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霄打量完,脑筋急转,灵光一闪,上前作揖道:“原来是四川唐门的‘蜀中四杰’。久仰大名,幸会,幸会!”

“好小子,”那胖胖的男子笑道,“有些眼光,我们四兄弟此次来河南,为了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特意避免说四川话。没想到,龟儿子的,这样你也能认得出来?”

他话里隐隐含着得色,他们四兄弟不经常出远门,在四川说起“蜀中四杰”来,那是名头呱呱响,出了四川地界,那也没什么了。

四兄弟这次来河南参加武林大会,对什么“除魔”不“除魔”,兴趣并不大,真正目的,是想趁着这次武林大会的召开,在群雄面前大展武艺,扬扬“蜀中四杰”的名头!水霄见多识广,一眼认出他们来,他们岂能不高兴?于是对水霄的好感顿增。

“小兄弟,你武功可俊得很哪!你是少林寺的弟子么?”胖子问。

“什么少林寺,我霄哥哥才不是呢!你没长眼睛啊,少林寺里全是光头和尚,我霄哥哥又不是和尚!”小郡主忍不住插嘴,她恼胖子说水霄是和尚,口气不免有些冲,她可不知道少林寺也是有俗家弟子的。

“哼……”那中年儒生眼睑低垂,端起桌上的一杯清茶,啜了口,放下,“姑娘来头不小啊。听称呼乃是位郡主娘娘,唐某眼拙得很,竟没看出姑娘从头到脚哪点像郡主娘娘了!莫不是假冒的吧?”

他是读过四书五经之人,讲话自然要比其他人显得更加斯文些,但这书卷气中又带了江湖武人的豪气,话中带刺,比任何人说的话都带杀伤力。

果然,小郡主气得火冒三丈,跳脚道:“我?我是假冒的?我用得着假冒吗?我可告诉你们,听好了:我姑丈正是大和大圣大昭孝皇帝,我乃堂堂御封的‘昭华郡主’,岂有假冒之理?”

“哦——孝皇帝封的?哼、哼,孝皇帝早就被赶到庐陵去啦!大和大圣大昭孝皇帝,哈哈……哈哈……哈……”黑瘦汉子仰天长笑,声音刺耳。昭华郡主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她正是被武太后放逐的庐陵王韦氏的亲侄女,韦氏在众多亲眷中,最疼爱这个侄女,视若己出。李显在位时,曾封其为“昭华郡主”,如今李显被逼退位,太后倒也没为难其外戚族人,是以“昭华郡主”这个封号便留了下来,没被废除,其实也不过是担了个虚名罢了。

“你……你……”她一连说了好几个“你”字,却最终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霄哥哥……”

水霄撇撇嘴,装作没听见。

胖子指着他道:“在下刚才可看走眼啦,原来阁下是朝廷的大官,嘿……”

水霄明白其实他言下之意骂他是朝廷鹰犬走狗,心中略有苦涩,却无从说起。

“草民不打搅大人公干了,这便告辞,希望后悔无期!”中年儒生站起身,抱拳拱手,“兄弟,我们走!”

四个人挨个从水霄身旁走过,黑瘦汉子在经过他身边时用力冷哼了声。

昭华郡主大喜,拍掌笑道:“霄哥哥,你真厉害,他们都怕了你啦!”

壮硕汉子最后一个离开,听见这话,回头对水霄“呸!”的吐了口唾沫,恶狠狠地剜了他们一眼。

“咿,他们好恶心呃!”她噘起红唇。

水霄淡然一笑,神情有些落寂。

早在四年前,他就已然认识到作为朝廷的一名三品带刀贴身随驾禁军护卫长,想在江湖上再受到同等的尊重,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武林中人学武重的是道义,瞧不起那些为了荣华富贵而吃皇粮的内廷高手。更何况,眼下武太后当政,大批武林志士纷纷起义,以推翻武太后专权,保全大唐李氏正统为己任。

但,无论别人怎么唾骂于他,无论亲朋好友怎么百般阻挠,他都不会丝毫动摇初衷。

“你们这群废物,要在地上躺到什么时候?”

