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瞳立刻瞪了她一眼,“住口,这话要是让别人听到,连我都得跟着遭殃。”

“奴婢下次不敢了。”彩霞调皮的吐吐舌,端着酒退下。

正文 下部 第十四章 惶惶不安

沐瞳在廊下又站了一会,转身进了殿。

或许,那些都只是传闻罢了,皇上看起来并不像那样的人,而公主…也是个精明的女人。

想到公主,她不禁又回忆起那天宫宴上公主看她的眼神,只一眼,就叫她牢牢记住的冰冷眼神。

夜色沉静如如水,青烛台内燃着烛火,窗户洞开着,随着风舞进殿,烛光也忽明忽灭,公主就坐在这沉静的殿里,闭眸靠在软枕上,青丝散在素锦上。

眷明月走进来道:“公主,监视大姬的人已经回来了,他们说,大姬出宫后就直接回了驸马府,并没有异常的举动。”

公主双眼未开,淡淡说了一句:“知道了,留两个人继续跟着,其他人撤回来。”

“奴婢知道了,这就下去吩咐。”

膺“明月。”公主突然叫住她。

明月转过身,“公主还有什么吩咐吗?”

长妤睁开眸,从榻上坐起身,“昌王是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就找不到呢?”

她不懂,为何爹爹不肯告诉她昌王的下落,就连宫里也没有人知道,只说当初昌王入宫后就由专门的人负责看管,辗转换了几处宫室,最后消失不见,太后娘娘只说昌王藏在隐密处,却闭口不提在哪里?

明月拧眉道:“奴婢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陈数他们已经将宫中探遍了,没有发现昌王的一点线索。”

她以为公主是为找不到昌王而担忧。

长妤却摇头,“你没明白,本宫倒不在乎昌王在哪?本宫只是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爹爹连我都瞒着,难道他跟太后达成了某种协议?”

长妤沉思不语。

明月站在一旁,看着公主拧眉的样子,不禁在心里叹息,她似乎已经习惯了公主这样为每一件事操心,有时候想想,公主似乎活得太累了些。

记得在太庙时,虽是足不出户,可是宫里发生了什么事公主却都知道,每次听到皇上因国事忧心,或有哪个臣子犯上,她总是忧心重重。

可事实上,她完全可以不必理这些事情,一个女孩子,找到自己真正爱的人,找到可靠的归宿才是更重要的不是吗?她何苦自己为难自己。

紫辰殿里,慕容顼静坐着,眼睛盯着折子,心思却早已飘远。

那天跟她发了火后他还一直没有去找她,她现在一定在怨他了,若换作以前,她一定撑不过两个时辰就会来找他,靠进他怀里,眼泪汪汪的看着他说,爹爹你不喜欢妤儿了吗?如果你讨厌我,我可以走。

然后就收拾包袱离家出走,每到那时,他的火气就会慢慢消失,无耐的将她抱起来,爹哪舍得不要你。

那你以后不准对我说话那么凶。

好。

也不准说我错了。

你全是对的。

那你爱我吗?

他看着她,缓缓微笑,爱…

看着她满足的靠在他怀里的样子,他真的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虽然不是亲出,可也亲手养了那么大,看着她从呱呱坠地的婴儿到亭亭玉立的少女,十几年的时间可以让一个人完全成长,也可以让一份情在心里深深扎根。

他了解她就如了解自己一样,可是现在…他完全不懂她了。

这让他深深不安。

就好像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突然之间不属于自己了,那种失落的感觉如毒液般侵蚀内心,带来偌大的空虚。

“王常。”他低低唤了一声。

王常近身上前,“皇上有何吩咐?”

“让昌德宫准备侍寝。”

闻言,王常立刻现出欣喜的表情,“是皇上,奴婢这就让人去通知德妃娘娘,让她早做准备。”

慕容顼苦笑,既然她想要他这样,他照做就是。

皇上翻了昌德宫的牌子的消息传到中宫殿时,皇后娘娘正坐在妆镜前让人梳头,闻言,脸上表情怔了怔,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来。

小环担忧的看着她,“娘娘,天底下的女人恐的也只有娘娘一人这么傻,可以那么容忍其他的女人,甚至还因为这个去找皇上吵架,害得皇上这几天都不过来中宫殿。”

“不吵架的时候他也没有来啊。”萧诗媛苦笑,慢慢从镜前站起身。

小环搁了梳子跟随她,“可是娘娘,这样不是便宜了她们了吗?皇上的孩子当然是皇后娘娘亲出的才是名正言顺的大顺朝继承人,为何娘娘不亲自…”

“小环…”她打断她,“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要提孩子的事。”

“可是娘娘…”

萧诗媛抬了抬手,小环见她这样,也不敢再说,替她更了衣扶着在床上躺下,“那娘娘早点睡罢,明天,听说有南越使者进宫,皇上设了宴款待,皇后娘娘还要出席宴会,睡得太晚眼睛会肿不好上妆。”

