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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罢起身,一眨眼,人已悄然消失了踪迹。除了桌上的那杯水酒,他的来到仿佛是一场错觉。

殷凌澜三日后到了锦州城,千里疾驰,开始在锦州城外大肆搜捕马贼踪迹。他出了悬赏,报马贼消息者赏银十两;报马贼巢穴者,赏金十两;知情不报者,斩立决;窝藏马贼者连坐诛全族。锦州城外皆是荒漠,他便下令在城外每个汲水水源处设卡伏兵,若是地方太过荒凉,无法设伏兵,便在水中投剧毒,不让马贼有半点水源可饮。城中百姓统一由官府配水,马贼逃窜入北汉境内,他便下令烧掉马贼山寨,断其后路。

马贼们本是南楚人,逃到北汉不过是躲避一时,想等风声过后再回来,却不料殷凌澜手段狠绝,烧光了他们的山寨让他们无处可逃;在水中投毒,使得冒险归来的马贼们死伤惨重。而其余马贼不得不往荒漠深处逃去,或者冒险进入北汉,不敢再回南楚。龙影司擅追踪,一股股零星马贼们被追得无处可逃,最后身首异处,埋骨黄沙中。锦州城内外经过龙影司的血洗,连天都似乎是红色的。

破败的驿馆中随处可见焚烧的痕迹,殷凌澜站在废墟中,抬头看着锦州城天边的晚霞,默默伫立。他来锦州城已经三日了,离锦州城变乱却已过了大半个月了。想来京城中对慕容云的生还希望已渐渐泯灭了吧。

“公子。”挽真上前,递给他一张纸条:“这是京中的飞鸽传书。”

殷凌澜缓缓打开,看了几眼,薄唇边溢出丝丝冷笑:“果然不出所料,苏相国这个老狐狸开始左右摇摆了。吩咐下去,让朝中的一些朝臣们附议建王摄政!若是他们还敢犹豫,就把平日龙影司找到的把柄丢给他们。”

“是!”挽真应声退下。过了一会,华泉从破败的门外走来,他脸上神色凝重,上前低声道:“公子,那人…有点不好了。”

殷凌澜微微皱眉:“怎么个不好?”

“发烫,说胡话。”华泉低声道。

“找个大夫看看吧。”殷凌澜微微一叹。

“公子。”华泉拦住去路,眉眼间带着不赞同:“为何不杀了他?杀了他,才能绝了皇后和苏相国的心思。”

“他,暂时不能死。”殷凌澜淡淡道。华泉看着他的神色,只能退下。

殷凌澜在锦州城中大肆搜捕马贼,过了几日,龙影司影卫千里加急驰往京城,送来太子殿下的一件血衣,上面血污斑驳,破败不堪。周皇后见到这件衣衫,又在中宫昏了过去。慕容拔亦是神色哀戚,一夜之间仿佛又老了十岁。朝堂中附议由建王慕容修摄政的呼声越来越高。慕容拔最终无可奈何,由左右两相国,三司马,四尚书组成军机内阁,建王慕容修代为摄政。慕容拔移居京城南山行宫休养病体,周皇后随行圣驾。

至此,慕容修为摄政王,一方面军权在握,执掌城外驻军五万,一方面代君处理朝政,权势之大,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看似都齐了。南楚的风云就在这初秋的天气中慢慢走向肃杀的深秋…

建王府门前人来人往,送礼的,拜见的,求见的络绎不绝,苏相国自从见到龙影司送来的血衣,终于放下最后一层忌讳,亲自登门拜见慕容修。在朝政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不变的朋友,只有永远不变的利益。对于苏相国的示好,慕容修来者不拒,隐隐的,建王慕容修立为储君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南山行宫中,鸾殿上。

周皇后对着硕大的一面铜镜在细细梳理自己的长发。南山行宫依山而建,是前朝唯一留下来的宫殿。不但因为这宫殿修筑精美,更是因为这是集南楚能工巧匠花费十余年心血和无数金银珠宝,木材石料修筑而成的宫殿群。帝后两人居住的宫殿更是在半山山崖之上,当山间云雾起时,这两座宫殿犹如在仙境之中,飘渺难寻。此时已是清冷的秋日,凌厉的山风由宽敞的殿门涌入,呼啸吹过殿中,巨大的帷帐随风而动,更显得宫殿清冷空旷。而从宫殿中看去,面前松峦叠嶂,万顷碧涛随风起伏,甚是壮观。

