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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二顺能带着一人前来,也是因为她是备选学童的未婚妻,算是相关人之一。不过,姑娘家到底不好意思,没有跟吴家的人一块站在最前边,反而是跟陈潇两个站在靠后的一个台阶上。

  陈潇倒觉得这里很好。不用跟人挤,视线还很好,可以清楚看到祠堂里边的情景。

  上午巳时初——也就是九点,一队人马走了过来。前边是三个成年男人,后边跟着十个年龄在十岁到十五之间的少年。

  二顺顿时激动了起来,她偷偷地拽了拽陈潇的衣角:“憨娃哥,你快看!排在第五个的那个就是他,大名叫做吴新志。”

  陈潇抬眼望去,少年当中排在第五个的是一个个头不太高,梳着个斜发髻,一双眼睛机灵有神。大概是因为常年修炼,他的皮肤是小麦色的。穿着一身颜色鲜亮的束身劲装,精神饱满,朝气蓬勃。

  他目不斜视的跟着前边的人向祠堂方向走,也许是这边的视线太强,他侧脸看了一下。第一眼看见二顺,立刻露出一个笑容,亮出满口的白牙。第二下看到跟二顺站的很近的陈潇,脸色一顿,眼神沉了沉,露出一个探究的眼神。

  二顺看到吴新志,顿时忘了身边的情况,抬起小手,朝着吴新志使劲摇。一边跟他打招呼,一边还止不住的露出甜蜜的笑容。同时,她还开口喊了一句:“吴新志,最厉害!”弄得陈潇都忍不住扭头看了她一眼。

  二顺这么喊并不是很突兀,见到这些备选的少年出现,围观的村民们爆发了热烈的呼喊,都是给他们鼓劲的。

  二顺是个柔顺安静的姑娘,喊这么一声就已经是极限,剩下就只是红着脸看着吴新志走过。她的嗓门并不大,鼓励声立刻就被淹没。只是吴新志一直看着她的方向,自然看见她开口。再加上修炼的人耳力超群,尽管她的声音细小,也听到了。吴新志就又看着二顺笑了一下,把二顺笑的面上更热。

  陈潇来回看了看这俩,少男少女,青梅竹马,感情是真好啊。

  备选学童跟领队的成年男人们走进了祠堂,三个男人站到一边,让少年们排成一列。

  陈潇跟二顺跟其他的村民一块往前涌,正面人太多,陈潇就护着二顺走到侧面,找了一个视线好的地方。

  陈潇又去看这队少年。刚才的注意力在吴新志身上,没有看其他的备选学童。这下仔细打量,才发现吴新志还真不太占优势。这一队里有三四个少年同样神采飞扬,穿着得也很光鲜。并且挺胸抬头,充满自信。

  倒不是陈潇以貌取人,而是这些备选学童根据他的了解,有几个是村里大户人家的子弟,先天的条件就要比从学堂里边选拔出来的要好。

  人家从出生的时候起步就要高,从小接触学习,耳濡目染之下,基础也要比学堂学童们要扎实。

  吴新志虽然天赋不错,可是他并不是最好的那个。再加上基本功扎实的那几个,悟性跟筋骨也不差。二顺说的,吴新志并不一定能被选上,还真是有的放矢。

  这些人巳时到,站在那里等了一个时辰。快要午时,等得心焦不住门外张望的一个学堂师傅精神一振:“来了,都站好了!打起精神来,今后能不能有个好前程,就看这一下了。”

  他这么一说,站得时间太长,精神有些松懈的少年们立刻又紧张了起来。

  陈潇顺着学堂师傅张望的方向看去,远远的天空当中能看到三个隐约的小点在快速的移动。他还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眨了眨眼,结果那三个小点一下变大。

  几秒过后,陈潇眼前一花,就看见三道身影徐徐靠近,飘然的从天而降。落地时,力量的余波带动长长的衣摆激荡,气流卷动,猛然飘起宽大的袍角。显得格外潇洒,分外仙逸。

  这三人一出现,祠堂前就变得鸦雀无声,任是最胆大的人也不敢出声冒犯。就好像有一只大手压着,让他们不由自主卑躬屈膝,低垂下眼睛,不敢去看他们的容颜。

  他们直接落在了祠堂前的那小片空地上。这三人当中,中间一人最前,其他二人落后两步。很显然是以中间的这位为首,学堂师傅们便向着他行礼问候:“恭迎三位仙师,欢迎仙师们前来樊村。”那人身后的一人代为出声说:“诸位学师请起。”

