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凤笙和魏王属于近水楼台,平时也没少做些善举用以拉拢人心,至于馆中人才出众的学生,自然心知肚明。且本身这对馆中学生来说就是一次机会,局面困难,一旦立功,功劳可想而知,若是真能为魏王所用,以后则前途不用愁。

所以凤笙命人在馆中透露了风声,想寻一些人随侍魏王这次出京赈灾。消息是藏在台面下放出的,透露的对象自然是凤笙看中的人,果然不出她所料,得到消息后,私下毛遂自荐者众多。

凤笙又挑了挑,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位,才择了十二个人。

这些人年纪大约都是中年,本身阅历丰富,还有几个人曾随侍主家去山西上过任。所谓吏滑如油,师爷作为上要和父母官打交道,下要制得住那些小吏为老爷办差,本身便精明圆滑,深谙左右逢源之道,台面上台面下的事都能办,有这些人帮着魏王办事,想必能如虎添翼。

也是凤笙考虑得周全,说是魏王奉旨赈灾,实际上不可能是他一个人去,朝廷肯定是会给他派帮手。

且不提这些人能不能放心用,若是人不顺手,会耽误很多事。一旦到了山西,就是在跟老天夺命,自然轻忽不得,所以这次凤笙也是费了大力气。

不过她这些力气也不是白费的,事实上去了山西以后,这些人确实为魏王办了很多事,说是立下大功也不为过,当然这是后话。

时间赶得紧,待一切准备妥当后,魏王就告别了妻儿,匆匆带着人出京了。

第121章

一路行来, 沿路可谓是触目惊心。

出了京城繁华之地, 才发现如今的灾情有多么严重。

河渠干涸, 土地干裂,越往西走情况越是严重,等进了山西, 偶经农田, 就见农田里的作物都是稀稀拉拉的, 山西以种高粱小麦为主,那穗子又干又瘪, 哪怕是魏王这种不擅农事的, 也知道这样的作物割下来打不了多少粮食。

即使如此, 很多农户也在抢收着,很多人都是边收粮食边嚎哭着, 更甚者有灾情严重的地方, 那作物等不到收割,就被饥民拔下来填进肚子用以充饥,只留下光秃秃的杆子竖在那里。

可以想见也留不下多久,因为他们看见有饥民为了几根高粱秆就大打出手。

这情形看得一行人心中酸涩不已, 等晚上就地扎营造饭之时, 魏王下命饭食减半。

皇帝也不饿差兵, 所以这趟他们出京随行带了不少粮食,再加上沿途经过的州县, 当地县官哪怕是饿着自己, 也会紧着钦差吃饱喝足, 所以是不缺饭食的。

收到命令后,奉命保护钦差的兵卒们并无抱怨,魏王这次带来的私人随扈中,也无人多置一词,倒是省却了不少麻烦。

不过就此事,随行中一位叫舒永泰的人,向魏王谏言了不少处事方针。当时魏王听后,虽未曾遭遇过那般情形,但事态不明谨慎为上,遂吩咐了下去。

事实证明舒永泰的建议很有道理,因为又往西走了一日,便有大量饥民前来拦车。

也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这些饥民竟知晓这一行是赈灾的钦差,便拦着路不让人走,连声哭求说既是钦差,肯定有粮食,求着钦差施舍些粮食救命。

这些个饥民个个饿得黄皮寡瘦,似乎风一吹就要倒,对比这些从京城来的人,简直是天壤之别。

这般惨状,这般鲜明的对比,于是许多人都心软了。

这趟魏王出京,建平帝除了命工部侍郎阮成友为副钦差,辅佐魏王处理赈灾事宜,还从京大营及锦衣卫中各抽百人,由两位百户带领,随行保护钦差的安全。

两个百户一个姓王,一个姓张,王百户是京大营的,生得魁梧壮实,典型绿营出身的做派,豪爽大方。而张百户是个白面中年男人,打扮得不像锦衣卫,倒像个文士,不过只看他皮笑肉不笑的脸,和那阴测测的眼神,就知此人极不好惹。

不过也没人敢惹锦衣卫的人,都知道这群爷是阎王现世,开罪不得。

此时,王百户就和张百户吵上了。

王百户见饥民可怜,心想他们这些军汉即使几天不吃也不会饿死,再说也不是不吃,就是省着吃,把多余的粮食施给百姓,等到下一个州县,就有粮食补足。谁知此事遭到了张百户的阻拦,王百户骂张百户没有人性,张百户阴着脸也不反驳,就说是钦差发下的命令。

