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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凌澜扶着棺木,看着哭得跪倒在地上周皇后,慢慢跪下:“臣等找到太子之时,太子已气绝两日。请皇后娘娘节哀顺变。”

周皇后已说不出话来。她嚎哭了一会,忽地不知哪来的力气,指着棺木尖叫道:“给本宫打开棺木,我要看看我的云儿,我的云儿!…打开!快给本宫打开!”

她状似疯魔,左右不敢近身。殷凌澜淡淡吩咐道:“打开吧。”

身后的龙影司护卫这才上前,几人合力打开棺木。周皇后只看了一眼就直挺挺昏了过去。直到这时皇后身边的宫人才醒悟过来,连忙七手八脚地把周皇后抬了下去。

殷凌澜看了一眼棺木中面色如生的慕容云,垂下眼帘,掏出袖中洁白的帕子捂住口鼻,缓缓道:“合棺。祭奠太子。”他说罢,冷然转身离开了这一片混乱之地。

顿时东宫前,哭声震天。

卫云兮混在众人中,眼看着殷凌澜雪白的身影就要不见了。她连忙咬牙推开众人,由偏门跑出。她跑得很急,终于在殷凌澜踏出宫门的时候,追上了他。

“殷统领!”她气喘吁吁地跑向他。还未到他的跟前,只听得“刷刷”两声,不知哪里冲出来的龙影司护卫拔出长剑横在她的跟前。

卫云兮连忙顿住脚步,急忙道:“妾身要求见殷统领!”

殷凌澜顿住脚步,头也不回,淡淡道:“卫小姐有什么事吗?”

卫云兮见他没有放自己过去的意思,只能语塞。

殷凌澜冷冷道:“本司事忙,卫小姐请回吧。”他说罢,竟是冷冷出了宫门。左右跟着他的护卫紧随其上,行动迅捷无比。

卫云兮怔怔看着他离开,这才颓然地往回走。可是要回到了哪去呢?难道回到东宫看着那具沉沉的楠木棺木?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向哪里。

“卫小姐,随奴婢来吧。”身后忽地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卫云兮回头,只见挽真站在身后。她脸色苍白,带着风霜之色甚是疲倦。

“挽真姑娘?”卫云兮心头一松。

“卫小姐,公子吩咐让奴婢接卫小姐,方才在宫门外人多眼杂,所以公子不可能见卫小姐。”挽真说道。

卫云兮闻言不由惭愧,她刚才的确是情急之下忘了还在宫中。挽真说罢领着她向另一处偏僻宫门走去。卫云兮跟着她走了小半个时辰,这才终于看见殷凌澜那辆马车静静停在一处偏僻宫门外。

马车的车帘掀起,露出殷凌澜苍白俊魅的面容。他缓缓睁开眼,冰雪清冷的目光令人心底泛起寒气,卫云兮不由自主向后一缩,他却已向她伸出手:“上来吧。”

卫云兮看着他手指上森冷的玄铁指套,这才缓缓放上他的掌心。

马车动了起来,悄然驶离了宫门。殷凌澜靠在锦墩上,垂着眼眸,不知是累了还是在想什么。卫云兮看着拢在雪色狐裘中的殷凌澜一时竟不知怎么开口问。她不问,他亦是不说。一时车厢中只听见马蹄得得的声音。

卫云兮终于开口:“太子殿下他…”

殷凌澜抬了眼,云淡风轻地道:“他,没死。”

卫云兮只觉得心头的一块巨石猛的放下。她长舒一口气:“我就知道,他不会死的。”

卫云兮咬了咬牙问道:“那他还好吗?”

殷凌澜忽地轻笑一声:“卫小姐觉得他会好吗?”

卫云兮顿时语塞。殷凌澜下一句话已逼迫而来:“他是慕容拔最心爱的皇子,是皇后周秀的唯一儿子。这世上应该没有人比卫小姐更希望他死了。”

他的话冷酷刻薄,卫云兮脸上红了又白,想要辩解却找不到任何合适的话。半晌她低头轻声道:“我还是无法恨慕容云。”

