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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梦中她还是那天真无邪娇宠幸福的清云公主,一声一声只懂得唤着她的母后父皇。殷凌澜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他慢慢地把她抱紧在怀中,眼中渐渐通红却干涩灼热,再也没有半点水渍滑落。这十几年来,他已经不懂得怎么哭。那是一段回想起来哭都哭不出来的过往。

“云儿,你的父皇母后都死了。他们都死了。”

“云儿,醒来吧。”

第二天一早,秦七来到内殿中却结结实实一怔,殷凌澜已不再,只有那一扇殿中窗棂打开,有清晨的暖风吹拂过帷帐,卫云兮睁开眼看着头顶的帐子,不知她醒来了多久。

秦七大喜过望,上前道:“娘娘,你终于醒来了?”

卫云兮却吓了一跳,往床后缩去,美眸中皆是警惕。秦七见她神色有异,心中咯噔一声。卫云兮看了他好一会,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原来是秦公公。”

秦七松了一口气,笑道:“娘娘醒来就好,让奴婢好生担心啊。”

卫云兮含糊应了一声,她想要动却忍不住痛嘶一声。她掀开薄衾这才发现自己腿上密密麻麻地缠了干净的布条,里面明显是敷了膏药。

秦七连忙道:“娘娘伤了腿,千万别乱动。”

卫云兮半晌茫然:“秦公公,本宫昨天到底怎么了?”

秦七听得一怔,看她的样子竟是忘了昨天发生的事。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娘娘,您昨天骑马摔了下来,摔伤了小腿。”

卫云兮这才觉得小腿痛得厉害,她只觉得自己浑浑噩噩的,昨天的事却是半点都不记得了。还好只不过是不记得昨天的事罢了,还不至于什么都忘了。

卫云兮问道:“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给本宫说说说了!”

秦七不敢隐瞒,连忙说了。卫云兮越听越是沉默,末了,她轻轻一叹:“本宫明白了。你退下吧。”

秦七见她神色黯然,不安地退下。内殿中卫云兮看着香炉中袅袅燃着的轻烟,不由苦笑。难怪自己会坠马,原来是骑了华皇后刚驯服不久的马儿。

她松了一口气:“去叫小香进来伺候吧。”

秦七见她终于恢复正常,不由大大松了一口气,连忙下去吩咐小香进来伺候。他转身离开,卫云兮却深深皱起了秀眉,为什么她昨夜听见有人在她身旁一遍遍唤着她醒来呢?那样真切的感觉,不会错的。是谁?是他吗?…

到了夜间,万籁寂静。长明宫中烛火昏暗。卫云兮躺在床榻上似已沉沉睡去。一阵风从窗棂吹来,不知何时殿中无声站着一抹玄黑身影。他悄然上前,伸出手探向她的手腕脉门。已沉睡的卫云兮忽地睁开眼,伸手扣住了他的手指。她美眸清亮,半分睡意也无,只看着面前的人。

殷凌澜松了一口气,缩回手淡淡道:“你没睡。”

卫云兮起了身,掠了掠鬓边的散发,长吁一口气:“我还欠你一个谢谢。”

殷凌澜坐在床榻边的,撩开覆着的薄衾,看了看她的伤势,这才道:“要谢就谢你自己命大。”

卫云兮看着烛火下他清冷苍白的侧面,心中千言万语却只无言。

殷凌澜为她盖好薄衾,抬眼看着她的明眸道:“以后不要去上林苑骑马了。”

卫云兮忽地想起自己的疑惑,抬头问道:“为什么我记不得昨日发生的事了?”

殷凌澜只轻描淡写地道:“你惊吓过度所以忘了。以后也别试着想起,这样对你只有坏处没有好处。”他顿了顿,岔开话题:“我查清楚了,当时在密林中有人听到一种哨声。你可还记得?”

卫云兮想了想,只隐约记得当时是听到了哨声了,那之后似乎记忆就变得很迷糊。她问道:“那哨声是什么?”