奢华精美的宫殿,瑰丽的景色却无法打动这里的主人。周皇后坐在妆台前只是一下下梳理自己的长发,发间隐约有了灰败的痕迹,两鬓更是斑白,眼角也添了几道连粉也遮掩不住的皱纹。短短一个多月,她已从风韵犹存,高高在上的皇后变成了深宫之中面目可憎的衰老妇人。

她怔怔看着这面铜镜,眼前渐渐迷蒙…

这铜镜中似乎慢慢出现了两位相依相偎的人影,男的英气勃发,明黄的身影犹如神人一般令人觉得看一眼都能刺盲自己的双眼,一旁的女子凤服逶迤,眉眼清丽无双。他们拥在一起,细细说着话,恩爱的模样不言而喻。他们时而笑着,时而含情脉脉对视,却不知铜镜一角照出有个宫装女子的身影。她躲在帘后,又嫉又妒地看着这一幕。她无意间一转头,却看见铜镜中自己怨毒的眼睛,那么丑…

“啊——”周皇后猛的回过神,不由尖叫一声,“皇后娘娘,您怎么了?”在殿外侯立的宫女们听到叫声连忙进来。

周皇后如疯了一般,随手拿起身边什么东西就狠狠砸向这面铜镜:“滚!滚!你们已经都死了!为什么还出现在我的面前!林皇后,你这个贱人,你怎么能和我比!你比我周秀更美吗!”

铜镜中那两人笑意依旧,只是那两张她至死都无法忘却的脸上笑意令她从心底里胆寒莫名。他们就是前朝的废武帝与林薇皇后,是她一辈子都无法逃脱的罪孽!

她拿起身旁的花瓶,狠狠砸向铜镜。“哗啦”一声,花瓶碎成了千万片,有的碎片割破她的掌心,但是她犹自不觉。一旁的宫人连忙上前拉住她。

“来人,把这铜镜给砸了!烧了!”周皇后状似疯魔地尖叫道。

中宫跟过来的内侍们闻言连忙上前去抬,奈何铜镜太重一时竟抬不动。周皇后眼红如血,还要再挣扎过去砸,有机灵的宫人连忙扯过一块布把铜镜遮了,周皇后这才虚脱一般软倒在地。一地的狼藉,碎片满地,周皇后坐在地上,披头散发犹如厉鬼。没有宫人敢上前扶她,生怕她片刻的安静不过是等等更可怕的发作。

她忽的笑了起来,喃喃自言自语:“不,我不相信是报应。不,我不相信,不相信…”

两旁的宫人面面相觑,一股寒气在心底泛起。皇后娘娘恐怕真的疯了。自从知道太子出事以后,她神智时好时坏,原本以为搬到了这南山行宫会好一些,不会睹物思人,伤心过度,没想到皇后的病却更加严重。

正在这时,有内侍匆匆弓着身从殿外石阶走来,跪下喘息道:“皇后娘娘,有密信。”他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封被火漆封好的信。

周皇后看到那漆文形状,猛的像是换了个人站起身来,一把抓过信来,一目十行地看完。许久,信纸落地。周皇后犹如被抽干了最后一点灵魂的人偶,木然地站在空阔的殿堂上。山风吹过,那薄薄的信纸随风飘出宫殿,打着旋儿落下了殿外的百丈悬崖。没有人知道那信中到底写了什么。

四周的宫人战战兢兢地偷眼看着周皇后,硬着头皮等着她歇息地里的发作,可是等了许久都不见皇后有什么动静。周皇后拢了拢散乱的长发,已经失色的唇边溢出令人心寒的笑声:“帮本宫梳妆,三刻之后,本宫要面圣,回京!”

宫人们面露惊讶,只能踮着脚尖上前为皇后整妆,有的连忙把地上的残片纷纷收起。周皇后一把拉开铜镜遮掩的布,看着已经风华不再的自己的面容,心头一个疯狂的念头在翻涌不息:云儿死了,她要这南楚的天地与她同悲!她要代替云儿夺回他失去的一切!

