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可怕了,这个男人!

只是,那药丸不是避子药吗?

又不是堕.胎药,又怎会让人腹痛如绞?

不可能!

百思不得其解,腹痛却越来越强烈,就在她咬牙,准备下床看看被她呕在地上的那粒药丸时,房门忽然开了。

她又连忙躺了下去。

可是,实在是痛啊,就算她强自隐忍,可额头上的大汗是隐忍不回去了,面上的苍白如纸也是隐忍不掉的。

所以,寒香拧着扫帚和簸箕来到床边时,一眼就看到了夜离的不正常,顿时大惊:“夫人,你怎么了?”

那一刻,夜离也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寒香拿着扫帚簸箕前来,分明是来清扫她的呕吐之物,寒香并不知她呕吐之事,只可能是凤影墨所派。

凤影墨派寒香来,一为清扫,二为前来看她的情况吧?

不知凤影墨到底意欲何为,她也不准备隐忍,皱眉吃力道:“我腹痛!”

一不强撑,夜离五官就痛得拧巴在了一起,寒香见状,岂敢怠慢,当即扔了手中扫帚跟簸箕往外跑:“寒香这就去通知爷!”

不一会儿,凤影墨就来了,跟着凤影墨一起的,还有一个大夫。

凤影墨也没问她任何情况,一句话都没说,只让大夫上前给她诊脉。

夜离早已痛得忘了拒绝。

她也不想拒绝,反正他已知她身中赤蛇之毒,就算大夫看出,也无所谓。

剧痛难忍中,她吃力地看向凤影墨,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些端倪,却只见他长身玉立在床边,面色沉静如水,吃不透一丝意味。

大夫凝神对着夜离的腕脉探了又探,面色凝重,又仔细探了探她耳后的脉搏,许久,才眉心紧锁地摇摇头:“从她的脉搏和腹痛的状况来看,很像是医书上记载的“阴盛”,只不过此种病例世间罕见,相传没有几个大夫遇到过,就连治疗方法也是特别玄乎,所以,人们对此症的认识也仅仅是从医书上而来,并无真正定论。”

“如何个玄乎法?”凤影墨敛眸。

“药方简单,就寻常补血养气之药,可是药引难求。”

“是什么?”

大夫犹豫了一下,道:“龙血。”

正痛得天昏地暗的夜离浑身一震。

龙血?!

龙只是传说中的动物,世间哪有龙?

难怪说玄乎。

夜离苦笑,想来写此医书之人定是也无药可医,又怕被人说,所以就胡诌了一个世间根本不可能找到的东西做药引。

只是奇怪的是,为何这个大夫没有发现她身上所中的毒呢?

就算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毒,也应该发现她中了毒啊。

“龙血?”这厢,凤影墨微微眯了眸子,问向大夫。

“是啊,”大夫点头,“世间能称为龙的,就当今天子一人,所以,这药引,便是取天子血。”

夜离心口一撞。

天子血?

她听到龙血只以为要找真正的龙,皇上是真龙天子没错,可龙血就是指的天子血吗?

她再次理解了大夫口中的玄乎二字。

这不是一般的玄乎。

“用皇上的血做药引?”凤影墨似是也有些震惊。

“正是!”

大夫笃定话落,凤影墨已举步往外走,夜离意识过来他要做什么,顿时大惊:“凤影墨,等等…”

自今日马车上发生的那件事之后,她对这个男人所有刻意维持的客气都消失殆尽。

既然都已撕破脸,什么凤大人,她都懒得唤了。

直呼其名。

凤影墨顿住脚步,回头。

“别去…”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无缘无故会突然染上这什么“阴盛”之症?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凤影墨做的手脚?

她更不知道凤影墨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她只知道,凤影墨现在肯定是要进宫去找陌千羽取血。

她也知道,若是找陌千羽取血,不管他愿意不愿意取,也定然会让太医确诊。

她还知道,若是让太医确诊,她身上的赤蛇之毒就无处遁行。

她怎么可以让他去!