殷凌澜眼中渐渐阴沉:“那是让马儿疾驰奔跑的一种命令。那马是华皇后所驯服,她用的当然是驭马之术。”

卫云兮顿时了然。这一切都是华皇后临时起意,见自己不肯屈从她便想要给她一个下马威。这还真的是货真价实的“下马威”。这事的来龙去脉一切都明晰了。卫云兮靠在软枕上,轻轻笑了起来。

殷凌澜看着她眼底的厌色,忽地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柔夷,慢慢道:“慕容修不会封你为后。你也找不到那解药。我送你去北汉…”

“不!”卫云兮回神,断然拒绝:“我不会走的。”

“这里还有什么是你不肯放下的?”殷凌澜眼中皆是冷色:“若是为了我,我不需要你来魅惑慕容修。”

卫云兮别过脸:“我为的不是你。”

殷凌澜一怔,她继续说道:“还有卫国公,卫大哥。”她回头看着他的眼睛:“如果先前我是为了你不能走,现在的我更走不了。慕容修一开始就不想放过卫家,要不是因为我他早就对卫府下手了。我留在宫中才是对他最大的掣肘。”

殷凌澜看着她的眼睛:“可是在宫中我不能护得你周全。”他不自觉伸手抚上她的脸颊。

卫云兮只觉得他的手指冰凉,但是心底却涌起丝丝的暖意。她轻叹一声,握了他的手放在脸颊边轻轻蹭,慢慢道:“凌澜,我会努力保护自己的。”

第72章 摄魂摄情(2)

烛火摇曳,她无意识的举动令殷凌澜心中微微一震。扑面而来强烈熟悉感令他冰冷的心又升起了点点暖意。她犹如他手心的一只慵懒的猫,轻轻蹭着他的掌心,一股酥麻从手心撩到了心底。

卫云兮无意中抬起头来,却见他暗如星子的深眸定定看着她。她这才发现自己竟抓了他的手不放。她脸不由一红,放开他的手,微微局促:“我…”

她话还未说完,眼前猛地阴影覆下,他冰凉的唇已印在了她的唇上。

他的吻清浅而缠绵,带着清苦的药味以及他身上幽冷清冽的男子气息。他的手拂过她的脸颊,探入她的发髻。朱钗落下长长的墨发倾泻在他的掌心,犹如她清冷华美的灵魂掠过他的指尖,令他忍不住想要好好握住。

她闭着眼什么也不想,仿佛多想一分,他就会消失不见。她知道眼前是他不是慕容修。这个华丽的宫殿牢笼中困住的是她的身,却困不住她一日日想要离开的心。心底一个声音越发明晰:她不要在这皇宫中,也不要去北汉。她只要在他身边安然静好。无论是大漠荒野,只要有他的地方。

情之所钟,只会令人明知是错的,也忍不住想要饮鸩止渴,只盼这样的时刻能多停留。

他的气息撩过她的脸颊,与她纠缠,撩起两人心中的旖念重重,却偏偏无措不知该继续还是就这样分开。殿中寂静,仿佛能听见两人剧烈的心跳。他吻了许久,不由捂住唇压抑地咳了起来。卫云兮猛的惊回神,连忙扶着他。只见他苍白的脸上浮起两抹诡异的红晕,他捂着唇依在她的身边,许久才平息心中的奔涌紊乱的气息。摄魂大法果然十分霸道狠毒,他不过用了一成就受了反噬。

“凌澜,你毒发了?”卫云兮惊慌不安。

“不是。”殷凌澜摇头,他看着她,忽地倦倦一笑:“我便是这副破烂身子。云兮,终有一天你会后悔喜欢我。”

他的眼底是说不清的萧索悲凉。卫云兮眼中微微一红,慢慢依在他的怀中,许久,她慢慢道:“我永远也不会后悔。只要你不再说让我伤心的话。”

“可是也许我等不到娶你的那一天。”殷凌澜静静地看着宫灯摇曳,此时此刻安详静谧,令人不忍打破,可是他还是说出这一句煞风景的话。

卫云兮心中酸酸涩涩,缓缓闭上眼:“我知道。”

“你这样做值得吗?”他轻抚她的长发,慢慢问道。

“值得的。”她眼中的泪滑落素白的脸庞,“我一定会为你找到解药,然后我们带着父亲还有大哥远走他乡,再也不要回到这里。”

