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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泉手中的剑往下沉了沉,冷喝一声:“慕容修!你再上前一步试试?”

慕容修猛的回头,深眸微眯,反问:“你敢杀了朕不成?!”

他身上凛然的帝王气势陡然迸发,令华泉冷不丁眼瞳缩了缩,手中的剑也情不自禁地松了松。

慕容修见他退却,这才铁青着脸,一字一顿地问卫云兮:“你当真为了他做到如此的地步?你别忘了是朕给了你们一条活路!”

卫云兮神色平静,冷冷地看着他:“皇上也别忘了,是你逼我到了绝路!”

慕容修陡然无言。

卫云兮冷冷地笑:“殷凌澜为了你们慕容家效命十年,他为了你们杀孽做尽,剧毒缠身。他现在对你们已经无用了。你只要给了他解药,我们就离开南楚,从此不再出现。”

慕容修听着眼中渐渐赤红。她是真的要走了。再也不会回来,和殷凌澜!

“你觉得拿朕的命威胁朕,朕就可以交出解药了吗?”慕容修森冷地问道。

卫云兮轻笑一声,她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根细细的骨笛,红颜枯骨,在这夜里看起竟有种妖异的美。她慢慢地道:“皇上觉得我会这样毫无准备草率进宫吗?”

慕容修看着她幽幽冷冷的美眸,心底一寒,不由退后一步,卫云兮轻叹一声,声音幽幽:“前皇后周秀逼宫之时,皇上的一箭令你我夫妻情分已尽。只是皇上不肯放我走。先是毁了与殷凌澜之诺又逼我回宫。从那一日起,我在宫中的日日夜夜众览了无数医书,终于找到了一种世间最不容易察觉的毒药。”

“皇上的荣宠,金银珠宝源源不断的赏赐。让我有机会拿了重金让别人出宫为我寻来调制这种毒的高人。”

慕容修看着她绝美脸上飘渺的笑意,不禁捂住心口,半天才问道:“是…是什么毒药?”

卫云兮嫣然一笑,轻抚手中的骨笛,红唇微启:“苗蛊。”

慕容修俊脸苍白,不由踉跄后退一步,怒道:“不!不可能!”

卫云兮慢慢逼近他,面上笑容飘渺:“不可能?这蛊毒的好处就是平日从不显山露水。任由多高超的名医都无法断出,只有下蛊之人唤醒蛊虫才能令中了蛊毒的人生不如死!”

她的笑意这时看起来如地底而出的妖姬,那么媚那么令人骇然。慕容修看着卫云兮,脚底一软,颓然跌在地上。他眼中皆是不信。

卫云兮看着他的样子,声音越发冰冷:“皇上这时候才知道害怕吧?”

慕容修骇然退后一步。他想不到她为了今夜的这一步,早就预谋了那么久!

“中毒的滋味如何?皇上锦衣玉食,从未试过中毒是怎么样的是么?”她眼中渐渐泛红:“十年!你可知道凌澜十年里每一天是怎么过的?他十年里每一日都如你今日活在朝不保夕的恐惧中,他日日受黄泉流觞的寒毒侵体,痛不欲生。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却不得不认贼作父!他一身惊世才华统统做了你慕容家的杀人刀!”

“你的父亲慕容拔杀了我的父皇、我的母后!杀了我的太子哥哥!还有前朝千千万万的忠臣!慕容修,你慕容家欠了我楚清云的何止只有一条命?!”

殿中寂静得令人无法呼吸。慕容修定定看着面前苍白的卫云兮,终于低下高傲的头,低声:“云兮,我慕容家对你不起。”

“对不起?”卫云兮冷冷地笑了起来,有泪滑落脸庞,她狠狠丢给他一张纸一支笔,吐出一个字:“我不要你不值钱的对不起!今日我只要药方!”

慕容修盯着那白纸,半天不动。许久,他一推纸笔面上已恢复镇定:“我不写。”

华泉一听,怒道:“你!——”他手中的长剑就要划下,卫云兮抬起手,沉怒蕴在眼底,惊起涛涛暗涌,她咬牙问道:“为何不写?”