若真要陌千羽的血,她可以再想办法。

“别去找他…”

她佝偻着身子,眸色痛苦地看着他,声音略带乞求。

凤影墨眸色一寒,没有做声,就像没有听到一样,转身,毫不犹豫地伸手拉开门,快步走了出去。

106.【106】什么都知道了

房门“呯”的一声被带上,夜离想要再次喊住都来不及。

难道这就是这个男人让她吃药的目的,就是要去找陌千羽?

可是也不可能啊,若他想让陌千羽知道她中了赤蛇毒,机会有很多,今日在宫里陌千羽传太医时他也不会想方设法阻止。

到底是什么呢?

大夫见凤影墨走了,便转身跟夜离说:“既然凤大人能弄到龙血,我就给夫人开药方吧!”

“大夫,我有没有可能是中了什么毒呢?羿”

心中疑惑,夜离问得委婉。

大夫笃定摇头:“并不见中毒之症。”

“那会不会是中了什么蛊之类?”夜离喘息着又问。

大夫再次摇头。

夜离就更加疑惑了.

这倒底怎么回事?

她很清楚,身上的蛊明明还在,身上的毒更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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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夜离痛得几乎要承受不住晕厥过去的时候,凤影墨回来了。

跟凤影墨一起的还有好几个太医,以及帝王陌千羽。

这一点让夜离有些措手不及。

太医前来确诊,意料之中,帝王亲临,她却没有想到。

想要行礼,可她早已痛得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虚弱地躺在那里,浑身被汗水湿透,头发也尽数被大汗濡湿,整个人没有一丝干处,就像是刚从水里面捞起来一般。

想来是凤影墨已将事情始末禀报,陌千羽一进来便示意几个太医给她诊治,与此同时,又似无意中想起随口那么一问地问向凤影墨:“夜灵出了这样的事,怎么不见其大哥夜离?”

夜离一怔,凤影墨已不慌不忙回应:“回皇上,事出突然,还没来得及通知夜大人。”

这厢,几个太医轮流给夜离诊着脉。

因为有大夫的未见有毒、又未见有蛊的话在前,夜离也还算安心,就微微伸着手,让几个太医探着。

当然,原本拢于袖中的荷包早已被转移到枕头之下。

大家都是明眼人,一看便知她穿的是男人的袍子,特别是宽大的袍袖略略往上捋了捋,朵朵青紫淤痕就清晰可见。

大家都心知肚明,那是什么情况下留下的痕迹。

于是,几个太医的目光就变得微妙起来,兴味看看夜离,又玩味瞅瞅凤影墨,奈何天子当前,且有正事要办,几人才强自收敛,专心致志把脉。

在一番轮流诊治下来,太医齐齐得出跟大夫一样的结论。

就是“阴盛”之症。

解药的药引便是龙血。

凤影墨撩袍一跪:“微臣深知,皇上龙体金贵,若请皇上取血,实乃万万不该,可是夜灵如今….”

“几滴血而已,不用那么多废话。”凤影墨还没有言辞恳切地说完,陌千羽就已经沉声将他的话打断。

说完,袍袖一拢,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太医伸出手指。

夜离有些震惊。

震惊凤影墨的表现,也震惊陌千羽的表现。

陌千羽是君,凤影墨是臣,她见过无数次凤影墨行君臣之礼跪拜陌千羽,可是每次的感觉都是不卑不亢、不慌不惧。

不知是他今日太过会装会演,还是她的感觉有误,她第一次觉得他刚刚的这一跪,才像一个俯首称臣的臣子,卑躬屈膝。

还有陌千羽。

虽然放几滴血对他来说,真的不算什么,可毕竟如凤影墨所说,他是天子,他的身子是龙体,让天子放血,历朝历代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先例。

而他竟然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等凤影墨的话说完,就答应了下来。

夜离觉得她越来越搞不懂这两个男人了。

当然,此刻她也没有心思去猜去思忖,因为肚腹实在是太痛了,其实,已经分不清是不是肚腹在痛了,因为已经牵扯到四肢百骸、全身每一根神经都痛到了极致。

在她痛得眼前一黑,彻底晕过去之前,她看到太医的银针划破陌千羽的指腹,看到凤影墨叩首谢恩:“多谢皇上!”