  另外一人看到旁边有给他们准备的座位,就把其中一把搬过来,请中间那人坐下。他跟说话那人不坐,自己依旧站到椅子后边。之前说话的那位站在座位旁边。

  仙门中的人并不跟樊村的这几位学堂师傅多说废话,更不会客气寒暄。因为根本就没有必要,双方的差距太大,交集没准一辈子就这么一次。

  应该是进行的多了,他直接宣布正题。向着少年们肃然地说:“我们此次前来是为招收学徒。望尔等有幸,能成为重玄派的一员。我重玄派乃道修名门,历史悠久,实力雄厚,仙人辈出。等你们真正入选,到了山门,就知道自己有多么幸运了。闲话不多说,首先进行灵根测试。排第一个的,你先来…”

  站在第一个的是一个只有十岁出头的小男孩,也不知道他是害怕还是紧张,额头上直冒汗。听到叫他,同手同脚的走了过去。

  村民们踮着脚尖向,偷偷向祠堂前张望,想要仔细看看这些人是怎样测试灵根的。而站在靠后位置的陈潇心思全然不在其中,当这三个人落下来的时候,他的注意力就被最前边的那个男子夺去,再也看不到其他。

  别的人是看到气流卷动,才带动他们的袍角激烈飘荡。其实事实根本就不是那样,而是为首身上强大的气场跟村中气场碰撞,才引发了激烈的气流。

  仙人遗留下来的古玩上都有稳定的气场,那么仙人本身具有气场也是可以想象的到。陈潇就是为了想要亲眼看看,这才兴冲冲地从郡城请了假期跑回来。

  三人飞过来的时候,陈潇能看到气场快速的移动。

  身后那俩人的气场虽然也很强,但是远远比不上最前面的那一个。就见他的气场浩浩洋洋,辉辉煌煌,接天引地,恢弘博大。举手投足,顾盼之间,牵动本地气场随之而动。其余的人只觉得这人威势强,却不明白全然是气场压伏下,无人能够反抗。

  陈潇口干舌燥,身体僵直,心脏嘭嘭嘭的狂跳,激动的浑身颤抖。

  龙脉气场,还如此的强大!最让陈潇匪夷所思和震撼的是,这特么竟然还是一个人形龙脉!上辈子别说见过了,以他学习风水术看遍的古今风水著作起誓,听都没有听说过!

  陈潇血液沸腾,鸡血上涌。犹如一个饿了三天三夜的饕餮,看到了世界上最美味的美食;又好似一个被关了一年的猛男,面前出现了一个没穿衣服还如花似玉的美人。恨不能立刻扑上去舔两口,摸两把。

  对陈潇这样的风水大师来说,奇特龙脉气场的吸引力,就是这样猛烈和不可理喻!

  陈潇激动地大喘粗气,吓坏了旁边的二顺。她也顾不上再看情郎,焦急的握着陈潇的胳膊,用力的摇晃:“憨娃哥!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二顺的声音带着哭腔,猛力摇晃之下,陈潇涌上头的热血总算是下来了些。他眼前发花发白,还有些头晕发蒙,知道自己这是因为一时之间太过激动,血压有些走高。他不敢大意,扶着额头说:“我有些不舒服,二顺,你带我往旁边站站。”

  二顺赶紧把陈潇扶到一边坐下,看陈潇坐好了。她小跑着跑到一户商家,跟人家要了一碗水。

  这边虽然还是能看到那宏大的气场波动,不过影响好歹没有刚才那么大,陈潇冷静了些。他托着下巴思考起了这奇景。

  龙脉乃是承载一地气运的凝结,气运强大到足以改变一个地域的运势。他从来只见过陆地上,湖泊中,海洋下有龙脉龙穴。还从没见过这样震撼的人形龙脉气场。

  他移动起来,气场皓雍,翩若游龙,又百分百符合真龙之脉的特征。

  陈潇捧着脑袋。旁边两个气场不如他,是不是说明他们修为不如他。这么说,也许这个人很强大,真的是个仙人。难道这就是这个世界的仙人特点?