慕容修抬起头来,平静如水:“云兮,有些事做错了不是无法纠正,而是因为纠正错误的代价太大只能一错再错。我父亲错在给了龙影司无上的权力,他为南楚养了一头随时可以反噬的猛虎。我若驾驭不了,我只能毁去他!任何人只要在我的位置上,一定会如我这般做。”

“无耻!”华泉气得拔剑横劈,刷的一声轻响,锋利的剑刃已划过慕容修的发髻,他头上龙簪掉落,一头长发散落肩头,可是眼却一眨不眨。

卫云兮看着面前固执冷血的慕容修,轻轻把骨笛放在红唇边:“要生,三个人一起生,要死,我也只会伴着凌澜一起死。而皇上只会坐在这高高的皇位上,孤独地被蛊虫一点一点地啃噬腐烂!你意已决,我也一定要今夜得到解药,长夜漫漫。皇上应该会再好好想一想。”

慕容修看着近在咫尺的卫云兮,心中剧恸。两人一路行到此处,真的是山穷水尽,无法再回转。

骨笛起,夺人魂,这个夜漆黑得令人再也无法看清一切…

楚京,别苑。

到处黑影绰绰,时不时有隐藏在暗处的影卫领了命飞掠出了庄子,奔赴不知名的所在。东方晴一身的青衣布裙已沾满了药汁。她皱眉看着手中的一张药方,一边喃喃自语。或者抓了手边什么药材丢入药炉中,丢完又摇头大叫:“不对!不对!全部倒掉!”

全心配药的她已没有了山谷中所见的清新伶俐。十足十是个为药痴迷的人。而临时辟出的药炉药汁滚滚,炉子旁有两个面无表情的大汉不停地拉着风箱。

卫云兮在另一边屋子,守着又陷入昏睡中的殷凌澜,神色平静。华泉走进屋中,忍不住问道:“卫小姐,慕容修给的是真的解药吗?”

卫云兮轻抚殷凌澜苍白的唇边,无所谓轻笑一声:“如果是假的,那就三个人一起死。”

她给慕容修下的蛊毒是最凶最猛的一种毒。叫做同心蛊。慕容修若是得不到解药死了,她这下蛊的人也会死。

损人损己,这是所有下毒人的大忌。可是,她不怕。

所有的毒药都有解药。同样的,蛊毒都有解药。她在下毒的那一天早就想好了所有可能的退路,也想好了所有的后果。慕容修除了向她拿解药,这世上无人可以解他身上的蛊毒。她静静地笑。她曾多么不想走到今天这样的局,却还是不得不走到这一步。

“配出来了!配出来了!”隔壁屋中传来东方晴欢乐的笑声。屋中卫云兮与华泉同时深深一震。华泉惊呼一声飞奔了出去。

卫云兮看着毫无知觉的殷凌澜,眼中的泪终于肆无忌惮地滚滚落下,她无声痛哭:“凌澜,你不会死的…”

雪后初晴,一树光秃秃的枝桠上挂着昨夜的积雪,有鸟雀叽叽喳喳地飞上枝头,抖落了一树的雪,纷纷扬扬,如梦似幻。卫云兮扶着殷凌澜慢慢走在干净的雪上,一步一步,身后两对脚印相依蜿蜒,延绵而去,仿佛要走到天地的尽头。

太阳已经出来,暖洋洋照在身上。卫云兮呼出一口气,看着眼前天光灿烂,看着自己的气息变成云雾袅袅,不禁笑道:“凌澜,今天的天气真好。”

殷凌澜看着她冻得通红的鼻尖,伸手轻抚过她素净的面容,问道:“冷么?”

