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夜里的时候,他接到隐卫的消息,说夜灵不见了,白日出门以后,就一直没有回来。

当时,他心急如焚,虽然头天夜里,两人把话说得明白,也算坦诚了内心,但是,他还是担心,毕竟她不同于一般的女子,对他跟沈妍雪大婚,她心里有多在意他知道。

他担心她有事,所以,趁宾客们用宴的时候,他偷偷出了府,亲自去寻她。

遍寻不见,天却下雨了。

眼见着时辰已晚,他不能再在外面多做逗留,若是被人发现新婚之夜,新郎失踪,定然又是一番纠复,所以,他只得先赶回了府。

他前脚回,后脚一大帮子人就来闹洞房了。

不一会儿,陌千羽也来了。

大家见他身上衣袍淋湿了,起哄,要沈妍雪当着众人的面替他换衣服。

他自是不乐意的。

不仅仅是因为自己不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种事情,更重要的是,他担心自己腰上的伤。

就是因为伤口来得莫名,他更不敢掉以轻心,这也是他为何在发现自己受了伤以后用易容材料将伤口掩盖起来的原因。

因为对于这伤,他一无所知,因为未知,所以谨慎。

万一牵扯到什么大事。

所以他将伤易了容,也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可是夜里淋雨淋了那么久,他怕易容材料脱落什么的,被大家发现端倪,所以,对于大家提出的这个要求,他一直没有松口答应。

直到陌千羽也开了口。

虽说不是国事,可终究对方是君,而他是臣。

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而且大家也一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样子,所以,迫于无奈,他不得不答应。

就在这个时候,夜灵骤然出现了。

当时,他震惊了,他没想到他出外到处找她,而她却是在他的凤府里面。

当时,夜灵易了容。

但是,他还是一眼就将她认了出来。

她让沈妍雪等一下,然后也不管不顾陌千羽也在当场,在众目睽睽之下,径直走到了他的面前。

当时他是有些愠怒的,怒她的贸然出现。

明明头天夜里两人已经说好了,就算她心中不快,可以私下找他,也不应该冲动到这样出现,毕竟陌千羽就在眼前。

更让他震惊的还在后面。

她走到了他的面前,说,她要拿回自己的东西。

然后,径直伸手探进他胸口的衣袍。

他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直到他感觉到她的手来到他腰间受伤的地方,然后,捻起面皮的一角,轻轻撕开,又很快帮他贴上,在他错愕之际,将手抽了出来,然后,手中就多了一枚发簪。

曾经他的确强行拿过她的一枚发簪作为留念,但是,他并没有放在衣袍里面。

他知道,她手中的那枚不过是她自己原本就准备好的,只是为了给大家看,让大家知道,她伸手探到他的衣袍里面只是为了拿发簪。

而实际上,只有他知道,她是在确认他腰间的伤。

那一刻,他清楚地看到了她身子一晃,眼睛里顷刻之间倾散出来的颓败。

然后,默然转身离开。

再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就毫无悬念。

陌千羽何其敏锐一人,又不是傻子。

她都做到这个份儿了,他自是猜到了她是谁,所以喊住了她。

她也还不避讳地直接自己撕了脸上的面皮,露出自己的真容。

然后,陌千羽给了她台阶,她便顺势而下。

说实在的,当时他很莫名,真的很莫名,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所以,他提出来借一步说话,他要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可是她非常决绝地拒绝了,甚至还靠在陌千羽身上,说,想走。

再然后,陌千羽带她离开。

他百思不得其解,一.夜未睡,将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过滤了一遍又一遍,他觉得问题出在他腰间的伤上。

所以,一大早就赶过来找他了。

然后还让他将所有关于暂时性失忆的,梦游症的,人格分裂的医书都借给他,他要自己研究。

他也是尽可能地将所有他知道的医书都搜罗到了,给了那个男人。

听说他这段时间一直在看,却似乎还没有头绪。

那么今夜…

收回思绪的瞬间,凤影墨已经被禁卫们钳制着行至跟前。

凤影墨没有看他,只低垂着眉眼,面色极淡。

不是寻常那种面沉如水的淡,而是一种毫无生机的淡。

张硕没来由的心口一颤。

微微退至一旁,给他们让出道。

陌千羽正看着,他也不能有太大反应,就站在那里,看着他们离开。

接着,他就看到另外几个禁卫钳制着另外一个人。

一个女人。

竟然是易敏。

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易敏忽然侧首朝他看过来。

很复杂的眼神。

他怔了怔,没懂。

他不知道八竿子都打不着的易敏怎么也给抓了起来。

而,让他更为惊错的还在后面。

几个太监抬着一具尸体,也

是个女人。

等经过张硕身边的时候,他才发现,赫然是沈妍雪。

天!

沈妍雪死了?!

沈妍雪竟然死了!

今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惊天大事?怎么死得死,抓得抓?

前方陌千羽的声音骤然响了起来。

“今夜之事,没有朕的允许,暂时谁都不可以散播出去,尤其是沈妍雪的死,若让朕发现,谁透露了消息,朕定严惩不贷!”

“是!”

众人齐应。

陌千羽满意点头,负手离开。

从他身边经过时,他垂眸颔首,礼貌恭送,眼角余光,清晰地看到帝王唇角轻扬的弧度。

............