  陈潇感觉继知识体系崩溃之后,他的三观也跟他告别了。

第8章 他还没看够

  陈潇最早跟着师傅踏遍国内山川,造访各地古今龙脉地址。他实地学习,亲眼见过的龙脉也有好几条了。那些龙脉有明显气场,凝结一地气运。或强或弱,或病或伤,也有随着时光消亡的。所以,他是绝对不会看错祠堂前那人身上的气场,就是让人觉得不可能的龙脉气场。

  龙脉,其实指的是山的走势,水的流向。古人以龙来代称,寓意其起伏、转折、蜿蜒、变化。山之一脉,水之流淌,往往绵延数十乃至成百上千公里。勘察龙脉风水师们往往要翻山越岭,人烟稀少都是轻的,最惨的是有的地方根本就没有路,只能生生地在野地里趟出一条道。

  正是因为亲身记忆过,陈潇才知道一条龙脉是有多么的庞大。所具有的气场压缩在一起又是何等的壮观,蕴含的威势又是何其的可怕。

  再怎么说,那也是一个人的身躯啊!该是如何的强大,才能具有跟龙脉相媲美的气场?陈潇揉着额角,想得他的脑仁都要疼了。

  “憨娃哥,你喝口水。”二顺端着水快步地走回来。

  陈潇抬头,扯了一下唇角:“多谢。”

  “憨娃哥,还不舒服吗?要不然,咱们就先回去?”二顺咬着樱红的嘴唇,嘴里虽然这么说着,脸上却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不舍。在这关键的时刻,她当然是想要在现场亲眼看吴新志能否被选上。可是堂哥不舒服,她又不能丢下不管。真是要把这个心善的姑娘为难死了。

  陈潇喝了一口水,冲着二顺摆摆手:“我没事。刚才就是人太多,一时喘不上气来。你也知道我之前大病了一场,这身体就有些不中用。你不用担心我,不是什么大毛病,在这里坐一会儿就好。你过去看看吴家的怎么样,选上没有。”

  二顺见陈潇这会儿确实好多了,脸色恢复正常,气息也平稳了下来。她也实在挂心那边的测试,就不再坚持。对陈潇说了一声有事喊她,就扭身快步向着祠堂前的人群走去。

  休息了一会儿之后,陈潇就完全恢复了正常,心也不再急跳,头也不晕眼前也不发花。他站起身,把碗还给二顺要水的那户人家,就又走到了刚才观看的位置。

  二顺紧张又专注地往里看,根本就没有发现陈潇走过来。陈潇也没有惊动她,自己找了一个位置高一些的地方站上去,向着祠堂前的空地看去。

  这会少年们的测试已经进行了一半,吴新志已经过去了。少年们这会儿是背对着陈潇站着,他也看不到他的表情,不过从他的站姿上来看,还算轻松,结果应该不算坏。

  扫了一圈,陈潇的视线不由自主的又挪到场中唯一坐着的人身上。刚才只惊心他的气场,这会儿才来看对方的样子。

  男人看上去二十七八岁的样子,有一头鸦羽般乌黑又富有光泽的长发。天庭饱满,眉毛如刀锋,眼睛黑曜石一样深邃,鼻梁笔挺,嘴唇似仰月。他五官无一不完美,偏下巴方正,俊美却也并不显得阴柔,反而阳气十足。一袭黑衣,颜色虽然低调,上边纹饰却华美,穿在他身上更显大气沉稳。

  本来他长得这样好看,应该让平日里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的村民们看得目不转睛。然而人们往往第一眼注意不到他的容貌,就全都被他浑身的气势夺去了注意力。说明白点就是气场太强,让人一下被压懵了。

  此刻他斜倚在身后的椅背上,一手端着青瓷茶杯,一手则执着茶杯盖。他并没有看向那排少年,也没有关注正在进行的测试。脸上没有表情,垂着眼睛望着茶上飘起的水雾。那模样遗世独立,好似跟眼前的一切隔绝在不一样的世界。

  陈潇用了好大的毅力,才把自己的视线从他身上拔了下来。身具如龙脉般强大的气场确实罕见,可是仙人招收徒弟的场景也很稀奇。他不敢确定以后还有机会再遇到,这次也要好好看仔细。

  勉强自己把注意力集中,这会儿祠堂前测试的少年已经到了最后一位。前边说话的那个仙门中人让他上前,然后让他把手放在一个小巧的好似砚台一样东西上。

  少年按照此人的指示,调动体内修炼的内息向着砚台输送过去。不一会儿砚台边上闪过一道光晕,混合着红黄绿蓝紫。那人还没有说什么,少年自己就露出了一个失望的样子。

  陈潇猜测,看样子显示出这样的颜色似乎并不是好结果。

  那人让少年回到位置上,他说:“十位的灵根测试完毕,其中三灵根一人,四灵根三人,五灵根六人。”他收起那个砚台一样的东西,指了第二个、第六个、和第九个,“很遗憾,三位与重玄派无缘。”

