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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转身,长长的裙裾逶迤拖过干净的青石路,一句飘渺的话传来:“操心太多不但会容易老,还容易死。”

她说罢,冷冷离开了院子。苏仪美眸中得色一闪,跟上了前去。

苏仪离开长明宫的时候,大皇子正在哭闹,嘹亮的哭声令安静的长明宫中人人手忙脚乱,连卫云兮也在一旁皱起了悠远的秀眉。大皇子哭得小脸皱成一团。乳母怎么也哄不住。长明宫中忙乱,自然没有人理会苏仪到底怎么离开。

她听见卫云兮问宫人:“这几天是怎么了?怎么老是哭闹不肯入睡?”接下来的话她已走远了听不见了。苏仪回头看着那长明宫,美眸中掠过阴狠的碎光。

朝堂中御史侍郎张翰参了的奏折被慕容修发给了刑部核查。他下了一道严厉的圣旨,有罪的官员一律丢官弃爵,永不录用。刑部中的天牢中一时间人满为患,天天有人往刑部探听消息,探望囚犯。朝堂中人心惶惶都害怕查出对自己不利的牵扯来,于是求情的,讨饶的,多如牛毛。直到这时群臣们这才明白慕容修与慕容拔的不同之处。他冷面冷心,已是决意要改变了朝堂中结党营私的弊病。

朝堂纷乱。后宫中卫云兮这几日来也不安稳。大皇子不知怎么的一连几日哭闹不止,奶也吃得少,原本胖乎乎的小脸消瘦下来。她心中焦急,请了太医前来为大皇子诊脉,但是却诊不出所以然来。

她召来林太医,问道:“大皇子究竟是怎么了?林太医心中可有底?”

林太医惭愧地磕了头:“微臣只精外伤,妇人之症,对孩子的病症实在是不太懂。不敢妄下断言。”

卫云兮明白他说的是实话,不由皱了秀眉,问道:“那林太医可知道还有谁精通医术?”

她问的自然是精通诊治孩子病症的大夫。

林太医仔细想了想,半晌才道:“娘娘,微臣认识一个人,但是他不是太医,所以恐怕…”

卫云兮想了想,再回头看看大皇子瘦了许多的小脸,这几日他哭闹不止,原本白皙的脸也变得蜡黄。不能再拖了,万一有个好歹,那不但是一条小生命,更是整个长明宫中的罪过。

“去请吧。”卫云兮下定决心说道,说着她从怀中她掏出一道御赐的令牌递给林太医。

林太医领命退下。卫云兮看着大皇子倦极而睡的小小面容,好不容易到了第二日。林太医请了那大夫进得宫来,卫云兮不由大喜,连忙抱了大皇子给了他诊脉。钱大夫是五十多岁的老头,身形瘦削。

他不卑不亢见过了卫云兮,这才打开襁褓看了看。按按摸摸,半天才喃喃道:“奇怪了。真奇怪。”

卫云兮听得他这么说,连忙问道:“到底是什么奇怪?”

钱大夫看了她一眼,这才道:“看样子像是脾胃虚弱,可是这症状又不像,要是胡乱开了健脾开胃的药,倒是更糟糕。”

“那到底大皇子生的是什么病?”卫云兮眼中一亮,问道。

钱大夫看了左右一眼,低声道:“不瞒娘娘,老夫看着大皇子好像是中了毒。”

卫云兮闻言猛的一惊,她不由回头四顾,只见宫女内侍们都垂首恭立,一个个面色木然。这其中谁是那狠心对不满百日的婴孩下毒手的人?谁又是那背主的人?她心中不由冒起一股寒气。

她定了定神,挥退宫人,这才郑重道:“钱大夫,你也知道这孩子是什么身份,话不可轻易乱说。这一旦牵扯出来就是好几条人命。”

钱大夫倒是镇定,看样子像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他眯了老眼,摇头道:“老夫这一把年纪了不会乱说话。大皇子是中了轻微的毒,伤了脾胃所以吃不下,时常哭闹。”

卫云兮听得他如此果断下了结论,不禁问道:“有何证据?”