两人吵到魏王面前。

事实上话确实是魏王发下的,与舒永泰的谏言有关。

舒永泰的谏言之一,就是路遇灾民不得随意施粮。

“王百户大抵是没有遇过这种情形,我等有要务在身,本就在行程上耽误不得。这些饥民们彼此都通着信,您施了这些人,走不出多远便会有下一场到来,不把咱们的粮食挤干净,这些人恐怕不会罢休。且一旦粮食消耗殆尽,必然有些人没拿到,就怕引起冲突激起小股民变。”

舒永泰年逾四十,生得瘦长身材,留着一把山羊胡,满身书卷气。若不明言他是师爷出身,恐怕所有人都不会将他与素有奸猾、精明的师爷联想到一起。

也是师爷中少不了害群之马,作为师爷,素来与主家关系亲近,主家为恶,这师爷少不了会助纣为虐,他们自诩上可通天下可通地,把持衙门,久而久之养得满身骄纵气,更是眼中无人,为师爷这一体系招来不少骂名。

王百户听了舒永泰的话,有点不服气。

“怎么说得好像你见过似的!”

舒永泰哂然一笑:“老夫确实见过不少,王百户只管听着就是,若不是钦差大人心中自有衡量,也不会听信老夫之言。”

见提到魏王,王百户顿时不说话。

而从始至终,魏王在一旁都没有说什么,这时轮到他说话了,他也没有多说,只说按照舒永泰的话行事,尽快赶到太原府才是。

命令发下后,王张两位百户便下去办了。

一时之间,队伍前面是哭嚎震天,甚至还有人原地打滚,赖着不走的。这可把素来耿直的王百户气得不轻,只差命人将这些人拖走了。

最后还是命人把这些人拖走了,因为不这么办,他们根本没办法前行。这些饥民恐怕不是第一次这么干,软硬都不吃,只管要粮食,不动点手段怎么可能走。

这么做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在之后的一段路程里,再没有饥民挡道。

即使有人看见这条队伍行来,也是远远地躲在树后看着,不敢上前。

就这么被这些冒着绿光的眼睛看,勇猛如京大营的兵卒们,也有点受不住了,总忍不住想磨蹭下手臂,只觉得寒毛卓竖。

“别看,小心他们扑上来把你拖走炖了。”

这是一个年纪稍大的老兵卒在吓他身边走着小兵卒,这年轻的兵卒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个头倒是高大,却满脸稚气。听了这话,就是一抖,下一个反应就是对方在骗他。

“不信就算了。”老兵卒撇着嘴说。

他的心情也不太好,被人这么看着,恐怕是个人都心情不好。

这些兵卒们大多都是穷苦出身,没有从军之前也不是没有遭过难,于是晚上扎营造饭时,有不少缺德想吓人的人给身边人讲故事,例如易子而食,例如人吃人之类的事。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即使有人嘴里说着不信,其实心里大多数都信了。

怪不得那些人用那种眼神看他们的,就像是在看‘肉’。

这么干不少没好处,平时煮的饭都是不够吃,今天却剩了不少,刚好省下来明天早上吃。

现在钦差队伍一天就只吃两顿饭了,早晚各一顿,大家心里都有数就算再经过州县,恐怕当地官府也拿不出多少粮食来给他们作为补给。

甚至到了太原,有没有粮还是未知。

不过进入山西境内不到四日的时间,沿途的所见所闻就为所有人心上蒙上了一层阴霾。

*

他们猜得并没有错。

接下来经过的州县,不但没有粮食给他们作为补给,反而找钦差哭诉没粮,以及各种难处。

看这种声势,倒像是做戏,可沿途所见所闻让众人明白,即使是做戏,恐怕也没掺多少水分。可钦差初来乍到,对境内的情况并不了解,只有去了太原,才能做到众观全局,才能因地制宜拿出具体的赈灾方针。

再次启程难掩狼狈之态,若是碰到不知情的人,还会以为他们是落荒而逃。

其实与落荒而逃也没什么区别了,魏王虽表面不显,实则内心焦躁,他急着想抵达太原,甚至吩咐下去减少扎营休息的时间,以最快的速度前行。

又是两日过去,距离太原大约还有两日的路程。

至此,钦差一行所随身携带的粮食已所剩无几了。他们从开始吃干,到之后吃半干,再到吃稀,到如今只能以稀粥果腹。

别说肉了,菜叶都不见一丝一毫,这些兵卒们大多食量大,无肉不欢,饭没有油水就不耐饿,没几天就受不住了。

可受不住也得挨着,没见着钦差也跟他们吃一样的饭食?