  他话音一落地,就有人控制不住的哭了起来。而刚才面露失望,以为自己会被淘汰的则松了口气。那人不悦地皱了一下眉毛,声音冷了几度:“诸位学师,可以把这三位带离了。”

  旁边的三位学师赶紧上前,一人拉了一个走到一边。有轻声安慰,也有低声训斥的。不一会儿,场内就重新恢复了安静。

  那人满意的点了下头,随后回头望了一眼站在座椅后边的同伴。同伴上前来,他说道:“接下来,由我们二人给几位进行筋骨测试。”

  这俩人一人一边,挨个伸出手在这些少年的身上按了一会儿。陈潇离得远,也不知道他们这按一会儿是个什么名堂。就只知道这些少年被按住的时候,有的人一动不动,有的人忍不住发颤,也有的扭来扭去。

  测完这一轮又有三个被刷了下去,场上只剩下四个少年,吴新志就是其中之一。

  陈潇抱着胳膊站在二顺不远处,能听见她清晰的舒了一口气,是在庆幸吴新志留到了最后。陈潇有些好笑。这姑娘在他跟前能平静地说出吴新志不一定选得上,看起来对结果如何并不太在意。其实内心还是希望情郎能够得偿所愿,飞黄腾达。

  口是心非的矛盾,一天三变的性情,正是这个年龄段的含苞少女特有的。

  第二轮过后,站在座位后的那位又重新退了回去,主持这场测试的重玄派门人则说:“最后一项,我会给诸位一本书册。你们拿到之后,可以观看半个时辰,之后我会一一提问。”

  听到这最后一项,四个少年都感到意外。之前并没有听学堂的师傅们说起,最后竟然还有背书这科,多少都有一些慌张。吴新志听了却偷偷松口气,别的也许他还会慌张,偏巧背书他还算拿手。

  发到少年手中的册子很薄,加上外边的书皮,总共还不到十张。每页的字数有数百,一共差不多五六千字。吴新志草草看了一篇,看大意应该是重玄派的道法经文。

  不提今日选拔结果,只能观着书一看,就已经是天大的造化。吴新志心中兴奋,从头翻到尾,然后又翻回第一页一字一字的背了起来。

  少年们背书,围观的村民谁也不敢出声干扰。祠堂前一时之间竟然只剩下呼吸声,还有偶尔响起的翻书声。场上没有什么进展,陈潇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又放到那坐着的人身上。

  龙脉气场不是静止不动的,而是以极其缓慢地速度流动。只不过如今因为都压缩在一人的身上,这种运动也就显得格外鲜明。一波波带着韵律和美感,轻柔地舒张成曲线,好似海浪一层层荡开。陈潇沉浸在这种玄妙的韵律当中,近乎要着迷的看着。

  那人顺滑的发丝,垂落的衣角,都被气场缓慢带动引起的气流带动,轻缓的飘动。祠堂前明明没有风,这无风自动的样子就显得更加神异,让无意当中看到的村民更加敬畏。

  大概是陈潇的目光太刺眼了,那人放下手中一口没喝的茶杯。抬起头来,就向着陈潇的方向望了过来。陈潇吓了一跳,不敢跟对方对视,赶紧垂下眼睛,低下头。

  他知道这样看,引起对方不悦是很危险的事情,可是他控制不住。这会儿心里一边叫糟,一边祈祷对方千万不要跟他这么一个渺小的平民计较。

  紧张的呼吸急促,鼻尖上冒汗,陈潇暗暗吞了一口口水。身上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让他发毛,脖子低的酸了陈潇也不敢动弹。直到场内宣布时间到了,他才敢偷偷的抬起脑袋。

  结果这么一看,场内的座位上空了。陈潇急忙扫视,却看不见那个人了。他不由抓住身边的二顺问:“二顺,中间坐着的那位仙门中人,什么时候不见的?”

  二顺吓了一跳,捂着胸口说:“憨娃哥,你什么时候过来的?”这眼里只有情郎的小姑娘,堂哥在身边站了一个多小时了,她竟然都没有发现!

  “早就过来了。二顺,你有没有看见,那人是何时走的?”陈潇又问。

  二顺缓了缓神,想了一下说:“有三刻了吧。那位仙师放下茶杯,站起身就不见了。也不见他动作,怎地就走得那么快?憨娃哥,你说以后吴家哥哥会不会也这么厉害?”

