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陌呆了一下,问道:“风姑娘此话怎讲?”

“悠黎只是个普通的侍女,她为什么要陷害自己的主子?”

萧陌盯了我几眼,沉声道:“去把小挽叫来。”

一弟子应声而去,不多会儿,紫衣侍女小挽便被带入堂中。

萧陌道:“小挽,我问你,你同悠黎关系如何?”

小挽答道:“情同姐妹。”

“那么在你看来,悠黎是个怎样的人?”

“悠黎姐姐人可好了,她不但心灵手巧,而且特别关心人,姐妹们哪个病了,她都比自己病了还着急。”

“那么这样一个好姐姐,会像是给自己的主子暗中下毒的人么?”

小挽整个人一颤,再抬起头来时,眼中都是犹豫之色,低声道:“如果……如果,那个主子是二少爷……就有可能。”

众人哗然,萧陌却面不改色,继续问道:“为什么?”

“因为,因为……”小挽一咬牙,飞快道,“因为悠黎姐姐喜欢二少爷!喜欢很久了,但是二少爷一直对她冷冷淡淡的,所以悠黎姐姐一直很伤心,我好几次看见她偷偷的哭。”

“你的意思是,悠黎喜欢我二弟,但二弟不喜欢她,所以她由爱成恨,做出这种事来?”

小挽抿着唇,欲言又止。

萧陌挑起眉毛道:“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回大少爷,本来若二少爷只是一直对悠黎姐姐没有回应,我想悠黎姐姐最多掉掉眼泪,不会发狠到要去害他,但是……”小挽说到这里,紧张的不停绞着手指,吞吞吐吐道,“但是,二少爷好象另有所爱,而且还为了那人打了悠黎姐姐一耳光,把她辛辛苦苦做的菜都丢了,那天悠黎姐姐回来时,表情说不出的可怕,我当时看见吓坏了。”

萧诺暗中握了握我的手,我回过头去,看见他眼底都是担忧之色。我知道他在担忧什么:我和他都知道萧渐有个秘密情人,但是其他人好象对此并不知情。萧渐为人高傲不羁,照理说他喜欢哪个姑娘绝不会暗中来往,不敢示于人前,除非另有隐情。

而此刻小挽将此事说出来,那个秘密怕是守不住了,一旦曝光,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不得而知。

萧诺突然大声说道:“不管悠黎姐姐是不是喜欢我二哥,而我二哥是不是不喜欢她,她被人杀了,这是事实。如果一切都是悠黎姐姐一个人做的,她最多也该自杀,怎么又凭空冒个人出来杀了她呢?”

萧陌目光闪烁,转向他道:“三弟说的有道理,此事疑点太多了。先不提悠黎是被人所杀,光是说她因二弟另有所爱而心生怨恨就太可笑了,谁不知道二弟醉心剑道,从来不理会儿女私情,他怎么可能有心上人?小挽,你可知说谎的下场?”

小挽连忙辩解道:“我没有说谎啊,是真的大少爷!就在比试大会第二天,悠黎姐姐送午饭给二少爷回来后,整个人就神思恍惚显得很不对劲,我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肯说。然后那天晚上她独自一人偷偷喝了很多酒,我扶她上床时她突然抓住我的手问我:‘为什么,我有什么比不上她,你居然喜欢她不喜欢我?二少爷,那么多年了,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事,你却这样对我,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当时听了也是大吃一惊,就问悠黎姐姐她是谁,悠黎姐姐呢喃了几句,我只听到什么玉的,再追问时她就睡过去了。”

“什么玉?”萧陌皱眉思索。而萧诺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脸色顿时变了,他偷偷伸指在我掌心写字,我凝神辨析,他写的是:“阻止继续追究。”

我虽不知其意,但立刻做了配合,开口道:“寒服散的来源虽已查清,但是毒菌依旧是谜。”

萧诺点头道:“没错没错,与其在这瞎猜谁是杀害悠黎姐姐的凶手,不如去查查毒菌是谁带到百里城的。大哥,你快派人继续去追缉那帮发财谷的人,上回让他们逃脱了,还伤了二哥,我们百里城的面子可丢光了,哼哼,此仇不报非君子……”

他正在滔滔不绝侃侃而谈,一弟子匆匆走入,在萧陌耳旁低语了几句,但见萧陌面色一变道:“何时发现的?”

