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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秦七见她出神,不由出声提醒。

卫云兮回过神来,掩下眼底的不安,仔细看了看,指了那一匹毛色光滑的棕色母马:“就那一匹吧。”

秦七点头,连忙吩咐掌管御苑的内侍去牵来。内侍牵来马儿,卫云兮看着这匹温顺的母马,试着轻轻抚了抚。马儿清澈的大眼看着她,忽闪忽闪地令她心中的戒备少了许多。

“皇上,没想到臣妾倒是来晚了一步。”身后响起一声爽利清脆的声音。

第70章 华氏封后(2)

卫云兮听得声音耳生,不由回头。只见身后站着一位身着男子服色的玄色劲装少女,她男扮女装,别有一番风情,身上的男子劲装不大不小看样子是定身裁剪。她头上戴着纱笠,长长的白纱覆了她的面容,看不清她的相貌。手中执着一支镶嵌了宝石的马鞭。她对上卫云兮的美眸,不跪不拜,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卫云兮正觉得奇怪,抬头再看的时候顿时了然。

只见那位少女身后走来亦是一身玄色绣龙纹劲装的慕容修。慕容修走来,看见卫云兮不由不自然地轻咳一声:“你怎么来了?”

卫云兮看看他,再看看一旁站着的少女,清淡的唇边溢出淡淡的笑,她深深施礼:“臣妾不知皇上皇后驾到,有失礼数,实在是罪该万死!”

那少女笑了起来,手中精致的马鞭不轻不重地轻扣自己的掌心,笑道:“原来是长明宫中的卫姐姐,这般拘礼做什么,快请起吧。”

她说得漫不经心,在自矜中带着说不出的傲然。卫云兮起身,看着脸色冷峻的慕容修一语不发,似笑非笑道:“原来这匹马儿是皇后娘娘的坐骑,是臣妾鲁莽了。”

华皇扬起小脸对慕容修道:“皇上,卫姐姐的眼光真好,她怎么知道昨天是臣妾驯服了这马儿,这马可是西域才有的宝马哦,是臣妾父亲寻了很久的好马。”

慕容修看着她天真爽利的话,俊颜上不由露出笑容:“你驯服的马儿自然只认你一人。难得今日云兮想要骑马,你就给她骑一会吧。”

华皇后嫣然一笑,她回头,纱帘中一双明眸看定卫云兮,笑道:“既然皇上都为卫姐姐说话了,这马儿今日就给卫姐姐骑吧。”

她说着拉着慕容修的手,又道:“皇上,西域来的好马还有另外两匹,都是性极烈的马儿,皇上要不要试一试驯服这千里良驹?”

慕容修深眸中掠起兴趣,回答道:“这自然得去看一看。”

华皇后拉着慕容修的手向远处走去,慕容修被她拉走,走了几步,他略带犹豫地看着在原地被冷落的卫云兮,说道:“这些马都有些野性,你小心些。”

卫云兮一笑,看着隐隐流露不耐烦的华皇后,淡淡道:“皇上且放心,臣妾会照顾好自己的。”

她看着慕容修被华皇后拉着离开,这才回眸看着那匹棕色的小母马。仔细看了看,这才看出它口角一处伤处犹在,只是暗红暗红的,轻易看不出来。

她轻声一叹,伸手轻抚马儿的鬃毛:“马儿啊马儿,是不是你也被铁嚼口和马鞭给驯服了呢?”

