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儿是打算献身了?”她问,视线也落在了水里。

而那个背对着她的人缓缓转过头来,水汽在浮动,他的脸也有些许朦胧。漆黑的眼睛深不见底,唇稍却是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就知道你得飞奔而来。”这次他沉住气了,她果然就坐不住了。

看着他,姚婴轻轻地哼了一声,“手真的伤了?”

齐雍扫了一眼自己的手,随后举起,向她展示了一下上头缠着的纱布。不等她仔细的看,他却忽然扣住了她的手臂。

“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他说,下一刻臂上施力,便直接将姚婴拽进了宽大的浴桶。

水花溅起,她根本来不及反抗,进入水中,随后便被他抱了个满怀。

“向本公子求亲,答应你了。我也一样对你承诺,此生只娶你一人。只能是你,唯有你。”抚掉她眼睛上的水,齐雍低声的说着。

他的承诺,或许并没有那么千钧万钧重,但的确是他心中所想。

眼睛里进了水,有些看不太清楚,但是姚婴能听得见他说的话。

“好啊,你若食言,我就把你变成肥料。”双手从水里拿出来,眨着眼睫上的水,捧住了他的脸。

“你应当是没有这个机会了。”垂下眼睛看着近在眼前的人,齐雍拥紧了她,他可以很确定她没有这个机会。

小小的院子里灯火朦胧,除了那一个房间之外,所有的灯盏全部熄灭。

客栈前后亦是无人,在姚婴进来后,连老先生都撤走了。

今晚守株待兔,计划早在齐雍上午抵达时便定了下来。

而那个兔子,也照着他的计划送上门来,他若不收,天理难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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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群:二四七四三九五三一

☆、264、苟延残喘(一更)

黑夜过去,太阳初升,悬在蓝天,白云从旁边悠游而过。

太阳缓缓地升到了半空,那关了门的小客栈才有了动静。

厨房里,生火烧菜,前面小厮擦拭着桌椅板凳,看似皆是日常活动,不过却是无人靠近厨房后门处。

那后门始终关闭着,甚至连窗子都没敢打开。小院儿静悄悄,紫阳花已落败,但枝叶还很茂盛。

静悄悄的,甚至连鸟儿都不曾光临此处。在隔壁跟罗大川混的金隼也好似懒得来此处,使得这里静的不似正常民居。

房间里门窗皆紧闭,亦是静的没有一点儿声音,若不是里头有两道很轻的呼吸声,还真会以为那里头无人呢。

太阳到了最高的地方,也散发出最大的热度,门窗皆紧闭的房间也升腾起热气来,使得待在里面的人不得不开了窗子,释放热气。

窗子从里面推开,但也只推开一半儿,开窗的是一只修长的手,露出一截小臂,坚韧无比。

开了窗子,他便回去了,根本没有出来的意思。

垂坠下来的床幔被挂起来一扇,床里侧,姚婴趴伏在那儿,身体蜷缩着,已经贴到了床边儿,好似退无可退似得。

长发披散,遮盖住她的脸,以至于根本看不到她的样子。

她呼吸很轻,有气无力,若不是还剩下一口气吊着,怕是连呼吸都呼吸不上了。

薄被罩在她后背下,散乱的长发下,肩胛骨那里的红圈也特别的明显。

下一刻,一只手沿着她的肩胛骨滑上去,把那些散乱的发丝归整好。微微侧起身,距离她更近一些,也正好看了看她朝向里侧的脸。

脸蛋儿绯红,闭着眼睛,小小的呼吸着。

随着他靠近,她条件反射的朝着床里侧蹭,看的齐雍不由弯起唇稍,“害怕了?不动你。饿不饿,过了晌午了,该用膳了。”

他低声说道,像是在诱哄她。

“你的话不能信,不然到时轮不着我把你埋起来变肥料,我就先变成肥料了。”她断断续续的说,舌头都不太好使了。

“这次是真的。过来,抱你起床。”笑了一声,他单手将她扳过来,之后把她连带着被子一同抱了起来。

脑袋摇晃,散乱的长发更是如同海带一样甩动,被缠在被子里,小小的一只。尤其被齐雍轻松的拎起来,她看起来就更弱小了。

一直把她挪到床边,齐雍才把她给放下坐着,单手覆在她后背上,撑着她以免她再倒了。

“我的确应该吃饭,感觉好像低血糖了。”她看了看他,之后就低下了头,没力气,身体也不舒服。就像是要感冒了一样,全身的肉都在给信号。

“好。”齐雍一口答应,随后撤开手,看她没有倒,他这才去穿衣服。

也根本没力气看他上演穿衣秀,缠在被子里,她坐在床边费力的呼吸着。

她算是服了齐雍了,她没服过谁,但眼下他是她最‘佩服’的人。

这‘精力’蓄积的太久,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穿戴好,他走过来,人模人样的,春风得意,和她完全呈两极。