卫云兮微微一笑,摇头:“不冷。”

殷凌澜握起她的手,慢慢地拢在自己的手心,他看着她倾城笑靥,不由淡淡笑道:“怎么不冷?你看你的手比我的还冷。”

卫云兮听着,想要笑,眼中却是滚落泪水。他终于不用受那寒毒侵体的痛苦了。他,终于能感受到了温暖。

殷凌澜抬眸,看着她的泪水,想要说什么,一行清泪却不听话地缓缓从眼角滑落。他低头轻吻她的手,低声道:“云儿,这是我这辈子过的最温暖的一个冬天。”

雪地上两人相拥。玄黑与雪白那么奇异而和谐。有雀儿叽叽喳喳振翅飞上晴朗的天际,热热闹闹,生机不绝…

殷凌澜的毒已解,三日过后他已经行动自如,除了体虚气弱,还有因中毒过久伤了肺腑时不时会咳嗽外,皆与常人无异。东方晴拿着那解药的药方,啧啧称奇:“竟没想到黄泉和流觞的毒那么复杂,可是解药竟是这么普通。”

她所说的普通是指药材的普通,并非什么很珍贵的药引才能得解。但是其解药配置的复杂,她可是反反复复试了一天一夜才算是配了出来。

卫云兮与殷凌澜两人相视一眼,都看到了侥幸之意。怎么不是侥幸,虽医仙已死,但是他们还能找到医仙之后。慕容拔已死,而慕容修终究被迫给了他们解药。

东方晴看着殷凌澜尚未恢复元气的脸色,郑重道:“这解药虽然服下去了,你身上的毒也算是解了,但是因你中了黄泉流觞的毒已有了十年之久,身上的余毒一定还藏在五脏六腑,而你的五脏六腑也比寻常人弱,今后你要多加小心,不要大悲大喜,贪嗔痴怒。我会多备一些解药,你好生带在身边。”

殷凌澜闻言点了点头:“多谢东方姑娘的叮嘱。殷某人会注意的。”

东方晴看着他眉宇间随意的神色,不禁皱眉:“唉,不省心。”不知道是她说的意思是这黄泉流觞的毒不省心,还是殷凌澜这病人不令人放心。

卫云兮听出了她话中的担忧,连忙问道:“东方姑娘的意思是?”

东方晴看了他们一眼,撇了撇嘴道:“我的意思是,像殷公子这样的病人,就该找个清净的山水之地,好好养个十年八载的,他…”

她猛的住了口,脸上掠过不自然,站起身来嚷嚷道:“累死我了,我好好去睡一会。你们都别来吵我!”她说着也不看两人的脸色,径直走了。

卫云兮还要再问,手上已覆上殷凌澜微凉的手:“别去打扰东方姑娘了,这两日她的确是累坏了。”

卫云兮看着东方晴的青衫长裙在门外渐渐消失,心底涌过自己也说不清的忧虑。可是如今殷凌澜的毒已解,心头大石已落,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她心中长叹一声,轻轻靠在殷凌澜怀中,眉间的忧色却禁不住一重又一重地聚拢而来。

她不能忘了,还有与慕容修的三日之约。

殷凌澜轻抚她的长发,乌黑如夜的深眸若有所思地看着方才东方晴离开的方向,不禁微微眯了眯…

终于到了那一日。

朱雀大街上空旷一片,没有行人没有士兵,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木台上站着两个五花大绑的囚犯。他们身上血迹斑斑,乱发披面,一个头发花白,另一个身姿挺拔。他们身后,一张龙椅上坐着一身明黄龙袍的慕容修。

他身上的龙袍很贴身,规整,繁复的排扣一直扣到了脖子上,更显得他体态修长,俊美如斯。他就坐在清冷的街道尽头,独自一地坐在龙座上。午时已快到了,卫云兮若不来,他眼前的这两个人就要身首异处。

第93章 以命换命(2)

她不会不来。慕容修薄唇边溢出丝丝冷笑,她也不会任由养了她十多年之久的卫家就这样被处死!

天上的日头已渐渐升到了头顶,一旁守着的刑部侍郎悄然上前,低声道:“皇上,行刑的时辰快到了。”

慕容修抬了抬手,面无表情:“刀斧手准备。”

“是!”刑部侍郎紧张退下。

慕容修看了看天上的日头,薄唇微微一勾,冷笑:“卫云兮,你当真不敢来了吗?”

