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北康和范德彪看着黄鹏跑了个没影,不由相视一笑。天黑的如墨汁一般,隔着老近的牲口棚里,几头大牲口也只隐隐看见个黑影。它们不停摇着尾巴,驱赶着蚊虫。范德彪突然有感而发:“我说,你看这个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我们这年轻的几年不是要全塌在这穷山沟里了吧?”胡北康是个精细的骨干,当下沉默了一阵子,说:“我看工程起码还有个三年搞头。”

两个人一下不说话了,都闷闷的抽着烟。这报纸卷的烟抽起来颇冲,但是有驱蚊的效果。

正没话说时,突然听到远处正大号的黄鹏‘哎哟’一声,声音叫的又急又响,随后又哼哼几声。范德彪两人一下站了起来,朝黑暗中望去。那黑沉沉的却是什么也看不清。“康子,你回去把那个矿灯提上……”范德彪心有点慌,又朝那边叫了声:“黄鹏,么个事?”黑暗中一点反应也没有,夜静的可怕……

范德彪心里一沉:“黄鹏,你丫的给老子应个声!康子,灯哩?给老子快点!”胡北康黑灯瞎火的在个窝棚里摸了几分钟,才摸出个矿灯来时,已经急的是一头汗。两人心中都有巨大的不安。总感觉这叫声有点怪。刘军强在手中摸着开关按了几下,一点反应都没有:“个板板,这个破灯也坏了!这日子他妈还让人过不?”范德彪大骂一声,和胡北康摸黑向刚才听到声音的方向摸去。

谁知没跑几步,就模模糊糊看见一个白色的人影慢慢走了过来:“穿的白衫子,就是黄鹏!”范德彪松了一口气,一摸脑门子,早吓了一身汗。胡北康立刻就骂了:“你他妈也不应个声,我还以为你跟那鬼骡子一样不声不响就嗝屁了……”那黄鹏也不说话,一步一步慢慢向工棚走去。隔得近了,范德彪发现黄鹏那小子裤带子都没系上,脸白的跟病了七八天一样,本来要叫他过来骂一顿的,突然一阵心疼,又一阵好笑:“你看你个球样,个板板养的,就知道吃,这回拉肚子拉得快熄火了……”说着指着他裤子对胡北康笑道:“你看他,拉的裤子都没得劲提……”

胡北康哈哈了几声:“我说黄鹏啊,你小子不要拉虚了,明天想请假,我们彪哥可不批……这回吃个教训,看你还好吃不?”

两人笑着坐到铺上,摇着头。那边黄鹏已经走进最近那个工棚。话说这时候刘大少早被吵醒了,正躺在铺上往外瞄……看见穿着白衫子的黄鹏走进工棚。刘大少天天被棚子里的人汗臭熏得睡不着,就找了靠最外面的铺位睡了。这下看见黄鹏进来,心里好奇,他平时不老在范德彪那个工棚里睡得吗?怎么跑进来我们这一棚了?

正奇怪,那黄鹏突然直接坐在刘大少铺上,刘大少还以为他要给自己几个梨哩,那个高兴啊!可等了一会,也没听他说个什么,忽的一下就躺在刘大少旁边。刘大少吓一跳,又不好问什么,毕竟他是范大队长的人,怎么也不能得罪啊。就往里让了一上,假装睡着了。可这刚一吸气,差点没把刘大少熏晕过去。这黄鹏身上怎么一股屎臭味啊?这下刘大少可不愿装睡了,又不愿意张开眼看见人家的尴尬,便闭着眼睛轻声说了句:“喂,小子,你是不是……没……擦屁股哟?”,

不料半天也没听到他回个话。这刘大少是何样的耳朵,这没一分钟就听出了不对劲:“这家伙怎么这半天都没个呼吸?”心里一紧,猛得睁开眼睛,这下吓得浑身一哆嗦。只见黄鹏两只死鱼眼紧瞪着自己,两眼珠子抽筋似的往上猛翻,一张嘴往外直流哈喇子。刘大少当时就头皮一炸,这不睁眼还好,他一睁眼,这黄鹏好像一下就注意他了,这大口一张,径直向刘大少咬来。这刘大少练了多年的功夫终于用上了,这左手向上一托,一把把黄鹏下巴托翻了起来,这右手一下伸到黄鹏肋下,自己一起身,顺便就把黄鹏甩到棚子门口。

“奶奶个嘴的,这狗日的不是人!”:刘大少心里就一个念头,也没开口喊人,一下就坐在黄鹏身上,右手双指戳了个上清正气诀,一下按在他的额头上,左手就伸到他脑后按住颈椎第三个骨节那里用力一按,此处是鬼脉所在。平时有尸体诈尸,手上有点力道的人用力按住此处,就能让尸体平静下来。

这下动静很大,工棚里的人都吵醒了。有人迷迷糊糊的问:“搞么子啊?谁打架啊?”还有人骂:“都搞了一天事了,你们他妈的还有精神打架!?”

刘大少急得浑身是汗:“你们快把灯点起,这里出鬼了……”

第二章 白狗行尸!

听到动静的范德彪和胡北康两人摸黑跑了进来,范德彪一进来就被横在地上的黄石头的一头撞在工棚柱子上,只觉头上剧痛难忍,心头一阵毛急火辣。大吼了地声:“妈拉个巴子,谁快把灯点起……”

不多时那边就有人把工棚里一个马灯点上了。大伙一看,都傻眼了。只见刘大少坐在黄鹏身上双手戳着,还累出一身汗。

范德彪摸着头上撞起的一个包,当时火就上来了:“个板板养的,我说你们两个是玩得几过瘾哟,嘿咻嘿咻的,还不给老子起来球!”

