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拐个弯就到王府了,爷,要进去吗?”瘦三的声音再次传了进来。
君月颜微一思忖,说
tang道:“不,先别去,我们去衙里看看情况。”
他总觉得,千紫的突然消失与那些人少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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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都设有衙门,供平头百姓报冤报债的,也在内城。
不一会儿,马车便到了。
君月颜一行人从前门进去,到了前厅,见到府衙里的大人,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正满面憔悴地踱着步。
“古大人。”老远的,君月颜便热情地打招呼。
看到他来,古大人脸色却并没有惊喜,反而露出几分恐惧与害怕。
“世子。”古大人叫了一声,硬撑起的笑容终于碎裂开来,掀起长袍,便要给他跪下。
“出事了?”君月颜的喉头也是一紧。
千紫手下的那批山贼确实在他手上。早在那天晚上双方爆冲突后,他的人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追上四辆马车,俘|虏了马车上所有的山贼,同时派人将他们直接投进夜都府衙的牢门。
“被,被劫走了。”古大人快要哭了。
若是有办法,他怎么会选择直接面对君月颜的脸!
这人是天夜的中山世子,且不论自己的父母亲在西海上多么霸道,光论他在天夜的身份,也绝没人敢随便欺凌到他头上来。
可现在,自己却没看好他要看住的几个人,无法交待了!
“被谁劫走了,有没有动静?”君月颜接着问。
他如何也不会想到出这样的事!
古大人看着他,有些犹豫,终究点了点头。
“谁?”君月颜立刻反问,见古大人还在犹豫,他的脸色也难看起来。
古大人似是沉思了良久,终于吐出一个令君澜风感到吃惊的名字:亮皇子。
君月颜倒吸一口冷气。
他怎么也不会猜到保释了这批山贼的人会是端木亮的人!
除了古大人,没有人知道这批山贼是他亲手送进来的,而端木亮,好端端地去和这群山贼扯上关系,哪里还是省油的灯呢!
望着君月颜投过来的怀疑的眼光,古大人心中一凉,将头摇的和波浪鼓似的。
如果不是古大人,那么,会是——千紫?
是的,只有她了。
她负气离开,谁知道会发什么疯?
君月颜无奈之极,立刻发下令去,四处搜索山贼一帮人。
而古大人,在他发令的当口一直拿古怪的眼神瞅着他,不说话。
君月颜被他盯得烦了,剑眉一挑,不耐烦地问:“看什么?还有什么要说的?”
他的脾气向来十分温和,但到底继承了父母亲严厉的基因,这下因为千紫,事事不顺的他怒喝一声,竟是十分吓人。
古大人吃了一惊,赶紧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嘴里说道:“那个,亮皇子有句话要臣带给世子,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君月颜冷哼一声。
“亮皇子说,那批天蚕丝的来由他清楚得很,很快,所有人都会知道,知道世子做了一件什么事情。”
古大人一面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一面勉强地将话说完。
威胁啊,这赤果果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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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64)
“哼。”君月颜的表现却很平淡,让他放在心上的可不是这件事,而是…双拳不由得握紧。
千紫知道他和端木亮不和,还能在第一时间将这事通知给端木亮,有这么巧合吗?只可能,他们是熟人。
君月颜的脸色刹时变得难看起来。对于这种猜测十分厌恶,说不出为什么。
“我知道了,以后的事就不用古大人操心了,多谢!”他淡淡说了一声,抬脚便走了出去。
古大人松了一口气靥。
他还真不想操心以后的事呢,介入两国“皇子”之间的斗争,他可是会被夹得连肉沫都不剩下的!
夜都东郊,三进的雅致别院内,君月颜卧于红木太师椅内,静静地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仿。
“世子。”瘦三悄手悄脚走进来,双手捧着一张金红烫边的帖子,轻声开口,“亮皇子也是是今日回京,晚上在宫里有一场宴会。听说您也进京了,便发了一张帖子来。”
“今日回京?今日回京就能速度这么快动手,你说,通知的那个人是不是也太快了点?”君月颜回答他的是一句冷冷的反问。
瘦三干笑一声。
他们自己人是不会通知的,而那些被关的山贼,又怎会知道世子的真实身份?