钱大夫也不多言,打开襁褓,以银筷蘸了蜂蜜放在大皇子的口中。小孩贪食甜物,不由抓着筷子舔了起来。他以筷子轻轻撬开他的口中,卫云兮果然看见大皇子的舌下已有了红肿。难怪大皇子不吃奶原来是中了毒,舌下红肿几要溃烂。

她看着又是心痛又怒火中烧,狠狠一拍桌子怒道:“本宫一定要查出是谁下了毒!”

她美眸熠熠,看定钱大夫:“钱大夫赶紧开药方吧,先把大皇子身上的毒清了,才是首要要务!”

钱大夫点了点头:“医者父母心,娘娘放心吧。”

卫云兮还要交代什么,忽地宫门外传来一声唱和声:“皇上驾到——”卫云兮微微一怔,秦七已飞快跑了进来,急道:“娘娘,皇上来了。”

卫云兮奇怪问道:“皇上今日怎么那么早?”

秦七面上忐忑,低声道:“娘娘,会不会是因为大皇子生病的事情,被人告到了皇上那边去了?”

卫云兮一听,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这几日大皇子生了这莫名其妙的病,她对外只说大皇子吐奶,一则当时确实以为不是大事;二则也不愿让苏仪抓了把柄,说她照顾大皇子不力。可是如今慕容修匆匆前来,难不成真的被人暗地里告了一状?

卫云兮还未想罢,慕容修的御驾已到了长明宫的宫门。卫云兮连忙出了殿中恭迎圣驾。慕容修下了龙撵,大步而来,冷峻的面上似有不悦。他走到卫云兮跟前,也不命她起身,而是扫了一眼一旁跪着的钱大夫,冷声问道:“这位是谁?为何朕看得眼生?”

卫云兮心中一突,连忙道:“回皇上的话,这位是京城的名医。钱大夫。”

慕容修看了钱大夫几眼,这才道:“都起来吧。”

卫云兮起身,却在看见慕容修身后跟着的那人时,不由结结实实怔了怔。只见在慕容修身后跟着竟是李芊芊。她双目红肿,像是方才哭过了才来。李芊芊对上卫云兮探究的美眸,不自然地别过了脸去。

慕容修进了殿中,在主位坐下,皱了剑眉问道:“朕听说这几日大皇子吐奶吐得凶,又哭闹得厉害。可有这事?”

卫云兮跪下道:“回皇上的话,大皇子这个时候是吐奶吐得凶了点。但是太医说这是正常。”

慕容修点了点头,转头对恭立一旁的李芊芊道:“你听到了没有?太医说这是正常的。你若是还不放心,就叫太医院的再来诊治。”

李芊芊连忙扑通一声跪下,泣道:“不是臣妾信不过贵妃娘娘,实在是臣妾思子心切,一听大皇子身子不适,所以就慌了神。”

她转过头对着卫云兮连连磕头:“娘娘,臣妾不过是想亲自照顾大皇子。请娘娘看在臣妾是他亲生母亲的份上,就答应了臣妾吧。”

卫云兮眸色渐冷,这显而易见便是李芊芊跑到了慕容修跟前告了状。可是她若真的心急大皇子大可再来求自己,为什么还要到慕容修跟前去搬弄是非告了她一状?

她想着退开一步,避开李芊芊的大礼,对慕容修道:“皇上圣明,臣妾自领了圣旨教养大皇子,从不敢懈怠,也不敢不让德妃看望大皇子。至于说照顾,皇上的圣旨上明明白白写着大皇子由臣妾教养。若是德妃也要照顾,臣妾岂不是违背了圣意?”