他冰冷的眸看了她一眼,终是不再往下挖苦,冷冷道:“我带你去看看吧。”他说完,闭上眼,不再说话。

车厢中又恢复安静。卫云兮看着殷凌澜冷清俊美的侧面,心中思绪复杂翻涌。马车走得很稳很快。只是车厢中的沉闷令人想要疯狂。卫云兮不知殷凌澜要带他去哪,只好缩在车厢一角,怔怔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她靠着车厢竟也睡了过去。迷蒙中她只觉得有人把她放在车厢中,一袭带着淡淡药香的狐裘盖在了她的身上。这一觉卫云兮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是醒来的时候天上的太阳已偏西。她猛的起身,却发现人已在了不知名的庭院中。

“糟糕!”卫云兮惊起。

“你醒了?”身边传来一声清冷的声音。卫云兮转头,这才发现原来殷凌澜就在身边。他靠在软榻上,夕阳在他侧脸映出一道光晕,他的面容看起来如梦似幻,眸色隐隐有着慑人妖娆,无论她看了他多少次依然被他过于俊魅的容颜给震了震。

他待她忽远忽近,令人捉摸不定。她也无法探知他心中半分。这样的无力感令她无所适从。

他道:“你不是想看慕容云吗?随我来。”

他说罢起身,卫云兮连忙跟上。殷凌澜带着她七绕八拐,终于在一处狭小的柴房跟前停住脚步。

卫云兮惊疑不定地看了他一眼。殷凌澜眸色未变,淡淡道:“看了你就回王府。以后他是生是死你不要过问了,也不可以告诉慕容修。慕容修要是知道的话,慕容云只能死。”

卫云兮心中一紧:“你留着他…还有用?”

殷凌澜不置可否。卫云兮知道也问不出来,连忙推开柴房的门。只见慕容云正躺在了柴草堆上,头发散乱,身上衣衫残破,腿上绑着木板,腿上血迹斑斑。她惊呼一声,扑了进去,声音颤抖:“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许久,慕容云才恍恍惚惚地睁开眼,他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半晌才吐出一句话:“云兮…”

他说完,又昏死过去。卫云兮心中剧痛,她查看他的伤口,只见他身上伤痕累累,所幸不是重伤,只有双腿处肿胀得厉害。她撩开他的裤腿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慕容云的双腿从小腿处齐齐断了。看样子像是被人下重手折断。断腿可接,但是以后的行走…岂不是一瘸一拐了?!

翩翩如谪仙的慕容云如果成了瘸子,这岂不是比杀了他还要难过?!

她放下他,奔出柴房,狠狠揪住殷凌澜的领子:“太子殿下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

殷凌澜一点一点掰开她的手指,冷冷道:“你看到了你想要的看的。其余的事你不需要多问。”

“你!”卫云兮只觉得心中悲愤难当:“到底是谁折断了他的腿!”

殷凌澜冷笑,眼中皆是戾气:“卫小姐难道没听说过龙影司最喜欢折磨人吗?刑部一十八件刑讯器具,皆是由我所制。折断他的腿骨算什么?你信不信我还会挑断他的手筋脚筋,让他成为一个废人!”

卫云兮顿时语结。传言龙影司的统领殷凌澜刻薄寡恩,嗜血虐杀,直到此时她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啪”地一声,她狠狠扇向他。殷凌澜不躲不避,接下了这一巴掌。顿时苍白的俊脸上鲜红的五指印宛然。

“这一巴掌,是我代替太子殿下给你的!”卫云兮冷冷说完,转身就走。

殷凌澜看着她离去的身影,轻抚上指印殷红的脸颊,眼中的狠戾渐渐消退,一抹疲惫从面上掠过。

“公子…”一旁而来的挽真欲言又止。她从未见过公子这般忍让:“公子为何不向卫小姐解释?”

“不必解释。她不懂什么才是这世间真正的残酷无情。慕容云若要活命,只能毁了他的双腿。”殷凌澜放下手,淡淡道:“走吧。还有很多事要做。”

太子灵柩回京,慕容拔在南山行宫中下了圣旨,举行国葬。一时皇宫中处处皆丧。周皇后醒来之后又哭昏过几次,等到真正清醒过来,只能扶着棺木怔怔不能言语。南楚太子身死,北汉新帝发来吊唁国书,可是这已不能缓和两国剑拔弩张的局面。苏相国忽地一日向远在南山行宫的慕容拔上了奏折,恳请他再思另立储君一事。此事一出,南楚朝堂中议论纷纷。看样子,慕容修成为南楚储君已是势在必得了。

中宫之中,明亮的长明灯昼夜燃烧,周皇后端坐在棺木前,默默往火盆中丢下一张张纸钱。火光跳跃,映出她苍老干瘦的面容。她身上已除去了明黄的凤服,一身素色丧服穿在她身上,更显得人憔悴不堪。