既知道世子身份,又知道抢劫天蚕丝这件事,还知道这群山贼也是参与者的外人,算来算去也只有千紫了!
一念刚转过来,君月颜又深皱着眉头问:“你说她一个女山贼和端木亮怎么会如此熟识?”
瘦三心里咯噔一声。
不妙啊!世子从一回来就满脸纠结着那女山贼的事,到现在还没放下,这令向来了解君月颜的瘦三心头升起警惕。
他家世子,向来风|流倜|傥,笑语盈盈,可最近却因为那个千紫而经常蹙眉,不展欢颜,这样下去还得了?
“世子,怕与千紫姑娘无关呢。”瘦三斟酌着说道。
“那你觉得和谁有关系?”君月颜轻飘飘一句堵住了瘦三。
瘦三结巴着说不出来时,君月颜已接过帖子随意一扫,说道:“晚上过去吧。”
端木奇是九五之尊,他想邀请谁来参加宴会,一张圣旨,甚至于一道口谕便能完全解决问题。
但每次请君月颜过去,仍旧是让身边总管写帖子送来。
只不过,即便如此,君月颜也不怎么买他的帐,不想去了,照样寻个借口推了。
他父亲是西海霸主,母亲才貌双绝,一双璧人名满天下,让君月颜从小对“权势”二字便没有太大的感觉。
在他眼里,端木奇也不过是个平凡人。
不过今天,他还真想进一趟宫,他想知道,端木亮到底知道了多少,又是怎么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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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薄无风,月色泠泠,洒落一地。
天夜的御花园内设好了十多张桌席,是为端木亮学艺归来的庆贺。
君月颜换了一袭玉牙白斜领坠白玉扣长衫,右手执着一把摇扇,上绘名家山水画品,墨浓恬淡,相得益彰,既不显轻浮,又多了丝文雅。
他穿过花园小径,与往来之人含笑招呼。
天夜的中山王世子,西海的少王,这些头衔,给他通身罩上一股神秘的光芒,也使得巴结之人如过江之鲫,来往不绝。君月颜从来没有白白浪费这个资源,在天夜王朝中埋下了无数线人。
眼看着前方的主桌上披着一袭金丝外衫的端木奇,他敛了脸色,礼貌地笑着上前,叫道:“皇上,多日不见,您的身体越加清健了。”
在公开场合,他称呼端木奇为“皇上”而不是“奇伯伯”。
端木奇闻言脸笑成一朵花,赶紧过来拉他入座:“颜颜,你可是难得来一回,稀客,稀客!”
“是啊,中山王世子神出鬼没,我们平日里可是想看都看不到。”桌上立刻就有人附和起来。
而君月颜并没注意他们,一落座,便四处打量了下,并没见到端木亮。
这桩宴会不是为了端木亮亲自开办的吗?怎么主角却不在?
他正纳闷间,外头喊唱的小太监高声叫道:“亮皇子到!”
所有人都朝那里看去。
一袭宝蓝色团花长衫,身形飘逸,脸容俊秀,只不过那双绘得极细的眉眼却显得虚浮了些。
他的出现固然引起了朝臣们的广泛注重,更多的好奇却投给了与他同行的女人。
对,是女人。
杏色轻纱罗裙随着步伐摇曳生姿,墨黑的长发编了一条又粗又长的辫子拖在胸前,脸相一片甜美,与端木亮行走在一起倒是极为般配。
在那女子出现时,君月颜的瞳孔便猛烈收缩了下。
千紫?她怎么会和端木亮…当所有的猜想变成事实,当不可能发生的事突然发
tang生了,你也会一时难以接受!
千紫嘴角微勾着笑意,站在端木亮身边一点也不显得突兀,嘴角带笑,接受着众人膜拜羡慕的眼光。
蓦然,当她直直撞入一双没有波澜起伏的漆黑眼目中时,心忍不住飞快地跳了几下。
她有想过会在这里遇到君月颜,可真的遇到了,心头还是忍不住生出几分不适来。
千紫赶紧低下头,暗暗安慰自己。
怕什么怕什么,她又没做错事,谁规定她必须呆在他身边了?再说,她也不过是想救出自己人才会让端木亮帮忙的啊!