他走到五花大绑的卫国公与卫云冲身边,拿下他们口中的布团,冷冷道:“黄泉路上你们该怨的是她,可不是朕。”

“呸!”卫云冲冷笑一声,一口唾沫已吐向慕容修,他眼中皆是刻骨的仇恨:“慕容修,到了黄泉地府,我不但会找慕容拔这个老贼算账,也会等着你,等着你死的那一天!”

慕容修拿了帕子轻弹龙袍上的污秽,一转头却见卫国公脸色平静。他不禁嗤笑:“卫公没什么话对朕说的。”

卫国公微微一笑:“有什么好说的。求仁得仁,老夫心愿已了,这南楚你们慕容家夺走了却守不到最后。你比慕容拔还不如!”

最后一句评语犹如一记利落的鞭子抽中了慕容修的软肋上。他生平最恨的就是被人认为自己比不上自己的父亲!若是连那被天下人唾骂尽的乱臣贼子的父亲他都比不上,那他所作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他的雄心抱负、他的宏图伟业又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慕容修脸色猛的一沉,狠狠扬起手来就要朝卫国公平静的脸上落下。正在这时长街尽头有一抹雪影慢慢而来。所有人的呼吸都仿佛在这一刻停止。

她头梳高髻,依然朱颜未施半点胭脂,可是倾城的容光却在正午的天光下那么刺眼。慕容修慢慢站直身子,眯着漆黑的深眸看着她独自走来。

终于卫云兮走到了木台下,含泪看着卫国公与卫云冲,忽地跪下深深磕头:“爹爹,大哥,是云兮来晚了。让你们受了这么大的罪。”

她抬起脸来,脸上已是泪痕蜿蜒。

卫国公干裂的唇微微颤抖,半晌才道:“公主,你…你怎么可以来这里?赶紧回去!离开这里!”

卫云冲亦是急道:“云兮,你赶紧回去!这是慕容修的圈套,他…”

他还未说完,已有两旁的行刑手一人扣住了他的胳膊,把他狠狠地拖后,堵住了他的嘴。

卫云兮心如刀绞,她抬起头看着台上缓步走来的慕容修,道:“我来了,你可以放了他们了。”

“解药!”慕容修薄唇勾出森冷的笑意。

卫云兮走上木台,一双明眸盯牢了慕容修,忽地拔出了袖中的匕首。慕容修一惊不由退后一步。

“怎么?皇上不是要解药吗?”卫云兮眼中流露嘲讽:“我就是给皇上解药。”她冷冷道:“再把他们放了。我才会给皇上解药。”

慕容修看着她的举动,冷着脸挥了挥手,身后的刀斧手慢慢解开卫国公与卫云冲手上的束缚。卫国公与卫云冲一得自由,便想要冲到卫云兮的身边。

卫云兮看着他们,厉声道:“父亲,大哥,快走!”

“云兮!你…”卫国公还要再说,卫云冲已一咬牙,拉着他向着长街的尽头踉跄而去。

卫云兮看着他们离开才收回目光,这时碗已拿来,卫云兮撩起手臂,露出一截如雪藕一般的胳膊,缓缓地用匕首划开一个口子。鲜红的血一点点地顺着她的手臂滴在碗中。她一抬眸,看着慕容修道:“请皇上也如此照做。”

四周静得可怕,有一种山雨欲来的阴郁。慕容修冷冷伸出手臂,眼中有郁色翻涌,咬牙道:“你来!”

卫云兮看着他铁青的脸色,两人如此接近,可是如今各自的心却是恨意难返。

她伸出匕首在他胳膊上划下一道口子。两人的血缓缓滴落在碗中,一滴滴,混在一起,再也分辨不出彼此。同心蛊。骨血交融方可解毒。她恨他,但是却给他下了这么一种缠绵的毒。

慕容修想要笑,却发现眼中艰涩得想要落泪。他抬头看去,卫云兮神色平静,再也看不见她为他笑为他怒的神情。此时的他和她怕是连恨都觉得累。

卫云兮一眨不眨地看着手臂上的血口,终于一条极细的雪白虫子顺着她的血口慢慢爬出,而另一边,慕容修的血口中亦是另一条雪白的虫爬出,它们爬到了手臂边缘,一起跌入碗中。

卫云兮眼疾手快,拿了一旁的另一个碗飞快反扣上血碗,长吁一口气:“蛊毒解了。”

她一抬头,却见慕容修冷笑着收回手臂,朗声道:“来人!拿住逆贼!”