她在它眼中看到一种平静,那是受伤后认命的平静。心头不由一涩,竟在这时不合时宜的隐约有了同病相怜的感觉。她也曾想要离开这眼前的一切,但是奈何身不由己,终究无法轻易摆脱强加的宿命。

秦七见她喃喃自言自语,心中懊悔,上前请罪:“娘娘,是奴婢的错,不知道这些马是为新皇后备下的,也不知道皇上会跟着新皇后前来。”

卫云兮一笑:“无妨。终究要碰面的。既然来了就散散心吧。”

她说着不熟练地上了马,掩上了面纱,一拍马儿,马儿甩了甩头就向前慢慢跑去。

御苑很大,越往御苑后山走去越是树木繁多。卫云兮一边赏景,一边由着马儿漫无目的地走走停停。走了一会,听见前面有说话声。

她探头看去,却原来是慕容修带了华皇后骑马到了这个地方。华皇后因为未册封未行封后大典,所以还是未嫁之身,不能见慕容修,只得用了白纱遮面。但是看得出纱笠中她的笑容盈盈,十分欢喜。她正抬头与身旁的慕容修说着什么,引得慕容修开怀大笑。帝后两人还未成亲就如此亲密,看得身后跟着的宫人眼中十分羡慕。

卫云兮清冷的眸中掠过一丝复杂之色,淡淡低了眼帘,一勒马儿的缰绳,调转马头向另一个方向而去。从来只见新人笑,哪曾闻得旧人哭。也许同是将门之后的华皇后才是慕容修真正的良配。卫云兮心中涌起这个念头。心不痛,却只觉得世事无常得令人发笑。

她由马儿带着走了一会,忽地听见前面有水声。她不由下马循声而去,果然看见不远处有一条清澈的小溪。溪边还有几块干净的山石横着。她看得四周僻静,草木清新,禁不住下了马,掬水洗脸。才洗得第二捧水,她就看见溪水中出现了第二张俏丽年轻的脸庞。

卫云兮眯着眼抬起头来,看着身后一身男子劲装,英姿飒爽的华皇后,心中轻叹,她果然还是寻来了。

“皇后娘娘。”她微微一笑。

华皇后遮挡的纱笠已经掀开,露出她的面容。卫云兮就着从树枝缝隙中漏下的日光打量着她。当日在宣华殿中她只匆匆看了她一眼,没来得及好好注意,今日才得以真正见到她的真容。只见她五官俏丽,棱角分明,一双眼生得好,十分明亮,大而充满了英气。她皮肤不是名门闺秀所见的病弱的白皙,而是十分红润,生气勃勃的样子。她许是因为与慕容修出游,面上施了些许的胭脂多了几分成熟的妩媚。

苏仪倒是说对了,这华皇后相貌在众闺秀中只不过是一般。若真的比起美貌来,她也许连李芊芊都不如。可是她也许知道了自己容貌的不足,与慕容修出游特地穿了男子劲装,这下把她身上的巾帼英姿衬托无遗,倒是能令慕容修多了几分欣赏。

好一个有心机的华皇后啊。卫云兮想着,微微笑了起来。

她在打量华皇后,那华皇后也在打量面前据说是南楚第一美人的卫云兮。

她越看越是心中充满了妒忌。只见卫云兮站在潺潺流水的溪边,一身紫色骑装将她欣长窈窕的身姿衬托无遗。虽然她面上胭脂全无,但是她五官精致绝美,绝色楚楚的面容令人过目难忘。她一双美眸似最清冽的泉水,在日光下水光潋滟。更可贵的是她气质清冽出尘,与生俱来的高贵典雅令她不慌不忙,从容自若。

所谓的风华绝代,大概也就如此吧。华皇后心中想道。

“卫姐姐在这里做什么呢?”华皇后掩下心中不适,笑着问道。

“臣妾在这边随意散散。皇后娘娘怎么不和皇上一起呢?”卫云兮擦干了脸上的水,问道。

“皇上要去南边狩猎,我就来这边随意走走,没想到碰到了卫姐姐。”华皇后漫不经心地笑道。

卫云兮心中一笑,她追寻自己的踪迹而来,恐怕不只是无意的吧。

华皇后看着淡然的卫云兮,想好的说辞忽地无影无踪。她是听过卫云兮的名声的。曾经传言过她和前太子慕容云青梅竹马,后来又突然传言她又与慕容修有了肌肤之亲,后来不得不嫁给了慕容修作为侧妃。她原以为这样朝三暮四的女子一定是十分令人生厌的。但是如今看来卫云兮气质清华,举止高贵。根本不是她想象中的那副样子。

“皇后娘娘在想什么呢?”卫云兮见她出神,不由出声问道:“是不是想和臣妾说什么话,而难以出口?”