她跪下道:“臣妾十分两难。皇上还是再下一道圣旨,让大皇子给了德妃照顾便是。臣妾才德微薄,实在不敢担此大任。”

此话一出,李芊芊不由脸色煞白。她没想到平日那么好说话的卫云兮在这件小事上那么强硬。竟是拼着不要了大皇子也不愿给她照顾一段时日。慕容修顿时犹豫。

李芊芊膝行几步来到慕容修的脚边,哀哀的哭:“皇上隆恩,臣妾也不过是担心自己的孩儿。臣妾也不是信不过贵妃娘娘,只是这几日看着大皇子的病没有起色,贵妃娘娘又不奏报皇上。臣妾心慌意乱,不敢再拖…”

她话还未说完,卫云兮已冷冷打断她的话:“谁说大皇子生了重病?又是谁说本宫没有奏报皇上贻误了大皇子的病情?这几日这长明宫中来来往往都是太医,本宫还担心宫中太医不够好又延请名医。德妃娘娘说话恐怕有欠妥当。”

李芊芊被她质问得哑口无言。她看到卫云兮眼中的冷意,心中一声咯噔只道不好。她心急自己的孩子,却不知这样莽撞行事到头来让卫云兮对她有了别样的看法。她心中又是懊悔又是后怕,只得哀哀地哭。

慕容修被她哭得心头烦乱,不悦喝道:“别哭了。云兮照顾轩儿尽心尽力,这是朕看在眼中的。给你养你也不见得能比她好。再说当初是你答应了给了贵妃教养,现在又来反悔。如此反复你当朕的旨意是可以随意轻贱的玩物?”

“你回宫去吧。这次念你爱子心切,朕饶了你。等轩儿好了一点,你再来看望吧。”

慕容修的话落下,李芊芊不由呆了呆又哭了起来。慕容修看着不由皱了剑眉,回头看着钱大夫,忽然问道:“大皇子到底是生了什么病?”

这一句问得卫云兮心中大大一跳。她方才瞒下大皇子中毒的事,为的是不打草惊蛇,但是这钱大夫与她非亲非故,若是这时候突然说出了她隐瞒的话,那岂不是整个长明宫都要糟糕?她心中千百个念头掠过,平日一向沉稳的心也渐渐慌乱。

钱大夫看了卫云兮一眼,这才慢慢道:“回皇上的话,大皇子不过是吐奶吐得有些伤了脾胃,调养几日就好了。”

话音方落,卫云兮这才暗自大大松了一口气。

慕容修禁皱的眉头这才松开,他缓和了神色,扶起钱大夫:“朕也听太医院是这么说的。钱大夫是京中名医又是医治小儿疑难杂症的高手。既然请进了宫,就在宫中多留几日,帮大皇子调理身子吧。”

钱大夫点头称是,跪下接了旨意。

慕容修看了左右无事,便又回了御书房。李芊芊看着他离开,这才软在了地上。卫云兮命乳母抱着大皇子随着钱太医下去用药,这才看着李芊芊。她的美眸幽冷,看得李芊芊心中禁不住阵阵打颤。

她连忙扑在卫云兮的脚边,哭道:“娘娘,你就饶了臣妾这一次,臣妾也只不过是担心自己的孩子。”

她抓住卫云兮的裙裾,哭得哀婉可怜。卫云兮慢慢掰开她的手,冷淡道:“德妃说错了,他不是你的孩子。你已经把他给了本宫他便是本宫的孩子。以后他也只会叫本宫母妃。叫你娘娘。”

李芊芊一呆。

卫云兮看着她泪痕蜿蜒的面容,眼底是令人寒沁心底的冷静:“事到如今,你每一步,本宫都问你愿不愿意。你可要记得你是怎么回答本宫的。”

李芊芊不由捂住嘴。她怎么会不记得?她分明说,愿意。可是为什么事到如今竟悔了恨了?