  那人直接走了。陈潇内心有点庆幸对方没计较,更多却是遗憾。那么美的气场,还没有欣赏够呢…

第9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陈潇只怅然了片刻,就收拾好了心情,转而关注起了场内的情景。

  半个时辰过去,一直站在座椅后边的那人走了过来收走了少年们手中的书册。这会儿为首的人走了,他也不用再继续守在那里,现在跟主持之人并肩站立。

  一直主持说话的人看了下他,用眼神询问。另外一人微微摇头,示意剩下的部分仍旧让他负责。

  就听那人说:“接下来,我就要挨个向你们提问了。”目前站在第一个是吴新志,他正心头紧张,默默在心里翻来覆去的背诵刚才那册经文的内容。那人指了一下他:“排在最前边的,就是你。”吴新志心里一惊,赶忙上前,“好,现在你来复诵一遍。”

  吴新志定了定心神,开口背诵起了刚才记忆的内容。他的记性很好,在学堂里背书的时候总是得到学师的夸奖。

  开始的内容还算是流畅,到过了三分之一就变得断断续续,再到后边三分之一的地方出现了丢三落四的部分。甚至中间有忘记的,也不敢停下让这位仙师等他回想。于是就跳过忘记的部分,继续背诵后边的。

  这半个时辰的背诵,他其实取了巧。开头和结尾的部分背诵的最为熟悉,当中次之,最后一部分再次。在学堂学师们抽人背诵的时候,往往都是挑选开头或者是结尾,中间被抽到的比较少,后部分就更少。

  这一次,他按照这样的模式来背诵,就是怀着侥幸,希望这位仙师也跟学堂的学师们有一样的习惯。毕竟这册经文比较长,估计对方没有耐心听他从头背到尾。却没想到这位仙师没有让他停下,一直到他把结尾的最后一段给背诵完毕。不过,就算后边背得没有前边好,他也有自信自己是四个人当中背得最多的。

  见他背完了,那位仙师微微点了下头,吴新志顿时心中一喜。他以为这项测试自己合格通过了,没想到对方突然开口问:“‘重理其身,玄之气妙’,此句何解?”

  “啊?”吴新志被问得脑袋中一片空白,“何、何解?”

  仙师很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是的。把你对此句的理解讲述一遍。”

  顿时吴新志汗如雨下。他之前光顾死记硬背,哪里去理解过经文的内容!这些经文本来就很深奥,就是学师来讲述也要用一天。一时之间让他讲述自己的理解,吴新志这个只顾着囵吞背诵全文的人怎么能够讲地出来。

  吴新志嘴巴阖动,嗫嚅了一阵,见他实在说不出来,那位仙师就说:“好了,你下去。下一位上来。”吴新志脸色一阵青白,却不敢违逆对方的意思。有些踉跄地后退几步,站回队首的位置。

  他脑子里边乱糟糟地,耳边嗡嗡直响,心里一团乱麻。这回表现肯定糟糕了。

  第二位上前,仙师也是先让他背诵。这人倒是没有取巧,他也没有吴新志那样好记性,只背了最前边三分之一都不到。

  仙师没有点评好赖,只是从当中挑出一句,跟问吴新志一样,让他讲述自己的理解。第二个少年虽然也紧张,不过他想了一会儿,还是说出了自己对这句话的看法。

  看到现在,陈潇明白了。这最后一轮测试的并不是记忆力,而是悟性。重玄派的仙师要看的是少年们对经文的理解能力,记多记少不重要,最主要的是要有自己的看法。吴新志聪明反被聪明误,对经文死记硬背偏偏是最不讨喜的。

  吴新志站在前边,很快就弄明白了此中关节。他脸色更加惨白,预感自己恐怕要落选了。

  果然,被当场收入仙门的资格落到了那位站在最后的少年身上。这个结果让那少年喜出意外,也让吴新志如遭雷击。

  告知学堂的学师们,几日之后他们会再来一次,两个仙师就直接走了。

  一直在围观的村民看完了热闹,心满意足各自地散去。十个人当中只取一位,落选的有九个,大部分都没有选上。所以家人们尽管心有遗憾,却可以接受这样的结果。簇拥着自家的孩子,村民纷纷离去了,只剩下吴新志一家在为他鸣不平。

  吴家虽然是富户,不过是因着这里风调雨顺,收成好。家里边没有什么有知识的人,也就不明白最后一项是考得悟性。吴新志的父母非常不满,都认为明明是自己儿子背的最多最好,最后被选上的却是那个只背了几百字,样样不如他儿子的。