华皇后一怔,低了头掩饰笑道:“能有什么难以出口的呢?卫姐姐可是我在闺中就仰慕的人呢。”

卫云兮闻言,不由一笑。她干脆坐在溪边,对着溪水的倒影慢慢地整理自己散乱的发髻,边整理边慢慢地道:“对臣妾这样的人,又有什么值得娘娘仰慕的地方?臣妾倒很想听一听。”

她的直言不讳令华皇后结结实实一怔。她刚才不过是随口客气,怎料卫云兮追根究底令她一时无所适从。

卫云兮整理好云髻,对华皇后微微一笑:“皇后娘娘想说什么便说吧。臣妾洗耳恭听。”

华皇后定定看着她,半晌笑容:“贵妃果然很聪明。”

卫云兮只是一笑,等着她的下文。

华皇后手中镶嵌了各色宝石的鞭子一下一下轻叩掌心,她斟酌字句,慢慢道:“我知道我入宫有很多人意料不到,也会有很多人反对。苏相国便是那领头之人。皇上因为此事还斥责了苏相国,想必淑妃苏仪因此有颇多微词。”

她看着卫云兮,诚恳道:“我在闺中也曾听闻宫中两宫之争,淑妃此人颇是霸道阴险,想必卫姐姐曾经吃过她不少苦头吧。若是卫姐姐愿意的话…”

她还未说完,卫云兮便轻声笑了。她看着面前胸有成竹的华皇后,一笑道:“两宫之争皇后娘娘是从哪里听说的?臣妾与淑妃之间情同姐妹。皇后娘娘千万别听信了小人的挑拨。”

华皇后见卫云兮眼也不眨地说着言不由衷的话,不由沉了脸:“我欲与卫姐姐剖心相交,却不想卫姐姐拒人千里之外,实在是令我寒心。”

她一副痛心之色。卫云兮看着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她与苏仪两人之争从未出阁便开始了。苏仪打压暗害她更不是一次两次,两人的恩怨自是不用说人人都知道。只是今日华皇后提起来倒是耐人寻味。

卫云兮低头施礼,当做赔罪:“皇后娘娘恕罪。只是皇后娘娘这同样的话与臣妾说完,也许一转身一不小心就会与淑妃说起。皇后娘娘煞费苦心,臣妾实在是不敢欺瞒了皇后娘娘。”

华皇后脸色陡然变了变。卫云兮已整理了马鞍,翻身上马,她看着华皇后年轻的脸庞,淡淡道:“皇后娘娘如今入主凤仪殿与帝同尊,心胸何不放得更宽阔一点,也许这样才是守福之道。”

华皇后终于按耐不住,冷笑道:“我不用你来教训!”

卫云兮微微一笑,调转马头转身要走。

华皇后看着她悠然离开的身影,忽地疾走几步拦住她的去路,拔高声音问道:“卫云兮,你到底想要什么?我听说皇上也曾想封你为后!你竟不要!”

卫云兮低眼看着站在自己马前的华皇后,心中不由一笑。看来华氏进宫也不是全然没有准备,连这等极私密的小事她都打听到了。

“臣妾要的很简单。但是绝不是后位。”卫云兮一笑。她说着慢慢顺着来时的路离开了。华皇后目光复杂地看着她消失在山路尽头的身影,不由冷冷眯了眼,眼底掠过一丝羞恼与愤恨。

“卫云兮,你当我真的相信你说的话吗?”她冷笑:“皇后谁不愿意当?你当我是好糊弄的?”