第37章 灵柩入京(1)

太子身死的消息传到了京城中,最后彻底打破了还在观望的朝臣的最后一层顾虑。周皇后从南山行宫连日启程,匆匆奔赴京城,只等龙影司将太子灵柩送来。慕容拔发下诏书,命兵部发兵三万,前往锦州城协助龙影司剿灭马贼。锦州城外实则已无寨可剿,无贼可灭,三万兵马不过是借着这名义镇守锦州城,不让北汉趁乱突袭南楚。北汉闻讯亦是派重兵镇守,以防南楚借机生变。刚签好的修和国书墨迹尚未干透,和亲的喜气还未消散,两国平静表面下又隐隐剑拔弩张。

秋,来了。

卫云兮看着庭院中簌簌落下的黄叶,怔怔出神。

“在想什么?”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一袭披风已披在她的身上。

卫云兮回头,对上慕容修的深眸。两人一时竟是沉默。几日后太子的灵柩就要送入京中。一国储君身死,意味着不日将要另立储君。如今皇子之中,还有谁是慕容修的对手呢?

他,终于是要坐上那万人瞩目的位置。

卫云兮用目光掠过他冷峻的面容。忽的觉得陌生。他身穿重紫的摄政王朝服,衣襟上金丝盘绕,身上的龙形皆是金丝银线绣成,腰间硕大的玉带上宝石镶嵌,尊贵的朝服越衬得他犹如神人,睥睨天下的霸气隐隐而成。可是这样的他只令她觉得寒冷。他越是尊荣一世,这一切越是提醒着她:慕容修,是杀了自己的亲兄弟的罪魁祸首。

她不是乐于见这样的局面吗?为何心中这般凝重如山,只要一想到慕容云生死不明就难以成寐。

“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慕容修微微皱了剑眉,握了她冰凉的手。

卫云兮想要挣脱,但最后却由他握紧,淡淡垂下眼眸:“没什么,只是觉这一两个月发生的事好像在做梦。”

慕容修把她沉默搂在怀中,紧紧的:“云兮,你不是希望本王坐上那个位置吗?”

卫云兮靠在他的怀中,唇边溢出冷冷的笑意,声音却越发柔和:“殿下若是荣登大宝,云兮心中也会为殿下高兴的。那个位置原本就是属于殿下的。”

慕容修心中一震,压抑在脑海中的记忆喷薄而出:年幼失母的孤苦;被亲生父亲亲手送入宫中为质子的凄凉;在宫中那一段人人不屑的冰冷岁月;戍边十年,出生入死的艰辛…再也没有人能比他更明白手握权势的重要。

这个位置,本来是属于他的!

他忽地笑叹,头一低,深深吻住了她的冰冷的唇:“云兮,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如你一样明白我。”

他的吻带着坚决攫住了她的唇。卫云兮心中一笑,是啊,还有谁能比她更了解他慕容修的野心呢。

两人相拥在亭中,四周秋菊随风摇曳,花香漫漫。一抹窈窕美艳的身影正走来,猛的一抬头,看到这甜蜜一幕,不由生生顿住了脚步。亭中花树掩映下的一对人儿美得如诗如画。她越看心中越是涌起一股不甘。

“啪嗒”一声,她已生生折断了一旁的一枝蟹爪菊。许久她冷然转身,美眸中掠过深深的妒色。

“苏小姐…”身后的侍女上前,看着她陡然转身,疑惑不解地追上前去。

锦州城中随着秋的来到一日日风沙渐渐大了,常常一觉醒来庭院中就被覆了厚厚一层沙土。时常风和日丽的正午就远远看见太阳暗了暗,一抬头却发现太阳被一团灰蒙蒙的沙雾给笼罩其中。

殷凌澜看着头顶灰蒙蒙的天空,长吁一口气,对身边的护卫道:“吩咐下去,明日便可以回京了。”

护卫沉默地肃然低头,然后飞快地消失在他跟前。他拢了拢狐裘,一伸手却微皱了眉,手边没了金盏和酒壶,挽真通常会贴心地为他准备妥当的。

“挽真?”他淡淡唤了一声。

许久,挽真这才慢吞吞地上前:“公子有什么吩咐?”

“这几日你在忙什么?”殷凌澜背对着她,并没有察觉她的异样。

挽真脸上掠过惊慌,但是很快她便干笑一声:“公子你健忘了。您吩咐奴婢去照顾…”

殷凌澜眼中顿时了然,淡淡地问:“他怎么样了?”

