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对错,他会坚定站在慕靳裴那面,没有什么能让他动摇。

曾经共事五年,感情都不错,她也无意让储征为难。除了他,她心里有些话也无处可说。

储征赶到商务会所,许睿已经续了第二杯咖啡。

“抱歉,久等了, 路上堵车。”

许睿笑笑:“咱俩之间就不用这么见外。”

储征脱了西装,侍应生要给他挂起来, 他挥挥手,直接把西装搭在椅背。

侍应生关上门离开。

许睿支着下巴, “不会耽误你工作吧?”

储征打趣:“你这话说得很没水平呀。”

“嗯, 脑子进水了。”许睿下巴对着他面前咖啡杯微扬,“做主给你点了,点完又觉得不妥, 不知道你换没换口味。”

今天真是脑子不够用。

储征:“我不讲究这些,是咖啡就行。”来都来了,有些事他又不能装聋作哑,“没戏吧?”

许睿叹气,“你说呢?”

“不管慕总说什么你也别往心里去,”顿了下,他好言相劝,“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吧,你在慕总那里再特殊,也特殊不过他心里的仇恨。”

许睿忽而笑了,自嘲地笑。她把咖啡勺放盘子里,端起咖啡杯,苦味扑鼻。

她说:“我跟你一样,没什么特殊不特殊。这么说也不对,兴许哪天你要替季星遥求个情,说不定他还能给你点面子。”

储征:“我不会。”

语气那么笃定。

许睿摇头,“没劲儿!假设一下你还当真了。”咖啡冷得差不多,她一口气喝了半杯。

储征:“...有你这么喝咖啡的?”

许睿没心思去一口一口品。静默了几秒,“打个不恰当的比方,我就是个沉默的证人,没了良知。”

“别这么说自己。你一直很善良。”储征略有停顿,“我知道你对慕总成见很深,可...”

“不敢。”

话被打断,储征微微叹气,也端起咖啡喝了几口。

房间里过于安静,窗台边不知道是什么花,暗香飘散。

储征还是将之前被她打断的话说了出来,“许睿,你我都不是慕总,我们没经历过那种抽筋剥骨之痛,根本就没法感同身受,你现在是站在一个局外人的立场,所以想要求他以德报怨。再说以德报怨那也只是一般的恩怨,可慕总跟季常盛之间隔着的是死亡。”

他看着杯里的咖啡,“慕总已经够以德报怨,他要的也不过是季氏集团破产。”

许睿知道自己根本劝不动他,也没再多废话。

她直接道明让他来喝咖啡的意图,“等揭开真相那天,就算你不帮季星遥,也给她在中间加层缓冲网,不至于她从天堂掉到地狱时被摔死。”

她抬头看他,“储助理,这个忙不为过吧?”

储征始终看着自己的咖啡杯,良久都没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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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一上午过去,到了午饭时间。

慕靳裴和季星遥坐在各自画板前,互不打扰,一坐就是三个小时,直到张伯送餐过来,他们太过投入,连开门声都没注意。

每到吃饭点都是张伯最纠结的时候,等时间长了怕饭菜不好吃,也怕季星遥饮食不规律影响身体健康,可要是喊她过来吃饭又怕打扰她思路和灵感。

他把打包过来的饭放茶几上,站在那里看看季星遥再看看慕靳裴,两人对面坐,隔着画板,谁都看不到谁。

先注意到张伯的是慕靳裴,他收笔就看到休息区那边站着人。

他轻声走过去,“放这吧,我一会儿喊星遥吃饭。”

张伯离开,开门关门都是小心翼翼。

慕靳裴没急着喊季星遥,先去煮咖啡。

最后是咖啡的香气把季星遥勾回神,她抬头看慕靳裴,他靠在酒柜边,也在看她这个方向。

她对他浅笑,这才想起来问:“几点了?”说着,她自己低头看表,慕靳裴也回答了她:“十二点半。”

季星遥疑惑:“张伯今天怎么还没订餐。”早上她跟张伯说过中午要吃什么菜,包括慕靳裴喜欢的菜品她也一并告知。

慕靳裴指指茶几:“早就送来了,喝杯咖啡再吃。”打包盒是张伯自己准备,有保温功能。

季星遥:“那你再等我十分钟,十分钟就能全部画好。”

慕靳裴问:“是你计划的那部分画好还是全部?”

“《星遥4》完成了。”季星遥做最后收尾。这幅作品从构思到完成,用时两个月,打破了她星遥系列的创作时间。

尤其今天上午这三个小时,效率和灵感是平时一周都赶不上的。

慕靳裴想过去欣赏,抬起的脚步又落下,征求她意见,“能不能先睹为快?”

季星遥想都不想地摇头,“不行,等干透了再给你看。”

那还得等上大半年,甚至更长。慕靳裴顺着她,没再强求。咖啡好了,他关上电源。

季星遥今天高兴,开了一瓶红酒庆祝,给慕靳裴倒了半杯,她自己只倒了杯底一点点。“你下午接着画,我出去一趟,挂了骆医生的号。”她把红酒瓶收起来放好。

慕靳裴看她:“还没好?”