卫云兮看了看天色,天已经不早了,再不回去恐怕秦七与长明宫的内侍们要急了。她长吁一口气,回想起林中的密谈,不由轻笑出声。这华皇后不简单,竟想要合众连横挑拨拉拢了两宫,然后坐等她和苏仪斗个你死我活,她好坐收渔翁之利。可惜啊,终究是太过年轻了点,做得太过明显了。

她夹了夹马肚,正要加快速度。忽地此时林中响起一声很奇怪的尖利的口哨声。卫云兮一怔,正要辨别这是什么声音。忽地身下温顺的马儿忽然长嘶一声,如离弦之箭向前飞奔。卫云兮猛的被马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几乎是同时,缠在手中的缰绳猛的被马头一扯牢牢扣紧了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扯到了马背上。

马跑得很快,两旁的树木飞快地向后退去。卫云兮吓得面无人色,想要挣脱开在惊乱中缠上自己手臂的缰绳却是一点力气也使不上。马没有了指引的方向,开始渐渐跑离了平整的山路向着树林深处跑去。卫云兮只觉得两旁的风声呼呼而过,剧烈起伏的颠簸令她手中缠着的缰绳越发紧了,勒得她的手臂发麻。

卫云兮心中惊慌无比,儿时在马背上受惊的记忆又不合时宜地浮现在她脑海中。在剧烈的颠簸中她只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心口的跳动越来越慢,像是压上了千斤巨石。

她想让马儿停下,但是这匹马刚被驯服不久又是千里良驹,跑得快了竟激发了它的野性根本停不下来。

卫云兮看着眼前如海涛一般的翠色,渐渐心中弥漫了绝望。剧烈的风声从耳边呼呼而过,她不知道自己要被带到哪,也不知道这马儿什么时候要停下来,她只知道自己几乎要昏过去了,心口的不适越来越重,连呼吸都开始困难。她睁大眼,眼神皆是空洞。眼前的翠色仿佛被泼上了一层血色。

血,到处都是血…

身后是追兵,母后馨香的身躯紧紧护着她,可是她还是看见那不断倒下的士兵,他们身上喷溅出来的血染红了眼前的路。忽的,她听到母后悲呼一声,那一声凄厉无比。她惶然侧头,只见太子哥哥痛苦地捂住喉间的箭,向她们伸出手去。身后的箭如雨射来,终于他跌下马…

“啊——”卫云兮终于受不了记忆的冲击,猛的尖叫一声,从马鞍上滚落。可是她的手臂还被缠在缰绳上,整个人被拖在马的一侧向前而去。

剧痛从手臂和脚踝上传来,她痛得呜咽一声,只能徒劳无功地想去解开手臂上缰绳。马已经跑得兴起,根本不想停下。它不耐烦地仰头想要挣脱这个累赘,可是结果只能是卫云兮的手臂越勒越紧。完了,卫云兮心中的绝望无以复加。此时她脑海中一片空白。谁来救她?谁来…

正在这时候,她身后响起一声长啸,她吃力想要看去,却只看见一片青衣一角在身后竭力追赶。

“卫小姐!”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卫云兮心中一松,几乎要哭出声来,谢天谢地,这是华泉的声音。

华泉身形极快,但是还是不如这马跑得的快。他脸色已铁青,此时再不制止这马匹,卫云兮就彻底没命了!

“卫小姐坚持住!”华泉喝道。他手中的剑猛的出鞘,划过一道虹光,向着犹如发了疯的马刺去。

“住手!”华泉身后传来一声断喝。但是华泉的剑已出鞘,那剑光划过马鞍,顿时把马鞍一分为二。马匹受了惊,长嘶一声更快地向前疾驰。而与此同时卫云兮传来一声惊叫,她已经整个人被拖在了地上。

华泉见状脸色顿时煞白。他还未反应过来,身边一道浓灰影子如鬼魅一般掠上前。他从未见过这么快这么诡异的速度,几乎是一道青烟眨眼就追上了马。卫云兮已昏了过去。殷凌澜掠上马背,五指猛的张开,玄铁锻造而成的指套在天光下掠过寒光,他狠狠拍向马的脑袋。那马匹长嘶一声,轰然倒地。

他也被马掀下马背,在落地的那一刹那殷凌澜手臂一卷,把昏了的卫云兮搂在怀中。沉重的马顿时重重地倒在了两人身上。殷凌澜抱住卫云兮承受了这突如其来的重压。终于,尘埃落定。华泉也及时赶到,他连忙运劲把已气绝的拖到一边。殷凌澜这才抱着卫云兮缓缓起身。

华泉看着脸色煞白的殷凌澜,急急问道:“公子,你怎么样了?”