刘大少喘着粗气:“报告范……范……队长,诈,那个诈尸!这里闹鬼啊……”

范德彪脑门上青筋一下就暴了起来:“你还跟老子诈尸……”气得浑身哆嗦了一阵,突然大骂:“这个驴日的,这日子还他妈让人过不?”

刘大少急得都说不出话来:“队……队……长,这真不对头啊……这黄鹏……他有问题啊。”

范德彪这时心里那个火啊,上去一把推开刘大少,刘大少不敢反抗,忙就地打个滚,滚到一边。范德彪狠狠瞪了一下他:“等下再来跟你算帐。”说着一脚踢到黄鹏身上,“还小啊?玩这个,还不跟老子站起来!”谁知这一脚踢上去,黄鹏头踢得晃了两下,竟是一动不动。范德彪心觉有点不妙,伸手下去在他胸口摸了好一阵子,连忙又伸到鼻子处,发现他已经没个出的气了。这下只觉浑身发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叫一声:“哎哟,个板板的,死……死……死啦?”

刘大少那个喜,心说你现在才发现哩:“我早说他死了嘛,这真是诈尸了,这里有鬼!”这一高兴,说话也顺溜了。周围的民工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听到刘大少这样一说,都跟看疯子一样看着他。范德彪转过头来,双眼血红,颤抖的手指指了他好一阵,终于从口里冒出一句话来:“给老子绑起来!”

工人们一拥而上,拿着挑石头的粗绳,像捆日本鬼子一样把刘大少给捆了个结实。刘大少还没明白过来,大叫着:“不都说死了吗?怎么还捆我干吗?”众人把他拖到拴牲口的柱子边上,又给他加了一道绳。把他牢牢捆到那根柱上。

这时候四周提来好多盏气死风灯,照得四下一片通明。黄鹏的弟弟黄石头听到哥哥被人打死的消息,一下子人就站不住了。被另一工棚的人扶了过来:“哎哟,我的哥哇,哥……哥哥……”他趴在黄鹏尸体上一阵哭嚎,这才相信这个哥哥是真死了。当下就血红着眼去大灶上拿菜刀。

刘大少被捆了个紧,这冷风一吹,心里转过弯来了。这才明白,众人是把他当作打死黄鹏的凶手了。这一下又急又吓,顿时就尿了一裤子:“哎哟我的妈呀,这下子可真是说不清楚了……我这不成杀人犯了?”

借着灯光一看,黄鹏弟弟黄石头拿了把菜刀过来,脸上是一脸杀气,跟黑旋风李逵似地。这心里一急,就想运气绷断绳子,心想能多远就跑多远,总不能今晚把命送到这里。这时候却看到范德彪和一伙人冲过去,拦住了黄石头,这才松了口气。没再想跑。这一跑,家里的老爹老妈今后的日子可难过了,说不定田村长都得受到牵连。他心想等到上面来人的时候,我再实话实说,信不信就是人家的事了。反正这日子活着也难过!

这口气还没松下来,却看见范德彪解下腰上的皮带,递到黄石头手里:“给老子抽,不要打死球了,明天再给他交上面吃枪子去!”刘大少倒吸一口凉气,连忙四处看一下和自己一起来的同村的人,盼着有个人出来解个围。谁知道众人都躲得老远。不由心里一阵悲凉。

黄石头满腔仇恨的举着个皮带过来,那血红的眼睛看得刘大少直打哆嗦:“等哈,黄大哥,别……别……你先听我说啊,不是这样子的……”话没说完,黄鹏高高举起皮带,哭叫着:“给老子闭嘴!你陪我哥命来!!”一皮带就抽到刘大少身上。这一下抽的是当真有劲,只听啪一声响,刘大少马上惨叫一声:“啊……哟……”与此同时,围着的一群人中也有个人大叫了一声:“啊哟!”声音比刘大少还大。刘大少心里大骂:“打在老子身上,你鬼叫个么子!”

众人都回过头去看那个人,只见那人抖得跟抽风似的,手指着天上:“啊……哟……狗,狗日的,狗哇!”

黄石头一听这话,气得骂了句:“疯子!”转过头来,继续抽刘大少。这一转过身,皮带啪一下就掉在地上。他睁大了眼睛,身子像被定住似的,也叫了:“啊哟,狗……狗日的……狗啊!”众人被他叫的唬住了。都转过头来看。

但见二十米开外,黑漆漆的天空中,一只大尾巴的白狗离地有三人多高,正慢慢向西边飘去。那黑暗中,狗的白毛特别显眼,狗尾巴还随风一晃一晃的。众人看得分明,那确实是一只狗。于是众人同时像牙疼一样倒吸一口凉气,齐声骂到:“啊哟……狗日的……狗哇……”

范德彪腿肚子一转。蹲在地上:“这狗都上天啦……狗日的,这日子还他妈让人过不?”

那大灶上做饭的苏有贵颤声说道:“彪哥,是不是狐狸精修练成了气候哟,这它妈的都飞天了……”范德彪正抖着手点烟,闻言说道:“你哪见过这么大的狐狸?”