回过神,却只见昭华郡主正气恼地用脚踢那些被打倒在地,不住呻吟的侍卫们。环顾四周,竟发现那奇怪的一男两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掉了,就连重伤在身的欧碧仙、大门口二十几号人也全都不见了。

如非满屋子的狼籍,地上残留的暗红血迹,很难相信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惊心动魄的打斗。

一切都是那么平静!

“掌柜的!”他中指叩响柜台。

“官爷饶命!官爷饶命……”掌柜在柜台底下瑟缩发抖,抱头大喊饶命。

水霄又好气又好笑,从袖套里拿出一锭十两的银子,甩在柜台上:“呐,拿去,算是店里桌椅茶碗的赔偿!”

掌柜与伙计从柜台底下爬了起来,傻愣愣地盯着台上的十两银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世上有这么好的官爷吗?

等他们一批人大摇大摆地走远,小二大着胆子,拿起银子咬了口,喜上眉梢:“掌柜的,是赤银耶!”

驿站

四月十六。

天刚蒙蒙亮,就见少室山头人头攒动,仔细瞧去,在青松翠柏间隙,到处可看到身着五颜六色各种服饰的男女老少,人流的方向基本是一致的,都是奔少林寺而去。

今天,是武林大会召开的日子。

不管有没有收到武林帖,凡是听闻此消息的人,都不约而同的在这一天齐登少室山。少林住持光悟禅师在武林中甚具威望,天下群豪无不以其为马首是瞻。

到得巳时一刻,千余名武林豪杰纷纷涌上少室山顶,少林知客僧们忙得如流水跑马。晌午时分,少林寺“光”字辈的三位高僧露面,摆下素斋款待众人。有些身份的人物自上前与三位高僧行礼打招呼,寒暄。

午后,在众人万分期待与欢呼声中,光悟方丈面带笑容,缓缓步上会场。

“阿弥陀佛——”

“师兄……”光智疾步走近方丈,在他耳边低语,“师兄怎么出来了?不是……”

“无妨!”他须眉皆白,一脸祥和之气,只是神情有些委顿,“少林应尽地主之谊,不可失了礼数!”

身旁小沙弥明心,小心翼翼地扶光悟方丈走向群豪,光智紧随其后。

光悟禅师今年已经七十有余了,无论他内功修为多高,也抵挡不住年老力衰。他已经三年未出少林寺门了,这三年来,他闭关潜心参禅,不问世事,寺内诸事皆交由师弟光相大师处理。

一切都是那么和谐平静,直至半月前……

千余人挤在了一齐,七嘴八舌,南腔北调地乱扯一通。会场正中,一幅巨大横幅系于两棵大树间,书曰:武林除魔大会。

水霄混在人群中,他身着粗布灰袍,俊俏的脸上涂了层锅底灰,黑黝黝的,乍一看完全认不出来了。他不敢靠得太近,怕有人认出他来,特别是“蜀中四杰”昨天才见过他。

“方丈大师出来啦!”身旁有人雀跃。

他抬头伸长脖子,仔细打量。三年不见,光悟老方丈更显苍老了!

方丈摆摆手势,全场逐渐安静下来。水霄离得太远,竟然没能听到他在讲什么,心中大为奇怪,光悟方丈武功何等了得,少林“狮子吼”乃其成名绝技,今日讲话声音怎会如此不济?

奇怪归奇怪,他仍旧默运内功,竖起耳朵细细聆听。

“……武林苍生,生死维于一系……半月前六大门派先后收到一神秘帮派的挑战书,本寺收到战书后起先并不以为异。唉,唉……这实在是少林的疏忽!哪知三天后扬州便传来消息,南宫世家一夜之间惨遭灭门!”

“方丈大师,下毒手的可是冷香谷么?”人群中有人高呼。

光悟愣了愣,淡然垂眉:“冷香谷……唉,武林平静了三年又起轩然大波。冷香谷名声虽不好,但老衲相信,他们还不至于那么心狠手辣,毫无人性。这南宫世家灭门主凶,却是另有其人。”

“什么——”

光悟方丈的一番话,如同在平静的水面上投下块大石头。有关南宫世家灭门一案,江湖上传言已久,大半以上的人都深信这神秘重现的冷香谷乃是主凶。哪料今日听方丈言下之意,冷香谷竟是背了黑锅!