有的人能熬,有的人不能熬,所以这晚扎营后,趁着埋锅造饭的空档,就有人四处寻摸着想找点吃的,例如弄只野兔子野鸡什么的。

大家都快啃树皮了,还能给你剩下野兔子野鸡?所以出去一趟俱都无功而返,只有一人用衣裳包了一包东西过来,那喜笑颜开的模样,像是捡到什么大便宜。

“憨栓子乐啥,捡啥了?”有人与他打招呼。

那人也没遮掩,掀开衣角,露给人看。

“呶,等会一起吃。”

“赫!”对方发出一声感叹,也不知是惊的还是喜的。旁边也有人看见了,嚷道:“这东西能吃?”

“怎么不能吃?好吃着呢,等会锅腾出来了,放在锅里烤一烤,撒点盐巴,保准好吃的你要吞舌头。”

这个叫憨栓子的兵卒,怀里那包都是蚱蜢。

东西不多,也就成人两捧的样子,也不知他怎么抓来的。

还鲜活着,绿油油的,期间夹杂着浅褐色。

这东西在乡下并不罕见,甚至很多娃儿抓来玩,知道能吃的人不少,但不是万不得已谁也不会去抓虫子来吃。

看到这一幕,有人龇牙咧嘴表示嫌弃,还有人估计尝过味儿表现得兴趣盎然。喝了这么多天稀粥,嘴里能淡出鸟来,有点肉来打牙祭也是好的。于是有几个兵卒也动了心思,往一旁行去,估计打着和憨栓子同样的注意。

也是奇了,平时这蚱蜢并不多,他们也不过走了半盏茶的时间,每个人收获都不少。几个人凑了一下,竟凑了小半锅的样子,便去寻了造饭的兵卒帮忙给做了。

有的人知道蚱蜢可以吃,有的人不知道,大抵都觉得这吃虫子是稀奇事,蚱蜢下锅后,聚了不少人在一旁看热闹。

等出锅后,也没人让,敢吃的上前拿了往嘴里丢。

一尝味道还真不错,连忙吃得更急,于是几个不敢吃的也上手了。

这边的热闹,自然也为帐篷处获知,不过大多都没放在心上。

天气太热,帐篷里也待不住,这会儿日头也快落山了,总算有些风,舒永泰便出了帐篷四处探看。

他观察的多是树木和草丛,还有土地,想看看当地旱的情况。越看眉头皱得越近,忽然听到一阵笑闹声,他目光移向那处,本是没有焦距,在下一刻目光凝聚。

他疾步走过去,问:“这是从哪儿来的?”他指着那锅里还剩了不少的蚱蜢。

这个时候吃虫子是十分惊世骇俗,甚至有些埋汰的行举,别看这些兵卒子之间打打闹闹,让外人看去了多少有些发窘。

他们也认识舒永泰,知道这个师爷最近挺让魏王殿下看中,便也没有遮掩,描述了下大概情形。

舒永泰听完,也没说什么,转身四处看了看,从土灶旁抄起一把烧火棍,就往边上去了。走了大约有十多米,他突然停下,用烧火棍挖脚下的土。

这烧火棍用来挖土并不方便,所以他挖了一会儿才把土给翻起来。

看着那土里密密麻麻的虫卵,他的脸顿时白了。

第122章

这大概是魏王有生以来最狼狈的一次出行。

他素来爱洁, 每日都要沐浴多次, 可自打出京以后, 就成了奢望,尤其进了山西境内后, 竟只能每天用打湿的帕子擦拭一二便罢。

不是没水, 他身份在此,缺了谁的也缺不了他的,而是眼看着大家每日苦寻来的水仅仅够喝, 实在做不出‘浪费’之事。

像此时, 他便在德旺的服侍下, 用打湿的帕子擦身。擦完后换了身轻薄的缂丝长袍,鞋袜也换下来了,顿时感觉舒服多了。

魏王倒没觉得委屈, 反倒德旺委屈上了。

“要是让王妃知道,该心疼死了。殿下实在不用屈着自己, 大不了让王百户他们多寻些水来便是。”