刘大少急着想扭头想看看众人都看见什么了,可是身上绳子捆得太紧,头怎么也转不过去。只好问大家:“看见啥子啦?”黄石头这才注意到他,这眼光就又转到他身上。这眼光刚一看下来,黄石头突然像打摆子似的抖个不停,整张脸都绿了。

范德彪又一屁股坐在地上:“哎呀……鹏子……鹏子……”这一百来号人同时往刘大少身后看去,突然又齐声大叫:“哎哟……我滴个神……”

原来先前捆刘大少的时候,几个人早把黄鹏抬到牲口棚旁范德彪的那床草铺上。这众人眼睛看得清清楚楚。这黄鹏突然自己爬了起来,头高抬着。一双空洞发浊的眼睛朝大家看了过来,说也奇怪,这大家眼睛被他这么一看,顿时身上一片冰凉。

黄石头小声叫了出来:“哥,哥……”却是不知为何,心里害怕,走了两步,就再也走不过去了。黄鹏身子僵硬的一转,随即腿脚如飞,向那大白狗飘走的方向跑去。几个大步就跑出老远。还没让人反应过来,身影就消失在黑暗中。

范德彪呼的站了起来,向黄鹏跑的方向跑去,大声喊:“别站着了,给我追!”

大家人多,胆子大。前面几个人提着煤油灯,大家一齐追了上去。只剩下刘大少一个人绑在柱子上。刘大少只知道是黄鹏出了情况,只怕是又是诈尸,见大家都跑了,还以为是吓跑的。心里那个苦啊,这剩下自己和一个诈尸的在一起,这日子还他妈让人过不?

这众人跑得快,黄鹏更快,刚开始还看得到个白影子,没几里路,渐渐就什么也看不见了。范德彪大声叫道:“分开了跑,看他到底跑到哪去?”这伙人一口气跑了十多里,只见眼前出现了一个小山群,却是再也没有路赶了。

刘大少正东想西想,一个多小时过去了,追的人一个喘着粗气回来了。范德彪扶着哭个不停的黄石头,一招手,叫人把刘大少放了下来。

“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范德彪的嗓子都哑了,刘大少还没松下筋骨,忙上前一五一十的讲了个清楚。最后还强调了一下:“他躺我身边的时候就没呼个气了……他那时候,就……就……我看就不是个活人了!”刘大少说完往旁边一蹲,心想要信不信随便你!

范德彪和胡北康骇然的对视一眼,两人心里都在想,如果这刘大少没说谎,那么那时候两人看见走进工棚的黄鹏就是个死人。这近五月的天气,人人都跑了一身汗。这一静下来,想想这事的诡异离奇,不由前胸后背一片凉。

刘大少看到大家都静了,就咳嗽了两声:“那个,范大队长,我原来在村里对这个东西知道一些,我看这也不算诈尸,这只怕是个无魂尸!”范德彪六神无主,随口问了一句:“什么是无魂尸?”刘大少小心翼翼的说:“这人死了,当然就没了魂魄,这无魂尸,就是死之前就丢了魂魄的。”他嗫了下舌头:“就像一个人没了头,但是又活了一些时候……”说到这里,他自己也不好怎么解释了。

“对了,就像杀鸡,鸡头剁下来了,有的鸡还能活个好几天,这种……这种,这鸡一不动了,死了的就叫无魂尸。”刘大少头冒汗总算把心中所想的解释了个清楚。

黄石头靠在范德彪身边哭个不停,四周又一片吵闹。范德彪扯开了衣服,觉得心中疲累到极,就叫了声:“都莫吵了,回去睡觉。明天再去找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其实这回去如何睡得着。很多人睁着眼睛躺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范德彪叫大家集了个合,训了个话。他说:“昨晚的事,大家不要乱讲,今天我们去找黄鹏兄弟,你们要是瞎讲,被上面知道了,哼,宣扬这些鬼鬼神神的东西,你们也讨不了好去!”大家心里害怕,哪敢说半个‘不’字?

安排工作时,范德彪把刘大少喊到身边,在钻炮眼的空闲,就问他:“听说你在家里做先生的?”

刘大少连忙道:“那是错误的,在大家的教育下,我早竖立了革命的……”范德彪一瞪眼:“别瞎扯,我问你,你是唬人的还是真有点本事?”

刘大少听着这话里有点意思,忙低下头捡起一块不大的长形石头,握在手里,悄声道:“本事吗,我还是有一点的……”手里咔嘭一下,张开手来时,那石头已经断成两半。

范德彪吃惊的睁大眼睛,两手慌忙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来:“刘先生啊,以前的事您不要记在心里,今天我求您一件事,下午下个早工,陪我们去找人!”说着双手把烟递上,刘大少接过来一看,哟还是根带过滤嘴的高级货,忙道:“一定,一定!好说好说。”

到下午一点不到,范德彪找了四个人,一个是黄石头,一个是胡北康,还有个大灶上的师父,苏有贵。最后一个叫葛栓娃,他是范德彪快离开武汉时认识的一位朋友,据说有一身的好功夫。范德彪心急,就想马上出发,刘大少忙说到:“队长不要急,昨晚这事,处处都不是咱们能想到的,说要进这山找人,怕还是要问一下这本地方人一些情况。

刚说完,刘大少又说:“这才这么六个人,是不是少了点?”范德彪无奈道:“这里天天走不开,一天少了人都不行,误了工期那真是没得讲了,再说先生你不是一身本事吗?”刘大少脑后挂了一排黑线,直打了两个哈哈。

范德彪觉得刘大少的话有理,就在自己队上找了个本地人,让刘大少好好问一下。刘大少叫他到一边,问了几句。过来把情况跟几个人说了一下。原来这西边这小山群,本地人叫做佛陀山,说是老早前,有人在山里劈开小半边山,准备雕成一个弥勒佛,谁知道,这像还没雕出个影子来,这人就没钱了,丢下半拉子山走了。这里小山包子有几十座,时间过得久了,也就没人知道这佛像在哪雕的。但这名字却传了下来。周围经常有传说有丢小孩什么的,不过也是有阵有有阵无,不知道真假,反正这十几年是没再丢过小孩。这山近水,四季都爱起雾,山里林又密,本地人一般都不进去。所以也没个什么路。

几个人呼了这番话,眉头都皱到了一起。这山上要是没个路,这找人可就难了。可是这人就跑到这山里丢了,不找心里又哪能过意得去?