殷凌澜摇了摇头,把手中昏死过去的卫云兮递到了他的手中,一转头,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公子!”华泉失声叫道。

方才殷凌澜为了追上疾驰的马,动用了身上十成十的内力,这样的速度已超过了他的极限。

殷凌澜脸色煞白如雪,他扶着一旁的树干,唇边鲜血蜿蜒而下,他喘息了几口气,忍着心口的剧痛,问道:“看看她…怎么样了。”

第71章 摄魂摄情(1)

华泉急忙探了探卫云兮的鼻息脉搏,放下心来,道:“公子,卫小姐只是昏了过去。没事的。”

殷凌澜顾不上调息,颤抖地伸手探向她的脉搏,把内力源源不断地探向她的身体。华泉看得心中大急,连忙道:“公子,我来!”

殷凌澜只是不动,当探明了卫云兮没有内伤,他这才缓缓收回了手,可脸色已青白一片。华泉大惊连忙以掌抵上了殷凌澜的背后大穴,助他平息紊乱的内息。过了小半盏茶的功夫,殷凌澜脸上的神色才慢慢恢复。

华泉缩回手掌,看了看无人的四周,问道:“公子,现在怎么办?回去吗?”

说来也是凑巧,今日华泉随殷凌澜进宫见慕容修,没想到慕容修却在上林苑的马场中。本以为殷凌澜禀报了日常事务之后便能出宫,偏偏在回去的路上碰见了长明宫的秦七。秦七正在等着骑马归来的卫云兮,华泉多问了几句,这才知道卫云兮已骑马出去小半个时辰。一旁的殷凌澜听得眉头一皱,便示意华泉去看看。龙影司追踪踪迹向来是个中好手,不一会华泉已追上了卫云兮,这才发现了卫云兮身处险境,可是他没想到殷凌澜终究是放心不下,跟了过来。这才出现了方才那一幕。

殷凌澜拭去嘴角的血迹,慢慢道:“等她醒来,你去查一查到底是谁给她骑了这匹刚驯服的马。”

华泉点头,领命去用暗号联络龙影司的暗影。殷凌澜看着躺在草地上无知无觉的卫云,不由把她抱在怀中。她素白如莲的脸上沾了泥土,他轻轻为她拭去,等到她脸上洁净如洗,这才慢慢地把她搂紧在怀中。他,方才差一点点就要彻底失去她。

“云儿,云儿…”他附在她耳边低声呼唤:“快醒来…”

怀中的人还是没有动静。过了一会卫云兮忽地动了动,她闭着眼,绝美的脸上掠过惊恐,她浑身一颤猛的缩起身子,叫道:“母后!母后!…”

殷凌澜浑身一震,看着她惊悸而起,连忙把她更紧搂在怀中。卫云兮唤了几声猛的睁开眼,但是美眸中空洞无神。她犹如着了魔惊恐地瞪着眼前的人拼命往后缩:“母后!母后!救命啊!父皇,父皇…”

“云兮,是我!”殷凌澜眼中掠过痛色,伸手拉住她拼命向后缩去的身子。

“不要,你走开!——”卫云兮仿佛沉浸在不可自拔的回忆中,尖叫一声打掉他的手。她踉跄起身,长发散乱披在身后,巴掌大的小脸上煞白如雪,眼中的惧色如走投无路的小兽,充满了强烈的不信任。

