一副空空的碗筷,她做的太多太多,这样的用心,如果他什么都看不出来,不是太过迟钝了吗?

他站了起来,张开双手,白娉婷上前,替凤久澜将衣裳解开,然后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伺候他沐浴更衣,两个人的动作,自然而又配合默契。

白娉婷动作温柔,替凤久澜将头发擦干,眼眶蕴满了泪水,她真的好想扔掉手中的毛巾,不顾一切的抱住跟前的这个人,让他许给自己一生一世,就算今后他有了别的女人也没有关系,只要他对自己好,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而有些爱情,就像是薄薄的一层气泡,戳破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而偏偏,她有太过贪心,一旦得到这个人,就会忍不住希望他整个人都是属于自己的,就算是公主,她也会忍不住的嫉妒,而这样的嫉妒,殿下是绝对容忍不了的吧。

她的爱情并不是无私的,而是她知道,如果不这样的话,她就会什么都得不得,甚至害了整个白家。

真的是最后一次了,等下次和公主一同回到凤国,早就是物是人非了吧,殿下的身边站着别的女子,而她再没有资格像现在这样伺候。

“娉婷。”

凤久澜淡淡的开了口,声音轻柔,那熟悉的眉眼,真的就和三月的梨花那般,洁白,干净,清澈,不染一丝无垢,白娉婷的心咯噔一跳,拿着毛巾的手颤抖的厉害。

“这些年辛苦你了。”

凤久澜真的是想道一声谢,他欠身后的这个女子太多,她想要的爱情,甚至还有一辈子的幸福,月儿一直说他心善,那是因为那些人那些事没有和她牵扯上关系,他对月儿的感情很微妙,从她刚出生,见到的第一眼,他就决定今后要好好保护自己的妹妹,后来,母妃过世,父皇对她置之不理,他更是将自己当成月儿唯一的亲人,细心呵护照顾。

他知道白娉婷对他的感情,以前不曾仔细考虑,在知道这些年她为月儿做的那些事情之后,就更加不会了,无论她当初是因为谁答应了月儿,但不能否认的是,她会是月儿的好帮手,在那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他的月儿需要娉婷。

心里,不是没有舍不得,十余年的时间,身边早就习惯了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但是如果现在还让他再选择一次的话,接过依旧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殿下。”

白娉婷终究忍不住,看着凤久澜的侧脸,哭出了声。

凤久澜转过身,像对待弦月那般,仰着头,伸手替她将脸上的泪水擦干:“是我负了你。”

面对白娉婷,凤久澜真的是愧疚的,他能为弦月付出一切,可对眼前这个为他付出一切的女子,他却什么都没给,不想给,也给不了。

白娉婷使劲的摇头,滚烫的泪随溅在凤久澜的手背上:“是我心甘情愿的,公主对我有知遇之恩。”

其实能有现在,她就应该觉得知足了,如果不是公主,这十多年来她不能陪在殿下的身边,也就不能有那么多的回忆,如果不是公主,现在的她和别的凤国小姐根本就没什么两样,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在家刺绣作诗,然后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男子,和其他的女人一起分享那凉薄的爱,公主说的对,人的一生,不能只有那些情情爱爱,风花雪月,还有责任,她是凤国人,保护好王上,就是她的责任,公主,值得她那么做,就像殿下,就算得不到,可心里却依旧觉得值得。

白娉婷看着凤久澜,哭的更凶,吸了吸鼻子,向后退了几步,在凤久澜略有些惊诧的目光中,解开了身上的衣裳。

“娉婷。”

凤久澜惊叫了一声,白娉婷却没有停下动作,雪白的肌肤,在烛火的映衬下,微微的泛着红,玲珑的曲线,散发着少女独有的美好,白娉婷擦掉脸上的泪水,站在远处,对着凤久澜,一脸温柔的微笑,突然上前抱住了他:“他朝如果我能和公主一同回来,无论殿下的身边有没有别的女人,就算是为奴为婢,我也要继续伺候殿下。”

“你这又是何苦?”

凤久澜在心底叹了口气,心里也是苦涩的,白娉婷却不管不顾,瞪大眼睛,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直接吻上了凤久澜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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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哥哥的初吻木有了,哈哈,明天应该就会去兰国了,个中的缘由,也会揭晓的,吼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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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迎亲

惠帝乾宁十六年六月初,曾经在江湖轰动一时的凤王启程前往兰国,壮观的队伍从凤都出发,沿途受到百姓的热情拥戴,直至六月末,才抵达兰国的边城潮州,兰国荣宠无华的王后亲迎。

一路上,那些风华正盛的女子,严肃而又认真,可那双明亮的眼睛,却充满了喜悦,今后,她们能天天和公主呆在一起,就算是用自己的生命,她们也势必会保护公主的安全,不让她受到丁点的伤害,这就是精神的凝聚力。

这是弦月第一次瞧见这在兰国宫廷极具传奇色彩的女子,与其他六国的女人相比,数十年来,兰王对她恩宠有加,还有兰国百姓的拥戴,就算是在朝堂之上,她也有完全不输给兰王的决断力。

气质雍容,高贵无双,如果说宁云烟身上带着的是王朝公主天生的那种高贵雍容的气质,那么她身上的更像是岁月的长期积淀,周围所有的人与物将她捧上金字塔的顶端,那种高贵,会让你想要膜拜,那张脸,和兰裔轩很像,几乎一模一样,她与兰裔轩的生母是双胞胎姐妹,可见兰裔轩的容貌十之**是遗传到王后的。

“月儿从凤国,千里调调而来,一路风尘,辛苦了。”

宫少华挽住弦月的手,举止亲昵,她笑起来的时候,一脸的温柔,兰裔轩也是如此,她的笑容让人觉得亲近,是那种想要靠近的亲近,可兰裔轩却不同,他的笑容,让人觉得亲近,实际上却是淡漠而又疏离。

她穿着绛紫色的宫装,梳着飞凤髻,应该是个很注重保养的女人,肌肤雪白细腻,一点也看不出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二八女子的容貌,身上却有这个年龄女子的魅力,一举一动,散发着成熟的魅力。

她的手很暖,说话的时候轻声细语的,真的很难想像,她会是那样一个心思歹毒的女子,如果那些不是兰裔轩亲口告诉她的,现在的她一定会觉得怀疑,这怎么可能会是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而正是因为这样的怀疑,让弦月的心底越发的戒备,这样一个擅长伪装的女人,玲珑剔透,心思缜密,兰裔轩在兰国的生活必定不如她想象的好过,不过他也不是吃素的,这兰国的局势想必比凤国有意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