两人行到了端木奇跟前,略略行过礼后,端木亮面带满意地介绍道:“父皇,这位就是儿臣向您提起过的师姐,千紫。”
“皇帝金安。”千紫不慌不忙地上前,行了一个礼,动作姿态,无一不显现着她身上大家闺秀的气质。
君月颜离得近看得更清楚。
这番接人待物,若不是亲眼瞧过她的“彪悍”,君月颜也一定会将千紫归纳为婉约大方的千金小姐了。
可惜,差得太远了!君月颜在心中嘀咕了一句。
不过,她的身份,还真是令他小吃了一惊呢!
她居然是端木亮同门学艺的师姐,这是他没有想到过的。
身为天夜皇子的师姐,那也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谁会去山贼里做一个山贼王啊!
正胡思乱想着,突觉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了自己。
腰际一痛,是瘦三悄悄在身后掐了下他的后腰。惊醒了他的梦游状态。
瘦三急得脑门子热汗都出来了。
他家世子从小到这么大,可是真的没有一次如此失态过!
君月颜就是君月颜,从小时候走丢到现在,就不知道何谓紧张,面色一松,缓缓地绽开一丝优雅的笑,没有说话。
他根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要他说什么?
不过,对于上位者来说,沉默是施压最好的方式,没有人会怀疑什么。
端木亮脸上一阵青一阵红。
他这些年一直在紫云巅学艺,十年前被君月颜所辱,迫切想要报仇在他心中生了根,发了芽,成了这么多年他勤学苦修的最大目标。
可是,十年后头一回相见,君月颜竟然如此怠慢他!
他顾着君月颜是皇宫的“客人”,不想在众朝臣前头失了礼,才勉为其难地朝君月颜示了示好,结果换来的却是他的微微一笑!
到底他是天夜皇子还是君月颜是!
端木亮憋着气,与千紫坐到端木奇的右手侧。
千紫嘴角盈盈带笑,瞥了君月颜一眼,心中倒没想到这人居然如此不给面子。
四周的朝臣们对于君家对皇室的不敬却感到颇为不悦。端木亮到底是天夜的皇子,代表的是天夜的脸,而君家虽然还挂着天夜王族的名头,可是,他们身后的势力现在却是整个西海,没人敢小瞧他们。
不悦归不悦,却没人敢提异议。
仅仅“中山王”三个字就已经能震慑得住他们了,更别提其他,谁也不敢乱开口。
也许是君澜风曾经的威名赫赫,在这些人眼里,君月颜尽管从来都是笑脸迎人,可脸上却已经被贴上“危险源”三个字。
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老虎的儿子当然也摸不得!
当然,这个时候,这些朝臣们还不知道这个中山王世子在后来会给他们留下多么可怕的印象。
番外(65)
君月颜和端木亮自落座后便再没说过话,就连端木亮偶尔丢向他的眼光也隐含着森森冷意。
最苦的还是端木奇了,从一开始就感到气氛不对劲的他一直在做两人间的“和事佬”。他虽然是一国之君,可到底也是一个父亲和长辈,只不过,这两个孩子似乎表面恭顺,心中却各有打算。
唯有千紫最为自在,唤宫女奉上她特地带来的一把半月紫砂壶,纤手轻揭壶盖,里头煮沸的茶水散发着一股幽幽清香,引起一桌人的侧目。
端木亮嘴角微勾,轻嗅着空气中飘散的芬芳,言笑晏晏:“父皇,这是紫云巅特有的一绝,是儿臣的师父云巅道人在山峰顶亲手栽培的雪茶,能在皑皑白雪下生存,今年春,师父拂开峰顶的雪,才摘得两小罐,徒儿有幸讨得一罐,您先尝尝味道如何吧。”
他的话,无疑引起了端木奇的好奇心。
这一桌坐着的哪个不是朝中重臣,人中龙凤?听了端木亮的叙述后,对生长在雪被下的茶叶也生出几分兴趣来仿。
千紫起身,礼貌地笑道:“这茶因长在峰顶,又掩于雪下,所以最为洁净,再用融化的白雪煮开,入口如清雪初化,可为上品。这壶茶便是我带来的融雪所沏。”
她娓娓道来,已经捧着紫砂壶行到端木奇身边。
众人都有些兴奋起来。
这般好茶,确实难见!
