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脚被磨破的地方早就长出新的皮肤,盯着仔细看呈淡粉色。这段时间她一直穿平底鞋,那双被造型师和唐加莱吐槽过的鞋子,出镜率最高。

暂时不困,季星遥下床,从床头柜拿上两块手表来到落地窗边,阳台上有画板,各种绘画工具都齐全。

看着慕靳裴那块手表,他戴表时的手腕在她脑海里呈现,清晰到每一个细节都可辨。

她调好光线,凭着感觉创作了一幅以黑白为基调的油画,《执子之手》,画中点睛之笔便是那对情侣表。

男士表缺少的那部分,在女士表盘中可以找到。

时间仿佛静止,季星遥置身在画中。

最后收笔,她深呼一口气。

忙完了才感觉腰酸背疼,眼睛发干。季星遥一手捏颈椎,另一只手反手捶背。她拉开窗帘,忽然眼睛紧眯。

清早的阳光刺得她睁不开。

天亮了。

眼睛不适应强光,季星遥再度把窗帘拉上。

阳光透过窗帘见缝插针,细细的一缕落在画板上,淡淡的。

她打个哈欠,甩掉拖鞋爬床上连被子都没来得及拉身上,头沾枕头就睡着。

此时,纽约,夜晚的繁华刚刚开始。

慕靳裴在这边的公寓是高层,透过窗可以俯瞰大半座曼哈顿,这里的欲望和贪婪,悲欢与离合,天天上演。

门铃响了,是储征。

慕靳裴点开手机摁了一个键,楼下门自动打开。

储征赶过来汇报工作,还有几份文件要老板签字。

他把文件翻开递过去,慕靳裴看文件,他立在桌边等着,从他这个位置往外看正好能看到曼哈顿的夜景,迷离璀璨,繁华寂寞,既是天堂又是深渊。

慕靳裴问道:“谢君毅那边进展到哪步了?”

储征回:“还在汇总整理,估计还要有几天。”

慕靳裴不想撕开慕家表面上的和谐,如今却又不得不面对,“查查谢君毅年轻时的恋情。”他又吩咐道:“申请二十五号早上回北京的航线。”

储征迟疑两秒,提醒老板:“那天有个重要的新年派对要出席。”

慕靳裴知道,也衡量过轻重,自然是这边的应酬更重要,但他已经决定:“我答应了星遥陪她参加季氏集团年终酒会。”

储征没再废话,“我这就安排下去。”

北京这几天的天气都不错,圣诞那几天也没下雪。

转眼就到了二十六号早上,一早季常盛还特意给季星遥打电话,叮嘱她今天别忙了,下午早一些到酒店。

季星遥在化妆,心不在焉敷衍着。

慕靳裴还有两个小时落地,她要去接机。手表已经画完,走前她一并带上。

航班没有延误,慕靳裴比预估的时间还提前二十分钟出来。

拥挤如潮的出口,季星遥一眼就捕捉到了那个熟悉身影,他戴墨镜,深蓝色风衣,人群里最高的那一个。

如此显眼又格外耀眼。

一个多月没见,既熟悉又陌生。

直到慕靳裴走近,季星遥才看到储征在他旁边,还有好几个其他随行人员,她对着慕靳裴很浅的笑了笑。

慕靳裴拿下墨镜,“等久了吧。”他不由伸出长臂轻轻抱了抱她,他身上冷冽的气息迎面扑来,瞬间把她围住。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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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入V啦~

上午十点,两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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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很抱歉,存稿箱时间设置错了,迟了四十分钟发文,再多送一百个红包。

本章300个红包,前100,200随机~

☆、第十五章

慕靳裴短短两三秒的一个拥抱, 季星遥却花了大半分钟才定神。上次他抱她去电梯, 没有旁人, 这次的拥抱在大庭广众之下。

慕靳裴问:“酒会几点?”