“好,挺好的。”挽真道:“公子放心吧。奴婢会照顾好他的。”

“公子,密信已昨夜发出去了。”华泉上前禀报:“相信此时皇后娘娘已经接到了太子身死的消息。”

让周皇后接受太子慕容云身亡的消息并不容易。从失踪再到奉上残破血衣,再到最后找到一具太子的“尸体”,这一步一步慢慢来就可以完全瓦解周皇后的斗志,更可以悄然分化朝臣们,也可以让慕容修有了喘息布置的余地。

殷凌澜微微点了点头:“京城中现在如何了?”

“皇上与皇后在南山行宫休养,建王摄政,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华泉沉稳地回答。

殷凌澜面上神色未动,许久才淡淡道:“明日回京吧。”

鎏金马车中,摇晃不已,殷凌澜看着手中的一封简短的信笺,慢慢地捏紧:“皇后果然是疯了。”

他隔着车帘,淡淡吩咐:“快马加鞭,赶往京城。途中不歇。”

周皇后回京,一边坐镇中宫,一连几日下了意旨召见各朝臣,一边等着太子的灵柩入京。她肆无忌惮,看来后宫干政的罪名是根本不屑顾及了。慕容修为摄政王,提议苏相国为国辅。远在南山行宫的慕容拔自然是没有意见,深宫中周皇后不置可否。只是京中隐隐有传言,蜀地有异动,连夜有大军行过,直奔京城。

蜀地是周秀的娘家周家世居之地,难不成周皇后想要狗急跳墙造反不成?

慕容修与苏相国连夜密议却是无法得到结果。狡猾如苏相国自然不会把宝压在再无翻身余地周皇后身上。周皇后深受失子打击,此时才调兵遣将恐怕也难以挽回颓势。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慕容修亦是连夜下了三道兵符在进京之路上设伏兵,以防生变。京中表面平静,其实内里已经剑拔弩张。

建王府中,在一日忽地接到了宫中皇后的意旨,说道皇后这几日请了高僧入宫为太子亡灵超度,命各诰命贵妇一起进宫观礼。建王府也接到了这道意旨。周燕宜犹豫不决,召来卫云兮与李芊芊,她们两人亦是侧妃,依皇后之命也要进宫。

卫云兮进了周燕宜院子的花厅上,周燕宜正坐在胡床上,眉头不展。她见卫云兮进来,眼底虽还是有些不屑,但是很快收起,笑着道:“两位侧妃来了,看座吧。”

卫云兮见礼之后坐在周燕宜下首,看到了她手边胡床案上的红色意旨,问道:“皇后娘娘怎么说?”

周燕宜把手边的意旨拿给她看:“皇后娘娘说,明日就要进宫去了。本王妃就是问问两位侧妃宫装可备妥当了吗?”

李芊芊还未进宫有心想进去瞧瞧,但是这次进宫去却是只是跟着和尚念经观法事,便有些不乐意,说道:“有是有,但是宫装多是大红大紫的,恐怕不能穿进宫吧。”

周燕宜点头:“这事本王妃也想到了,但是若要穿一身丧服进去恐怕也会碰了忌讳。”

如今太子灵柩还未运抵入京,皇宫中还未挂上白幡,贸然穿着丧服进宫也是不妥。

“那就捡素淡的宫装吧,实在不行,就连夜裁制。应该来得及的。”卫云兮说道。

周燕宜想来想去,也只能这样了。一声令下,王府中懂针线的侍女都来到王妃院中为三位王妃裁剪宫装。卫云兮自有一件素色宫装,周燕宜命侍女掏箱底,也掏出了一件来,改改也能给了李芊芊穿上,剩下的只要再裁制一件便可以了,所以也不甚着急。

李芊芊有孕在身不能动针线,坐在一旁看着卫云兮缝着一个盘扣,低声问道:“娘娘,你说太子是真的死了吗?”