场下议论纷纷,光悟方丈接着说道:“老衲与各位掌门昨日已达成共识,认为一夜间灭了南宫世家,最具嫌疑的正是那下挑战书的绝情门!”

“绝情门?那是什么门派?”

众人哗然,窃窃私语。水霄皱着浓眉,冥思苦想,却也想不出武林上何曾有个什么绝情门!

“……绝情门崛起甚快,武林中竟然一点预兆也未曾显露过。咳、咳!今日诚邀各位莅临少室山,实在是因为绝情门这一魔教来势汹汹,想征求一下各位的意思。”

“方丈大师!”华山派掌门邱志荣拱手道:“各位武林同道朋友,在下不才,说两句肺腑之言。除魔卫道乃我辈正道侠士所秉持,绝情门所做行为如此残忍,令人发指,南宫世家惨案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为了维护正义,我们应当联合起来,同仇敌忾,坚决与邪魔歪道对抗到底……”

众人都知道南宫擎正是邱掌门的小女婿,他的女儿、女婿同样在惨案中丧生,他与绝情门自然是势不两立了。

听他说得万分激昂,大批豪杰纷纷高声响应。

水霄暗暗点头,他这次之所以会上少林寺,实乃奉了武太后的密旨而来。且不论武太后深居内宫,何以竟能知晓这些江湖草莽之事,就由此密旨亦不难看出,武太后已对少林寺产生了疑虑。虽说武太后势力逐渐巩固,但举国上下,意在推翻武曌,保全大唐李氏子孙江山的人仍不在少数。起兵造反的叛党,镇压了一批又一批,余孽散落各地,蠢蠢欲动,大有随时卷土重来之势。

少林寺乃当今武林泰斗,又曾助李世民打过隋炀帝杨广,这怎不令武太后将其视为心头大患!武林大会,少林寺对外宣称“除魔”,谁又能保证不是邀集党羽,图谋造反?

但就今日情形看来,水霄认为武太后实是多虑了!他现在为朝廷做事,对武林诸事已较往年淡泊,一旦知晓武林大会的真相与皇室无关,便无心再逗留山顶,悄悄地离开人群,踏上下山的小径。

在郁郁丛林中漫步,别有一番情致,水霄暗暗庆幸,幸亏今天出门时机灵,甩开了昭华郡主。想到那个烦人的郡主娘娘,他就忍不住头疼。

认识她的时候,她才不过十四岁,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却整日闹着要学武功。身为大内第一高手的他,碍于皇亲国戚的面子,有时却也不得不指点她一二。

随手摘下一片枝头的嫩绿叶,两指轻轻夹紧,手一扬,树叶化为一道绿色光芒。十丈开外处的一棵小树,突然“喀嚓”从树干处断裂。

水霄纵身过去察视,在树根边捡起那片树叶,喃喃道:“还是欠缺些火候!却不知何时我的功力才能收发自如呢?”

正蹲着想心事,耳畔忽然听到一阵细微的衣衫飒飒作响。他敏锐地抬起头,略带诧异地望向不远处山脚。一团红色火焰在遍山绿色中格外鲜艳,它就像阵风般快速往山上刮了上来。

是谁?好高明的轻身功夫!水霄暗赞了句,直起身。

火焰卷上来了,经过他站立的地方,猛地停住。水霄一见之下,不觉呆住了。

那是个少女,火一般明艳耀眼,似能燃烧掉世间万物!

她从头到脚都裹在红色下,吹弹欲破的雪嫩肌肤,小巧高挺的鼻子,红嘟嘟的唇角略微翘起,一双大大的杏元眼正好奇地、骄傲地、极赋个性地瞪着他——她的双眸仿佛有团火焰,被她打量久了,会让人觉得浑身燥热,被烧着了似的。

“嘿!我向你打听件事,少林寺可是在山上?”她的声音像银铃般悦耳。

他无语,傻傻地点点头。

“谢谢!”她甜甜一笑,腮边露出两深深的醉人酒涡。

见她欲走,水霄忍不住张口唤住她:“姑娘也是去参加武林大会的吗?”

如他所愿,她的脚步又缓了下来,扭过头,咯咯娇笑,脸上满是柔媚:“是啊,不过我还想顺便找个人!你愿意陪我一起上去找么?”