那名弟子道:“半个时辰前,只因不敢确定,是以一直未来报。”

萧陌面沉如水,稍一沉吟道:“先悄悄的派人去寻。另外,请玉郎中和他女儿来这里一趟。”

萧诺道:“大哥,那发财谷——”他还想岔开话题,萧陌手一摆,说道:“三弟不要急,此事我自有主张。”

萧诺叹息着看了我一眼,只好放弃。

大约盏茶时分后,百里城弟子带着一人走入大堂,那人青衫儒雅,正是百里城第一名医玉隐怀。而他看起来脸色苍白,脚步虚浮,很有些魂不守舍。

萧陌和颜悦色道:“玉大夫,近来可好?”

“多谢大公子关心,老夫一切都好。”

“那么令媛呢?我请她和你一起过来,为何只见你一人?”

玉隐怀擦了擦额头的汗,道:“小女病了,所以不能来见大公子,还请大公子恕罪。”

“病了?不知道得的是什么病?连玉大夫你也治不好?”

玉隐怀喏喏道:“哦没什么,小病而已,安心静养就行。”

“是吗?”萧陌淡淡道,“想来必是受陆双之死的沉重打击所致喽?”

玉隐怀脸色骤然变的有点尴尬,讷讷道:“大、大概是吧……”

陆双之死为何会对玉隐怀的女儿打击甚大?她和他有什么关系?我蹙眉而思,而那时,萧诺在我手心写道:“其女玉米,二哥所爱,亦是……”他停了好一会儿,目光闪烁不定,最后颓然一叹,才又写了下去——

“亦是陆双之未婚妻。”

秘密情人

黄昏。

一抹天边残阳的余辉斜照在百里城玉家含玉楼的回廊上。

静寂中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显得份外的明显,那是回廊尽头缓步而来一位华衣贵妇。

她已不再年轻,无论多么精致的妆容也无法掩饰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尤其是此刻,夕阳映着她那满脸的愁容,使她看上去至少老了二十岁。

她本不该这样,她本该是天下最幸福最满足的女人:她是百里城的名门望族玉家的女主人,她的丈夫是江湖最具盛名的一代名医,她本身也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女侠……这一切本已足够让一个女人感到幸福和满足,更何况,她还有这含玉楼。

含玉楼,这不仅是一个让所有百里城人都引以为荣的名字,也是江湖中最让人心动的地方之一。

对于江湖中那些有点名头有点本事的年轻侠少们来说,借观摩比武提高自身武功修为固然是他们年年都来参加试剑大会的主要目的,但使他们趋之若骛的还有一个彼此心知肚明却谁都不肯挑破的次要目的,那就是到含玉楼碰碰运气,看能否有幸亲眼一睹玉大小姐的醉人风姿。

玉大小姐,就是百里城神医玉隐怀之独女,小字一个米。其人美貌无双、艳名远播,见过她的人甚至称她的美已不属人间所有。

——俗世百年难见的绝色尤物;令花儿失色的容颜,叫蝴蝶驻足的舞姿……这样的褒奖之词,在江湖中早已被传的老少皆知。

更何况,这位玉大小姐不但是个美人,而且还聪明绝顶,十二岁时便已尽得玉神医真传,种种疑难杂症手到擒来,之所以没有悬壶,只因她是名女子,不便抛头露面罢了。另外,玉大小姐虽不曾习武,但对各个武学流派的武功心法所研甚深,至十四岁上,已堪破神、气、脉三者间的关系,称之为三象归元心法,学武之人,如经她点拨,短期内武功修为便可大进。

因此,虽然玉大小姐早在襁褓之中便由其父做主许配了人家,但是每年试剑大会期间前来拜访她的江湖侠少仍然只多不少。

近百年来,江湖中有这等风光的女子,除了玉大小姐,还不做第二人之想。

有女如此,玉夫人觉得这实在是老天对自己的厚爱,唯一的美中不足之处就是亲事定的太早,让她有点担心,生怕自己惊才绝艳的女儿嫁了个平凡夫婿。没想到,去年试剑大会陆双一举摘得新秀桂冠,立刻被誉为百里城年轻一辈的代表人物,大有一飞冲天之势,令她终于得以安心,并暗自在心里庆幸丈夫眼光独到,没有所托非人。

可是,就在她拿定主意准备欢欢喜喜的嫁女儿时,噩耗传来——陆双竟然莫名其妙的死了。

这也便罢了,最要命的是丈夫素来一言九鼎,为人还有点迂腐守旧,经过三天考虑,竟然决定让女儿守信嫁入陆家做个鬼新娘,而向来孝顺又听话的女儿这次却一改常态,非但抵死不从,居然说自己另有所爱,并且已经怀上了那人的骨肉!