卫云兮闻言手一抖,针就直直刺入了她的指尖,顿时一颗血珠冒了出来。她心底涌起一股酸涩,许久才道:“也许…真的死了。”

“可怜啊,皇后娘娘就这么一个儿子,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不知怎么生痛苦呢。”李芊芊在一旁感叹。

卫云兮缝着盘扣,心中恍恍惚惚。这些日子来,她一直不相信慕容云就这么死了。殷凌澜临去锦州城时似是而非的话令她心中那一点希冀一直燃烧着,可是到了今日,亲手缝着素色宫装,她才仿佛梦醒一般:慕容修又有什么理由留着慕容云呢?殷凌澜又何必留着慕容云呢?在他们看来,于情于理,慕容云都该死了…

她心中钝钝地痛,仿佛有一把刀子在来回磨着。她把盘扣往针线盒里一放,低了头:“我出去透透气。”

李芊芊不明所以,再看时,卫云兮已不见了踪影。

卫云兮到了慕容修的书房,只见他剑眉紧锁正凝神看着手中的奏报。下人想要去通报,卫云兮摇了摇手,悄悄走了进去。慕容修犹自出神,并未察觉到她的到来。卫云兮走到他身边,轻手轻脚为他整理书案。慕容修这才回过神来。

“你来了。”慕容修揉了揉眉间,长舒一口气,仿佛是要把刚才堵住心口的一口浊气给吐出来。

“殿下有什么难解的事吗?”卫云兮说着冰冰凉凉的手就覆在了他的手掌上。

慕容修抬头,看见自己凝重的脸色映入她明澈的美眸中,烦躁的心突然就安静下来。他搂住她的纤腰,忽地轻笑:“你怎么知道本王有难解的事?”

卫云兮伸手轻抚过他的轮廓分明的眉宇,嫣然一笑:“殿下方才连妾身进来都不知道。自然是有了心事。”

慕容修脸色沉沉:“无耻的周家,一边害怕皇后一边又想攀附本王,还想让本王去向那老妖妇服软。简直是做梦!”

卫云兮她想了想,问道:“那殿下想要怎么做呢?皇后势大,若是皇后心有不甘实在是十分麻烦。”

慕容修眸中皆是阴鹜:“她敢做什么呢?太子已经死了,难道她还不死心吗?”

卫云兮看着他的眼神,心中一动。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看样子慕容修和周皇后的关系已经无法回转了。她还未想定,腰间一紧,已被他搂入怀中。

“你在想什么?”慕容修在她耳边低声问。

“没什么。”卫云兮垂下眼帘。

“你没说真话。”慕容修抬起她精致优雅的下颌,逼着她看着自己的眼。

“殿下做的事情,是妾身无法揣测的。是妾身越矩了。”卫云兮柔柔地依在他的胸前,避开了他过分犀利的眼眸。

“你只要安心在府中坐我慕容修的女人便好了,其余的事不必理会。”慕容修在她耳边说道,说罢轻吻上她白皙的脸颊。

细吻延绵到了她的唇边,从他的眼角看去,她低垂的神色似极了记忆中的那道娇俏的影子。心底的那个名字忽地跳出来。

“清云…”他不由含糊说出那个名字,等回神,心忽地就砰砰地跳动。他怎么会把卫云兮看成了已经死了十年的清云公主呢?

清云公主,那段冰冷岁月中他唯一的温暖也许再也找不到了。他眸中的神色沉了沉。

“殿下!”卫云兮听到那个胆颤心惊的名字连忙推开他。

他看着她,看得那么仔细,他忽地伸手遮住了她的脸,只露出她一双眼睛。

“像,为什么这么像?…”慕容修喃喃自语。长久以来的异样终于得到了答案。他这时才知道为什么他每次看着她的眼睛总觉得心会砰然而动。

原来卫云兮长着一双和记忆中清云公主一样的眼睛!

卫云兮惴惴不安地看着上方的慕容修。他的眼中似欢喜又似悲伤,各种各样复杂的神色从他深眸中掠过。

“殿下…”卫云兮唤了一声。

他的目光看起来令她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她忽地想起在清云宫的废墟中突然出现的慕容修,心猛地提了起来。难道说慕容修发现了她的秘密了吗?

她挣开他遮着的手,往后缩去:“殿下在干什么?”

慕容修神色变幻不定,他渐渐握紧她的手臂,凝声问道:“你…知道清云吗?”

清云?!卫云兮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通通倒回到了心间,许久,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那么冷静:“清云?是谁?”

慕容修眼中的神色黯了黯,许久他放开她,冷冷道:“是一个人。”他顿了顿,猛的盯着卫云兮的眼睛:“你真的不认识她?”