她的眼睛会发光,水霄觉得自己快被融化掉了,心驰神摇,他脱口而出:“好哇!”

“那我们走吧!”她回眸倩笑。

一双脚不听使唤,他抬步跟她走。她快步走在前头,不再回头,走了两三步,脑袋突然一阵剧痛闪过,人跟着清醒了一大半。

“嗳——”他幡然醒悟,顷刻间怒喝道:“妖女,竟敢用妖术来蛊惑我!”

此时,那红衣少女已距离他约莫十五丈开外。她回头瞥了他一眼,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随即咯咯咯的笑声响起一串,笑声未完,人已飘去甚远。

“黑炭子——那是对你的惩罚!今日姑娘有事在身,暂且饶了你!下次如再无礼,定废了你那双贼眼——”

黑炭子?贼眼?水霄摸了摸脸颊,看见掌心一片乌黑,这才想起脸上抹的黑灰。可同时想到刚才竟差点把持不住,被那小妖女迷了本性,不禁又气又恼。

一甩长袍下摆,他发足向山上追了去!今天若不抓住那小妖女好好整治她,他也不用再在公门里混了!

满以为这一发狠追逐,肯定能在半山腰上截下她,哪知跑了老远一段山路,快到山顶了,仍未见她丝毫踪影。

难道是追岔路了?他走的并非是大路,而是条较难走的捷径小道,山上岔道多,难免会错过。不管它了,反正那少女的目的地是武林大会的会场,他只需赶到那儿,来个守株待兔就可以了——就她那一身惹眼的火焰,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再奔了会儿,才到山顶会场。一见之下,他顿时傻眼了——武林大会居然草草结束了,一干人等都走了干干净净。

“发生了什么事?人都到哪里去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广阔的空地上,片刻工夫就只剩下七八个小和尚在打扫清理。

他悄悄地隐起身,避开少林和尚们的视线,往少林寺庙门行去。更令人惊奇的是,少林寺大门竟是豁然敞开着的,门口连一个看守的和尚也没有。水霄小心翼翼地跨进门槛,偌大个少林寺竟像是座空庙一样,连人影子也不见一个。

“晚辈水霄,拜会少林!”

没人应答。

风儿轻柔吹过,隐隐送来一阵打斗声。

“在东边!”他毫不迟疑地往东边发声处奔去。打斗声愈来愈清晰,拐过一条长廊,水霄已然看见那一抹随风舞动的火焰。

“呵……呵……”红衣少女轻轻一个漂亮的旋身,玉手一错,轻而易举就抓过挥来的一柄戒刀,笑靥生花:“谢谢你的刀啦!小心——”

她一柄戒刀舞得呼呼生风,得心应手,将围攻她的四五名中年僧人逼得节节后退。

水霄隐在树丛中,偷偷打量场中情形。只见少林寺方丈光悟禅师跌坐在地上闭目打坐,似乎周遭发生的一切与他无关。方丈身旁站立着一男一女,男的沉着稳重,女的貌美无双,竟是昨日在一品轩内遇见的那俩人,他二人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打坐调息的方丈。

“方丈大师!方丈大师……大师现在感觉如何?”谢君恺低声问道。

光悟方丈身子些微颤动,额头沁出斗大的汗珠,脸色惨白,唇角溢出一点血丝,滴落在灰色的缁衣上。

他“嗯”了声,半天眼皮才掀开一条缝:“多谢施主赠药!咳,如若老衲猜的不错,施主可就是御前带刀侍卫长,人称‘无影剑’的水霄水大人?这位……咳咳,这位女施主,想必定是昭华郡主了……老衲重创在身,无法……向郡主娘娘、水大人行礼,万望恕罪!”

谢君恺与李悦飞快地相互对望了眼。谢君恺拱手:“方丈大师恐怕是认错人了。在下谢君恺,这位是李姑娘,并非郡主娘娘!”