一句话掀起惊天巨浪,玉隐怀素以三纲五常治家,怎容这等败坏门风的丑事发生,盛怒之下动用家法,把玉米一顿好打,令她说出通奸之人的名字,玉米虽被打的遍体鳞伤,却始终一言不发,最后晕厥过去。

玉隐怀余怒未消,将玉米锁在含玉楼,言道待事情查清楚后再将其绑至祠堂向祖宗赔罪,然后又将玉夫人一通责骂,说她没好好管教女儿,这时萧府来人将他请了去,玉夫人便趁机上了含玉楼,打算好言劝慰一番女儿。

“唉……”玉夫人低叹,“这做母亲的,究竟要为儿女操心到何时才算完啊。”边行边想,她已来到女儿的闺门前。轻推开门,她柔声唤着女儿的小名:“米米,你爹刚出门了,有什么事跟娘……”

她的声音蓦然顿住,因为房间里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

雕花的梳妆台上平铺着一张信纸,玉夫人奔了过去,虽然直觉早就告诉她大事不好了,但看完了女儿的留字后,还是不禁跌坐在地,信从手中飘落,又被风卷入案底,大部分隐入阴影,尚露在外的一角上字迹隐约可辩——

“……实因腹中已有他之骨肉,再多不忍亦无它法,业已随他远去……”

玉夫人紧握十指,失声痛哭。

夕阳很快沉落。

暮色,黑纱般遮罩住一切。

“大少爷,玉夫人求见。”

“玉夫人?”萧陌扫了眼蓦然站起身的玉隐怀,笑道,“玉大夫离家才这么一会工夫,夫人就找来了,莫非家中有事发生?”

玉隐怀讷讷道:“叫大公子见笑,我这就出去看看何事。”

“诶……”萧陌拦住他道,“既来了,请进来再说。”

话音未落,大堂外响起踉踉跄跄的脚步,满面泪痕的玉夫人已进得门来,三步并两步的冲至萧陌身前,二话不说“扑通”一声双膝着地,竟跪了下去。

萧陌把眉一轩,伸手相扶道:“夫人快请起,这是何故……”

“大公子!”玉夫人打断了他,双手递上信纸,一字一泪道,“我女儿被奸贼所骗,现已离家出走,下落不明,生死不知,请大公子为我玉家主持公道!”

“什么?!”

一时间,大堂内人人惊呼出口,萧诺和风晨曦二人面面相觑,心却不由一沉:玉米出走,那么萧渐……

玉隐怀则是一个箭步冲上前来,握住玉夫人的手腕便喊:“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我说我们的女儿,她……”玉夫人用力摔开他,大哭道,“她走了!”

“走了?”玉隐怀喃喃的重复着,“走了……”

萧陌拿过那张信纸,沉声道:“大家莫急莫慌,还是先看看玉大小姐怎么说吧。”

他挥退了无关下人,开始从头念玉米的留信,当念至“实因腹中已有他之骨肉”一句时,玉隐怀一张老脸已憋的通红,而萧诺却几乎跳了起来,若非风晨曦拉了他一下,差点便要叫出声来。

他转过头,看向风晨曦,忍了忍,终未忍住,小声在她耳边道:“这下完了,我二哥恐怕也走了!”

风晨曦轻叹一声,道:“还是等你大哥念完信再说吧。”

“……业已随他远去,恕儿不孝,勿念为望。儿米留。”萧陌念完信,抬头扫视众人一眼,最后落在玉夫人脸上,慢吞吞道:“信已看完,却不知夫人希望在下如何为你家主持公道?”

玉夫人含泪道:“大公子,试剑大会已过,此刻无论是进城还是出城都不那么容易,只要大公子下令彻查,定然可知那奸贼的下落。”

“彻查?”萧陌脸上倏的浮起一抹意义模糊的笑,“如此一来,令媛未婚先孕、与人私奔的事可就瞒不住了。”

玉夫人凄然道:“我此番前来找大公子,便已决定不顾一切。我只想把我女儿找回来,再有就是……”她的声音忽变的咬牙切齿,狠狠道,“我倒要看看,那个勾引我女儿、毁我女儿清白的奸贼,他究竟是谁!”

玉隐怀本来一直呆若木鸡,直到此刻方回过神,嘶哑着嗓音道:“糊涂!你真真糊涂!我玉家的百年清誉,岂可因这忤逆子而毁于一旦?休再多说,快快与我回去!你不与我商量便来找大公子,这笔帐我回头再同你算!大公子……”他朝萧陌拱拱手,“此乃我玉家家事,拙荆却拿来烦扰大公子,还请见谅。小女的留字,容老朽拿走,大公子只当从未见过、从未听过罢!”