殷凌澜知道她失忆之症犯了,她自小怕马,那一次宫变更是令她心中有了阴影。这一次九死一生激起了她记忆深处不愿想起的往事,令她这一刻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过往。

“云儿,是我!”殷凌澜慢慢向她靠近。卫云兮瞪大眼睛看着他,浑身簌簌发抖。

“云儿,我是澜哥哥。你忘了吗?”他向她伸出手,声音平和,但是手却在不由自主的发抖。

他的深眸中涌起阴郁的暗色。他早该让她离开这里的,远远离开这个地方,让她无忧无虑永远不要想起这一切。卫云兮犹豫看着面前伸来的手,一步步退后。

殷凌澜看着她鲜血淋漓的小腿,眼中一沉,猛的要上前。但是不想卫云兮惊叫一声扭头就跑。她慌不折路,拼命向密林深处跑去。殷凌澜一惊,急忙追上前去。

林中树木繁多,她的身影如脱兔一般,殷凌澜提气要纵上追去,却心口猛的一窒,忍不住扶住树干又呕出一口血来。他此时气息凌乱暂时再也无法提气,只能寻着她的身影追上前去。

卫云兮跑了一阵子,被树根一绊重重摔在了地上。身后传来殷凌澜的声音:“云儿,云儿…”

她脸上满是泪水和汗水,她胡乱抹了一把又继续向前跑去。此时腰间一紧,她已被殷凌澜扑倒在地。

“云儿!是我!”殷凌澜逼着她看着他的眼睛:“你好好看看,我是殷凌澜!”

卫云兮剧烈喘息,拼命想要挣扎。但是他的眼眸有一种奇异的神采,像是能把人的心神摄入他的眼中。她渐渐平静下来,涣散的目光终于聚拢。殷凌澜看着她慢慢合上双目,这才猛的伏在一旁又呕出了一滩血。

华泉回来见不到两人,追踪而来刚好看见殷凌澜又吐血,不由大惊失色,连忙上前点住他的几处大穴,又惊又怒:“公子,你怎么可以这时候妄动真气,用了摄魂大法!”

殷凌澜不答,苦苦勉力支撑自己身体中奔涌不息的内力。华泉也连忙盘膝坐下为他的真气引导。过了小半刻,殷凌澜这才终过了这险险的一关。

华泉看着渐渐昏暗的天色,问道:“公子,现在怎么办?回宫吗?”

殷凌澜脸色煞白如纸,唇边的血渍犹在,如点点红梅绽放在唇边,他扶着心口,勉强道:“先把她秘密送回长明宫,遮瞒过宫人的眼睛。从御苑到长明宫中的一干人都让他们不许泄露今日之事半字,违者,杀无赦!”

华泉遵命照办。只是现在他不敢再轻易离了殷凌澜半步。他负起了昏睡过去的卫云兮在前面带路,殷凌澜深吸一口气,慢慢跟在他的身后,出了上林苑的密林中。

一路遮遮掩掩,两人终于找到了心急如焚的秦七,秦七见卫云兮昏了过去,身上鲜血淋漓,吓得话都说不清楚。华泉说什么他自然只能照做。他把卫云兮用肩撵抬回了长明宫,这才对扮作内侍的华泉问道:“华侍卫…这…这怎么办?”

华泉心乱如麻,却不得不奉了殷凌澜之命守在这长明宫中。过了一会,秦七领来林太医。林太医匆匆入殿中,为卫云兮包扎上药。

夜,渐渐降临。华泉不住打量里面的情形,林太医甚是细心,只不过卫云兮脚上的伤处多,被石子划破的伤口也深,废了不少功夫。华泉还要再看,忽地肩膀上被人猛拍了一下。他惊跳起来,这才看清楚是宫女打扮的挽真。

挽真不待他生气,连忙低声问道:“卫小姐怎么样了?”