刘大少就交待了一下:“苏有贵,你去库房里拿点武器,成不?”

苏有贵无奈的摇了摇头:“什么武器,我们这是一枝枪都没有啊!”刘大少知道他会错意了,便解释道:“拿些开山刀啊,快一点的铁锹也可以啊,主要是威力大的!”又叫其他人备起了干粮和水,拿了气死风灯,把那个矿灯也修好了,还拿了两对电池。心想这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和队上说了下,说是要是今晚没能回来,明一早队上就找人就去工程部去报告。交待好事情,就直接往西边佛陀山去了。

这佛陀山离范德彪他们炸石头的地方有十几里路,走到近前一看,这一堆山包子可比炸石头那山长多了,这一眼望去,面前几十里都是山。眼前最近一座,是大树小树长得密不透风,看得众人不禁头脑发麻。

范德彪走上前去细细看着:“昨晚黄鹏只能是从这山上跑了的,看看有没什么痕迹?”六人一字排开,不多时,刘大少就看见一棵小刺槐上挂着几条白丝,再往前看,前面杂木东倒西歪的,分明是有人过去了的样子。不由大喜:“就是从这上去的!”那葛栓娃走上前来,说:“这没个路,一人拿把开山刀,开路走,要不肯定上不去!”

范德彪叫来苏有贵,叫他把背来的袋子打开,分点东西,这一开袋子,大家傻眼了,这里就一把开山刀,还有两把菜刀,倒是装了十几根雷管。范德彪脸当时就拉下来了:“谁叫你装这些的?”

苏有贵看众人脸色不好,低声道:“不是刘先生说威力越大越好吗?”刘大少叹了口气,几乎说不出话来。

葛栓娃过来接过开山刀,一马当先走在前面。这山上刺槐较多,不时就留下些挂掉的衣服丝线。范德彪看着这些,突然心里有些发凉,他转过头去对黄石头说道:“你……你要有个准备啊!”他顿了顿,似乎这话也不怎么好说:“你哥这好像完全不怕疼啊。”

黄石头眼一红:“彪哥,我明白哩……”他擦了下眼泪:“能把他的……他的……就是弄出去埋了就行!”这一看这人在在刺从中走,完全不知道避让,这就说明这人肯定是有问题了。

刘大少听了心里也是一阵悲伤,突然不知怎么想起了死去的师傅张恩溥,不由也眼红红的。突然听到不知道什么地方一声怪叫,不由汗毛直竖。那声音刘大少可熟悉啊,他在农村听这声音听得多啊。这功夫几个人都停了下来,身上一阵莫名发冷。范德彪扭过头来:“刘先生,这……这是什么鸟叫的啊?怎么听着身上发毛啊?”

黄石头说:“是不是夜猫子?这不还白天吗?”

看着其他人都一脸惊慌,刘大少吞了口口水,“这是魂叫!”

苏有贵那边脸都白了:“刘先生,么样是魂叫啊?”

刘大少往前挥了挥手,示意大家接着走:“魂叫,也就是叫魂。人死之前啊,这生魂有时候就留不住了,就会出来到处跑。有时就叫。不管是什么人,听到生魂叫,心里就发颤。这人都怕死嘛。听到人家要死了,自己心里也是又惊又怕啊!”

范德彪虽说心里也怕,但是禁不住埋怨刘大少,你好好的说声是鸟叫就得了吧,非得说的人人害怕不可。这完全是不懂什么叫士气啊。却不知道这刘大少这些日子挨斗挨批,没几个人把他当人看。早就过得屈得慌。这好容易有个让人叫师父的事情,那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范德彪走在中间,听到刘大少又在后面大开着乌鸦嘴:“这生魂叫都是晚上啊,怎么这白天还叫这么大声,这林子我看阴得很啊!邪得很啊!”气得范德彪直想脱下脚下的臭袜子,去堵刘大少这张臭嘴。

突然,刘大少像想起了什么,开口道:“黄石头,你开口叫一声!”

黄石头本来心里就发毛,听着这刘大少叫自己叫一声,情知没好事,颤声问道:“刘先生,叫什么啊?”

刘大少迟疑了一下,说:“那……你叫声哥哥吧!”

黄石头心里咯噔一下。张张嘴,几下也没叫出来。范德彪听着这几句话,算是服了这刘大少了……真是哪事怕你就提哪事!