季星点点头,“还时有点不正常,也没什么,再接着调理。”一个多月过去,她的大姨妈到现在都没来,她想尽快调理。

慕靳裴:“我陪你去。”他说:“我正好去看看骆松。”

季星遥提醒他:“看诊时间只有几分钟,你们也说不上几句话,骆医生的号全满,说不定他还得加班。”

慕靳裴也没什么要紧的事跟骆松聊,只是挺长时间没聚,“晚上我们正好一块吃顿饭。”

季星遥开玩笑:“早知道我就不挂号,等晚上找他看。”

今天餐厅还是送了两朵烤蘑菇。她叉起来咬一口,把剩下那半送到慕靳裴嘴里。“跟我恋爱可能会很无趣,我只要画起画来谁都不认。”

慕靳裴慢条斯理咽下蘑菇,“我平时忙,也不喜欢热闹。”这样的相处模式还算不错。“有空我就到画室给你摆布场景。”

“还得给我煮咖啡。”

“行。”

“那要不要考虑...”

她没接着往下说,似笑非笑看他。

慕靳裴知道她要说什么,让他考虑当她的模特,她想要画他背影。他拿起高脚杯跟她碰杯,“如果我说不考虑,你会不会生气?”

季星遥小小地抿了一口酒,“不会,兼职模特属于工作范畴,你可以有你的坚持,就像我签合同必须要三七分成。不过,”

她特意停顿几秒才接着往下说:“我有可能三天不搭理你。这是女人的权利,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慕靳裴就知道她哪里有那么好说话。她跟母亲裴钰一样,在很多事上都是双标:我这么做可以,你这样做不行的。

当然,母亲这么不讲理只对她最亲近的人,而母亲最亲近的人连父亲都不包括,母亲只跟他、舅舅还有外公外婆不讲理,对父亲永远都是相敬如宾。

以前他不理解,直到前几天知道了谢君毅的存在。

至于季星遥这样的双标,大概平时只会对季常盛和尹荷,他应该是她不讲理对待的第三个人。

季星遥叉了剩下那朵蘑菇,还是咬半口,剩下的给慕靳裴,“你不用急着答应我,我现在也不画,等我对你了解得差不多再画。”

那时的灵感肯定跟现在不一样,了解一个人才能画出灵魂感。

她说起他上午画的那个花瓶,“我以前也画过,把它的故事了解透了才动笔,画起来得心应手,感觉不是在画一个花瓶,是画这个花瓶背后的悲欢离合。”

慕靳裴没说话,静静听着。

季星遥接着道:“万物对我来说都有灵魂,哪怕是静物。”顿了下,她说:“上次你送了我一双水晶鞋,礼尚往来,我送你一幅画。”

慕靳裴问:“什么画?”

季星遥:“《执子之手》。不过要等几个月了,画没干透,等处理好了再给你。”

正说着,她手机响了,是母亲尹荷。

尹荷这通电话是为公事,之前女儿给芭蕾舞剧设计了宣传海报,不止她,团里其他领导都喜欢。

她没说是女儿设计的,他们都以为是广告公司给出的设计方案,后来要结算费用,没有设计这一项费用,他们才知道是星遥设计的海报。

“钱就不给你了,给你两张票,还给你准备了一份小礼物。”问她:“是给你送过去,还是你回家拿?”

季星遥:“我下午过去拿。”她去医院要路过舞团,不过看医生这事就给省去了,免得母亲担心。

吃过饭,季星遥简单收拾一下,又让慕靳裴再煮一杯咖啡,她要带路上喝。

慕靳裴:“晚上我给你煮,放杯子里带出去容易洒,很快也就冷了。”

季星遥打开酒柜,拿出一个保温杯,“这个专门盛咖啡的。”

慕靳裴:“......”

他开始煮咖啡。

季星遥去了里面卧室补妆。

慕靳裴还在想她之前提的那个让他当模特的要求,他不知道她为什么执意要画他的背影。其实在她不讲理时他心里有些松动,但最终清醒地作罢。

要是让她画了他背影,等季氏破产那天,这幅画要何去何从?

她肯定不会再留。

他留下来又有什么用?

季星遥很快补好了妆,等她出来咖啡还没好,慕靳裴正靠着吧台朝外看,意兴阑珊,可又好像在想事情。

这个背影又让她想起他第一次来画室,孤独,甚至是悲伤。

满腹心事。

季星遥走过去,慕靳裴没注意到她的脚步声,直到她从背后抱住他,轻声问他:“是不是累了?”

他身体有一瞬僵直,随即他恢复原来的状态,转脸:“换好衣服了?”

季星遥转到他身前,“没换衣服,就是补补妆。”

咖啡好了,季星遥松开他。

慕靳裴把她杯子洗好擦干,装了一杯。

季星遥把瓷杯递过去:“剩下的倒这里,我先喝几口。”

慕靳裴:“刚吃过饭你喝得下去?”

“嗯,一杯我也能喝完。”她拿起保温杯,拧紧盖子,“以后你每天都给我煮一杯带来。”

“天天喝喝不腻?”