“到那时候你会娶我吗?”她抬头,似水美眸中波光粼粼,美不盛收。有那么一刹那他仿佛看见在灿烂天光下向他跑来的清云。

他沉默许久,忽地吻住她的手心,有一行水光从他眼角滑落,可是很快便消失了痕迹。终于,卫云兮听到一声很轻很淡的声音。

“好。”

第二天一大早,秦七照例匆匆进了内殿中伺候,可是刚踏进却看见卫云兮已坐在床边,脸色虽苍白,但是一双明眸熠熠充满了光彩。那往日清清淡淡的人仿佛焕然一新,令人移不开眼去。

“娘娘今日精神很好。”秦七夸赞道。

卫云兮看着自己伤口痊愈得有了起色,不由嫣然一笑:“是啊,不能再浪费时光。”

她眼底的笑意令秦七有些莫名,但是自家娘娘高兴,做奴婢也跟着高兴起来。秦七连忙跟前跟后地伺候。

卫云兮道:“许久不见淑妃了,去帮本宫去请淑妃娘娘,过来品茶。”她的唇边笑意浅浅的,却莫名地令人不解。

秦七见了,心头一跳却不敢多言,悄然退下。

卫云兮看着清晨的光,不由眯眼微微一笑,笑容倾国…

选秀之后终于迎来了册封新后的大典。这一日是经了朝中的钦天监资格最老的监司亲自上观天台算了许久才算出来的大吉大利的日子。礼部不敢怠慢,与内务府和宗务府半个月来精心准备,终于在五月十七日这一天举行盛大的封后大典。

新后天还未亮就在凤仪殿中按品大妆,各宫的妃嫔也早早就起身梳妆打扮,穿上各品级隆重的妃子服色,在内务府司礼监的带领下向太庙而去。

彼时天色还未亮,朦朦胧胧的,巍峨的太庙前侍卫林立,内侍宫娥垂首恭立,天还是墨蓝的能看见白云被风扯过天穹,飘向不知名的远方。渐渐的,晨曦破开黑暗,照在了太庙金顶之上,金光闪烁,令人心生无上憧憬。

卫云兮站在群妃之首静候帝后二人驾临。这是记忆中熟悉的地方,只不过这早就不是从前皇朝的太庙,十年前一把兵火烧得精光,里面供奉的祖先再也不是百年的皇族楚家。

天地早就换了,只有她依然在这世上无根无据,无所依凭。

换了也好。她心中涩然自嘲,不然若是今日里面还是楚家的先祖,一定会恨极了她这般不争气的后辈。不知报仇复国,只想着自己与他安身立命逃得远远的。

她还在散漫想着,身旁一步之后的苏仪微微动了动她的衣角。卫云兮侧头,看到她眼底的得色,不由了然:苏仪已办妥当了。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看着那雕着威武蟠龙的来路。

过了大约小半刻,当第一缕金光照耀在太庙的金顶之上的时候,两旁侍卫吹起长长的号角。顿时苍凉沉郁的号角声冲破整个皇宫,直破天际。所有的人呼啦一声跪了下去。卫云兮与苏仪跪下,垂首等待着帝后驾临。号角声延绵不绝,在笔直的路的尽头,传来龙撵凤撵清脆的金铃之声。

卫云兮悄悄抬头,看见明黄的龙凤金蟠逶迤而来,到了太庙跟前,慕容修一身明黄带烁金龙袍,身躯挺拔修长,那一身为封后特地赶制的龙袍衬得他越发尊贵如神祗,他头戴十二梳明珠玉冕,腰间缠着贵气的宽大玉带。俊美的面目隐在了明珠帘之后,看不分明。他朝凤撵伸出修长的手。

华皇后下了凤撵,她亦是同样一身明黄带烁金紫绶凤服,长长的凤服十六副裙摆在身后拖曳而过。她头戴凤冠明珠霞帔,精心妆点的面容也隐在了珠帘之后。宽大华丽的凤服在清晨的天光下闪烁着点点的金光。她娇羞地把手放在了慕容修的掌心中。慕容修便牵着她缓缓向太庙走去。此时钟鼓齐鸣,号角嘹亮,两人就在这一片金光耀眼中缓缓走来。