黄石头鼓足了劲,脸胀的通红,终于不大不小的喊了一声“哥……”声音抖的让人听着也难受。这声哥字刚落,近处突然“哇啊!”一声怪叫,声音凄凉至极。黄石头当时就忍不住吓哭了。这一声怪叫又响又近,其他人都吓个不轻。都骂这刘大少出些烂主意。

刘大少却而有得色,说道:“黄石头,这是你哥哩,跟着它的叫声,我看就能找到你哥!”这一说,黄石头的眼泪就哗哗流了下来,这本来心里还存个万一的想法的,这下算是绝望了。

这样走一阵,黄石头哭着叫一声,果然,那叫声就回应一下。众人听着声音往前走,走到日头偏西的时候,走到一个大些的山头。这山怕是有近百米高。山上的杂木和草稀了很多。

众人都有些累了,范德彪问了一声:“小兄弟,这天都要黑了,你看估计还我多久才能找到啊?”说也奇怪,到了这山头,那怪声就再也没叫了。刘大少说道:“怕就是在这附近了吧,看样子这回怕是要在山上过夜了……”

一听这可能要在山上过夜,几个人不由都有点发毛.这要是晚上那东西在耳边突然叫那么一嗓子,还不把个人吓死啊!刘大少突然一拍头:“哎哟!”把众人唬了一跳,只听刘大少说:“我忘记带点纸笔了……”

范德彪没好声气的说:“没事别一惊一诈的,吓死个人,你要纸笔做什么?”

第三章 戏子!

刘大少陪着笑:“是这样,我是怕这山上有……有……有点不干净,如果有点符什么的就好啦!”

苏有贵突然说道:“我有报纸,行不?”范德彪正想说这娃不懂事哩,这符跟报纸能有关系么?却看见刘大少喜的一拍大腿:“那好,快拿来用!”

范德彪几乎不相信自己耳朵:“报纸也能用?我身上也有,抽烟用的!”

刘大少接过几张报纸,用手裁成整齐的纸条。皱着眉头问:“这没有笔啊,你们谁是童子身啊?”

黄石头问:“什么是童子身?”

范德彪不耐烦的说:“就是没碰过女人的……”

黄石头说:“那我不是,我小学时和女同学拉过手哩!”范德彪差点没滚到地上去。最后又详细一说,众人才发现,黄石头还是个童子身。范德彪盯着苏有贵,心想:你这小子还很本事,才十八就……

刘大少取下一根刺槐的刺,一下子就在黄石头的拇指上扎了个小洞,借着那根尖刺,沾上血。一下在纸上画了好几张血符。刘大少说:“这是驱鬼符,你们都装口袋里,图个心安!”经过昨晚这么一闹,大家都隐隐觉得不能再相信书本上的那些东西了。都默默接过来装好。黄石头捏着手,战战兢兢的问道:“刘……刘先生,不用再画符了吧?”

刘大少接口道:“等要用时再画,现在画怕浪费!”黄石头一听,差点哭了。

范德彪看到这个很好奇,就问:“我说刘小弟啊,常听一些人说道士画符,你给我说一哈这个符有个么用处?这人画的符,鬼难道还怕不成?”

刘大少嘿嘿一笑,说:“别的道士我是不知道。我们这龙虎山传的符咒,那不是给鬼看的,是给人看的!”

范德彪来了兴趣,说:“这哥哥我原来破四旧的时候,去抓那些先生,他们都说这符是没得用,骗人的,你有个什么说法?”这可是事关师门名声,刘大少正色道:“你看我这驱鬼的符,我这画的有个名堂,叫做生机图。你看这几画走的,那是一股勃勃生机。鬼是死物所化,最怕的就是那个生气,人就不同,人看了这画,那气势都要高上几分!”这话说的极是在理,几个人不住点头,心想:这个人算是跟那些骗人的先生有很大不同!

这边说边走,这山头不大,树也不密。可是走了半天也没走下去,葛栓娃不耐烦,一下挥刀在旁边树上砍了一刀:“这得走到什么时候去,真他妈的……”

刘大少看了一下四周,说:“莫急,再走一下再看!”众人又走了一阵,刘大少突然大声道:“果然是这样子,我们怕是进了迷阵了!”众人不解,刘大少用手一指,众人一看,前面一棵树上刀砍的印子还是新的,这不是葛栓娃刚砍的吗?

范德彪心中大急:“这走了半天我们都在转圈子?”刘大少也奇怪,哎,这倒是奇了,荒山野岭的也有人摆上迷魂阵?

范德彪问道:“这要怎么办,是不是还要破什么阵之类的?”刘大少说:“如果是在这岭子里摆阵,怕是阵脚又大又深,要挖出来怕是天都黑完?!”

看见大家都一脸着急的样子,刘大少安慰道:“不要紧,有阵才说明我们找对了地方!”说完,他摸了摸下巴:“这地方我早就觉得不简单。”

就在这个时候,葛栓娃‘啪’的一声刀就掉在地上,全身抽风似的,手指着林中某处,大家抬眼一看,前面林中站着一个披散着头发的红衣女子……

那黄石头当时就直接一个向后转,他个不高,一下撞在刘大少的鼻子上。刘大少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说道:“我说你丫的,注意哈子行不?不要还没见到正角,就把自己人给窝里害了!”

黄石头不敢回头,牙齿打着战:“刘先生……那那……女的……”其它四个人早就呆在那里,吓得不敢动弹,却听到刘大少镇定如常说道:“看仔细些,莫怕……”说着,竟朝那个红衣女子走了去。范德彪胆子本来不小,可碰上这些奇怪的事,他毕竟不如刘大少强。一见这刘大少如此胆壮,不由暗自佩服。

刘大少大步走了过去,一把扯住那女子头发,猛一拉。提在手里的原来是一个翻毛领子的红披风。众人长出一口气。刘大少哈哈一笑:“这是件戏服,前些年演那个啥穆桂英挂帅,那个小穆就是穿这件,这些年是不让演啦,你们娃没看过,我倒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哈哈!”