“不…娘娘…不一样的。”李芊芊猛的回过神,又拉着卫云兮冰冷的手,拼命摇头:“娘娘,这一次不一样的,这一次是臣妾的孩子。我舍不得…”

卫云兮眼底涌过淡淡的厌倦。她冷冷甩开李芊芊的手,冷笑:“本宫也知道你舍不得。但是你舍不得也要舍得。轩儿不是别人是皇子!你以为凭你之力你就能将他养大成人?这宫中有多少人眼红你的孩子,有多少人想要千方百计暗地里算计着他?你拿什么来护着他?”

她转身不愿再看李芊芊一眼:“你退下吧。回去好好想一想,你今日做错了什么?本宫一路护你至今,到头来却得到这样的回报。”她说完,冷冷离开了殿中。独留李芊芊跪地哭泣。

第69章 华氏封后(1)

四月的选秀开始了。所有的秀女都入了储秀宫中先过了最前一道有经验嬷嬷的挑选等到了五日后再过第二道甄选。最后才是由皇上指定的宫妃代为挑选。最后才是皇上亲自赐封位份。

宫中因秀女入宫而渐渐活泛了起来。宫人平时无事,就聚在一起议论哪家的名门千金能入圣眼,又有哪家闺秀最美貌,最有才情。长明宫与重华宫两宫的亦是众宫人议论的源头,他们都好奇,这两宫的皇妃究竟要怎么为皇上选出最好的妃子。

长明宫中,寂静无声。卫云兮坐在亭中看着内务府送来的册子,随意翻了翻,那册上的小像一张张栩栩如生,千娇百媚。宫中的选秀女总是有这么大的魔力,当众人以为京城中的闺秀就那么几个了,可到头来还是能变戏法一般变出各种各样家世不错,相貌不错的美人。

她看了几眼,唇边溢出淡淡的嘲弄:她不过也是慕容修的妾侍,却还得为他选了其他的妾侍。

秦七见她眉间有了淡淡的倦意,连忙扶了她向花园中慢慢散去,他殷勤笑道:“娘娘不必担心秀女们,论美貌,她们怎么能如娘娘的倾城绝色呢。”

卫云兮闻言一笑,看了秦七精明的面容,轻笑:“秦公公倒真的会说话。本宫不是担心这个。”

秦七见她终于展颜,不由笑了,说话也大胆了些:“那娘娘担心什么呢?就算这批秀女进宫后想要有所作为。重华宫那一位也不会轻易让她们上位的。所以娘娘可以静观其变。”

卫云兮抿嘴一笑,的确如此,苏仪的霸道她是见识过的。可是还担心什么呢?只是似乎她有一种预感,这次选秀不会那么风平浪静。

选秀的最后一关的日子终于到了。早早的卫云兮便与苏仪到了宣华殿中。李芊芊亦是位列四妃,也盛装打扮出现在众人面前。宣华殿中秀女济济一堂,礼官唱和一声,她们整齐跪下,恭请三妃金安。有秀女偷眼看去,只见主位上端坐着三位盛装宫妃,南楚都在盛传,当今皇上封的贵妃卫云兮是南楚第一美人。同是女人,对这样的传言多少悠有些好奇,也有多少的不服气。可是只看了一眼,不由惭愧低了头。

只见坐在正中间的绝美宫妃一身十二幅华美宫裙,逶迤铺展在身后,身影窈窕曼妙,气质清华高贵,一张白皙的面容倾城绝美。她额上覆着一条白玉碧玉莲额饰,眉间一点精致朱砂,清冽中带着无尽的妖娆魅惑。顾盼间一双美眸清冷淡然,但仿佛能看尽人的心底。

在她身边,亦是坐着一位美艳无比的宫妃,她身上宫裙华美,美则美矣,却没有了当中的卫云兮美得摄人心魄。

卫云兮看着底下秀女都齐了,对苏仪微微示意。苏仪含笑站起来,道:“这次选秀女,人才济济,贵妃娘娘与本宫酌情定了以下的秀女入宫…”