卫云兮看着这样威严的场景,不由心中轻叹。她不经意回眸,果然看见苏仪美眸中妒色重重。这样尊荣的后位是每个女子终极的梦想,难怪苏仪怎么样都要上位。

慕容修牵着华皇后慢慢走入了太庙,礼官开始念起长长的祝祷之词。一切看样子都安然无虞。卫云兮屏息凝神,她知道仪式才刚开始,一切还远远未结束。苏仪红唇边溢出丝丝冷笑。看得她心中起了不明的寒意。

终于礼官念完长长的祝祷文,转身从身后接过内侍手中漆了朱漆的漆盘,奉上玉匣,慕容修打开玉匣,从中拿出一块镶金边白玉牒牌,亲手递给了华皇后。华皇后伸手恭谨接过,正在这时,好好的玉牒忽地“咔哒”一声断成了两段,其中一节坠落在地上,摔成了千万块。

众人听到声响不由抬头,在众目睽睽之下,华皇后手中拿着断了一截的玉牒,脸色煞白如雪看着地上破碎的美玉,惊得呆住了。

慕容修亦是一震,他头上的明珠玉冕微微一抖,几乎是惊呼出声:“这是怎么回事?”

礼官吓得脸色如雪,慌忙朝太庙跪下,大呼:“先祖息怒!先祖息怒!”

代表皇后身份的玉牒无缘无故地破碎,这在所有人看来是一种不祥的预兆。太庙之前,先皇先祖面前,这难道不是代表着祖宗有灵不承认这一场封后大婚?

众人回过神来,纷纷嗡嗡议论起来。慕容修看着面前几乎要昏过去的华氏,动了动薄唇终是什么也没有说,转身跪在太庙跟前。

华氏醒悟过来,急忙伏地颤抖地跪下。她几乎是五体投地地伏在地上,金灿灿的凤服此时看起来如此沉重。而她单薄娇小的身轻易地就被这凤服的金光淹没其中。

卫云兮回头看着苏仪。苏仪朝她嫣然一笑,眼底尽是得色。卫云兮心中一叹,深深伏地。耳边的议论声越发大了。

封后大典草草结束,慕容修在太庙前足足跪了一个时辰,请了钦天监卜算三卦,等到三卦都是大吉大利这才起身继续举行。只不过封后大典之后华皇后无旨不得起身,直跪到了深夜子时昏了过去,慕容修这才让宫人将她抬了回凤仪殿中。

卫云兮在长明宫中听着秦七的禀报,由着小香轻轻揉捏着她酸痛的膝盖。太庙前闹了这一出,害的众人也跟着跪了一个时辰。慕容修跪的是金丝软垫,她们跪的可是生硬的青石头板,一个多时辰下来,跪得麻木不能走动的宫妃比比皆是。

她还记得苏仪绝无仅有好心地搀扶了她一把,面上痛色皆无只有痛快之色。她美艳的面容映着灿烂日光,美得耀眼,幸灾乐祸地道:“玉牒碎,大不吉也。不知这皇后娘娘到底是怎么惹怒了先祖。”

她说的声音不轻不重,身后的一干宫妃跪得难受都纷纷出声附和,看向那远远跪着的华氏再也没有了半分尊敬。

苏仪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堪堪让那玉牒就这样裂成了两段。要知道这大典前夕,所有大典上用的事物统统都检查过好几遍,玉牒又是用玉匣子装的,闲杂人等轻易不能靠近。她眉心一皱,看来苏仪暗藏的心腹之人越来越多了。若说是华皇后是一头虎,苏仪就是那野心勃勃的狼。两者都不是好与之辈啊…

到了第二日晚间,慕容修脸色铁青地驾临长明宫中。卫云兮匆匆前去迎。慕容修那日封后大典上的气恼还未消,一连几日都阴沉着俊脸,无人敢轻易招惹。

卫云兮迎了他入殿中,看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臣妾给皇上更衣?”

慕容修看了她一眼,那犀利的眼神盯得卫云兮也心惊。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半晌,迫人的压力令卫云兮竟有些心虚。

他问道:“你可知那玉牒怎么会无缘无故会碎了?”