  言辞之间,很有怀疑对方是否公允的意思。在一边留着没离开的学堂学师冷汗顿时就下来了。他厉声喝止:“不要胡说!仙师们自然是有考量,岂是你们能够编排的!”他看着吴新志脸色实在不好,缓和了语气说:“新志,不要丧气。重玄派是名门大派,要求太过严苛。其实以你的条件,去得任何一般的门派,都当是内门子弟。”

  吴新志倔强的咬着下唇,眼眶红着:“学师!我只是不甘心!是我理解差了。要不然,要不然…”他自尊心强,落选不是一般的挫败,强忍着才没在众人面前哭出来。

  学师也只能是一声叹息,一般仙门前来收徒,只测灵根和筋骨两样,他们那里能够想到这重玄派竟然还多加了一项悟性。

  这十个少年已经是樊村条件最好的十位,被挑走的却只有一个,可见这名门大派的要求有多么的严格。

  陈潇在一边看着,心中暗想:这好似就是重点大学和普通大学的区别,悟性就是高考那道决定命运的附加题。

  吴新志这样伤心,二顺顾不上腼腆,她挤到前方,也红着眼睛轻声说:“新志哥哥,你也不要难过。别忘了还有复选,不一定真就没了机会…”

  哪知道这会吴新志的父母正憋着一肚火,看见二顺过来,全都撒在了二顺的身上,其母道:“你这下称心如意了,我儿子去不得仙门,只能蹉跎成个凡人!真是悔叫他跟你这样的女子定亲!死活不肯退亲,拖累我的儿!”

  二顺张口结舌。这怎么就能怪到她的身上?本来就是毫不相干的事情。她从来也不高声大气,这会儿被吴新志的母亲指着鼻子怪罪,只能委屈得掉眼泪。

  陈潇在一边看不下去了,挡到吴新志跟前说:“你要真有志气,就不该让你的母亲这么说你的未婚妻!明理的人都知道,最后一场到底是怎么回事。那跟我妹子全然没有关系。不要以为她家没人懂,我这个堂哥可都看着呢!”

  作为亲家,陈潇肯定是不能直接上去跟二顺未来的婆婆硬顶,要不然将来遭殃的还是二顺。他只能从吴新志这边下手,让吴新志自己去解决。

  吴新志当然明白陈潇的意思,最后一场弄砸了本来就是他自己的失误。家里人看不出来,不代表陈家没人能看得出来。

  他羞惭地面红耳赤,原本就低落懊恼的情绪更不好了:“母亲,别说了。这和二顺有什么干系?都是儿子自己的过错,是我太自大,妄自揣测仙师,弄巧成了拙。如果你不想儿子更难堪,就别说了。”

  吴新志的母亲当然知道不是二顺的过错,可是她舍不得怪自己的儿子,只能将这郁闷的心情转换成对二顺的迁怒。这会儿儿子直接在众人面前说她,让她面子挂不住了。她甩出手帕,捂住脸就哭:“我苦命的儿啊——”

  学师站在人群中,被这一团糟的情况弄得脑袋都大了。他大喝一声:“好了!事情还没到最坏的那一步,哭什么!”

  吴母的哭声顿时止住了,吴父赶忙问:“学师,这是怎么说的?还有可挽救的机会?”

  学师头疼地揉了下额角:“这次来不过是选内门弟子,复选还要招收一波外门弟子。”他正色的看吴新志:“你可想好了,是到一般的大门派当个内门弟子,还是要去重玄派做个外门弟子?”

  内门弟子跟外门弟子最显著的就是内门有师父,外门的没有。相比内门都是有人管的,外门就成了放养的小可怜了,当然竞争也更加的激烈。不过,这不代表外门弟子没有出头机会,表现的好了,被内门看中也可以拜师。

  吴新志咬着牙说:“当然是要去重玄派!”明明有机会去名门,却流落一个普通门派,怎么能让他甘心!