萧陌笑了笑,将那封信折了几折,却不交还给玉隐怀,反是放入自己怀中。

玉隐怀怔道:“大公子,你……”

萧陌伸出手,指向玉隐怀先前所坐的椅子,道:“玉大夫且再坐坐,此事,恐怕非你一家之事。”

玉隐怀呆立着不动,萧陌的手便也不收回,就那样坚定的指着。半晌,玉隐怀先行退让,慢慢的坐回到椅子中。

萧陌转向犹自哭泣着的玉夫人,问道:“依夫人推断,令媛大概是在什么时间出走的?”

“酉时三刻左右。”

“何以确定?”

“因为酉时一刻时,他……”玉夫人看向玉隐怀,道,“他还在家,米米被他打晕后被送到房内没多久,打公子便派人来请他,他走后我便立刻上去看米米,却已不见她人了。”

萧陌双手交叉在胸前,一下一下的敲着,道:“如此说来,可真是巧的很——我们府上,也有一人在那时失了踪。”

玉隐怀夫妇尚未反应过来,萧诺已先浑身一震,霍然起身道:“大哥,二哥他真的走了么?”

“二公子?”玉隐怀夫妇对视一眼,齐声道,“二公子也走了?”

萧陌却不回答,径自看向萧诺,忽然把脸一沉,缓缓道:“三弟,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萧诺回避着他的眼神,支吾着不愿意回答。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肯说!”萧陌瞪了他一眼,重又把声音放柔道:“你这样帮不到你二哥,知道么?来,告诉大哥,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萧诺咬咬牙,小声道:“有一日,我和姐姐去找二哥,却在门外听见了屋里有女人在洗脸的声音……”

萧陌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悠黎姐姐给二哥送午饭,我听见屋里有女子的声音在说话……”

“你听得出是谁么?”

“我……”萧诺犹豫了一下,瞟着玉隐怀夫妇道,“我当时没想起来,此刻想来,应该是、是玉米姐姐。”

玉隐怀倏的长身而起,直勾勾的瞪着萧诺,半晌才颤声道:“三公子,此事事关重大,若无万全把握,你、你可不能胡说……”

“玉大夫,”萧陌还是一贯的护弟心切,闻言立刻不悦道,“我三弟是不是胡说,看看此物便知道了。”

他做了个手势,一侍女端着个托盘走到玉隐怀面前,托盘上放着一件翡翠雕成的玉米形状的佩饰物。

玉隐怀一见之下,大惊失色:“这、这是……”

“这是令媛的贴身饰物吧?”萧陌拾起托盘里的饰物,眯着眼细细瞧了半晌,忽“哟”了一声道:“这上面还刻着字呢……谁道闲情抛弃久……”他念了念,似笑非笑的抬眼瞧着玉隐怀,“不知令媛这是为了谁而挣扎反复、欲抛不得?”

玉隐怀整个人一震,再也说不出话来。

风晨曦暗自心惊,她一直认为萧陌为人温文有礼,有时候甚至显得有些平庸,不料他也有如此绵里藏针、笑里藏刀的一面。他问玉隐怀的这句话,乍听之下并无异样,可是细细想来,却很很多层特别的意思。

首先,他说“不知令媛这是为了谁”,这说明玉米并非是如玉夫人所言“被奸贼所骗”,而是自愿的。然后,他又说“挣扎反复、欲抛不得”,这八个字表面上看说的是那句诗的意思,可是联系到眼下的种种情况,却叫人不由想到:玉米知道自己的恋情不被世人所容许,可是经过反复思量,终究还是未能抛下这段感情,因而刻诗以示自己的心意和决心。

这样一来,就算萧渐真是那个和玉米私奔的男人,他也绝不会如玉夫人所说,是个勾引她女儿、毁她女儿清白的奸贼,不但不是,而且还很有可能是被玉米所勾引——最起码,也是两相情愿。

萧陌不过是用了一句漫不经心的问话,便替弟弟洗脱了勾引黄花闺女的罪名,真是高招。

再看玉隐怀夫妇,本已遭受到一连串的打击,此刻又被暗示自己唯一的女儿很可能是主动勾引萧府二公子私奔的,一时间实在难以接受,双双怔在当场,半晌不能言。

萧诺看着他们,目中流露出同情之色,想了想,道:“大哥,无论如何,还是先找到他们再说吧?”