季星遥尽量让自己语气听上去没有什么波澜, 她说:“四点。我还要回家化妆。”

两人边聊边朝外走, 从表面看都挺镇定, 就像刚才那个拥抱没发生过。

慕靳裴的座驾已经在门口候着, 一共三辆,价值不菲, 但车牌照很低调,普普通通的数字字母组合。

季星遥来时是张伯送她,回去她就顺道坐了慕靳裴的车,司机格外自觉,放下挡板给他们留下独立空间。

行至半路,季星遥才想起来一件事,她从包里拿出手表还他,“用完了, 谢谢。”

“客气。”慕靳裴没接,把手腕递给她。

这是季星遥第二次给他戴手表, 期间她抬眼皮瞅他,正好撞进他视线里, 他也在看她。

他眼底像幽深的潭, 还有漩涡,稍不留神就被卷进去。

她倏地收回,故作慢条斯理给他扣上表扣。

手表戴好, 她把他衬衫袖口稍作整理,遮住表盘三分之一。

“慕总,冒昧问一个问题。”季星遥若无其事看向他,可等慕靳裴跟她对视,她还是把视线侧移,落在车窗上。

出于礼貌考虑,偶尔才跟他对望一眼。

慕靳裴示意她问。

季星遥看上去镇定自若:“慕总有喜欢的人吗?”

怕唐突,她加以解释:“今天的酒会不一样。”到底怎么不一样,她想他明白其中缘由,今天有点见家长的意味,俗称官宣。

“我怕到时影响你的私人感情,这样我会过意不去。”

这是有人第一次当面问慕靳裴感情问题,别人不问不是不敢,是因为慕靳裴不可能回答。

到时自讨没趣。

慕靳裴似有考虑,“现在没有。”

季星遥细细琢磨,这句话有好几种意思,一种情况是,以前有喜欢的人,只是现在没有了,不爱了或是物是人非。

还有一种情况,之前和现在都没有,以后会有。

她姑且把他的话理解成后者的意思。

司机一直将车开到季星遥小区门口,慕靳裴也下车,把季星遥往小区门口送了几步,“上去吧,我就在这等你。”

季星遥说得很委婉:“你不回家休息会儿?”

她的意思,十几个小时飞机坐下来,他不回家洗澡放松一下,再顺道换套衣服参加晚上的酒会?

慕靳裴:“我坐的是私人飞机。”他在飞机上洗过澡,等会把风衣换成西装即可。

季星遥恍然,难怪他在机场抱她时,他身上的味道那么清新好闻,还有清冽的剃须水味道。

她化妆做发型也要一两个小时,不好意思让他在楼下久等。邀请他,“你要不嫌弃就到楼上坐坐。”

她笑了笑,“家里有点乱。”

慕靳裴礼节性问道:“会不会不方便?”

季星遥:“没什么不方便,我一个人住,没别的人,待会儿化妆师要来。”

慕靳裴回车里拿上西装,随她上楼。

季星遥说的没错,家里很乱。

公寓整体装修风格呈冷色调,沙发是米白色。

客厅摆了几个画架,从茶几到地板上,包括墙边柜上,到处都是艺术藏品,还有各种场景摆布。

慕靳裴看习惯了母亲的工作室和书房,也看得懂这些摆设,反倒觉得井井有条。

季星遥给他倒了一杯温水,“你随意看,我去做个面膜。”

慕靳裴把西装脱下来,“家里有没有咖啡机?”

季星遥指指开放式厨房,“咖啡机和咖啡豆都有,跟我画室的一样。”厨房里干净得一尘不染,没有丁点烟火气。

慕靳裴解下袖扣,“你忙,我去煮咖啡。”

“今天我又有口福了。”季星遥无心说了句:“我都一个多月没喝咖啡,喝了你煮的咖啡其他咖啡都不好喝。”

说着,她去了自己卧室。

慕靳裴目送她的身影进了屋,他收回视线,挽了衣袖去厨房。

咖啡还没煮好,门铃响起。

还不等慕靳裴走去开门,大门从外头推开,是张伯带着造型师和助理过来。

“遥遥,人来了。”张伯站在门口喊了句,他没打算进来。

“哦,好的。”季星遥应声。

张伯把门关上,造型师和助理换鞋进来。

即便知道这是季星遥家,可冷不丁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在厨房干活,她们还是有瞬间的恍惚,是不是走错门了。

季星遥揭下面膜从卧室出来,“我朋友,造型师和她的助理。”她简单给他们做了介绍。

小助理特别夸张,到了化妆间还在做深呼吸,心里不禁感慨,原来还真有这么极品的男人。

她找不出形容词去表达此刻内心的澎湃与激动,这几年成天跟着老板到处跑,也接触过各行各业的男人,可从来没有哪个男人能这样震慑人心。

造型师现在终于明白,为何季星遥执意要戴那块手表,原来跟外头那个男人是一对情侣表。

“今天穿那双平底鞋?”她笑着对镜子里的季星遥说道。

季星遥被说的不好意思:“你就别挖苦我了。”她解释:“鞋子不是他买的,是他助理。”