他的眼神凌厉如刀,仿佛要看入她的灵魂深处。

“殿下说笑了,妾身怎么会认识一个叫做清云的女子呢?”卫云兮笑道,手心却不知不觉捏了一把冷汗。

是哪里不对了呢?难道从前的慕容修见过她?!卫云兮想要回想但是一想,脑中就隐隐作痛。她除了那几日宫变的血色记忆什么都想不起来。她早就丢失了曾经属于清云公主的一切过往了。

“你不认识她?”慕容修眼中的疑惑未褪,相同的年纪,相同的眼睛,只不过一个是前朝已死的公主,一个却是出卖了前朝林皇后卑鄙小人的女儿!

第38章 灵柩入京(2)

卫国公的女儿怎么会和清云公主像呢?自己果然是疯了。慕容修不由自嘲一笑,终于放开了卫云兮的手。

卫云兮心中长长松了一口气,背后已冷汗涔涔,这个惊天秘密不可以让慕容修知道,不可以让慕容家的人知道!

“殿下。”卫云兮揉着手臂的红肿,探问道:“清云是什么人?”

“别问了!”慕容修忽地烦躁起来,一把推开她,冷声道:“你先退下去吧。”他说完大步走出了书房。

卫云兮美眸幽冷地看着他离开的身影。不管慕容修从前是否见过自己,看来她有必要更加小心行事了。

第二日一早,建王府中的马车就停在了皇宫前。周燕宜带着卫云兮与李芊芊由宫人领着向着东宫而去。卫云兮一看果然见在东宫殿前,跪坐了不少僧人正在闭目念经。东宫殿前香火缭绕,吟诵梵文声声不绝于耳。往里看去,周皇后背对着众人,一身明黄的凤服未除,正低头随着僧人吟诵经文。

周燕宜带着卫云兮与李芊芊跪坐在殿外准备好的蒲团。李芊芊三月身孕,不能久跪,宫人就为她准备了一个软凳,让她坐着。

李芊芊对身旁跪着虔诚诵经的卫云兮低声道:“看样子皇后娘娘这一场法事要做满七七四十九天呢。”

卫云兮眼中黯然,闭了眼,专心诵经。她不相信太子就这样死了,在殷凌澜未回京之前,她是不会相信这个传言的,除非殷凌澜亲口告诉她!她之所以在这里只愿祈求慕容云平安无事。毕竟他是曾经令她心生温暖的男人。

时辰到,贵妇诰命纷纷在僧人两旁的蒲团上跪坐下来,不管真心还是假意,此时死者为大。正当众人跪了小半个时辰的时候,忽地东宫宫门处跑来一位内侍。他匆忙上殿,在周皇后耳边耳语几句。众人探头,只见周皇后浑身晃了晃,内侍把她扶起,她踉踉跄跄地走出东宫宫门。

直到这时,众人这才真正得见周皇后自从病重之后的真容。只看了一眼所有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气。曾经美艳的皇后周秀,如今只是一介深宫老妇人而已。满头的乌发早就斑白,美艳的容貌好像一夜之间被抽干了所有的精气,一夜苍老。

众人中低低惊呼一声,不自觉向后缩去。周皇后仿佛没有察觉众人眼中的惊讶,扶着内侍的手,匆匆向外走去。正在这时,宫中的钟声忽地响起,三声悠长沉郁的钟声传来,众人心中猛地一震。

三长一短,这是丧钟!

卫云兮猛地抬头看向远远的东宫正门。只见东宫沉重的两扇宫门缓缓推开,一驾雪白的马车缓缓朝着东宫正殿走来。所有的人都被这毫无预兆的变故惊呆了。

马车后拖着一具漆金楠木棺木。白幡,丧联,漫天的白花花的纸钱纷纷扬扬飘洒,盖过了日艳阳的天,仿佛一瞬间到了深冬。甚少露面的殷凌澜一身雪白狐裘,扶着棺木,神色清冷随着送灵柩的宫人缓缓走来。雪白纸钱漫天落下,一刹那如雪纷飞。他的眉眼清冷如魅,竟令人不敢直视。

太子的灵柩提前入京了!

这个认知狠狠撞入了所有人的心间。众人之中机灵的人已经开始掩面嚎哭。可是还没哭两声。只听见周皇后急促尖叫一声,挣脱内侍的手踉跄扑向灵车。

“我的云儿!——”凄厉的哭声如晴天霹雳炸开,似乎天上的太阳都沉了沉。

周皇后扑到了棺木上,哭声凄厉不似人声,即使平日憎恨她的人听了都觉得心酸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