“那是自然!”萧陌点头道,“爹曾亲口嘱咐我,在陆双一案尚未调查清楚之前,万不可让二弟出城,如找不回他,我如何跟爹交代。”

萧诺叹了口气,转脸望向风晨曦,两人均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彼此的想法——萧渐这一走,留在他身上的种种嫌疑,恐怕就更难说清了。

繁极则简

陆双死了,他的未婚妻子却有了萧渐的骨肉并跟着萧渐私奔,且不去说寒服散如何如何,光这一点,就足以令人怀疑是萧渐为了夺爱而杀死情敌。这是怎样一笔糊涂帐?

耳中听得萧陌吩咐属下去追二人回来,并柔声劝慰玉夫人,言行举止间已没了刚才公事公办的犀利和客套,看样子是拿他们当亲家看了。我心中颓然一叹,悄悄走出大堂,外面夜幕已落,华灯初起,半蓝半黑的空中一轮圆月淡淡隐现。

听到身后那个毫不意外的脚步声时,我开口道:“明天就是中秋节。”

萧诺走到我身旁,学我的样子抬头看天,苦笑道:“看来我上次说过的中秋节前找出真凶的话做不到了。”

“找出真凶?”我挑起眉毛,语气古怪。

萧诺觉察到了,凝视着我道:“你似乎在生气?”

“我现在很佩服那个真凶,他竟然能找到你二哥那么好的一只替罪羊,寒服散、玉姑娘……他身上究竟还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陆双是不是他杀的已经不重要了,吸毒和私通,光这两样就足够让他身败名裂!”

萧诺的目光闪了几下,喃喃道:“也许他的目的就是让我二哥身败名裂呢……”

我抿紧唇角,望着越来越黑的天空,心中下了决定道:“不行!我不甘心!”

萧诺笑起来,扬眉道:“那我们还在等什么?”

月色与灯光下,他的眼睛明亮如星,里面闪动着我所熟悉的默契——他知道我的意思!他知道我在想什么!

某根心弦就那样不经意的跳了一下,为了掩盖那种别扭情绪,我连忙转身先行,走向萧府大门,坐马车再去百里镇。

我的决定其实很简单——不为玉米事件干扰,继续追查寒服散那条线索。

因为,如果悠黎是自杀的,那么事情查到这里便已全部结束,如大家所想的那样:悠黎喜欢萧渐,但不为其爱,所以向黑虎购买寒服散妄图控制他,事情败露后自尽而死;但是,现在悠黎并非自杀,而是他杀,那个杀她的那人,才是一切谜题所在。玉米是否也是他设定的一枚棋子,对萧渐所使用的美人计?如果他先用寒服散后用美人计,这样的处心积虑陷害萧渐,又是为了什么?

还有目前看来最明显的一点,悠黎只是个普通侍女,她怎么可能自由出入百里城向黑虎购买寒服散?

乱花渐欲迷人眼,很多事情往往正是因为旁支末节太多,反而变得复杂,所以,要找真相,还得从最基本的找起。

一到百里镇,我就迫不及待的跳下马车准备去找黑虎,谁知萧诺却一拉我的手道:“等等。”

“什么?”

“我饿了,该是吃晚饭的时候了,我们先吃点东西吧。我知道这里有个面摊的面条做的可好吃啦!”说着就不由分说将我拉进某条巷子,巷子虽小,却张灯结彩,车水马龙的极为热闹,小巷尽头果然有家面摊,油腻破旧的招牌旗上还写了大大一个“张”字。

萧诺走过去,笑嘻嘻的打招呼道:“张伯,好久不见啦!”

面摊老板站在招牌下面,面容大部分被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听见萧诺的声音,头也不抬便招呼道:“小三又来啦?找位置坐吧。”

立刻有个伙计把我们往墙边的位子上引,很是殷勤的道:“三哥,吃点什么?”

“照以前的就行。”

伙计应声而去。我左右张望了一下,觉得这里很眼熟,来往行人中很有几个穿着艳丽容貌秀美的女子,脸上全是妩媚而张扬的笑容。忽然间想起,这不就是日间来过的那条青楼街么?未想到夜间竟能热闹成这样子。

伙计很快送上各色卤菜,边摆桌子边道:“三哥,最新的绝秘消息听不听?”

萧诺什么话都没说,直接把银子递了过去。伙计立刻眉开眼笑,弯腰压低声音道:“听说玉大小姐出事了。”

我的眼角跳了起来——刚发生不久的事情,怎么他这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