刘大少卖弄了一下见识,得意非凡,不由得有点倚老卖老起来。他见众人都太紧张,又眯着个小眼指点道:“现在太阳还没下山哩,鬼哪敢出来?那要真出来,那就不是一般的鬼,至少都是个煞啦!你们不要自己吓自己,我跟你们说,原来演这个戏的时候,那个姓穆的女娃娃,那鞭子一抽,这披风一甩,这领子上毛是根根竖起,好生威风!我们都是堂堂男儿,难道不如个女的?这俗话……”

这边刘大少还没说完,只听到黄石头一声杀猪式的惨叫,却见那边四个人跌跌撞撞就转身往后跑。那苏有贵软了腿,在地上连爬了几下,才一把蹿了起来。刘大少大摇其头,却见手中那件披风瞬间就变成了块块黑灰般的碎片,又觉身后阴气逼人,暗叫一声不好。马上回过头一看。

只见两只绣着鸳鸯点水的小脚鞋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情知有大不妙,心里打着小鼓往上一看。一个穿着戏服的女吊挂在自己身后的一棵树上,一张涂满白腻子的脸蛋青得跟那嫩苦瓜似的,两个眼珠子突出来得都像直接长眼框下了,一条三寸长的舌头吐在嘴外。这一眼看得刘大少是心都炸了,却见这女吊嘴角一弯,竟是对他笑了一个。

刘大少裤裆当时就湿了,这一下来了式旱地拨葱,径直就往后跳去。这一跳足有三米来远,人在空中,就发了声喊:“我的个亲祖宗哎……”其实刘大少这人本事是有的,可是就是有点受不得惊诈,你要让个凶鬼慢慢一路走来,他立马就敢操着家伙上,绝对是恶鬼不问来路,流氓不论岁数;但你要让个人突然在他背后大叫这么一声,他说不定就一身汗出来了。按现在的话说,叫心理素质不好,临场发挥不行。

却说这刘大少一跳转去,马上就发足狂奔,张恩溥教得什么步罡踏斗,五气朝元……都通通吓到九宵云外去了。

这范德彪五人跑得是心胆惧裂,生怕这一回头就看见这女吊鬼了。哪还想着这刘大少怎么样了?苏有贵最瘦小,这时却是一马当先跑在前面,只跑得如孙大圣腾云驾雾一般,这一下也不知道跑了多远,忽得眼前斜刺里冲过来一黑影,直向自己撞来,吓得“哇……啊!”一声惨叫,却听到对方也一声喊,一下撞了个结实。都摔在地上。

苏有贵心想:这下可算没跑脱了,正想闭着眼睛等死。却听到对方大骂起来:“哎哟我这个倒霉的鼻子……你他妈的……”这定神一看,却不是刘大少是谁?

黄石头一把扶起刘大少,说道:“哎哟,刘先生,您没事啊?这不,我们正跑着去救你哩!”扶的时候一抬头,妈呀,又在那树上看到葛栓娃砍的那道印子了,这跑了半天,还在这打转啊?这一急眼框就有点红了。刘大少心里顿时骂开了锅,指着这伙人说:“你们还想找黄鹏吗?这事还要不要搞清了,要不想搞了,老子现在就带你们回去!”

那四个人沉默了好一阵子,范德彪咳了两声,站起来说:“刘先生,我跟他们几个表个态,这事我们要查,个板板的,总不能说这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回头看了其他人一眼,又说:“咱们堂堂男儿,不能因为看见点奇怪的东西就吓回来了,以后人家说我们连个鬼都怕,人人笑话,那个狗日的,那日子才真没法过了!”

这范德彪一表态,其余人都像有了主心骨,葛栓娃说:“奶奶的,求神求人不如求己!把这心一横起,这兄弟的事,我心操定了!”苏有贵,黄石头都表了个态。特别是黄石头,他眼泪汪汪的说:“总不能让我哥死的原因都没得个,我这里谢过大家了!从现在起,我黄石头要是再逃跑,我让雷劈!”

刘大少从来都羡慕那些队里,乡里的干部,开动员会的时候,在台上那么一挥手,我们如何如何……这下有了这个机会,当即站在众人中间,大声道:“我记得,祖师爷书上说,这天地间,人就是个正的,这鬼怪再怎么凶,它也是个邪的。人只要心中有口正气,路见不平时,就有出手的心,如何会怕鬼?我们齐心把这事搞清楚了,退一万步说,就是下不去山了,那也是死的堂堂正正,好汉一条!”

正说的众人热血沸腾,他突然又笑嘻嘻的说:“不过为了防个万一,我还是多画几张符给你们带上,这多点保险也是好的!”众人连连点头称是,刘大少就叫了:“黄石头,再过来……”

黄石头脸都白了:“师父,又……又要……?”

刘大少又给众人画了几张清心符,罗真君符,用那刺槐刺绞上了,一张贴胸前,一张贴背后。补充说:“关键是自己有这个心,相信这个符,那些鬼怪们才不敢近身!”

黄石头看刘大少还在忙,就问:“刘先生,我是有点不明白,你说这个迷魂阵是个么摆法?这里面怎么又跑来个吊子鬼哩?”

刘大少想了一下,说:“这个迷阵,迷人和迷鬼不一样。人走路是靠眼睛,鬼走路靠的是地气。迷人的话,就是用东西把你眼睛迷花,你就跟着阵走了。迷鬼就是打乱地气的走向。我看摆阵的这人摆了个迷人的阵,又怕不够凶,又吊死个人在里面,那个鬼不得脱阵转生,时间长了,也成了个凶,这阵怕是时间越长越凶啊!”