“等一会儿,我去传膳。待我回来了,给你穿衣服。”他在她面前蹲下,单手将她脸上的发丝拢到耳后。漆黑的眸子载着笑意,倒映着无力且虚弱的姚婴的脸,低声道。

看着他,姚婴轻轻地哼了一声,“多谢公子垂怜。”还知道给她穿衣服呢。

摸了摸她乱糟糟的脑袋,随后齐雍便起身离开了。

微微歪头看着他潇洒的背影,她缓缓地深吸口气,大概是呼吸太过用力,眼前发黑。她最终支撑不住再次躺在了床上,还是这样舒坦些,最起码无需让她用太多的力气。

看着床顶,被子缠在她身上,她只脑袋和双臂露在外头,姚婴忽然觉得自己这苟延残喘的样子特别衰。

尤其想一想刚刚齐雍那帅的掉渣的样子,她就显得更衰了。

等了好一会儿,齐雍才回来。这人倒是也说话算话,拿出衣服,把她从被子里解救出来,之后把衣服一件一件的给她穿上。

也没伺候过人,但手艺还可以,最起码,把衣服都给她穿戴整齐了。

撩起袍子蹲下,齐雍将她的靴子套上,她坐在那儿垂眸看他,“也终于轮到你这般服侍我了。”前些日子他装傻,她可真是如同老妈子似得伺候他。从上到下,事无巨细,她都能去考个执照上岗了。

“那些日子,每天都能看到你围着本公子转,心内满足,无以言表。今日得本公子服侍,心中是何感觉?”将靴子给她穿上,齐雍抬头看她,一边问道。

缓缓地抬手,用手指摸了摸他好看的眉毛,“这是你应该做的。”把她当成大锅里的饼,翻来覆去,烙熟了,力气全无,他就应当服侍她。

“应该。”齐雍微微颌首,随后起身,两手抓住她散乱的长发,似乎还想帮忙把她的头发捆绑起来。

“我自己来吧,扯得我头皮疼。”抬手把自己的头发夺过来,用手指顺了顺,乱糟糟的已经不成样子了。

顺到一侧颈项,她的脸也完整的露出来,眼皮微肿,看起来的确有些疲惫。

状态不是那么太好,齐雍看了看她,随后旋身坐在她身边,“不舒服?”

“就是饿了,没事儿。”她还不至于那么弱,苟延残喘也得喘的好看点儿。

弯起唇稍,齐雍看着她,抬手罩住她的小脑袋摸了摸,下一刻低头在她眼角轻啄了下。

闭上眼睛,姚婴也深吸口气,“我看看你的手。”

抓住他的手,伤还在手背上呢,不过今天瞧着已经没那么严重了。

“无事了,也不疼了。有些事情,治百病。”齐雍转而握住她的手,意有所指道。

无言以对,“是啊,治了你的病,要了我的命。”

“真的?”他倾身凑近她,盯着她看,距离很近,他的眼睛包含着千言万语,压迫的人喘不过气来。

姚婴立即扭头不看他,也就在这时,房门被从外敲响,小厮来送饭了。

齐雍起身,开门,接过托盘,单手托着,又将房门给关上了。

“我又不是没穿衣服,你何必把房门关的死死的。好热,不透气。”闷的喘不过气来。

“你这个样子,还是不要被他人看见的好。一会儿在院子里坐坐,不许其他人过来,你可以随意的想待多久待多久。”将托盘放在桌子上,齐雍一边说道。

“我眼下的样子很奇怪么?”他这话让她颇为不爽,她即便是很糟糕,那也都是他的责任,他是凶手。

“不是糟糕,是特别好看。正是因为好看,本公子恍若守财奴,不想被他人瞧见。”走过来,他说的颇为理直气壮,变成守财奴,他好像还很得意。

扯了扯嘴角,姚婴不觉得他嘴里的特别好看就是好看的意思,没准儿特别糟糕。

不过,他说自己是守财奴,这倒是没形容错。

借着他的力气挪到桌边,饭菜丰盛。齐雍先给她倒了一杯水,这才将餐盘一一摆放在她面前。

喝着水,视线一边落在他手上,明明有伤口,但他好像真的没什么感觉似得。

有些事情,治百病,看来是真的。

筷子送到手里,姚婴接过,看了他一眼,她又不由弯起嘴角,“我本以为被折腾的是我吃了亏,但现在瞧着,明明吃亏的是你。上了贼船,低声下气。”

齐雍扬了扬眉,“倒也算不得吃亏,本公子心甘情愿。”

