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向孟乘枫,姚婴随后抓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微凉,但很有力量。

她抓紧了,孟乘枫也在同时用力,姚婴双脚离开码头,感觉自己在半空转了一圈,之后便落到了船上。

站不稳,船也立即晃动起来,姚婴扔了紫阳花赶紧抓住孟乘枫腰侧的衣服,一边稳住自己的身体,可是这船还在摇晃。

这便是脚踏不到实地的那种恐慌感,即便刚刚孟乘枫说掉下去也不会死,但姚婴认为这句话对于他适用,但她就未必了,因为她矮。

见她连动都不敢动,孟乘枫抬起另一手按住她肩膀,直接按着她坐了下去。

“不要害怕,没事儿的。”他在她对面坐下,这小小船儿最多也就能容纳五个人。如今四个人在这上头,船头船尾各一个,两个人在中央,它就已经满满当当的了。

抬手拿起那朵紫阳花,孟乘枫将它摆在船舷边,给这朴素的小船做了装点。

船头船尾两个人撑篙,小船离开了码头,朝着荷田深处悠游而去。

其实船是稳得,只不过坐在里头的人却并不觉得轻松,姚婴张开双臂紧紧地抓住两侧船舷。

荷叶和莲蓬相交,坐在这里头,高过了她的头。

蓦一时需要低头躲避,免得被莲蓬打到脑袋。

这是什么荷姚婴不知,只是长得如此繁茂,也不知是如何侍弄的。

蓦地,一直在天上飞的金隼俯冲下来,孟乘枫微微歪头,它就直接落在了俩人中央。

别看它只是一只鸟,但体积却不比一个人差,落在这上头之后引得船又是左右晃动,姚婴也立时屏住了呼吸。

收起了翅膀,金隼坐在了船上,在上头飞花费自己的力气,还是坐顺风船来的轻松。

看它那略带狡黠的小眼神儿,姚婴也终是弯起了嘴角,身体放松了些。

小船进入荷田深处,放眼所及之处皆是荷叶和莲蓬,什么都看不到。太阳也逐渐的隐入了山巅后,在这里就更失去方向感了。

这里叫留荷坞还真不只是说说而已,荷田无边无际,这里的主人对荷有特别的情怀,否则也不会养这么多。

蓦地,一只还算稚嫩的莲蓬越过金隼的脑袋递到了姚婴面前,她顺着莲蓬看过去,便是孟乘枫温雅的脸。

☆、056、突现

船在荷田之中前行,那莲蓬差点怼到她脸上,她两手死死抓着船舷,也没有去接那莲蓬。

“孟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这里的莲蓬多数都老了,无法吃。但这个还算稚嫩,新鲜的莲子很好吃,阿婴姑娘尝尝看?留荷坞的莲子十分清甜,与别处的口感不一样。”孟乘枫说道,他是要让她尝尝莲子。

看着那莲蓬,姚婴试探着想松手,但船一直在前行,让她不得不又迅速的抓紧了船舷。

许是看到了她的难处,孟乘枫收回了莲蓬,姚婴还以为不给她吃了。却不想孟乘枫自己动手剥起了莲子,他的手指白皙好看,剥起莲子极其熟练。

看他轻易的剥好了两个,然后放在手心,便越过金隼的脑袋,送到了她面前。

金隼转动脑袋,似乎不是很高兴,将尖利的喙对准了孟乘枫的手,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声音。

其实金隼的模样挺吓人的,跟一只雕差不了多少。它在天上飞的时候看着或许很英姿飒爽,但其实在近距离时才会知道它长得有多凶悍。

但,孟乘枫似乎并不害怕,手就放在半空,距离金隼那么近。它之前被喂过秘药,它身体里是有毒的,被它啄一口,可没那么好受。

孟乘枫这样,也不知是真不害怕它,还是不知者无畏。

姚婴看着他手里那两个剥好的莲子,之后放开了一只手抓了过来,放进嘴里,十分清脆。

嚼了几下,清甜传到味蕾,原来这玩意儿这么好吃?

看她神色舒张,孟乘枫便笑了,微微偏头躲过大片的荷叶,“是不是味道很特别?”