  选拔结束这一晚,二顺睡不着,她不敢在屋子弄出动静惊动父母。就躲到杂物房里披着被子偷偷地哭。陈潇半夜起来解手,隐约听见了她的声音,就悄声地穿了衣服,抱着汤婆子过来。

  “你哭什么呢?觉得白天受委屈了?”陈潇推门进来,二顺惊吓得被子从蹲着的身子上滑了下去。

  “憨娃哥,你怎么过来了?”二顺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也不知道她哭了多久。

  陈潇叹了一声:“你叫我一声哥,我就当你是个妹子。妹子在这里哭,我又不是铁石心肠,怎么能不过来问一声。”

  二顺闻言,眼泪又滑了下来。陈潇拽起被子披在她身上:“你也别往心里去了。你那婆婆也是一时没有想得通,等到以后让吴新志好好劝说她,肯定不会让你受气。”

  二顺摇了下头说:“我怕是好不了,她只会更迁怒到我身上。”

  陈潇不解地说:“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二顺低声说:“其实我觉得吴家哥哥去复选,真还不如今天更有机会。”

第10章 陈潇的偿还方式

  陈潇过来安慰二顺,不过是尽尽心意。他强忍着不在二顺跟前失礼的打出呵欠,猛然听二顺放出一个惊雷,差点被这个呵欠憋得呛咳起来。

  大拇指抹去憋出来的泪珠,陈潇诧异的看蹲在一边埋着脑袋的二顺:“什么意思?二顺,你的意思是复选吴新志那小子更没希望?那…”在白天祠堂前边他可是亲耳听见二顺上去第一个安慰吴家的那个少年,要是没把握,她会那么说?

  二顺抬起脸,鼻尖哭得,耳尖冻得都红了。她含着眼泪对陈潇说:“憨娃哥,我当时那么说只是想让吴家哥哥赶紧打起精神来,好应对接下来的复选。其实我心里边却是觉得,希望不大。”

  见陈潇不明白,二顺就细细地说:“掌事家的小女儿跟我在绣房认识的一位绣娘姐姐是手帕交。我事先探听过,她跟我说,复选只要五人。这复选跟白日的内门弟子选拔不一样,要从之前选过的少年当中挑的。这个挑选重玄派的人是不会亲自去选的,只要学堂的掌事把名单报上去就是了。”

  二顺条理明晰的给陈潇解释:“我猜这些人选,应该从最后一轮和第二轮的六个人当中选,里边总归是有一个要落选。这六家里,吴家并不算势大,家况也不是最好。排在最后一个的偏偏又是樊家的少爷…”二顺细小的肩膀抖着,牙齿咬着手指,眼泪一个劲地往下流:“吴家哥哥的爹娘看中他,觉得他样样好,恐怕想不到要去跟掌事说项,做些孝敬。吴家哥哥自身也是…以他的骄傲,更不会跟家里去提。只怕…只怕吴家哥哥要被挤下去了。”

  陈潇用全新的目光看着这个哭得直颤的小女孩。这姑娘简直太通透了!事事想在别人的前边。

  陈潇猜的没错。之前二顺能够冷静从容,还敢轻易拿自己的终身做赌注,那是因为涉世不深,见识太浅。白日里亲眼看到吴新志落选之后受到了打击,就更能明白再次遭遇失败,吴家的这位少年恐怕会更受挫折。加上她凭白遭受了未来婆婆的责骂和迁怒,对于未来能不能按照她预想的那样发展,心里边也产生了很大的动摇。

  吴新志万一落选,留在樊村发展,只怕远比不上他远去重玄派有前程。可是从她个人感情出发,是绝不想情郎去那么远,还归期不定。理智跟感情拉锯,之前小姑娘内心很是煎熬,只能故作冷静。她这会哭的伤心,并不是为了吴新志再次落选之后,可能会受到的迁怒和责难而害怕,全都是在为情郎难过。

  陈潇比二顺看得明白。还没结婚就跟吴家父母有了心结,二顺今后的日子一定不会顺遂,但凡有点过错,必定会被婆婆苛责。吴新志能不能护着自家媳妇不说,这在乡下却是决不能因此而顶撞母亲的,这都是看得见的隐患。

  只是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因为婆婆对没进门的儿媳妇不好,就退亲的。再加上以陈家的条件,吴家的这位少年,已经是她能找到的条件最好的丈夫人选。所以,想要让二顺将来过得好,只能是让吴新志顺利的被选上。

  陈潇在一旁沉默,这种仙门选拔的大事,就算他想要帮忙也没办法。劝慰了一番,二顺回去自己的房间睡下了。

  陈潇反倒精神了,完全没有了睡意。他在杂物房门口坐了一会儿,直到怀里的汤婆子不能再提供温度,才缩着脖子回到了房间里。

  陈潇哆哆嗦嗦的爬进被窝,睡在他旁边位置的三栓突然开口,悄声说:“我姐是不是哭了,为什么呀?”