“皇后娘娘。”匆匆而来的内侍悄然递上一张字条。

周皇后接过,木然地看了几眼,慢慢揉了丢在火盆中。火舌贪婪地舔着那脆薄的一张纸,纸上的字迹很快发黄、起火、化成灰烬。

她看着那一小撮火,忽地笑了起来。巨大的金丝楠木做的棺木就横在眼前。她柔声地道:“云儿,你瞧见了没有?这就是你的二哥。母后曾经跟你说过,他要抢你的太子之位。当时你还不信,现在你可信了没有?”

“七七四十九天还未过。你的好二哥就开始要谋划夺了你的太子之位。”

“云儿,母后从来没有骗过你,他不是你的二哥。他是狼!是一头有野心的狼!”

她一边说一边笑,一旁跪着的宫人不知她到底在说什么,只能低头往一旁缩去。周皇后丢下最后一张纸钱,吃力地站了起来向外走去。十天了她没有出过灵堂。殿外的天光十分刺眼,她不适的眯了眯眼,一旁的宫女连忙扶着她。

她冷冷甩开:“本宫还能走。本宫还没到动不了的地步!”

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死气沉沉的棺木,轻声道:“云儿,你好好看着,母后怎么给你报仇!”

她说着,冷然出了东宫。

第39章 行宫有变(1)

南楚今年的中秋节因接二连三的变故而十分冷清。太子大丧,举国服丧,不可宴饮,不可行酒,中秋节就这样草草而过。殷凌澜别苑之中亦是更加冷清。挽真为了应景,蒸了几只螃蟹,热了一壶菊花酒。那一盘螃蟹殷凌澜是不碰的,只是菊花酒甚香,老远都能闻见清香。他就只一杯一杯饮着酒水。

“有菊花酒而不吃蟹,岂不是大煞风景?”慕容修由挽真领着来到暖阁,看着殷凌澜自饮自酌,不由笑道。

殷凌澜看了他一眼,并不起身迎接,只是举了举酒杯:“建王殿下如今可算是有了闲情逸致了。”

慕容修坐下来,哈哈一笑:“皇后的伎俩不过是那样罢了。有本事她能找出比本王更有力的皇子来继承大统?”

殷凌澜垂下眼帘,看着杯中金黄的酒水,淡淡一笑:“千万不可小看了你的敌人。死灰尚可复燃。不到最后一步,皇后如此诡计多端的女人怎么可能就此善罢甘休?”

慕容修为自己斟了一杯,轻嗅杯中的酒香,冷冷一笑:“她除非逼宫谋反,不然还能怎么办?”

殷凌澜忽地轻笑:“这倒是。”

就算是太子再生,周皇后也不可能翻盘了。慕容云已经被他毁了。谁会再捧一个毫无斗志,而且身有残疾的慕容云?!他下重手捏断慕容云的双腿,不仅仅是捏断他的腿而已,更是捏断了他以后任何可能成为皇帝的希望。

他看着金黄的酒水,微微一笑:“似乎殿下已经胜券在握了。”

慕容修看定面前的殷凌澜:“只要等本王登上皇帝位,殷统领还只是要一张药方,一个人吗?没有其他?”

“一张药方,一个人。不会改变。”殷凌澜淡淡道。

“殷统领拿到了那药方,得到了那个人之后呢?”慕容修追问。

殷凌澜手中的金盏顿了顿,半晌才道:“听说塞外风光很好,我想去看一看。”

蓝天白云,还有那一望无际的草原。骑着马,忘了曾经的杀戮血腥,仇恨和恩怨。就这样带着她,走到哪算到哪,也许会很好。只是她不知愿意不愿意。

殷凌澜想起那一天她愤恨的眼神与那一巴掌,缓缓饮下杯中略嫌苦涩的酒水。成大事必要所牺牲。她,还不懂。

也是,有他在她不需要明白。一切的罪孽由他做下便是,与她无关。

慕容修长长舒了一口气:“塞外风光虽好,但是殷统领这十年来恐怕也有了不少死敌。一旦殷统领没有了龙影司的势力,如何全身而退?”