千紫为端木奇眼前的金盏轻斟半杯。
端木奇捧起热茶,轻抿一口。虽然茶被煮沸,可味道,确实清爽之极,其他茶叶实难相比。
其实有关云巅一绝的传说,他也有听说过,不过那个云巅道人脾气向来古怪,即使他是天夜国君,即使他儿子在他那学艺,想要在他那沾点好处,也是绝无可能的。
何况云巅茶极为可贵稀少,云巅道人自己喝都不够,更不可能赏赐给其他人了。
所以,他还是第一次尝这茶的味道。
端木奇相当满意地点头说道:“好茶!朕一人独饮无趣,不如大家同品。”
千紫眼角一挑,目光便落在端木奇身侧的君月颜身上,不过,也只是一瞥,她的脚步却是走向自己下方的谷丞相,轻抬玉手,为他斟起茶来。
端木奇脸色便是微微一变。
按照礼节顺序,怎么也应该从君月颜开始,怎么反过来了?
他本想开口提点,可是,千紫都已经过去了,再说出口的话,也会叫谷丞相这个老臣难堪。当下,他只得忍下了。
倒是谷丞相极为识大体,一把阻拦住千紫的紫砂壶,笑道:“世子是客,姑娘先给世子斟。”
君月颜一直云淡风轻地坐在梨木椅上,暗地里早将千紫的一言一行看在眼里。
没等他说话,千紫勾唇一笑,说道:“丞相无需客气,世子年轻,而您的资历最高,自然给您先敬。”
右手一面极为伶俐地一晃,也不知从哪个角度出的手,很轻巧地便将谷丞相的茶盏捞在手中,乐曲般动听的水声流了进去。
谷丞相脸色怪异,半天没有从她这话中反应过来。
是的,他的资历确实高,先皇在世时,他就是丞相。
可是,“世子年轻,而您的资历最高”这口气可不小!从一个雪山之巅来的野丫头嘴里说出来真的很不合适。
是给他先敬茶,还是给君月颜先敬,这件事,他都做不了主,这丫头倒还擅作主张起来!
谷丞相从发呆状态中醒过神来时,千紫已经替四、五个大臣斟过了。
大臣们都诚惶诚恐,唯有端木亮,冲着君月颜露出一丝挑衅的笑。
师姐就是师姐,连他的心意都摸得那么清楚!连斟茶这件小事也能给君月颜难堪,简直就是他的知音!
千紫最终走到君月颜身边,手中的紫砂壶几乎已经空了。
她笑嘻嘻地叫了声“世子”,便摘来茶盏,替他斟了半盏才放下。
正要回到自己座位时,君月颜却抬起俊美的脸庞,以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谢谢!”
呃…这是怎么回事?
别说上位者很少提“谢”这个字,堂堂中山王世子,凤云岛少主已经被这丫头给放到了最后,不发怒已经很令人欣慰了,可他居然来个转折,说了一声“谢谢”!
全场都不禁安静下来。
整个御花园内顿时只听到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所有人都将眼光投向了这边。
谷丞相等人也是面面相觑。君月颜怎么会对一个没把他放在眼里的女人说“谢谢”呢?他们本能地认为,这声“谢谢”是讽刺性的,这一定是有什么事要发生的前奏了。
千紫也有些愣神。
君月颜却没有过多地解释,捧起茶盏,低下头,轻抿起云巅之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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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挂中天,这场宴会终于才告一段落。
与端木奇打了声招呼后,君月颜便带着他的人告辞离去。
皇宫内门外,一辆朴素不起眼的马车静静停在昏暗处。
在瘦三和飞翔虎视眈眈的警惕下,君月颜淡淡走向那辆昏暗的马车。
“等等!”一道极轻微的叫声从某个地方传来。声线虽然小,音调虽然低,可大晚上,这般的突然响起也委实能给人一个致命的惊吓。
君月颜却极为平静,没有回头,已经听出了那人是谁,便朝瘦三和飞翔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这才淡漠地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