她说着把名册递给一旁的内侍。内侍便念了起来。念中名字的秀女脸上不由露出欣喜笑容,不中的忧心重重,有的甚至低声哭泣起来。卫云兮端坐上首,看着底下秀女们的悲喜,不由心中感叹。自己不愿意有的,偏偏有很多人想要。名册念完,殿中只留下了选中的秀女。

人人都等着御驾亲临,殿中人人屏息凝神。殿上首的三妃亦是静静等待。卫云兮轻抿清茶,淡淡扫了一眼,只见她们一个个面色紧张,只有第三行当中一位秀女面上平静,甚至不知是不是她自己的错觉,她觉得那秀女面色隐隐藏着一丝志在必得。

她心中只觉得奇怪,微微动了动一旁的苏仪。苏仪不由看向卫云兮。

卫云兮一挑眉,以眼示意那秀女,低声问道:“那秀女是谁?”

苏仪皱了皱画了精致的眉,想了想:“她?她好像是镇西将军华将军的二女儿,叫做华什么…”她还未说完,看了一眼卫云兮,问道:“她有什么不妥吗?”

卫云兮皱眉:“不知道。总觉得有些不对头。”

那姓华的秀女脸上的得色太过明显了,让本来对选秀都不算上心的她都起了疑虑。

苏仪看了两眼,红唇一撇,漫不经心地道:“那秀女才情一般,相貌一般,家世还算好,族中都是几代从军。算得上是名门吧。”

卫云兮听着苏仪的评价,不由低头一笑。这姓华的秀女相貌算是中上人之姿了,只不过是苏仪自视甚高,自然别的女子在她眼中自然都是一般了。

她正在思附间,那秀女仿佛知道有人在议论她,不由抬头盯着卫云兮与苏仪。卫云兮一抬眼,对上她带着狐疑之色的眼睛,不由心中一凛:好犀利的眼神!

那秀女警觉地看了卫云兮一眼后,连忙低了头。

正在这时,殿外传来长长的唱和:“皇上驾到——”

众秀女纷纷退后,跪下恭迎圣驾。只见殿外明黄的袍角一闪,慕容修已大步走了进来。

卫云兮与苏仪连忙起身,离了座,迎上前去。

众秀女只见慕容修俊颜冷色,身姿挺拔,举止间英气毕露,犀利如刀锋,纷纷红了脸低了头齐呼万岁。

卫云兮与苏仪上前,翩然跪下道:“恭迎皇上。”

慕容修看卫云兮,微微别开了眼,淡淡道:“都起来吧。来人,传圣旨。”

他说着坐上了主位。卫云兮只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却不知哪里奇怪。但是此时已来不多想,不得不随了慕容修坐在了上首。

御前内侍张公公捧了圣旨开始念起,照例是从最末等的开始念起,封了采女八名,贵人六名,又封了顺华、充容,小嫔等其余嫔妃各四名。这并不出卫云兮与苏仪的意外,人选也都在意料之中。

卫云兮甚至听见苏仪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正在这时,都当众人以为圣旨念完的时候,御前内侍张公公又从身后内侍手中接过一道圣旨,念了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西将军之女华氏,温和恭谦,贤良淑德,常在闺中便有贤名,当日朕常与故人曰,娶妻当如此女…特封华氏为皇后,与帝同尊,告慰先祖,钦此!”

圣旨一字一句念下来,卫云兮不由猛的侧头看向端坐龙座上的慕容修。只见他神色巍然不动,只看着那底下的姓华的秀女。一旁的苏仪不敢置信地看向卫云兮。两人对视,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震惊。在这一批的秀女中,慕容修竟然破例封了一位籍籍无名的秀女为皇后!