看他的眼睛,姚婴无言以对,低头用饭,拒绝和他对视。

他眼睛里有火,很容易被他烧成灰烬。

齐雍说不许其他人到后面来转悠,还真是没人,甚至那厨房的后门就没打开过。

姚婴终于走出房间,太阳都偏西了。寻到有阳光的地方坐着,晒着太阳,肚子也填饱了,总算觉得舒服些了。

齐雍陪了她一会儿,之后好像听到了什么,便叫她在这儿晒着不许走,自己反倒离开了。

看着他从厨房的后门进去,姚婴无语的轻嗤了一声,这人好像是都忘了自己前些日子骗她的事儿了。

坐在这里,平静下来,她就想起了自己的火还没消呢。他反倒没事儿人一样,春风得意。

就在这时,吹口哨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姚婴挑了挑眉,随后扭头往后看。

旁边酒楼二楼的某一扇窗口,罗大川的脸出现在那儿,口哨正是他吹得。见她转过头来,他就朝她挥了挥手,摆明了有话要说。

可是这么远,她也飞不过去,想了想,她就朝他挥了挥手。有话说的话,只能他过来了。

见此,罗大川便上了窗台,左右瞧了瞧,见没有人,他腿上运力,之后便朝着这小院子跃了过来。

空中踏步一样,他极其轻松的便跃到了这院子里,然后正正好好的落在了姚婴身前。

看着他,姚婴在这一刻真有那么几分羡慕,有武功真好。

“你可算是出来了,小爷在这儿盯了一上午了。你现在是有主的人了,小爷想见你都不行。一大早的我过来,嘿,那老头非不让我进来。”罗大川哼了一声,对此十分不满。

“我知道你找我做什么。昨晚见你闲的都要长毛了,我就想到了。”姚婴看着他,似笑非笑。她也算和罗大川相识许久,摸清他的脾气和想法,还是很容易的。

“那不知阿婴姑娘是什么想法?”罗大川扬起下巴,胡子拉碴的,他也没打理自己。

“也没什么不可以啊,这眼下,公子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看他挺忙的,又不让我们知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去忙自己的事情。”她也总不能就被他勒令待在这里,然后就不出去吧。

她又不是什么金丝雀,得一直待在一个地方随他‘烙饼’,她也有很多事情要做的。

“痛快。以咱们吉祥三宝之名,杀进塞外。”罗大川就等这个呢。

弯起嘴角,姚婴轻轻颌首。此时,已不只是吉祥三宝之名了,还有许多的人和事。

此次蛇头湾一役,内情复杂。而孟乘枫因此生死不明,巫人背的人命债太多了。

“什么时候启程?”罗大川已经等不及了。这来了庆江,没他什么事儿了。倒是鹤玉拖着疲惫的身体,一大早就出去了,就更显得他闲的发慌。

“你还真着急。新年将至,这个时节塞外可是最冷的时候。若去塞外,我们须得做好准备。”姚婴轻声的说着,主要是没有那么足的力气,她也不得不放轻声音。

“你那时躲着生孩子去,不就是躲到塞外了嘛。那个地方,你比我熟吧。”罗大川哼了一声,别以为他不知道。

“很冷,而且,吃的东西很单一,除了肉就是肉。”她不熟,只是提到生孩子,她忽然想起得回皇都看一看齐加姚。

离开也有一段时间了,她和齐雍四处走,也没有固定的停留地点。太子爷即便是想跟他联系,都锁定不了他在哪儿。

“那又有什么,小爷最爱吃肉。你赶紧定下来,咱们也好即刻出发。你有了男人,也不至于将剿杀巫人之事忘到脑后去,儿女情长,岂是英雄好汉所为?”罗大川几分慷慨激昂,更像是对她恨铁不成钢。

“罗大公子,我本来也不是英雄好汉。我得求你睁大你的眼睛,看看我,我是女的,不是男人。”忍不住翻白眼儿,因为情绪波动,她忽然觉得上不来气。

缓缓深呼吸,不由得在心里头骂齐雍,都怪这个该死的家伙。

她忽然觉得他是不是练过什么真正的邪术,采阴补阳,不然他怎么今日连手背上的伤口都不觉得疼了?