卫云兮一呆,轻轻摇头:“臣妾不知。”

慕容修看着她平静的面容,又问道:“那你可曾听过什么?”

卫云兮亦是摇头:“臣妾不知。”

慕容修深眸中掠过强烈的狐疑,他忽地冷冷一笑:“玉牒破碎,先祖之怒,这谣言如今已遍布了全国上下,街头巷尾都在议论朕与皇后的失德失行,还怀疑皇后的不贞。你难道没有听到过一星半点?”

卫云兮慢慢跪下,伏地道:“臣妾就在长明宫中,什么都不知道。”她心中泛起寒意,苏仪的动作竟这么快,只不过过了两三日就把谣言散布了那么广。她忽然想起当初自己被苏仪污蔑与慕容修有染的境遇,顿时明白了今日慕容修的恼火之处在哪里。他,分明是在怀疑背后有幕后主谋,主使了这一件事。

卫云兮一想明白这一层,猛的抬头看慕容修,问道:“皇上在怀疑是臣妾所为?”

慕容修别过脸,冷冷一笑:“如今宫中上下,朕谁也不信。”

谣言来势之凶猛已经大大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仿佛那人就算准了封后大典会出了纰漏。他不得不怀疑有人在背后捣鬼。而最不乐见华皇后册封的人也就那么几个人。

卫云兮看着他神色中的恼恨,心中失笑,站起身来道:“皇上不信是对的。臣妾无话可说。”

慕容修见她并不放在心上,心头的郁结之气更是无处发泄。他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恼道:“难道你一点都不知道?”

卫云兮只觉得他的手掌箍得很紧,紧得手臂都疼了起来。她挥开他的手道:“皇上要是怀疑臣妾就查吧。臣妾无话可说。”

慕容修被她的话一刺,这才猛地回神自己说了什么。他目光复杂地看着面前的卫云兮,半晌才道:“是朕太急了。”

卫云兮看着他眼底的倦然,实在是无法对他有半分的同情。明知华氏入宫为后会引来许多人的反对,他还是一意孤行。这样的后果也是可预见的,不是她和苏仪,将来也会有人去做。

卫云兮想着放缓了神色,上前道:“皇上,臣妾让宫人进来伺候皇上更衣梳洗吧。”

慕容修点了点头。卫云兮看着他神色不属的样子,心中冷冷一笑,这还只是开始而已…

华皇后自封后大典之后便只在凤仪殿中借口养病,躲了宫中的妃嫔躲了整整半个月。谣言却还未平息,反而越演越烈,隐隐将矛头指向她的父亲,镇西将军华将军。暗指华将军身上杀孽重,连带着皇后华氏也是天降的煞星。

所谓祸不单行,正当华皇后和华将军对此无计可施的时候,京中忽地出了一件大事。京中最大的茶楼“飞凤楼”因一场突然的将士与一帮纨绔子弟争风吃醋杀人案,被龙影司密密麻麻地封了楼。一干行凶斗殴的人都被绑进了京兆府中的牢房里。那些纨绔子弟都是官宦人家的子弟,因得这事牵连了军中的人,被杀的人又是朝中吏部侍郎张大人的独子,所以京兆府伊不敢轻易放人,立刻把此事报给了刑部。

刑部更不敢轻易下了决断,又连夜呈给了慕容修。

慕容修看到那送来的公文上写着的那一干行凶武将名字,俊脸顿时铁青,这聚众斗殴的将士竟是华将军手下的!

他还未想出解决之道,忽地外面宫人匆匆而来:“启禀皇上,苏相国与各位大臣都来求见皇上。”

慕容修闻言头痛地支起额角,缓缓道:“传吧。”

接下来的事便不是慕容修能控制的,苏相国带着一众朝中文官联合参了镇西将军华将军纵下行凶,朗朗乾坤,天子脚下竟然欺凌手无寸铁的百姓!