“哗啦”一声,两旁街边的小楼窗口中顿时伸出无数支寒光熠熠的劲箭,方走到了长街尽头的卫国公与卫云冲不禁骇然退后,只见道路两旁埋伏的刀斧手已蹿出,步步逼近。

毁诺的人又是他!

时已近正午,天光亮得可以看清两人面上的分毫。卫云兮直起身来,美眸幽冷地看着面前的慕容修。蛊毒方解,他已迫不及待地想要杀了卫家。杀气在这朱雀街上无声地弥漫。

慕容修看着面前一动不动的卫云兮,步步逼近:“云兮,你应该知道,朕是不会放过卫家。”

“我知道。”卫云兮步步退后,冷冷地道:“你不但不会放过卫家,更不会放了我。”

慕容修脚步一顿,深眸中眸色复杂,他向她伸出手,轻唤了一声:“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后悔,若你归顺还是朕的云儿…”

话音未落,忽地街两旁楼间条条黑影如鬼魅一般掠起,天上灿烂的日头也仿佛被这突变暗了暗。慕容修一惊,只见自己在街两旁埋伏的弓箭手面色痛苦,捂住喉间,一个个倒下。而那条条黑影手中扣着看不见的丝线,点点血色滴落。

他们黑巾蒙面,身着劲装,凌冽的杀气陡然迸发,手中一扣机括,看不见的血线又飞快缩回。长剑出鞘,人已如黑鹰扑上弓箭手埋伏的楼上趁乱绞杀剩下的弓箭手。顿时一条长街上哀嚎遍起,刀剑声声不绝于耳。

“殷凌澜!”慕容修怒喝道:“朕就知道是你!”

他看着木台上想要趁乱而走的卫云兮,眼中怒道:“卫云兮,你休想逃!”

他说着飞奔掠到她的身边。卫云兮惊,手中的匕首想也不想刺向他。她怎么是慕容修的对手,手中一痛,慕容修已拍掉她手中的匕首,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冷笑:“朕要看你如何跑!卫云兮,你死也要与朕死在一起!”

卫云兮挣脱不得,闭目叫道:“凌澜,救我!”

慕容修眼中怒气更甚,正要把她拖回,一道寒光掠过,直直削向慕容修的手指。慕容修看着这剑光来势汹汹,心中一惊,手不由松开。卫云兮正在挣扎,猛的被放开人收势不住踉跄跌下木台。

正当她以为定是摔下无疑之时一只微凉修长的手稳稳地握住她的手,一用力,卫云兮已稳稳落在他的怀中。

“凌澜!”卫云兮心中放下巨石,欣喜莫名。

“没伤着吧?”殷凌澜问道。

卫云兮摇头。慕容修看着相拥的两人,眼底的沉怒更深。他拔出身边的宝剑,挺剑飞身刺向殷凌澜。他年少在沙场淬炼一身本事,剑招仿若惊起漫天风沙铺天盖地而来,凶狠而决绝。

殷凌澜放开卫云兮,深眸一眯,揉身上前。他身影很快,人若一道黑烟掠去,赤手空拳迎上慕容修怒气滔天的锋利长剑。卫云兮在一旁看着,心急如焚。而长街处混战成一团。卫云冲身负重伤却不得不咬牙护着卫国公边战边退。可是身边如潮的御林军却越来越多。

台上杀气横溢,殷凌澜一身玄色深衣,解毒方愈的身体再也没有寒毒束缚,一身内力张扬到了极致,招招阴狠致命。慕容修手中的长剑渐渐吃力,甚至刺不进他周身半尺左右。

殷凌澜身影如魅,手指曲张,看出慕容修剑招的滞后,竟狠狠一把抓住他的长剑。慕容修一惊,手中长剑猛的横挑,长剑却纹丝不动。他猛的抬眼看去,只见殷凌澜身上玄色深衣无风自动,深眸如海,眼底有什么暗涌沉沉。原来他的内力已到了护体的臻境!慕容修心中刚掠过这个念头,手中一震,那柄削铁如泥的宝剑已被殷凌澜震成碎片。一股巨力迅疾无比地撞上他的心口。