这一说起来,苏有贵突然插口道:“我听说有高人开光东西,能破这种迷魂的法术,还能避邪,是不是真的啊?”刘大少点头:“那得看是什么人开光,如果开光的人是一个行得正,站得直,满身正气,那东西沾了他的光,确实能辟了邪物,如果这人是挂个虚名,骗人钱财,那这种开光货不但无用,反而有害,总之,收钱开光的东西,万万不能要!”

苏有贵一听这话,惊道:“莫非我那个东西,是真的?”大家齐问他说的是什么。苏有贵讲起一件事来。那是解放前,苏有贵妈那里还是个小姑娘,正月初一去武汉的归元寺去烧香,那时候说烧头道香吉利,苏有贵妈妈、就拼命往里挤,挤的时候看到另一边一个婆婆摔了,边上却没一个人扶的。她心的不错,就上去把婆婆扶到一边。这事让一个扫地的老和尚看到了,那老和尚放下扫把,找她把脖子上挂的一串不值钱的小念珠取了下来。双手合什,默念了几句经,又还给了她。

说也奇怪,从此苏有贵妈连病都很少生,这生下苏有贵后,他妈心疼儿子,把佛珠就给了儿子。苏有贵加快说:“我那时候挂脖子上,冬天天再冻,胸前都是暖和的哩!”

一听这话,刘大少眼睛都亮了,忙道:“快取出来,这是好东西啊,有这东西,我们闯阵怕是小菜一碟?”苏有贵哼吱了几下,说:“那年学校搞破四旧宣誓,我一时激动,当着老师面给砸了……”

“哎哟!”刘大少心疼的扁扁嘴,说:“你这个败家子哟!”

这说话间,五个人又分了武器,葛栓娃领了头,拿一开山刀走前面。范德彪操一菜刀走中间,刘大少拿一菜刀压阵。这三柄刀都用黄石头的血开过锋,据刘大少说,这童子血开过锋的刀,一般的邪物来了是一刀一个。苏有贵没分到武器,叫个不停,刘大少叫他一手拿个雷管,一手拿个打火机准备着,说这就是古代的震天雷,连妖都怕。黄石头手里拿根两头尖的松木棍子,刘大少说,这松木是常青木,生气勃勃,是那些阴物最怕的。有些道士不懂,用桃木,那真是丢了一车西瓜,捡了半颗芝麻。

这五人本来心里还有点不安,这听刘大少这么一吹的架式,那简直是自己周身都算是法宝,别说一两个邪物,便是阎王殿,说翻那也得把它翻了!这一下士气高涨,陡然间人人脸上都有了血气。独黄石头失血过多,把个法宝棍子柱着了,白着个脸走在中间。

范德彪问起刘大少这女吊是个怎么回事,刘大少叹了口气说:“这个迷魂阵,是谁安在这儿的,就不知道了。他又害个女的在这里,就是想阵法更加凶些,我看摆这个阵的人是有个重要的东西不想让我们看见。”这一晚上的诈尸,天上飞的白狗,现在又碰到这么个迷魂凶阵。这座山看来不简单啊,唉!怎么偏偏让老子赶上了哩?

这几人往前走过先前看到女吊的树上,都觉得身上一阵发冷。刘大少走到前面,大声道:“都闭上眼,一个人用个手搭着前面人肩膀走,这迷魂阵就是迷个眼睛而已!记住了,不管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碰到什么奇怪的物事,都不准睁开眼!”那四人正四下望,听到这么奇怪的一个命令,不由都有点蒙了,这要是没开眼一下走那女吊怀里去了怎么办?

看这这些人没回答,刘大少一下急了:“听到没?一定要闭眼,无论如何,也不要睁开,要不吓掉魂就完了!”

范德彪一声喊:“好,我们信刘先生的!”其余人才战战惊惊的闭上了眼。说也奇怪,这一闭上眼,身上冰凉的感觉就好上了多了,不由对刘大少信心大增。

刘大少让葛栓娃搭着自己肩膀,一个接一个,黄石头身子弱,夹到中间走,苏有贵却是拿着根雷管走最后。刘大少把菜刀横在胸前,也闭上了眼,口中念道:“北极星君如亲临,扶持弟子出阵……”将那菜刀在手上划了一小口,几滴血滴在刀上。

这北极星君是掌管天经地纬,统率三界星神的道教四御大帝之一,这一默念他名号,刘大少只觉手中刀一动,却是向一个方向指去。这便是《正一符篆》中调用人自身能力的方法,凭着对天地间气流走向来指引方向,却不是真有北极星君降临了。人家那么忙,谁有功夫来管你这么个小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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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神秘雕像

刘大少第一次施此法,竟得奇效,不由大是高兴。往前没走几步,却是一阵冷风吹来,他心中一动,大叫了声:“注意了,千万别睁了眼!”却听道前面有人娇滴滴叫了一声:“大少,个见了我还不快过来……”

刘大少心中一震,菜刀差点脱了手,这不是燕子的声音吗?于是,他本能的就想睁眼一看,却被背后的葛栓娃拉了拉衣服:“师父,怎么不走了?”

刘大少这才醒悟,恨恨的想:亏我还在提醒别人,这自己就这么沉不住气。

见刘大少不回答,那人冷笑一声。却听道范德彪惊一声:“我槽……你怎么活了……”

刘大少大声道:“这都是那些邪物在迷人……别当真!”