************

再次醒来,已是夜里,床头的琉璃灯罩内已经亮起了烛火。

静悄悄的,屋中一个人都没有。

腹不痛了,四肢百骸也不痛了,除了下身那里还有些灼热疼痛之外,并无其他不适。

撑着身子缓缓坐起,她觉得浑身力气似乎也恢复了许多。

口中腥苦,想来应该是她痛晕过去以后,被喂服了药汁。

是药汁起了作用吗?

心中疑惑,她掀被下床。

许是闻见了动静,寒香推门而入,见她起来,欣喜道:“夫人,你醒了?饿不饿,我让厨房煨着汤,我去给夫人端过来。”

“凤影墨呢

?”

寒香怔了怔,似乎对她的直呼其名有些跟不上反应,愣了一瞬道:“爷外出了。”

外出?

夜离忽然想起什么,顿时来了兴致,“做什么去了?几时出去的,几时回来?”

“似乎是去见一个人,出去有一会儿了,至于几时回来,我也不知。”寒香摇摇头,对她第一次如此关心那个男人的行踪微微诧异。

见一个人?

夜离眸光微微一敛。

沈妍雪吗?还是谁?

当然,她不关心,她关心的是他几时回来?

可寒香也不知。

夜离略一思忖,心中就主意已定。

“嗯,知道了,我不饿,我想继续睡会儿,你也下去休息吧。”

难得自己身子稍觉爽利,谁知道这是不是临死之前的回光返照?

恰逢凤影墨不在府中,她正好趁此回钟家老宅一趟,找找母亲留下的关于冰火缠的记载。

她已然没有时间了,此事迫在眉睫。

而且,天黑,也方便行事。

可寒香那执拗性子又上来了,“一天都没进食,夫人腹中又呕得干净,还是先喝点热汤再睡吧。”

夜离当即冷了脸,寒香这才不得不退了出去。

确定寒香走后,夜离快速地将被子堆了堆,做出一副有人在睡觉的样子,然后吹灭了屋中烛火,屋中顿时一暗。

一片漆黑中,她拉开门,闪身而出,掩好房门,脚尖一点,跃上屋檐,一个纵身,便隐没在苍茫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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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影墨回来的时候,已是亥时。

他刚翻身下马,长安就迎了上去,“爷回来了?”

凤影墨将手中缰绳递给他,快步拾阶而上:“夫人醒了吗?”

长安又将缰绳交于门口的一个家丁,紧步跟上凤影墨:“醒了。”

凤影墨脚步一顿,回头,不知要问什么,却又只是动了动唇,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出声。

长安就先开口禀报道:“寒香说,夫人已无大碍,不过,此时已经歇下了。”

凤影墨“嗯”了一声,又转过身继续拾阶而上,快步入了府门,直直朝自己的厢房而去,可走到长廊的时候,又忽然想起什么,脚步一顿,蓦地转过身,紧跟其后的长安差点撞在了他身上,赶紧刹住步子,疑惑地看着他。

“让她歇着吧。”瞟了他一眼,凤影墨淡声丢下一句,举步朝书房的方向而去。

一个身影忽然从廊柱后走出,拦住了他的去路。

凤影墨脚步蓦地一滞。

身后的长安视线尽被凤影墨高大的身影挡住,全然没注意到前方情况,骤不及防凤影墨又突然一停,差点再次撞在他的身上。

待紧急止住脚步站定,他才发现凤影墨前面站着一人。

一个女人。

黑发长衣,盈盈瘦瘦。

长廊两边灯笼的烛火朦胧氤氲,打在女子眉目倾城的小脸上,似妖似狐。

长安眸光一敛,刚想打声招呼:“夫人….”

女子已然先出了声:“你为何要这样做?”

当然,不是问他,而是对着他前面的男人,水眸一瞬不瞬,流转着万千他看不懂的情绪。

“什么?”凤影墨同样凝着她,凤眸映着烛火,明明暗暗,莹莹烁烁。

“我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