华泉刚要说话,殿外走来殷凌澜。他已换过了身上沾染了血的外衣。一身玄黑狐裘,气质冷冽如刀,再也不见他在林中呕血动了真气的虚弱样子。

华泉大急闪身拦在他的跟前:“公子,你真气还未平息,不可妄动真气。”

“让开!”殷凌澜冷冷道,凌冽的杀气陡然弥散。华泉一惊,禁不住退了一步。身后挽真悄悄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不可再触怒殷凌澜。华泉不得不让开,身边黑影冷冷一闪,殷凌澜已掠入了内殿中。

他冰冷的声音传来:“吩咐下去,龙影司影卫护住长明宫,可疑人等就地格杀!”

他一路行来,所有看见他进入长明宫的宫人内侍统统都成了瞎子聋子。龙影司统领殷凌澜亲自下令封口,谁敢再泄露一个字?

“公子回去的时候又吐了血。”挽真叹了一口气:“劝不住的。你省省吧。”

内殿中包扎妥当的卫云兮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一旁的秦七惴惴不安地看着坐在床边的殷凌澜,背后的冷汗热汗一起冒出。

他曾听宫中的人隐隐传言,自家的主子贵妃卫云兮与龙影司的殷统领渊源甚深,曾有人看见前朝皇后逼宫的时候,殷统领千军万马之中解救她与千钧一发之间。他曾疑心这流言是假的,如今看来却竟是真的。只是现在这样的情形若是被皇上知道,那可是灭九族的罪名。哪怕是这权势熏天的殷凌澜也保不小命。

宫妃与外臣交往过密,从来都是帝王忌讳的。而这才是现在他坐立不安的真正原因所在。

内殿中寂静无声,只听得见铜漏滴答作响的声音。殷凌澜握了卫云兮的手,半晌不动。他的侧面在宫灯下俊美阴柔如妖似魅,一身玄黑狐裘穿在他身上不显臃肿,更添几许雍容魅惑。连秦七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秦七躬身在一旁候着,十几年的宫中生活练就了他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城府。

“这几日皇上没有来长明宫吧?”殷凌澜终于收回目光,把卫云兮的手轻轻放入被衾之中。

秦七不提防他突然出声,连忙跪下道:“是。皇上自从选秀封了华氏为后之后,都宿在了甘露殿中。”

殷凌澜点了点头。半晌才慢慢道:“你家娘娘外伤用了药,四五日就可以痊愈,只是她若醒来…会有点奇怪。”

他微微皱了精致的长眉,看着床上无知无觉的卫云兮,深眸中的忧色再也掩不住。

摄魂大法,这江湖中最忌讳的歪门邪道。谁能想到水云观中的一个普通平凡的女尼竟然习得——就是他亲自劝死的圆慧禅师。她临死前对他说出卫云兮失忆之症的秘密,是她亲自封了她的儿时记忆,但是随着卫云兮的长大,这摄魂大法已不能完全封住她的记忆,很有可能在某个时候她儿时的记忆又会突然出现。她担心自己死后卫云兮会因为记忆的混乱而神智崩溃,所以临死之前给了他这门邪功的秘籍。

今天在上林苑的密林中,卫云兮的失常让他不得不他为了让她不至于因为太过血腥的过往记忆而惊恐崩溃,对她强行用了摄魂大法封住了她那一段记忆。只是这个摄魂大法是他初次对人用,而且不知用完卫云兮醒来是怎么样一个状态。

秦七抬头,等着他的下文。奇怪?怎么个奇怪法?殷凌澜却住了口,可是他眼底的浓浓忧虑却让秦七机敏地捕捉到了。

秦七低头道:“是,奴婢会照顾好贵妃娘娘的。”

殷凌澜淡淡嗯了一声,道:“你退下吧。这里有我照顾就可以。”

秦七一怔,但是很快安静退下。顿时内殿中只剩下两人。

殷凌澜靠在床边,长明灯寂静燃烧,映出她雪白面容。她的眉心紧皱,似乎在睡梦中都无法安心。他忍不住伸手轻抚她的眉心。

梦中卫云兮察觉到了有人靠近,不安地侧了侧身,呢喃道:“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