殷凌澜自嘲一笑,他何尝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这个世上想要他性命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能不能全身而退,甚至他能不能一个人走出楚京,对他来说都是一种妄想。他杀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这已经不是殿下该操心的问题了。”殷凌澜淡淡道:“你我各得所需。殿下登上皇帝位之后,恐怕也不喜龙影司吧。”

龙影司这几年仗着慕容拔的宠信,势力已经扩大得十分骇人。新帝即位,若是他不退,恐怕到时候慕容修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他殷凌澜。

慕容修面上掠过不自然,勉强笑道:“殷统领言重了。”

殷凌澜薄唇一勾,倒满杯中的酒水示意了下:“不管怎么样,先预祝建王殿下顺利登上大宝。”

“干!”慕容修一笑,举起酒杯。

“铿”地一声,两人各怀心思,饮尽了杯中的酒。正在这时,暖阁外匆匆走来华泉,他脸色凝重,跪下道:“公子,南山传来消息。”

殷凌澜微微皱眉:“什么事?”

华泉看了一眼一旁的慕容修,半晌才道:“昨夜皇上半夜咳血!”

“什么?!”慕容修猛的拍案而起,俊颜上惊怒交加。殷凌澜刚想要说话,不由猛的咳嗽起来。

“怎么会咳血?是什么样的血?”慕容修连忙问华泉。

华泉扶着殷凌澜,摇头道:“宫中所有的御医开始进京了。刚刚启程。”

殷凌澜咳得脸色煞白,华泉连忙运功抵住他的背后,面上涌起忧色:“公子,你怎么样了?”

守在暖阁外面的挽真连忙进来,一搭他的脉搏,连忙道:“公子,您该吃药了。”

殷凌澜强撑着,扶着华泉的肩起身:“送…送建王殿下回府。本司要去南山行宫看一看。”

慕容修看着他脸色铁青得吓人,还想再问华泉已把殷凌澜扶出了暖阁。不一会,殷凌澜主仆三人已消失在他的眼前。

“一张药方…”慕容修深眸中掠过深深的疑惑:“难道是他身上的顽疾?”

一张药方,这一张药方是不是就是能彻底根治他身上的顽疾的救命药方?但是这一个殷凌澜要的人,到底是又是谁呢?他带着疑惑,转身出了殷凌澜的别苑。

与此同时,别苑的后门处鎏金马车飞快地驶离。殷凌澜靠在锦墩上,咳得几乎无法喘息。修长白皙的手指紧握,根根青筋暴起。挽真面色焦急地跪在一旁,手心托着一颗药丸,苦苦哀求:“公子,吃解药吧。”

“不吃!”殷凌澜捂住苍白的唇,眼红如血。一股剧痛由心口蔓延开,似要生生把胸膛炸开。

“公子,不要为难自己了。现在你的毒发作的时间越来越早了,你若不吃…”挽真还要再劝,却被殷凌澜的目光骇住。

他眼中戾气深重,冷冷地看着她手心的药丸:“不到时辰…我不会吃解药的。”

“公子!”挽真看着他强自忍耐,下唇已被他咬得沁出血丝来,不由哭道:“公子,不要为难自己了。”

“我不是为难自己。提前发作,就说明这个解药的药效…不对。”殷凌澜断断续续地说,心口的剧痛已经令他几欲疯狂。但脑中仅剩的理智令他忍耐住。他额上冷汗如雨下,一条条青色的线开始顺着他的脖子向上延伸,其状如一种奇怪的诅咒图案。

这毒十年中日日夜夜如冤魂不散令他不得安宁。十年了,十年中他徘徊在生死边缘,不知今夕过了明日是否还在。这样的日子,他已经厌了倦了。

想着,他捂住唇,怒道:“滚!”

是真正毒发了!挽真再也不管其他,扑上前要把药丸塞入他的口中。她哭道:“公子,不要再忍了,再忍下去你会死的!”

殷凌澜拼着最后一丝力气,狠狠打掉她的手:“不吃就是不吃,你…滚!”