  陈潇动作一顿,然后麻利地躺进被窝,用厚实的外衣压在被子上:“小孩子不要想那么多事情,赶紧睡。”

  三栓却没有听,他扭过身来,冲着陈潇的方向说:“不用憨娃哥说我也知道,今天我姐被她将来的婆婆凶了。都是我不好,要是我更有出息。吴家的那婆娘就不敢那么凶的对我姐了。”三栓老气横秋的叹口气:“姑娘们出嫁,就指望娘家兄弟出息,在背后撑腰。我家就姐姐一个,将来我跟四宝就是为了她,也要好好谋个前程。”

  陈潇感到好笑,也扭过头:“你想得还挺多,你将来想要个什么前程?”

  三栓来了精神,爬起身探过来,讨好的对陈潇说:“憨娃哥,我将来能不能也去郡城,跟你一样做个大店铺的伙计?不仅有体面,还能攒下好多钱。这样,吴家的人就不敢欺负我姐了。”

  二顺的难处,跟三栓想得没关系。他再出息,也解决不了问题根本。可是他的这份赤子之心,却让陈潇感慨。他把三栓塞回被窝:“去郡城当伙计是个不错的理想,不过你得先好好睡觉,才能长大。你姐的问题不用你操心,还有我呢。”

  三栓乖乖地缩回去,很信任地说:“也对,憨娃哥这么有本事。”说完这句话,这男孩困劲上来了,眼皮一闭睡着了。陈潇却是没法睡了,在炕上干躺着直到天亮。

  天蒙蒙亮,陈潇就起来了。院子里二顺跟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给鸡圈里的两只鸡喂食。

  陈潇看了看,婶婶正在厨房里做饭,叔叔陈长根还在屋里没有出来。他就走过去,对二顺说:“我有一个办法,也许可以让吴新志选上…”

  二顺先是一惊,然后就是狂喜。她放下手里的簸箕,抓着陈潇的衣角,追问道:“憨娃哥,你说真的?没有哄我?”

  陈潇小声地说:“我只能说试试,管不管用没有把握。真要没起了作用,你可千万别怪我。”

  二顺面露失望,随后正了脸上的表情说:“憨娃哥肯帮着想办法,我只有感谢,绝没有怪罪。”

  陈潇点了下头:“那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这天吃早晨饭,陈潇就提出,要把家里的房子重新修一下。叔婶跟坐在桌子周围的陈家人都惊呆了。

  陈长根甚至绷不住大家长的威严,结巴地说:“憨娃子,这、这是咋想的?”怎么突然想起要修家里的房子了?

  陈潇义正言辞地说:“当初要是没有叔叔照顾,我也不能有现在。我之前也攒了些钱下来,就想着帮家里把破旧的,不堪用的地方修整一下。也算报答叔叔的恩义,全了我的孝道。”

  陈长根皱着眉,摇头:“这不成。你是我大哥家的独苗,照顾你是应该的。正要接受你的报答,我岂不成了、那什么挟恩图报的坏人了!”

  婶婶刚听了陈潇要帮她家里修房子,顿时就是一阵欣喜。这会儿听自家老头这么一说,也反应过来,对着陈潇说:“是啊。都是自家人,照顾你是应该的。你也是,攒下钱自己将来盖房子、娶媳妇。成了家,有了后,让我跟你叔对得起你爹娘,就算是报答我们了。”

  陈潇沉声说:“叔、婶,你们不用劝我,我主意已经定下了。郡城离得家里远,今后我再回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要是以后有了变动,说不得东家会调我去都城,那就离得更远,更没机会孝敬叔婶。这修整了房子,你们住得舒服,我也就踏实了。”

  陈长根和婶婶婉拒,陈潇坚持。这么来回了几番,叔婶算是答应了陈潇为家里修整的请求。

  因为陈潇再家里待不了多长时间,陈长根干脆再次请假,在村子里找了几个人手,就开始修整房屋。

  陈潇拿出了二十个银钱做料钱,请人花费的是人情,以后需要陈家自己慢慢偿还。

  陈家的泥巴院子需要大修的是三间房屋的房顶,要换房梁还要把顶上铺着的茅草换成瓦片。除此之外,就是掉落的墙皮需要重新平整一番。

  这当中最值钱的就是三间屋的三根房梁,还有屋顶的瓦片。幸好乡下村子里的消费非常的便宜,二十银钱满打满算,刚刚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