慕容修等圣旨念完,步下九级御阶,从一旁的礼官手中的漆盘上拿来准备好的翡翠玉如意,亲手放在了那华氏手中。那华氏含羞低了头,跪下清脆地谢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礼官喝道:“众人参见新后!——”

所有的人这才猛地惊醒过来,卫云兮看着背对着自己的慕容修,缓缓跪了下去。

原来他终是向了军中妥协,封了镇西将军的女儿为皇后以向苏相国抗衡。

御座旁边的苏仪僵硬立着,迟迟不跪。她美貌的脸上神色掠过强烈的不甘,长袖中手掌紧紧捏着,在竭力隐忍着什么。卫云兮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来以眼示意苏仪身边跪着的御前内侍张公公。张公公素与她交好,见状轻轻拽了拽苏仪一把。苏仪回过神来,一回头看着卫云兮清冷淡泊美眸,这才定定跪了下去。

接下来不过是礼官宣了慕容修的旨意,何时举行封后大典,何时与皇后祭拜太庙等等。她眼角的余光看到苏仪亦是如此,两人各怀心思,心神早就飞到了别处。

冗长的选秀终于结束了。慕容修的御驾回了甘露殿中。卫云兮跪在地上恭送,直到听不到龙撵上金铃的叮当声这才缓缓起身。新后华氏随后被宫人送到了凤仪殿,静待吉日封后。秀女们向主座上的三妃行礼之后也纷纷退下。

原本济济一堂的宣华殿顿时空无一人。有懒洋洋的春风吹过殿中,拂起了帷帐,有种繁华过后的凄凉令人心生萧索。李芊芊神情复杂地看着座中沉默的卫云兮与苏仪,叹了一口气,也退了下去。

“你也料不到吧?”空荡荡的殿中,苏仪略微尖利的声音响起。

卫云兮看着空荡荡的宣华殿,摇了摇头,诚实地回答:“料不到。”

苏仪忽地哈哈笑了起来,她一边笑一边道:“可笑,可笑啊!你和我争得你死我活,没想到偏偏被人抢了先!哈哈…”

她面上皆是不甘与怨恨,卫云兮静静看着她的笑,等她笑完笑够了这才道:“虽然本宫料不到,但是这个结果也许对你我才是最好的。”

苏仪猛的回头,杏眼中掠过恨色。她猛的靠近卫云兮,冷声道:“什么是最好的?难道这后位就要白白给了那个什么都不懂的黄毛丫头!她有什么?她才情比你我好吗?她比你我美貌吗?卫云兮,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假惺惺什么都不要的姿态!”

卫云兮听着她的怒骂,心中却是一点也不气恼。她长吁一口气:“怎么不是最好的结果呢?皇后不是你,也不是我。我父亲是无权无势的清闲臣子,而你的父亲是朝中第一重臣。皇上谁都不选,谁都不要,他选的人才是他现在最想要的人。”

她心中忽地觉得失笑。新年那一夜,也许在那一刻他也有过犹豫的,犹豫着要选谁为皇后,可是他终究是忠于自己的心,忠于他的社稷江山。

卫云兮边想边清冷地笑了起来。

苏仪这时候倒是冷静下来,她看着卫云兮的笑,哼了一声:“本宫绝不会认输的。卫云兮,你若是有三分骨气,你我联手,这华氏一定不会在宫中太久的!”

卫云兮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越发笑得欢畅。她看着苏仪,问道:“若是华氏被你我联手废了,这皇后之位又是谁来坐?你?还是我?”

苏仪哼了一声,抬头看着殿外灿烂的日光,美艳的面上皆是傲然:“当然是有能者居之!卫云兮,这皇后之位,不是你便是我。胜者为王败者寇。”

卫云兮停了笑,看着苏仪美艳的面容,慢慢道:“苏仪,我发现你还是有些可爱之处的。”苏仪虽然卑鄙无耻,但是倒是有几分恶人的率真。方才那一番剖心的话,换成别人是不会说出来的。苏仪终究是从小被养成了娇蛮的大家闺秀。又或许在她苏仪心中,此时此刻她和她理应同仇敌忾。

苏仪悻悻哼了哼:“这南楚中,若让我苏仪能服气的,也许只有你卫云兮一人。别的人,我可是一个都不服!死也不服!”