黄石头问范德彪怎么了,范德彪黯然道:“那两个被我搞死的人说要找我报仇。”

突然又有一女子在身边唱起戏来:“战场上死的是忠良将,安享荣华却是奸佞臣……列位师父哇,我死得却是好惨啊……未开口热泪滚,死在异地却是父母不知,可怜我那双亲无人伴在身边哇……”那声音犹如阴间的厉鬼哭号,直听得几人腿直抖。

刘大少低下头,暗念着《正一符篆》里的‘静心去妄决’。可是这个心总是静不下来,不由暗暗着急。

范德彪这一路上是挂着个领头的职,却是干的跟班的事,总觉得这自己总得做点什么。这一下听那女鬼唱戏,却突然起了个念头,当即高歌一曲:“雄纠纠,气昂昂,跨过鸭绿江!”这一首歌充满了冲天的豪气,听得众人精神一振,黄石头也哑着个嗓子唱起来:“保和平,为祖国,就是保家乡!”这六人一发的唱了起来,那女鬼的声音便听不到了。却听到“啊”一声尖鸣,声音极尖锐。刘大少大喜:“我们这人心一齐,却是破了她的鬼哭之术!”苏有贵高兴的都跳了起来:“我们也能吓跑鬼啦?哈哈!”

那范德彪正得意,突然脚下一软,踩着了一团软软的东西。那家伙,靠,这不是蛇吗?范德彪最怕蛇,这一下惊的一跳,睁眼就向脚下看去,这天虽快黑了,但脚下还是看得清楚,这哪里有蛇?刚一松口气,突然看见眼前一个浑身是血的年轻人站在自己面前,一只眼睛是个血洞,另一只眼珠掉在眼框外,自己的手却亲热的搭在他肩膀上。

“哎哟,这日子还他妈让过不?”范德彪刚嚎了一句,那吊着只眼睛的年轻人慢慢伸出双手,朝他脖子掐来,范德彪看得清楚,他两只大拇指都被人折弯了,反贴在手背上。

“嘿嘿……我们又见面了……上次我没回去,我老娘哭了一个月……你要是不回去,你老娘要哭几长时间哟?”那年轻人伸出舌头舔舔嘴边的血。嘴角一弯,都没了眼珠的两只眼竟然眯了起来,他竟然在笑!

范德彪知道自己中了道,大叫一声:“妈拉个巴子的,你活着老子就不怕你,你变成鬼了,老了照样不怕你!”一边就举起个菜刀砍下去,谁知道手中一凉,这菜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一条蛇。那蛇吐着信子在他手上呼一下就卷了上来,一下缠住了他脖子。“哎哟!”范德彪大叫一声,就去扯蛇,却哪里扯得动?只觉那蛇越缠越紧。

那年轻人喋喋怪笑起来,他把个掉出眼眶的眼珠子又安了回去,声音阴冷中透着得意:“嘿嘿,我留着个眼睛,就是为了看你怎么死的……”

范德彪大怒:“老子死了也变……哎哟……也变鬼了……还要打……”渐渐的这就有点吸不上气了。

却说刘大少一听后面范德彪的动静就知道要糟,他一直担心苏有贵和黄石头这两小子出事,没想到真出事的却是范德彪。他大喝一声:“你们都不要动,更不要睁眼,我来!”心里却是暗暗叫苦:这阵也不知深浅,怕不是连我也迷了吧!开口念了个‘丁牟公引路咒’,再睁开眼看去,却见一个女子模样的人正死掐着范德彪,范德彪已经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了……

“邪货!还不住手!”

刘大少这回可是使足了劲,用那把开了光的菜刀一把斩去,只听‘哧啦’一声,直把那女子半边肩膀给斩了下来。心里那个高兴,本来只是吹吹牛,没想到这用童子血开光的刀这般生猛!却见那女子转过头来,一边胳膊和肩膀都被刀划拉到腰上了,这女子竟然是马晓燕!刘大少大惊:我的个亲祖宗哎,我也着道了……

却见那范德彪嘴角一翻,整张脸皮血淋淋的翻了上去,露出又一张脸来,却不是那害的自己恩师冤死的红卫兵头子白开爽是谁?刘大少明知这是中了迷,一见这恨的咬碎了牙的仇人,却还是忍不住一刀砍去。

刀到半途,却被一横伸过来的手抓住,“喂,刘先生!”一人在声在耳边一叫,刘大少醒了过来,一看竟是葛栓娃抓住了自己的手。

“刘先生,快醒哈,砍错人了!”葛栓娃又在耳边一声大喊。道家中考验徒弟是否入静,师父会常在耳边大喊一声,修为差的便马上会走神。这下在刘大少耳边一喊,却是帮了刘大少大忙。

他定睛一看,自己要砍去的正是范德彪,这范德彪他早丢了菜刀,正自用手掐了自己脖子。掐的是那个如痴如醉。刘大少大惊之下,一下跳了过去,大喝一声:“咄!快醒!”一掌在范德彪后脑拍了下去!

这正治着范德彪哩,那边黄石头又叫上了:“哎哟,刘先生哎,彪哥,我哥怎么在叫我啊?”

刘大少都要气崩了,忙大声道:“别听,那不是你哥,别睁眼啊!”

黄石头不依不饶的说:“真是我哥,他还知道我屁股上一个疤哩。彪哥,快帮我找找是不是我哥……”

刘大少正气得没话说,那范德彪一拍之下醒了。开口就说:“个板板的,刚才做个怪梦哩……这走路都做恶梦,这日子还他妈叫人过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