“说实话,以前我也没这样吃过,还挺好吃的。”姚婴弯起嘴角,酒窝浅浅,让她看起来也不再那么古怪,这一霎反而就是个单纯的小姑娘。

“留荷坞里最多的就是莲子,一会儿到了,你可以吃个够。”到处都是荷,便是这辈子也吃不完。

“留荷坞为何会种这么多的荷?是为了配合这个名字,还是孟公子家人都很喜欢荷?”低头躲避垂坠下来的莲蓬,一边问道。

“是我家中某位祖奶奶很喜欢,那位祖爷爷在迎娶祖奶奶之前,便将这里改了名字,又种下了荷田。接近百年过去了,这里的荷无穷无尽的生长,才发展至今日这种规模。”孟乘枫解释,同时也印证了之前齐雍的一句话,孟家出情种。

姚婴点了点头,却是没有太多的反应,只是更好奇这留荷坞中种的荷的品种,长出来的莲子真好吃。

“阿婴姑娘不觉得感动么?”她好像是第一个听到这个故事没任何反应的人。

“我对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不太理解。”姚婴想了想,回答道。

孟乘枫倒是笑了,“祖母喜爱梅花,祖父便在留荷坞中辟出一座岛来,种满了梅树。那些梅树十分特别,花开花落,一年四季不曾停歇。无论何时,那里的梅花皆盛开。”

微微点头,“我还真没见过那样的梅树。”

孟乘枫面带笑意,他说这些并不是显摆品种奇特的梅树。

天色逐渐的暗下来,此时已经深入到荷田的深处了,即便是站起身环顾四周,也到处都是茂密的荷。若是单独把她放在这儿,凭她自己之力,真是走不出去。

不过她有金隼,它是可以给她带路的。所以,还是自己的宠物让她有安全感。

虽是天黑了,但撑篙划船的人却不急不缓,就在这茂密的荷田之中前行,他们稳如泰山。

蓦地,金隼又发出一些声音来,虽不是很大,但是那分明是警惕的叫声。朦胧的天色之中,它的两只眼睛隐隐的有些反光,是红色的。

它脖颈上的羽毛都微微炸了起来,摆明了是感觉到了什么。

这种光线中姚婴看不清楚,但金隼的叫声她是能听出来了,必然是感觉到了什么。

轻轻晃动手腕,金隼猛地展开双翅一下子飞了起来,双翅摆动时带起来的风都刮得人脸疼,可见力量有多大。

它一飞冲天,下面的人仰头看它,它飞的太高了,几乎已经看不清它的身影了。

“它怎么了?”孟乘枫微微仰头看着,一边问道。

“大概是察觉到四周有什么活物吧。”具体是什么,她也不知道。动物的敏感是人比不上的,更况且在这种天色中,又没有什么东西照明,她就像瞎子一样。

“活物?这荷田里有鱼,它们每年都繁殖,数量很多。”孟乘枫说道,这荷田里的鱼是能吃的,味道特别。

姚婴微微点头,但是却在呼吸间嗅到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腥味儿。不是湿泥的气味儿,这种味儿倒是有些熟悉。

就在这时,小船已经逐渐的进入较为开阔的地带,荷田没有那般茂密,低头往下看就能瞧见流动的水。

只不过,越到了这种开阔之地,那股味道就更浓了。姚婴忍不住起身往小船下面看,流动的水当中,有什么东西在上头飘着。船走过去,那些东西也擦船而过。

前头划船的人也发现了,有的用手里的长篙去拨弄那些东西,随后发出讶异的声音,继而互相小声议论。

而在天上的金隼也发出了较为尖利的叫声,之后它就朝着前头某一处飞了过去,边飞边尖叫。

在这夜里,它的叫声特别的响,还在天地间回荡,显得特别的刺耳。

蓦地,黑暗的天地间,前头的荷田某一处发出亮光,这是天地间唯一的亮光,就显得特别的刺眼。

所有人都朝那边看过去,连姚婴都忍不住站起身,茂密的荷田中,某一处银光粼粼,像是有一颗夜明珠飘在那里。

而金隼此时就在那片亮光上头盘旋,它边转边叫,显然是准备要攻击。

这种光线忽然出现,姚婴心中一震,继而快速晃动手腕,阻止金隼攻击。

她这铃铛能掌控的了金隼,人却是根本不受干扰,前头划船的护卫也看到了那无故冒出来的银光,然后就奔过去了。

姚婴想要阻止,但是根本来不及了,前头那两艘船太快了,撑篙一划,小船就窜出去三四米。

几乎只是一瞬间,那一处银光闪烁,就听到了划船的人叫了起来,稀里哗啦船篙掉水,前头一团乱。

☆、057、中招

那一抹银光会移动,并且速度特别快。只见荷叶之间小船乱成一团,有人在惊叫,有的掉进水里噗通噗通的。

孟乘枫站起身,迅速的吩咐他们后撤,燃灯。只有后面的这几艘船听从命令,前面那几艘船却根本来不及了。

姚婴迅速的晃动手腕,一直在半空盘旋急躁的金隼终于得到指令,俯冲下来,就朝着那一抹乱窜的银光冲了过去。

尽管没看清那一抹银光是什么,可有了在武灵的经验,姚婴差不多已经知道是什么了。那怪物毒性太强,怨气极大,赤蛇攻击过后直至今日都没怎么缓过来,更何况才跟了她没多久的金隼。