造型师:“都一样,反正是花的他的钱。”

为了配那双平底鞋,造型师选了半个小时礼服,最终还是没有满意的,她又打电话给朋友借礼服,朋友是某品牌亚洲区总监。

总监一听是季星遥要穿,立刻应下来,问清地址让人这就送去。

当初她能认识季星遥的妈妈尹荷,成为尹荷的私人造型师,就是这个总监朋友牵线。

总监在一次活动上认识尹荷,两人聊得投机,正巧尹荷之前的造型师结婚生孩子了,总监就把她介绍给尹荷。

那几年正好是她事业低谷,尹荷给她的待遇很高,还让她出去接私活,不仅如此,更是介绍客户给她认识。

是尹荷成就了现在的她,她的出场费也是因为尹荷才水涨船高。

所以对季星遥的事,她格外上心。

季星遥感激,“礼服我买下来好了,借来借去麻烦。”

造型师:“白花那个钱做什么,反正这件礼服是新款,你是第一个穿的人,你有买下来的钱,还不如再去买件其他配这双鞋的礼服,留着下次参加宴会穿。”

季星遥点头,也行。

化妆时间比预算要超出一小时,被礼服给耽搁。

定妆后,整体效果惊艳。

造型师跟助理没多逗留,赶紧离开给他们两人腾空间。

慕靳裴也没闲着,利用这段时间给季星遥摆布了好几个静物场景,都是利用瓶瓶罐罐和茶几上的一些水果。

特别简单的摆布,简单到还以为是哪个顽皮孩子随手把东西丢在那里。

里面的安静质朴,甚至触及灵魂的一些东西,季星遥竟然领会到了,由此心动。“我又欠要欠你一个人情。”

慕靳裴闻声转脸,今天她的妆容跟之前不同,明艳热烈。她又多了一种样子,妖娆。

季星遥的注意力在那些摆布上,仿佛怎么都欣赏不够,“你没走绘画这条路可惜了。”

安静片刻,慕靳裴低声说:“当初没坚持画画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季星遥错误的理解为:“嗯,谁让你是M.K老板的儿子,要继承家业。”

慕靳裴没再接话,岔开:“妆化好了?”

季星遥点头,“造型师早就走了。”

慕靳裴没注意,刚才专注摆花瓶。

季星遥看了眼手表,马上三点半,不过她不着急去酒店,还想着他的咖啡,“我要喝杯咖啡再走。”

她走去厨房。

慕靳裴对着她背影:“没有了,被我喝光了。”一共就煮了两杯,全部喝完。

季星遥:“...你也不给我留一杯。”似是嗔怪,但言语间很柔和。

慕靳裴:“咖啡放时间久了影响口感,你当时忙化妆也没法喝。”他承诺:“明天我再给你煮。”

“明天你不忙?”

“元旦前不忙,到时每天都去画室给你煮。”他擦手,拿上西装穿好,下巴微扬,“走吧,别迟到。”

季星遥轻轻抿唇,不知道是不是换了新款口红,鼻尖有甜丝丝的味道飘散。

只要跟慕靳裴在一块,每次不管是关灯还是锁门都由他代劳。

今天穿了平底鞋,季星遥只到慕靳裴肩膀那。

电梯里,她要微微仰头才能看到他的脸。

电梯门缓缓合上,慕靳裴转身要问她酒会在哪个酒店举办,两人目光猝不及防又对上。

这一次,季星遥没躲开,就这样跟他无声对视。

电梯幽闭,没有一丝一毫动静。

季星遥感觉呼吸渐渐不畅,周围的空气越来越稀薄,窒息感加剧。

慕靳裴一瞬不瞬望着她,他眼底、眉宇间,像是无数暗流涌动。

他心里想什么她也猜不透,现在她大脑一片空白。

电梯到了十二层。

忽然间,慕靳裴俯身低头,两唇相触。

很快,数字键1亮起,电梯门缓缓打开。

慕靳裴轻轻抵一下她的额头,伸手按住开门键,低声说:“到了。”

季星遥愣怔半刻才走出去,刚才那一吻恍如一场美梦,还好,梦醒了他还在,这又不是梦。

外头,晴空万里,夕阳余晖落了遍地。

她喜欢落日,慕靳裴还记得。“看看西边。”

季星遥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局促,笑了笑,“挺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