“十年八年也喝不够。”她看着他,一语双关:“我这个人恋旧,喜欢什么基本能喜欢一辈子。”

慕靳裴在洗咖啡机,手上动作一顿。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200个红包,前50,150随机~

☆、第十九章

电梯里, 季星遥转过身跟慕靳裴面对面站, 现在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盯着他看, 不用再回避他眼神。

慕靳裴垂眸, 跟她四目相对。她皮肤白得通透, 那双眼就像一条星河, 自带璀璨。他紧扣她双手, 低头亲在她眼睛上。

电梯到了一楼,电梯门缓缓打开。

门口站着两个男人, 一人在交代事情,另一人毕恭毕敬听着,像是上司和助手的关系,戴眼镜的那位上司看到慕靳裴和季星遥时愣了几秒。

慕靳裴牵着季星遥从电梯出来,跟他们擦肩而过。

“这位先生请留步,冒昧打扰一下。”那位上司快步走过来,“不好意思,打扰了。”他再次歉意道, 随即递过一张名片,说得极其委婉, “要是身边有亲戚想进时尚圈或娱乐圈,可以直接找我, 免贵姓刘, 公司在二十二楼。”

慕靳裴接过名片,客气道:“谢谢。”

“该说谢谢的是我,打扰二位了。”他双手合十, 然后急忙走去电梯。

季星遥偏头看名片,这家经纪公司在业内颇负盛名,捧红了不少明星,她当初把画室选在这里时,母亲跟她提过。“这位总监八成对你的条件满意,但不好意思直说。”

慕靳裴侧眸:“大概是想培养你,我在旁边他知道分寸。”

季星遥笑:“我一直都觉得你说话很有道理。”

很难得,慕靳裴嘴边有了浅浅的弧度。

保镖就在几米外的走道边,慕靳裴随手把名片递给他们其中一个,他牵着季星遥走出大厦。

汽车路过舞团,季星遥让司机靠边停,她跟慕靳裴说:“我拿了票就下来。”

出于礼貌,慕靳裴也下车,“我陪你去,正好去看看尹阿姨。”

季星遥原本怕他不习惯见家长,毕竟才刚确定关系的第二天,现在他主动要去她自然高兴。

汽车后备箱打开,慕靳裴走过去,季星遥见他从里面捧出一束康乃馨。

“时间仓促,没法准备其他礼物。”他把花递给季星遥,“你拿着。”

“你过去看看我妈,我妈就很开心了,下次不用带礼物。”季星遥用指尖拨弄上面的水珠,“你让储助理买的花?”

“嗯。你画室旁边也没商场,只找到花店。”

舞团楼下大堂平时很静,铺了地毯,连脚步声都被吸收,今天离老远就听到女人的吵吵声。

季星遥快步走到门口一看,还真是在争执,尹荷试图让中年女人移步到办公室坐下来慢慢说,可中年女人不听劝。

“我要不是被逼得没办法我不会来这里。”女人雍容华贵,不论发型还是穿着都格外讲究别致,她眼神冰冷锋利,直扎周羽西。

“你不能生不想要孩子可不代表我们不想要。你时尚你自己去做丁克别拉着我儿子!我儿子被你毁得差不多了你知不知道?”

中年女人抚着心口,被气得不轻。

“要不是你,他当初早就去读金工,结果他非要读医。现在他被你唆使得更无法无天,前几天跟我们说你们决定要结婚了,不要孩子。合着你答应我你们分手都是哄我呢!我们家几代人辛苦打拼出来的家业,难不成以后就直接捐了?”

慕靳裴认识中年女人,也认识周羽西,他拍拍季星遥肩膀,低声道:“我还是到楼下等你。”

季星遥点点头,等反应过来她觉得自己也不合适在这里,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舞团的人看到,喊住了她。

因为季星遥的到来,这场争执中断。

中年女人也说的差不多,她整理好风衣,又斜睨一眼周羽西,扬长而去。

这么一闹,现在舞团所有人都知道周羽西不孕,跟她豪门男朋友的恋情原来这么曲折。

大厅瞬间安静下来,周羽西看向尹荷,“老师,对不起,给团里添麻烦了。”

尹荷揽着她肩头用力握了握,“坚持你觉得值得坚持的,别管旁人怎么看,都不重要。”

周羽西沉默了几秒,然后上楼去。

季星遥这才走到母亲身边,尹荷微微叹气,“刚才那人是周羽西男朋友妈妈,要不是顾及到周羽西可能还会跟她男朋友结婚,以我脾气,我早就让保安把胡搅蛮缠的人请出去。”

“别气了。”季星遥把花给母亲,“越来越年轻。慕靳裴送您的。”

尹荷心情明朗不少,“替我谢谢靳裴,上午你们见面了?”

季星遥挽着母亲上楼,“嗯,刚跟我一块上来的又回车里去了,可能他觉得他一个大男人站在那围观不合适。”

尹荷:“那让靳裴上来坐坐,喝杯茶。”

季星遥看看腕表:“赶不上了,我们还约了人,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