华将军闻讯不顾深夜急忙入宫求见圣上。但此事牵连甚大,不单单是一桩聚众斗殴,失手杀人的案子,已渐渐演变成了朝中文官与武将对立。南楚向来是文官掌权,武将守边。如今慕容修登基之后,隐隐有以军权压制文官之嫌。于是这件事便闹大了。

苏相国一派口口声声惩恶首,那个恶首不就是带有监管属下不力之责的华将军?!又有人挖出华将军在西北一带私吞军饷,贩卖战马的罪行,此举不啻于火上浇油,一时朝堂上下,群臣纷纷出列参奏直指军中弊病。

面对群情粥粥,舍车保帅,此时成了他唯一的出路。两日后慕容修下旨,华将军在府中静养,无旨不得出府。

朝堂的风波渐渐波及了后宫,华皇后屡次要求见慕容修,皆被挡驾训斥。华皇后见弃于圣颜,连带着凤仪殿中的宫人对她也渐渐不报希望,正所谓树倒猢狲散,如今这大树还未倒,凤仪殿的颓势已显露出来。

第73章 华氏之死(1)

苏仪得意万分,一日在御花园赏花的亭中,见四周无人用团扇半遮了面笑道:“这下我不信这华皇后不倒!”

卫云兮看了她一眼,盛了一杯梅子酒递到了苏仪面前,淡淡道:“也许没那么快。看皇上如何抉择了。”

苏仪抿了清冽爽口的梅子酒,杏眼中的得色一掠既过:“皇上到头来还不是得严惩恶凶,难道就真的庇护那杀人的凶手吗?”

卫云兮闻言,垂首淡淡地笑,不管慕容修如何取舍,华家注定成了这一场博弈的牺牲品了。

长褚二年炎热的五月就这样一晃而过。慕容修终是向文官妥协,削去华将军一身官职,一纸圣旨令他好生在京中养老。而把八万兵权统统给了卫云冲,令他去西北军营就任。华皇后受了双重打击,病了又好好了又病,起起伏伏,最后令慕容修彻底生厌。一纸罪诏,把人心动荡,朝中不稳的一切都归罪在封后大典上的不祥预兆。皇上自然是天命所归,不会有错,错的只是女人。

华皇后废为华嫔。没有封号,令人想起了前一任皇后周燕宜。那被关入冷宫不知是死是活的——慕容修的发妻。

过了几日,慕容修颁下圣旨,封卫云兮为南楚的皇后。圣旨中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堆形容女子美好的词,卫云兮跪在冰冷的金水砖上,听着内侍拔尖着声音在念着。

“接旨吧。皇后娘娘。”内侍面上皆是阿谀奉承:“奴婢恭喜皇后娘娘了!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四周的宫人纷纷跪下,卫云兮木然地看着他们,那一声声千岁的声音像是隔了老远传来那么的不真切。

她从未想过是这样的结果。华氏被废,这凤位竟落在了她的身上。可是她怎么能要?她一点都不想要这皇后之位!一想到自己的名字就要刻入慕容家的族谱与他生同寝死同穴,她就从心底泛起深深的寒气。

“娘娘…”身后的秦七提醒她。

卫云兮看着那明黄的圣旨还有四周一张张洋溢着阿谀奉承的笑容,猛的站起身来。

“本宫要见皇上!”她不顾传旨内侍陡然变色的脸,向外奔去。秦七一惊,急忙跟上。

卫云兮匆匆来到御书房,猛的跪下道:“臣妾…请皇上收回成命!”

龙案后的慕容修神色平静,看着她伏地的娇柔身影,许久才挥了挥手命宫人退下。

“不想要吗?”不知什么时候,她的跟前停下一双明黄绣龙纹锦靴。

卫云兮抬起头来,看着慕容修冷峻的俊脸,不发一声。

“为什么?”慕容修俊颜上似笑非笑,可是她看出他眼底的怒意已风起云涌。

卫云兮肩头一颤,心中的一句话滚烫得令她无法抑制,她道:“臣妾…实在是…不堪重任。”

“是不堪重任还是你根本就不愿意?”头顶上,慕容修的声音已然愤怒得微微颤抖。

卫云兮浑身一颤,是的,她不愿意!她不愿意与他发鸳盟,共白头!她本就是前朝逃过死劫的清云公主,而他则是仇人之子。两人的一场孽缘,如何能有好的结果?

更何况,她的心早就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