“哦?”光悟方丈先前因服用了一颗他俩赠予的“水灵雪莲丹”,便先入为主的认定眼前这对男女就是“蜀山四杰”所形容的两个人。

原来武林大会才进行了一半,匆匆上山的“蜀中四杰”就带来了一则惊人的消息——武太后身边的贴身侍卫,大内第一高手水霄及昭华郡主昨日出现在少室山下的小镇。

少林寺淡泊名利惯了,不愿与朝廷树敌,历来这种庶民百姓大规模私自聚会,就极犯朝廷忌讳,何况少林寺本就是武曌心头隐患。

一听官府中人出现,光悟方丈当机立断,马上草草结束了武林大会,以避嫌疑。

群雄哗然,有人理解,有人不明白,骂骂咧咧中一轰而散。光悟方丈命三位师弟率同寺内所有弟子妥善安排众人下山,自己只带了五名亲随弟子回寺休息。

谁知才跨进东厢禅院,就遭到那红衣少女的偷袭……

这时,那五名僧人已逐渐处于下风,红衣少女的攻势十分凌厉,刀刀欲置人于死命。

光悟方丈看了几招,神情一片黯然,轻叹:“姑娘,刀下留人!”

娇笑声不断,扫过方丈的眼神却冷冽如冰霜,“你在向我求饶么?呵……我偏——不——”

“蓬”!“蓬”……五名僧人被她突下重手击飞了出去,摔在地上,吐血不止。

谢君恺紧皱眉头,有些不满地睃了她一眼,红衣少女挥刀指向他,傲然道:“这事与你们无关,识趣的就别乱插手!”

谢君恺不屑地哼了句,刚想出手,突觉衣衿轻轻扯动,回首望时,李悦那双黑漆黑漆的眸子,闪耀着幽然的光芒——她紧抿着唇,缓缓地摇了下螓首,发髻上斜插的玉步摇也跟着左右晃动。

红衣少女嗤笑了声,将刀架在方丈头颈间,薄薄的戒刀明晃晃地发出冰冷的光。

“想不到你也会有今天吧?死秃驴,早知今日,你何必当初?”

光悟大师闷咳了几声,喉头发甜,吐出一大口淤血。他身负重伤,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如果……如果,今日一死便能解脱自己过往所犯的过错,那,死又何惧?

光悟微微露出一丝安详的笑容,平和的目光在每个人身上逐一扫过。

红衣少女出手快如风,点了他周身穴道:“才不会让你死得那么容易!”

穴道以及伤口周围慢慢变得又麻又痒,如万蚁钻心。光悟表情痛苦地掐住自己的脖子,喉间发出困兽般的嘶吼,身子战栗,蜷缩成团不停抽搐。

谢君恺忍不住要跳起来阻止她的暴行,却不料背心一麻,李悦竟出手制住了他的穴道,教他动弹不得。

李悦歉然地瞟了瞟他,低下了头——她实在很讨厌这些武林恩仇,打打杀杀,所以抱定了一个宗旨,不论发生了什么事,她都不会再多管闲事。同样,谢君恺是妹妹李彤看中的男人,他如要给彤儿带来幸福安逸的生活,便不能再插手这些江湖恩怨。

“嗬——嗬——”方丈的呼吸越来越混重,红衣少女面无表情地目视着这一切。

蓦地,场外响起一声厉喝:“妖女!接招——”一把铁藜子兜头罩下。

红衣少女往后疾退,撤回架在方丈头颈上的戒刀自保,有团灰影闪过,抱起光悟方丈,跳到一边。

“原来是你!”她咬牙,眼里要喷出火来。

“没错!正是区区在下——黑炭子!”水霄咧嘴笑,露出一口洁白钢牙,手指点中方丈身上几处穴道。

“没用的,他被我独门点穴手法点中,不痛足两个时辰,是解不了的!”

“小妖女!你何来如此残忍恶毒心肠?”他从来没见过像她这样,貌美如花,却心如蛇蝎。

“唷,干嘛那么凶?是你自己说的,我是妖女,妖女哪有好心肠?”

“你不过来吗?”如果她肯乖乖地主动解了方丈的穴道,水霄也不想太为难她。

她退后三步,冷笑:“我干嘛要过去?”

水霄轻轻放下方丈,昂然道:“我会有办法让你愿意!”

两个人终于动手了,水霄仅凭一双肉掌竟跟红衣少女打得难分难舍。

光悟方丈就躺在李悦的脚边,他的呻吟声愈来愈微弱,她用怜悯的目光瞅着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