所以说德旺会说话,也了解魏王性格,同样的话若是没有前头一句, 指不定魏王会怎么训斥他, 可偏偏加上那句‘王妃知道该心疼了’, 魏王反倒什么也不会说。

德旺又絮叨了几句, 就没有再多说了, 他也明白说多了惹人厌烦的道理。只是作为奴才, 主子受苦他若什么也不说, 他也就离失宠没多远了。

而魏王也因他的话,不可避免想到家里,想他走后,魏王府不免成为众矢之的,即使有母妃护着,母妃到底处在深宫,鞭长莫及,凤笙带着两个孩子,珒哥儿惯是喜欢惹祸,玹哥儿还小,也不知她能不能应付过来。

转念又想她岂是等闲女子,他怎能因她沉寂在后宅多时就轻视了她。其实魏王也明白,凤笙嫁给他后,就被束缚了自由,不然天高海阔,以她的本事想必不会逊了男子。

魏王到底是焦躁了,才会胡思乱想。自打进入山西以来,沿路所见所闻让他心中惴惴不安,他甚至有种预感,这次的旱灾恐怕是百年难得一遇,也许明年境况也不会变好。

当然,这些话魏王不会随意乱说,也免得打消了众人士气。

正想着,帐篷外突然传来吵嚷声。

为了急行赶路,他们是轻装简行的,只携带必备物资,尽量减轻负重,所以哪怕是魏王所住的帐篷也十分简陋,外面动静稍微大点,里面就能听见。

魏王掀了帘子,走出去。

是舒永泰匆匆前来,却被帐篷外的人拦住了。

其实舒永泰也是一时忘了礼数,魏王的帐篷哪是他能乱闯的。

“殿下,属下有事要禀,还请殿下随属下前去。”舒永泰拱手行礼,言语急促。

对于舒永泰这个人,魏王还是有几分赏识的,当初出京前凤笙专门挑了这些人,她甚至提醒魏王有事可以听听舒永泰的建议,还说若论考科举她挑的这些人肯定不如人,但对于地方民生民俗却十分熟稔,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

到了山西后,舒永泰也谏言过几次,魏王见他言语之间有理有据,处理灾民十分有经验,不免对他另眼相看几分。此时见他言语匆匆,想必不是无的放矢,也没说话,就随他去了。

这边的动静引来其他人的关注,但因有魏王在,大家只敢远远看着,不敢靠近。

“这是什么?”

见舒永泰翻出的泥土上点点白色,魏王虽不认识,但还能分辨出是某种虫卵,只是这种虫卵的形态有点特别,他也不敢确定。

“虫卵。”舒永泰边说边用烧火棍继续挖土,他连着挖出了好几处,每处翻出的泥土里都有着密密麻麻的虫卵,单看不觉得,加在一起去看,让人有些毛骨悚然之感。

“所谓久旱必涝,旱极而蝗,这些话都是地方哩语,实际上也是百姓们日积月累下的经验。不知殿下可见过蝗灾?”不等魏王回答,舒永泰又道:“遮天蔽日,漫天漫地都是,大量蝗虫卷过之后,土地上寸草不生,什么都给吃光了,地上的野草,树上的树叶,若是人躲避不及,连人肉都吃。”

他轻声呓语,明明声音不显,情绪也不激动,偏偏让人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本来附近就有不少兵卒正关注着这边的情况,听了这话,瞬时四周就安静了。

“我见过!”那个叫憨栓子的兵卒子突然大声道。

此时他脸上丝毫不见之前吃到肉的欣喜,而是不知道回忆到什么,惨白着一张脸,眼中还残留着恐惧。

“当时家里就剩一头猪了,旱得实在太久,能吃的都吃完了,村里还有好多人吃观音土,俺娘跟俺爹说把猪杀了吧,人都要饿死了还养什么猪,可俺爹实在舍不得杀,每年就指着养这头猪给家里添些针头线脑灯油棉花,尤其当初为了抱这猪仔子,家里花了不少银钱。

“可当时蝗虫来得太急,村里人都没防备,家里人倒是躲得及时,独独忘了把猪牵进屋,等蝗虫卷过去,这么大的猪仔就剩了骨头架子。实在太惨了!可村里还有更惨的,有好几个村民当时在地里,躲都没地方躲,身上都被咬烂了,还死了好几个人。”

憨栓子说得心有余悸,其他人就像听乡野杂谈。倒是有人想说哪有这么可怕的,可见舒师爷和憨栓子这样,怎么也不像骗人,嗫嚅了几下闭上嘴。

魏王皱起眉:“那此物与蝗灾有什么关联?难道这就是蝗虫的卵?”