它又是个暴脾气,必然会不顾一切,姚婴强硬的控制它不许直面攻击,要将那怪物吸引过去,不让它去攻击人。

金隼在荷田上乱飞尖叫,硕大的翅膀扑腾的荷叶莲蓬都倒了下去。

那一抹银光似乎也很忌惮金隼,迅速的入水,尽管在水下,但那一片水都是发亮的。

它在迅速的游动,似乎在躲避金隼,被追赶,朝着这边游了过来。

即便这边船在撤退,但也不及它的速度快。

几乎只是眨眼间,它就到了近前,明明是在船侧窜过去,谁想到那东西一下子就跳了起来。

出水之后银光大作,一时间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就见它朝着船上的人飞了过来。

姚婴自是不怕,尽管毒性强烈,但她不认为自己会拼不过。

却不想孟乘枫忽然出手,小小的船上他一手扯过姚婴,另一手去阻那窜上来的不明之物。

那东西碰到了他的手,孟乘枫就觉得手上一凉,也不知怎么的,他腿也在同时软了下来,直接朝后栽了下去。

姚婴被他扯得也一屁股坐在了船上,小船剧烈摇晃,孟乘枫倒在了她腿上。

那银光源头也掉在船上,之后又窜起来,再次奔着俩人而来。

船头船尾撑船的人放下船篙就要冲过去,姚婴却速度更快的推开孟乘枫挡在他面前。

那一团银光直接撞到了她怀中,金隼在她头顶尖叫,她抱住那个东西便不撒手,死死的捏住。

这个东西并没有多大,在她手里剧烈挣扎,她死死捏住,空出一只手拽出腰间的一个扁扁的荷包。

手快的从荷包里抽出一根一指长的针来,对准了捏在手中挣扎的怪物心口扎了下去。

长针粗长,瞬间将那怪物扎了个对穿,之后它就不动了。

松开手,自己的手上衣服上都是银光,像是一种粉状物,粘在手上几分刺痛,好像在往肉里头钻。

姚婴看了看自己的手,猛地想到了孟乘枫,转身看向他,他还是清醒的,靠着船舷,始终在看着她,可却说不出话来了。

抓住他那只手,抽出自己的腰带,迅速的缠在了孟乘枫的臂弯以下。

卷起他的衣袖,他的手和小臂都变成了黑色的,后面的小船一团乱,但已燃起了火把。

“快,赶紧离开这儿。”捏住他的手臂用力挤压,姚婴一边喊道。

此时撑船的人才反应过来,迅速的回到船头船尾自己的位置,执起船篙,穿过乱糟糟的荷田离开此地。

金隼落在了船上,一直冲着那个已死的东西尖叫,它已失去了光亮,成了黑乎乎黏糊糊的一滩。

而之前粘在姚婴手上衣服上的亮光也消失了,它们脱离了那怪物的身体,好像也存活不了多久。

挤压孟乘枫的手臂,他手背上一大块紫黑特别明显。通过挤压,一些粘糊糊的东西从那个地方流了出来。

小船迅速的在荷田之中穿梭,终于,荷叶不再那么浓密,不远处也出现了亮光。

那是一座很大的岛,没了浓密荷叶的阻挡,小船的速度更快了。

撑篙的人使出了浑身的劲儿,很快的,便抵达了码头。

码头上有人,这边撑船的护卫和他们喊话,迅速的有人跳下来,把孟乘枫抬了起来,跳到了码头上。

姚婴也借着某个护卫的力量上了码头,脚踏实地,她这心里才安稳了下来。

也根本顾不上看这里的风景,跟着前头的人快走,他们抬着孟乘枫,简直就像飞一样。

顺着高高的台阶一直爬到了位于高处的一栋小楼,灯火通明,清新雅致。

跨过门槛,那边孟乘枫已经被放到了横榻上,他脸色很不好,那只手臂紫黑的,还有黑乎乎的东西顺着他的手背往下流。

姚婴快步过去蹲在他身边,抓住他的手继续挤压,同时扭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人,“给我找糯米,越多越好。”

“这、、、公子,是不是把方大夫找来?”护卫站在一边几分踌躇,这是原本在岛上的护卫,他们根本不认识姚婴是谁。

孟乘枫皱起眉头,脸色青白,看了一眼蹲在自己身侧满头都是汗的姚婴,“听她的。”