挽真不提防被他突然的力道,打得跌在马车上,手中那价逾千金的药丸猛地掉出车厢。她惊叫一声,想要扑出去,但是药丸已掉落马车外。

“公子!”挽真回头叫道。殷凌澜缓缓闭上眼,冷冷地道:“我说不吃便是不吃!”他说着,苍白的唇角一缕黑血已慢慢顺着唇边蜿蜒滑下。

挽真不知是气还是伤心,浑身簌簌发抖,她应该知道他的脾气,倔起来是生死不顾的。于是不敢拖延,猛的跳下马车去寻那掉落的药丸。她一离开,殷凌澜便痛得纠成一团,在恍惚的神智中,他喃喃念着:“云儿…云儿…”

塞外风光,信马由缰…那样无忧无虑的日子,那远离杀戮与仇恨的日子他不知还能不能带着她一起…眼前的黑暗袭来,他终于昏死过去。

王府偏院中,卫云兮正在临摹字帖,点横撇捺,笔尖游转,不知怎么的手一抖,最后一笔便突兀了。卫云兮轻叹了一口气,把纸揉了丢在一旁。这几天她总是心神不宁,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样。

“娘娘,有人找。”小香进屋来,说道。

卫云兮正要问是谁,屋外就闪身进来一位俏丽的婢女模样。卫云兮定睛一看,微微讶异。

“是你,挽真姑娘。”卫云兮不由失声道。

“卫小姐,你…”挽真双眼通红,看了一眼一旁的小香。小香连忙识趣地退下。挽真一看屋中没人,连忙拉着卫云兮的手。

“卫小姐,你随奴婢去看看吧。公子他…”挽真眼眶又红了。

卫云兮心头一跳,连忙问:“他怎么了?”

挽真没有回答,拉着她往外走:“卫小姐来看看吧,公子现在谁的话都不听…”

卫云兮被她拉着往外走,不由自主地随着她走到了王府的侧门。侧门外已停着殷凌澜那辆精美奢华的鎏金马车。卫云兮心中一惊,心中犹豫不决。他太过古怪孤僻,那一巴掌她还不知到底是要做何感想,竟就生生地再次推到了他的面前。

“卫小姐,你劝劝公子吧。他不吃药会死的。”挽真见她不肯出来,不由急道。

卫云兮心中一突,还未想清楚自己要做什么已一脚踏上了马车。

车厢中帘幕四垂,昏暗不明。卫云兮闻到一股熟悉的药香弥散其中。撩开帘子,光线射入,照见殷凌澜像是死了一般,一动不动地斜斜躺在锦被之中,铁青脸色,唇色乌黑,青白的俊魅面容此时看来竟有种诡异的美。他头上的紫金冠松开,一头乌黑的长发散乱铺在他的肩上,反射出幽幽的墨蓝,像是一具没有了气息的死人。

她的心突然慌了起来,连忙拍着他的脸颊:“凌澜!凌澜!”

他一动不动,微弱的气息断断续续。卫云兮急了,回头对挽真急问道:“为什么不用药?”

挽真低下泪眼,抽噎道:“公子说…时辰不到。他不肯吃。”

卫云兮看着奄奄一息的殷凌澜,心中又气又急:“他不肯吃,你不会逼着他吃吗?”

“公子不肯做的事,这个世上没人可以逼迫他。”挽真低声道。

卫云兮顿时语塞。南楚人人畏如蛇蝎的殷凌澜却不知他脾气有时候倔得有如孩童。她紧紧抱着昏迷不醒的殷凌澜,心底深处有一处地方酸酸涩涩的,眼中的泪不知为何不听使唤的滚落。

她喃喃道:“凌澜…”

“卫小姐,等公子醒来你劝劝他。”挽真把药瓶放在她的手边:“等等公子会醒来,但是这毒还会再发作,到时候公子若是不吃药,真的捱不过的。”

她说着出了马车,吩咐车夫驶离建王府。卫云兮抱着浑身冰冷的殷凌澜,脑中一片空白。他就在怀中,浑身冰冷,气息微弱。她终于明白他为何一年到头一身重裘不离身。因为寒毒已侵入了他的身躯。他的武功再高也温暖不了自己。

这是多么悲哀的一件事。空有一身绝世武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势地位,却连让自己温暖都做不到。

她看着他毫无知觉的俊颜,手指颤抖轻抚上他的脸颊。骄傲如他,竟生生吃了她一巴掌。马车摇晃,她抱着他心却渐渐安定。仿佛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曾这样做过,吃力抱着他在怀中想要努力地温暖他。爱与恨,血仇与不甘都统统远去,都不如此时此刻的安定无忧。

她似乎想了很多,关于慕容修,关于慕容云,关于报仇,可是又仿佛什么都不想,只是静静抱着他在怀中,就这样一直坐到天长地久都可以。

殷凌澜幽幽转醒,他缓缓抬眼,见到了卫云兮,疲倦轻叹一声:“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