还算魏王不笨,很快就联系上了。

舒永泰也顾不得沉浸在回忆里,道:“当年属下曾与一任东家去陕西上任,也是那东家运气不好,头一年闹旱灾,好不容易靠着朝廷赈济撑过去,第二年刚入夏就碰到蝗灾。都说那一年肯定风调雨顺,谁也不知道这些虫是从哪儿跑出来的,整个县里的还没长成的庄稼,都被虫子吃光了。

“后来才知道若是头一年旱狠了,第二年有很大的可能会闹蝗灾,因为蝗虫会把卵产在地里,而且它产卵产得极深,经过一冬的修养,天气暖和了开始成虫,开始是蝗蝻,然后是成虫,等它蜕几次皮,这东西就会飞了,且有聚众性,飞到哪儿,就吃光那里的一切。”

听完舒永泰的话,魏王的眉宇久久无法舒展。

“既然你主动提及,定是有灭蝗之法,可有什么法子解决掉这些东西?”

“在入冬前翻地,往深处翻,把这些卵冻死。在次年春夏之时号集人捉虫,只要数量减少,就不会成害。不过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明年,而是眼前——看这样子,恐怕今年在入冬之前就会闹上一场,若是不趁着成灾前把减少这些虫子的数量,明年靠翻地和捉虫肯定是不够的。”

这时王百户也走了上来,向魏王大致禀报了方才憨栓子一众人捉到的蝗虫数量。就那么一会时间,便捉到那么多,想必数量已经非常惊人了。

其实就在之前憨栓子这些人吃炒蝗虫时,已经有兵卒受不住馋跑去捉了,刚好有几个人抱着一包蝗虫喜笑颜开的走过来,舒永泰走过去,从里面抓出一只来看。

看了几眼,他匆匆朝魏王走过来,急道:“殿下,下命拔营吧,赶夜路。这东西再蜕一次皮,就能飞了,到时候肯定成害,得赶在之前到太原。”

一听说现在拔营,连王百户都有点犹豫。

还有那些根本没见过蝗灾的兵卒们,别看听舒永泰和憨栓子说的时候,他们觉得事情很可怕,可到底没见过,一个没见过还不知会不会发生的有可能,与又饥又疲连夜赶夜路,谁都会犹豫。

还是魏王十分果断,下命赶紧造饭,待吃过后连夜赶路。

魏王都下命了,其他人就算有意见也不敢说,不过对舒永泰的危言耸听,大家多多少少都有些意见,此事就不细述。

*

话不容多说,就这么被魏王压着赶路,本来两日的路程,被缩短到一日就到了。

太原当地官员根本措手不及,就迎来了钦差。

有些屁股没擦干净的,心中暗自惴惴,还有些有其他异心的,表面上看着不显,实则内心各种计较不提。总而言之,别看外面已经有饥民们啃树皮了,属于一省首府的太原城还是风平浪静,顶多就是市场上粮价极高,而且已经买不到什么粮了。

见此情形,魏王眉心跳动不已。

他也算‘朱门酒肉臭’里的一员,但就这么一路走过来,对比沿路看到的种种惨状,再看眼前的‘粉饰太平’,也忍不住在心里暗骂几声蠹虫。

巡抚衙门就在太原城,作为一省最高的地方官,钦差下榻之处自然选在这里。

一时之间,巡抚衙门里是高官群聚。

山西巡抚胡德茂,太原知府赵天放,布政使齐碧河及山西都指挥使何隆成都列在位。还有山西督粮道总粮官周会,及山西道巡察御史安荣斌,太原府下数位知县,这几个官衔较低或者地位不太重要的,就不能入正堂了,而是在外堂陪着。

本来魏王一到,赵天放就说先安排歇息,等休整之后再说正事。

一般惯例都是如此,钦差哪有几个能吃苦的,更不用说是皇子了,更是要小心侍候着,哪知却被魏王驳了,闹得赵天放脸色讪讪。

魏王也是个行事果决,当场就命人把当下各地情况禀上来,众人也就一一把想说的都说了。

当然,因为还没摸清楚魏王心思和套路,故各人都有隐瞒,这些大家都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