“你没事儿吧?”看她忽然开始深呼吸,脸色也不太对,罗大川向后一步,避免被她赖上。

“没事儿,死不了。容我歇一歇,然后咱俩就出发。”她觉得真得和齐雍拉开些距离,不然自己可能哪天就血肉尽了风干成干尸了。

“成,给你三天时间,够了吧。小爷等你,而且,你就是条汉子。”抬手在她肩膀上一拍,他随后便后退一步,又猛地一跳,踩踏着围栏,他轻轻松松的跃上去,怎么来的便怎么回去了。

倒是姚婴被他拍了一巴掌,险些从围栏上掉下去,她现在毫无力气。还跟他去塞外呢,这条命估计得撂在半路上。

☆、265、苟延残喘(二更)

姚婴原本的打算是,歇息三日,待体力恢复,便与罗大川离开宛南。

要先行去一趟皇都,看一看齐加姚,之后便前往塞外。

她的计划制定的很好,只是,忘记了某个人,并不会随着她的计划行事。

他是个‘妖怪’,吃人的妖怪,是她不懂,同时也低估了他。

精力‘蓄积’的太多,开闸之后,就收不回去了。

他白日里明明很忙,有时整个白天不见人,待得夜晚回来,眉眼间明显带着疲惫之色。

但是,进了房间,他好像就忽然间不疲惫了。变了一个人似得,精力充沛,不过子夜不休息。

姚婴的身体恢复计划,一再搁浅,借他的光,每日晌午才睁开眼睛起床。大部分那个时辰,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他已经不见踪影了。

三天过去,罗大川便再次如期而至,和他承诺的事情,他是记得牢牢地,别想糊弄他。

听到他在院子里喊她,姚婴也从床上爬起来。她觉得自己就是一张饼,被齐雍翻来覆去的烙,猛火猛炖,她真的要熟了。

哑着嗓子叫罗大川等一等,她耗费了许久才将衣服穿上,轻轻地咳嗽,缓解喉咙的不适,但也没什么效果。

终于从房间出来,罗大川瞧见她就不由的发出一声冷哼,“你们俩可真是有意思,好歹这四周大家都休息,白日里疲惫不堪。你们俩倒是无所顾忌,让不让人睡觉了?”

姚婴看了看他,没有吱声,毕竟理亏,她也无话可说。

瞧她走出来,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罗大川皱着眉头,又恨铁不成钢的长叹一声,“咱俩该启程了。今儿他们人可是都出去了,现在走正好,没人捣乱。”他也心知肚明,若是被齐雍知道,他们俩可能就走不成了。

“嗯,走吧。我也心急回皇都去看看我儿子,过去这么久,我都记不住他长什么模样了。”在脑海里,那小家伙就是紫色的一团,五官什么样子都给忘记了。

“小爷马车都准备好了,这就转到后门去,你痛快些,莫要小爷再来催你。”看她那样子他就觉得无奈,好歹也算一英雄好汉,被圈禁于床榻之上下不来,成什么样子?这若是传出去,后世都得笑话,永远抬不起头来。

被训斥,姚婴坐在围栏上也说不出话,她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

清了清喉咙,还是不太舒服,过分尖叫,后果就是如此。但罪魁祸首是谁,显而易见,否则她干嘛没事儿自己尖叫?

想起他这几日的种种模样,姚婴便不由得长叹口气,是她错误的高估自己,小瞧了人类的‘精力’。

坐在这儿歇了好一会儿,姚婴又转到了前面的厨房里吃了些东西,小厮本想将饭菜给她送到房间里,她摇头表示不用,能这样填肚子,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吃的差不多,姚婴要小厮过来,哑着嗓子有气无力的告诉他,待齐雍回来转告,她和罗大川出去转悠转悠,别着急。

小厮有点儿为难,毕竟齐雍早在几日前就下了命令,叫他和先生好生照顾她。

也没管小厮的为难有多少,姚婴转身离开厨房。回到房间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给齐雍留了字条,便走了。

罗大川早在后门那儿等的无聊,见姚婴出来,立即催促她上马车。

金隼也从半空转悠到了马车上方,宽大的翅展尽显骄傲,同时的,它长得那么大,也极其扎眼。对于想隐藏踪迹的人来说,只要有它在,想化成灰尘都白扯。

出了庆江城,便开始向北,姚婴在马车里小睡了片刻,之后便出来坐在车辕上,与罗大川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好像是因为离开了那个小院儿,天地广阔,她也觉得舒坦多了,身上也没有那般有气无力。

原本她倒是喜欢居住一处,最好连门也不要出。就像那时在皇都的小院儿里,她能待在那里不出门,而且还觉得特别舒坦。

只不过,眼下把她困在一个地方,好像还真的不行了。她倒是觉得自己越来越像金隼,还是更广阔的天空更适合她。

两个人一路向北,姚婴觉得当天齐雍回去就得知道她和罗大川去哪儿了,他那么聪明,必然一下子就猜到。

只不过,他摆明了很忙,所以一时半刻的,他是不会抽出时间来找她的。

再说,这一回她又不是偷偷摸摸自己一个人离开,皇都还有个齐加姚做牵绊,他也十分清楚她会有分寸的做事。

一路向北,离开宛南,温度骤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