卫云兮眼中慢慢带了萧索:“回去吧。过几日要迎新后呢。”

苏仪悻悻哼了哼:“新后?慕容修还真的狠!我父亲倒是看错了他!”

卫云兮一怔,不由哈哈一笑,她笑得都流出了泪。苏仪看着她的笑,恼火道:“难道我说错了吗?”

“没错!慕容修真的够狠!我们都看错了他!”卫云兮忽地觉得心怀打开,一边走一边笑出了宣华殿。

殿外,天光耀眼,她笑着眯了眼。是啊,统统都看错了,慕容修真的不简单。她嫁了个厉害的好夫君啊。

就在慕容修下令封华氏为后没过几天,传出顺充华有孕。顿时整个彤云宫中也热闹了几分。因得新后还未册封,卫云兮还代掌着后宫事务,所以她便派了三位有经验的嬷嬷前去彤云宫中伺候,又调来了五名宫女内侍同去添了人手。

封后的典礼要准备许久,约莫大概要一个月左右,连带着那些新选入宫的秀女们也要等封后之后才能真正拿了宫牒金册。所以整个后宫中一如既往的安静。只是这安静的表面下各宫中隐隐有了不一般的波动。

那与甘露殿同样规制的凤仪宫成了宫中众人议论的最新方向。他们津津乐道地议论自己捕风捉影得来的消息,譬如今日新后用了什么,吃了什么,新后做了什么事等等,不一而足。四月温暖的天气,仿佛是所有流言滋生的温床,宫中的谣言纷纷,说什么的都有。但是更多的人只幸灾乐祸地看着那安静的长明宫,等着那一位做出什么事来。只可惜随着谣言的日盛,长明宫依然无风无澜,安静得一如既往。

卫云兮在宫中掷了手中的棋子,托腮看着眼前百花齐放的花园,不由幽幽叹了一口气。自从慕容修封了华氏为新后之后,他仿佛躲了她一般,已经好几日不曾来了。而宫中的妃嫔正观望形势,也不那么殷勤了。长明宫中是冷清了,倒和她的意,只是这日似乎变得更加漫长而无边际了。

秦七见她百无聊奈,殷勤上前:“娘娘,要不去上林苑骑骑马,散散心。御苑的马场又送进了几匹毛色很好的母马,性子也温顺。”

卫云兮看了他一眼,笑道:“秦公公不知道本宫不喜欢骑马吗?”

秦七笑道:“娘娘不喜欢的东西不代表皇上不喜欢,也许娘娘去了会有所收获。”

他暗地指出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卫云兮顿时了然。慕容修喜欢骑马,时常流连在上林苑的马场中,秦七的意思是让她去试试运气,慕容修终归是皇上,向来只有妃嫔讨好皇上,哪有妃嫔只坐在宫中等待那久久未临的盛宠呢。

卫云兮自嘲一笑,素白如莲的手指轻扣棋子,半晌才道:“好吧。准备一下,去马场吧。”

秦七大喜,连忙自是下去吩咐宫人准备。他为卫云兮挑了一件重紫色的骑装,骑装做的十分精致,用掺了金丝银线绣成的点点紫兰,在英气中,女子的优雅展露无遗。

卫云兮穿上后,把一头乌发盘成了高髻只簪了几支珍珠朱钗。卸去一身华贵宫装,铜镜中的她显得利落而身姿修长。一旁的秦七看得高兴。这又是他始料未及的另一种风情。他眼中不由掠过得色,在宫中,哪宫的娘娘都不如自家的娘娘的绝美。

“走吧。”卫云兮打扮妥当,慵懒一笑吩咐道。

秦七连忙领了她出去。

到了上林苑的马场中,卫云兮看着在围栏中撒欢奔跑的马儿,不由皱了皱秀眉。她不知不觉地后退一步。对于骑马,她有种自小的阴影。许是那一段血色往事给她留下不可磨灭伤痛吧,她虽不记得大部分,但是她还记得那颠簸在马上的惊恐与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