“是。”护卫领命,便立即离开了。

她不间断的挤压,其实她自己的手也是紫黑色的,却也只限于双手而已。

黑乎乎黏糊糊的东西顺着他的手背流到了地板上,散发出一股奇异的气味儿,腥臭不可闻。

“你的手、、、”孟乘枫始终看着她,她满头都是汗,顺着她鼻梁往下滑。

“我没事。”姚婴看了他一眼,能说话,就证明情况还好。

因为腰带隔着衣袖捆绑了他的臂弯,也看不清臂弯上方是什么情况,姚婴直接拽开他的衣领看了看他的锁骨处,皮肤颜色没变,便说明那些东西并没有朝上蔓延。

很快的,护卫提着半袋子糯米进来了,姚婴又要了花雕和纱布。

将糯米倒出,和以花雕,之后把孟乘枫的手臂平摊在横榻边缘。抓起和了花雕的糯米覆在他的手臂上。

“这是做什么?”孟乘枫虽是还没力气,这条手臂也疼痛难忍,但好歹舌头已经不麻木了。

“拔毒。你放心吧,我是不会害你的。”一边将糯米均匀的敷在他手臂上,姚婴一边说道。她满头都是汗,这一溜台阶爬上来,她腿肚子都在抽筋。

“好。”孟乘枫看着她,露出些许笑意来。

☆、058、小猫一样

和了花雕的糯米将孟乘枫的半截手臂和手都包裹上了,姚婴又用纱布将他手臂缠上,这样能保证糯米不会掉下来。

缠紧实了,姚婴才抽出空来用衣袖擦了擦自己的额头。而此时她的手已经没有那么紫黑了,微微泛红,那些东西好像自动的都脱落了。

就是她的衣服上还有一些黑黑的痕迹,又满头大汗的,看起来较为狼狈。

孟乘枫靠在软榻上,这手臂上敷了糯米之后,虽说有些刺痛,但舒服了一些。

看着姚婴,他缓缓地调整了一下呼吸,“这样就好了吧?你也去休息吧,清洗一下。”

“不行,我得在这儿守着给你换糯米,现在在拔毒,一层糯米根本不行。”姚婴摇头,他不懂这其中厉害,若是不用这种法子,他就会和之前武灵吴家那些人一样,被腐蚀的内脏全部变成粘液。

“原来这么厉害!即便更换,也需要时间,让侍女带你去清洗一下,再吃些东西。”话落,孟乘枫朝着站在不远处的护卫看了一眼,他们立即就明白了。

不过下一刻,就快步的进来两个侍女,先是跪地给孟乘枫磕头,之后才起身又朝着姚婴屈膝福身,规矩甚严。

姚婴点了点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她随后把外衫解了下来。

侍女上手要接过来,她立即后退一步,“我自己来。我的衣服都被污染了,你们最好别碰。”话落,她拿着自己的脏衣服蹲在地上,将之前从孟乘枫手上挤下来的那些黑乎乎的粘液擦拭干净。

这些东西有毒,寻常人碰了,即便是不致命,也得残废。

擦拭干净,她才站起身,看了一圈,这小厅格外干净,什么多余的物件都没有。

“找来一个废弃的桶吧,这些东西统一归置,到时一把火烧了。”免了遗祸。

侍女立即应声,之后快步的跑出去。

“你为什么不怕这些东西呢?”孟乘枫始终看着她,那些黏糊糊的东西她都碰触到了,但她却好似并没有觉得疼痛难忍。

“因为皮厚。”姚婴看了他一眼,平淡的回答,却惹得孟乘枫笑了出来。

侍女搬来了一个偌大的瓷缸,半人多高,有些脏兮兮的。

姚婴指示她们放到软榻旁边,之后她把自己的衣服扔了进去。

更换糯米的时间还不到,便跟着侍女顺着这小厅的后门走了。

出了后门就又是几栋高矮不一的小楼,矗立在这小岛的最高处,错落有致,分外清雅。

进了其中一个较为矮一些的小楼,灯火通明,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熏香味儿,凝神安心。

浴室很大,姚婴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阻止侍女要贴身服侍的行动,一切都自己来。

倒也不是担心她们会中毒,她只是不习惯被人伺候。

从里到外洗漱了一番,换上侍女捧来的衣服。也不知她们在这么短的时间是如何弄来这样一身女装的,料子不错,内外齐全,就是颜色过于鲜艳了。桃红的颜色,像极了春天盛开的花朵。

换上衣服,把潮湿的长发简单的半拢起来,计算着时间,差不多得更换糯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