萧诗媛点点头,不再说话。

小环放了帘帽退出殿外。帐子里恢复一片宁静,萧诗媛平躺着,手指慢慢抚上自己的小腹,这些年来,不能为皇上生下子嗣一直都是她的憾事,亲眼看到他爱长妤的样子,年轻时她也曾想,或许有了孩子他便会对自己多些真心,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她慢慢发现生孩子对她来说是种奢望。

那个男人与她同房的次数几乎可以用一只手数得清楚。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讨厌碰她,甚至宁愿去那些妃子的寝宫也不愿来她这里。难道在他眼里她真的如洪水猛兽一样可怕?

萧诗媛苦笑着,眼泪慢慢划落。

正文 下部 第十五章 提亲

或许爹爹说得对,男人是不会喜欢一个像她这样强势的女人的,所谓忠言逆耳,可有时候,男人更喜欢听好听的假话。

南越使者此次来访对大顺朝来说是先例,满朝文武都紧张于这次的谈叛,都想看看南越国王到底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来消弥两国之间几十年的恩怨。

皇后娘娘一早起来便吩咐厨房准备宴会需要的酒菜点心,可是一切停当之后,却听说皇上挥剑将南越使者赶出宫外。

萧诗媛沉下脸,“从来没见过皇上发这么大的火,小环,你去打听一下看是因为什么?是不是南越提了什么过分的条件?”

眷小环应声而去,过了一会小跑着回来道:“娘娘,听说南越使者这次是来求亲的,南越国王有意让太子和我们长妤公主联姻。”

“联姻?”萧诗媛转过头,眸子里慢慢浮现一抹笑意,但这笑意很快就消失不见,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忧虑而代替。

她沉下脸道:“皇上也真是急脾气,公主今年十六,按理也是大姑娘了,有人上门求亲有什么不好的,不答应就不答应,干嘛大发脾气把人赶出去?孰语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皇上也太胡闹了。”

膺小环只是怯懦的看着她,欲言又止。

萧诗媛看着她,“难道我说错了吗?”

小环低下头不敢看她的眼睛,“娘娘没有说错,只是奴婢听说…南越国的太子今年都六十了,南越国信奉长子为储,太子是南越国王还是太子时就有的,所以…年龄大了点,最可气的是那个使者,他居然暗示皇上说,我们公主反正也是成过亲的,并不是纯洁的姑娘,所以…他们太子虽然年纪大点,与公主倒也正匹配。”

闻言,萧诗媛唇边笑意渐渐消失,怔怔站了一会,她冷笑一声,转身进了殿。

良久,殿里传出皇后讽刺的大笑。

小环站在门口,内心一片薄凉。

也难怪皇上不同意,就连她这个一向不喜欢公主的人都觉得南越国有些过份了,公主嫁过去虽是皇后,可是以公主的天姿国色,嫁给一个一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确实有点可惜了,唉!”

桐梓宫内气氛一阵沉默。

明月担忧的看着坐在那里公主,从她刚才从中宫殿回来后就一直那样,公主原本是去找皇后娘娘问昌王的事情,可是却意外听到了南越国过来提亲的事,也没心情再找皇后,当即就调头回来了。

又站了一会,明月终于忍不住道:“公主,您就只当这是个笑话听听就好了,皇上不是已经将那使都打出去了吗?您放心罢,皇上是不会舍得让您嫁过去的,就算要嫁也一定要找个文武双全可以匹配公主的驸马。”

她劝了半天,公主只是冷笑一声,“如果太子还在,我就不用受这们的屈辱。”

明月怯懦的看着她,“公主…”

夜里,皇上驾临桐梓宫,长妤起身迎到门口,“儿臣见过父皇。”

“免礼。”慕容顼亲自将她扶起,目光在她脸上看了一会,微微蹙起眉,“你好像瘦了,还在生我的气吗?”

“没有。”她笑着低下头,鬓边一缕发丝垂落下来,他伸手替她捋到耳后,叹息的道:“今天晚上朕陪你一起用膳。”

“父皇批完奏折了吗?”

“如果要批永远都批不完。”他不容分说的拉着她进了膳阁,宫人陆续传上菜来,长妤看着满掉精美的菜式,内心有些悸动,这些全是她爱吃的菜。

他不停的在她碗里夹菜,“多吃点,我喜欢你胖一点。”

长妤对他笑笑,用筷子挑了一根青菜,有一下没一下的嚼着,食不下咽。

看她这样,慕容顼也放下了筷子,双手扶着她的肩让她转身正视自己,“妤儿,你看着我。”

“恩?”长妤茫然看着他,“什么事爹爹?”