184.【184】今夜,他完胜(第一更)

张硕推开厢房的门的时候,霓灵正站在床榻旁边背对着门口换衣服。

身上只着了一件兜衣,从身后看过去,只能看到颈脖处兜衣的一根细带,整个背部都是露着的,就好似什么都没有穿。

一大片莹白的肌肤入眼,张硕脚步一顿,前方霓灵闻见动静,惊错回头,就看到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样子。

“你!”霓灵脸色一变,快速将外袍裹在身上,冷声道:“你连最起码的进人家厢房之前要敲门都不知道吗?踝”

“对......对不起......”

张硕面色窘迫,他不是不知道敲门,而是心中被凤影墨的事所缠,急切得很,一时忘了敲门。

“有事吗?”

见他这般,霓灵蹙眉,声音依旧冷得拒人以千里之外。

“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张硕直接开门见山。

霓灵怔了怔,心想着肯定又是跟巧黛有关。

“有什么事就快说吧,我还要去看夜灵。”霓灵有些不耐。

听说她要去看夜灵,张硕眸光一亮:“那正好!”

“什么?”

“我要说的这件事正好跟她有关。”

霓灵有些意外。

张硕拾步走到她面前。

“夜里发生的事你听说了吗?”

“怎么了?”

她当然听说了,这么大的事,闹得整个客栈的人都知道了,她又岂会没有听说?

她换衣服,就是想去看看她姐。

虽然她姐平素不表现出来,但是对凤影墨的感情有多重,她清楚得很。

这样大的打击,她担心她姐承受不过来。

“凤影墨出事了。”

张硕面色凝重。

霓灵眸光微敛:“知道。”

“这次事态严重,我想来想去,若说这世上还能有人可以救他,除了皇上自己,就只剩下夜灵了。而且皇上对夜灵好,夜灵说的话肯定有分量,所以,我想让你跟夜灵说说,让她…”

“让她救凤影墨是吗?”

张硕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霓灵不耐烦地冷声打断。

当真是好笑了。

她还以为如此深更半夜他来找她做什么呢,原来跟她姐姐有关是这个有关啊。

这样的时候,竟然想着让她姐来帮助那个男人。

他怎么想得出来?

他怎么做得出来?

张硕自己大概也意识到有些不好意思,抿唇静默了片刻,解释道:“我知道,这个时候,跟你提出这样的要求,的确不妥,但是…”

“既然知道不妥,就不要提了。”

霓灵再一次没让他将话说完。

说完,理了理身上的男装,就准备出门。

张硕见状一急,伸手抓了她的腕。

霓灵脚步一顿,回头看向他。

张硕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触电一般将手松开。

说实在的,将她当做男人当习惯了,到现在他还没习惯过来她女子的身份。

“夜离,你听我说,是这样的,凤影墨病了,病得很严重,所以…”

他还没有说完,霓灵就禁不住“嗤”的一声冷笑了出来。

这个男人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呢。

“病了怎么了?病了就可以无所顾忌,为所欲为?病了犯了错误就不是错误,就应该被原谅?”

霓灵反问向张硕。

“不是,”张硕皱眉,他发现面对这个平素少言少语的人,他这个巧舌如簧的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他的病跟人家的不一样,他病得很严重,他病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张硕解释着,试图说服霓灵。

他也是后来问了两个禁卫才将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禁卫告诉他,小二配置药浴时失误,易敏中了媚药,凤影墨跟她行了苟且之事,将她身上的媚药解了,结果被新婚妻子沈妍雪抓了个现形,为了掩盖自己丑恶的行为,沈妍雪被凤影墨杀人灭口了。

听完这一切,张硕其实是不信的,但是,事实确实发生在了眼前。

而且凤影墨自己也并无半句否认。

所以,他想,可能凤影墨又进入了发病的状态。

就是那种自己做了什么,自己经历了什么,自己完全不知道的状态。

不然的话,他虽是所有女人追逐的对象,却也不是一个随随便便的人。

特别是关于男女之事,他几乎可以说得上是一个有洁癖的人。

平素他喊他去万花楼,他都不去呢。

怎么可能会跟陌千羽的女人有染?

再退一万步说,就算他跟易敏真的有什么,也绝对不会就在水榭边上进行。

所以,他觉得,肯定是发病了。

自己做了自己不知道。

可这样的说辞,对于此时的霓灵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闻所闻问。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张硕,轻轻摇头,“张硕,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想替一个人推卸责任,也不至于这样夸张吧?虽然我不懂医术,但是,却也不是傻子,你怎么这样荒唐的话也说得出来?”

“不是,”张硕知道她误会了,连忙解释,“我说的是真的,他真的得了一种病,自己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

霓灵就笑了。

“若照你这样说,那些犯罪被抓的人,完全可以跟官府说,自己是因为得了一种病,才这样的,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难道这样就可以逃脱王法的制裁吗?”

“你这是强词夺理!”

面对霓灵的不信任,张硕有些无奈,同时,心里面也微微有些恼了。

霓灵自是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轻哼一声:“不好意思,我就喜欢强词夺理,你完全可以不用跟我说这些。”

末了,便再次拾步朝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