慕容修猛的踉跄退后一步,“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他勉强撑起自己,只见眼前黑影飞快落下,殷凌澜已飞掠而来,俊魅的面容毫无表情,五指虚张,狠狠向慕容修的头顶拍去。慕容修来不及抵挡,向侧边滚了过去,堪堪避开这凌厉的杀招。

“护驾!”慕容修嘶哑怒吼一声,又一口血喷出。身后御林军连忙蜂拥而上。卫云兮看着殷凌澜陷在战团,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卫小姐,赶紧走!”华泉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一把拉住她跃下木台。

“可是我父亲还有大哥!”卫云兮两边不得顾,急得声音都沙哑。

第94章 以命换命(3)

整条朱雀大街上到处都是御林军还有龙影司的影卫。慕容修看样子是要一网打尽,那源源不断的御林军怎么也杀不尽杀不光,龙影司影卫再厉害也难以招架,杀出的血路又被弹压回来。形势已万分危急。

华泉咬牙:“属下奉命保护卫小姐,卫小姐走吧!”

他手中长剑劈开眼前阻挡的御林军,把卫云兮拖出混战中。卫云兮只觉得四周血味浓得化不开,而刀光剑影比天光更加缭乱耀眼,越来越多的御林军蜂拥而来。她惶然回首,木台上殷凌澜的身影已看不见。她只看见慕容修捂着心口,靠在高高的木台边冷冷看着她逃去的方向。这样阴冷的恨意,令她心底都冒起寒气。

华泉手中长剑劈开一条血路,终于把卫云兮交给了几个黑巾蒙面的龙影卫。他们沉默地扶着卫云兮就要走。

卫云兮一把抓住华泉的手,急道:“还有父亲和大哥!救救他们!”

华泉点头,一声不吭地回头冲入战团。卫云兮急目搜寻,可是等她看清楚形势心中却越来越沉:卫云冲已无法支撑,而他们身边的御林军已团团将他们包围。华泉这时候赶去已经来不及了。卫云兮看着卫云冲身上被压了十几柄长剑,身上鲜血长流。她忍不住叫了一声就要冲进去。可是身边面无表情的龙影卫团团将她围住,不让她再莽撞跌入混战中。

“爹爹,大哥!…”卫云兮眼中的泪簌簌滚落。

华泉被挡在战圈之外,卫国公与卫云冲已被拖着向着慕容修所在而去。卫云兮心如刀割,偏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两人再一次落入慕容修的身边。木台上殷凌澜深衣翻飞,身边更是刀剑重重。

华泉看着情形不对,大喝一声:“保护公子!”他说罢长剑一震,果断地飞掠到了殷凌澜身边为他挡开如雨的刀剑。龙影卫们且战且退,护着殷凌澜与卫云兮处汇合,形势渐渐敌我分明。

远远的,慕容修手中宝剑指着卫国公与卫云冲,眼中赤血,扬声道:“卫云兮!你再走一步,朕就让你们生死相离!”卫云兮浑身一震,睁大眼睛看着他手中的宝剑。

“朕数到十!卫云兮,你是要跟着殷凌澜走,还是就这样看着养育了十年的卫国公死在你的眼前!”慕容修神色已癫狂,手中长剑只离卫国公一分的距离。

卫云兮眼中的泪簌簌滚落,她伸出手,哀哀看着卫国公,低呼一声“父亲…”

十年,十年的关怀备至。十年的父女相依为命。

十年,他教导她的不是仇恨,而是给她一方安然世界。

十年,她失去双亲,可是依然有一方港湾可以躲避。

十年,不是十个月,不是十天,而是十个寒暑,是无数个日日夜夜!她怎么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比父亲还慈爱的卫国公就这样惨死?她怎么能就这样冷漠地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