“我知道你都知道了。”他挑明了话题,这丫头向来消息灵通。

长妤低下头,将筷子在手心里紧紧攥着,“知道什么?我不懂爹爹在说什么?”

“别骗我妤儿。”

“那你让我怎么说?”她苦笑着,终于迎上他的目光,“顼,有些话听一次就够了,难道你希望我亲口说…是的我知道,今天南越国使者过来是想要代他们太子向我提亲?值得高兴的是他们的太子年过六十,我嫁过去就是国母,皇后,以我成过一次亲的破鞋的身份能够觅得这份良缘真是要烧高香了,呵呵,我还真是好运?”

她自嘲的话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慕容顼一把将她拥进怀里,“住口,别说了,我不许你这么说。”

长妤冷笑,仰头逼进眼中的泪水,她没有跟太子圆房的事只有她自己清楚,谁都不会相信,不光别人不相信,她也不能带着这副之身再嫁,如果传出她是处子,那么念慈太后该怎么想?她过去的种种都没法解释。

“顼,我一点都不生气,我甚至感激他,让我认清了事实。”

“什么事实?”他推开她,锐利的目光在她脸上审视,疼痛不断在胸中膨胀,是他没有照顾好她,让她受了委屈。

长妤看着他,眸子里流露出些许怜惜,“人的命是从出生那天起就注定了的,而有些事情一旦踏出第一步,就再也没法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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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下部 第十六章 喜讯传来

“妤儿…”他心疼的看着她。

长妤对他微笑,“爹爹,没什么大不了,至少你还在我身边,没有不要我。”

看着她梨花带泪的模样,他心内一阵揪紧,轻轻地将她拥进怀里,“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不会不要你。”

“除非…”

鹃“除非我死。”

长妤靠在他怀里,微微笑了,在心内补充了一句,除非我支撑不住,这满世的流言蜚语,这偌大的江山和百姓,除非我全然不顾…

琉璃宫灯下,她脸上肌肤透着石灰似的白。

蒯越南使臣被皇上驱赶出境的事很快传得满朝皆知,朝中众臣心有疑虑,却敢怒不敢言,上次皇罢免太史令的事人们都还记忆犹新。

闻雨琛一路送南越使臣出了帝京,回宫向皇上禀报之后从紫辰殿出来,由宫人领着往宫外走。

就在他快要行至门口的时候,一道火袖的身影映入眼帘。

闻雨琛定睛看清来人,心内一阵发紧,提了三分小心躬下身子,“微臣见过长妤公主。”

“闻大人免礼。”长妤笑着,缓慢行至他面前,“听说大人妻女都已回到岭南老家,本宫正想着令夫人走了,大人生活起居或有不便,不过看到大人面色通袖,春光满面,本宫也就放心了。”

闻雨琛脸色犹自灰了下来,他刚刚将妻女送回岭面,昨日才起程,今天公主就已得知,近来都传公主回宫,迫于朝中流言的压力,足不出户,大家都当她万事不管,原来,是他们小瞧了她了。

闻雨琛平复了下情绪,小声回道:“家中这样小事还劳公主操心,微臣惶恐,只因岳母病重,夫人跟女儿昨日才回去探亲。”

“哦?原来是岳母病重,那…大人不一道回去吗?”

“朝中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微臣怎敢太这个时候休假…”

“难得你一片为国之心。”长妤笑赞,目光在他身上打量着。

过了一会,公主道:“下去罢。”

“微臣告退。”

闻雨琛跟着宫女转过门廊,脊背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

宫人转身回望他,一脸惊恐的道:“大人,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闻雨琛摇摇头,撇开她,加快脚步朝前走去。

长妤站在那里看着他仓皇而去背影发笑,冰冷的目光在触及到空中飞燕时缓和了下来,“燕子归来,明月,春天到了。”

明月笑着道:“是啊公主。”

永嘉三年,孟春,皇上正式下令彻查流言源头,查出造谣者,无论皇族亲贵或庶民百姓,一律杀无赦。

帝京上空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朝中无人敢提及公主二字,那曾经被人们口中议论纷纷的名字也像被拨去了根脉的杂草,永不复生。

四月末,清和行宫送来太后密令,侍官进宫后未见皇上,而是直接去往桐梓宫交与长妤公主。

公主着一身粉色宫装坐于榻上,“太后娘娘身子还好吗?”

“太后很好,这是娘娘给公主的密函,娘娘说了这密函公主看过就罢了,不足与外人道也。”

长妤会意,抽中信封中的信,在指尖展开,目光刚刚触及前面三行,脸色便黯了下来,明月在旁担忧的看着她。

良久,公主将信纸折成细缕,搁于火上,信纸被火舌舔过,很快焚烧怠尽,宫人奉了火盆过去,公主将那燃成火球的信纸扔于盆中,面无表情的道:“回去告诉太后娘娘,她说的我已知道,让她不必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