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这样,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夜离跟沈孟争执,所以负气前来要名分,而柳叶村的那个女子也所言非虚,那里的确葬着她的父母?

是这样吗?

好乱。

“哀家也被搞糊涂了…”

************

是夜。

夜离陪着沈夫人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对方安稳地睡了过去,她才起身回房。

房间里一团漆黑,她弯了弯唇,推了门进去。

她让玉娘安排的那两个婢女不用伺候她了,她们就竟然连灯都不给她掌。

掏了袖中火折子吹着,她来到房中桌案边将灯座上的烛火点亮,骤然发现桌边坐着一人。

她吓了一跳,手中还未收起的火折子跌落在了地上。

待看清对方是谁,她气不打一处自来。

“你怎么在这里?”

凤影墨看着她一张小脸,先是吓得大白,后又气得绯红,唇角一勾,双手撑在桌面上起身。

“怎么,我不能来?”

夜离没有理他,弯腰,准备将掉落在地上的火折子捡起来。

凤影墨却是先她一步,将她的手臂一拉,没让她弯下去,自己倾身将火折子拾了起来,放在桌上,然后看着她。

“你是相府的女儿,我是相府的女婿,我来相府有何不妥?”

“来相府并无不妥,但是,黑灯瞎火,坐在这里一声不吭就不应该了。”

夜离没好气地回道。

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

凤影墨眉眼一弯,“我这不是要给你惊喜吗?”

“惊喜?”夜离冷嗤,瞪了他一眼,在边上的一个凳子上坐下来,“我看是惊吓吧。”

凤影墨微微一笑,伸出双臂自后面将她轻轻拥在怀里。

“好了,是我不好,我跟你道歉。”

夹杂着淡淡兰麝之香的炙热气息撩拨在夜离的脸颊耳畔,夜离微微一颤。

“沈妍雪的后事都办好了?”

听说下午重新选了墓地葬了。

她没去,但是沈孟去了,回来的时候,她看到他似是哭过。

她其实心里也很难受的,这种失去至亲的痛,她懂。

更何况,沈孟这还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身后的男人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好了。”

鼻音明显变得浓重。

然后就没出声了。

夜离眼帘颤了颤,知道他定然也是难过了。

其实,最难过的人就是他吧?

还要面对杀沈妍雪的凶手是自己最敬重的父亲这样的事实。

她在想,如果沈孟知道…

那后果不堪设想。

将她问了那么一句之后,就默不作声了,凤影墨将自己的脸在她的脸上蹭了蹭:“怎么?还在为白日里的事生气?我不是跟你解释过了吗?”

“你那叫什么解释?”

虽然根本就不在意,但是夜离还是忍不住抱怨道。

“你当时不是不愿意听吗?转身就走。”

“那你就不知道跟过来解释啊?”

“下次知道了。”

夜离就无语了。

下次?

说实在的,白日在相府门口的时候,她还真的以为他会跟上来的。

或许是因为当时巧黛在场,她的那么一点点虚荣心在作怪吧。

想起巧黛,她心口微微一涩。

“今日这件事反正已经尘埃落定,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倒是另外一件事,我觉得你有必要跟我解释一下。”

夜离一边说,一边在他怀中转身,面对着他。

“什么?”

“你跟巧黛的关系。”

凤影墨眸光微微一敛,看着她,似是有些意外她突然问这个。

夜离专注地望进他的眼睛。

凤影墨倒也没有避开她的注视,她看到他那里仿佛一望无际的汪洋,深邃悠远。

片刻的沉默之后,他忽然开口。

“福田是我的人。”

这次轮到夜离一怔。

她问他巧黛,他跟她说福田?

“我知道。”

这个不需要他说。

凤影墨垂目看着她,同样凝眸望进她的眼底,缓缓道:“我跟福田什么关系,我跟巧黛就什么关系。”

这句话,夜离反应了很久,也理解了很久。

他跟福田什么关系,他跟巧黛就什么关系?

“福田会扑进你的怀里让你抱?福田会跟你说,自己的第一次要留给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你懂的?”

夜离蹙着秀眉,问得有些义愤填膺。

凤影墨却是低低笑了。

“福田是男人。”

夜离知道他笑什么。

如果是男人有她说的这些举措,岂不是很滑稽?

但是,夜离却并不觉得好笑。

“是,就因为他是男人,而巧黛是女人。”

男人跟男人以及男人跟女人,这本就没有可比性。

“你在吃醋?”凤影墨凝着她,黑眸里的波光,如同秋日的湖面,粼粼璀璀。

“是!我怀着你的孩子难道不应该吃醋?”

凤影墨怔了怔,敛了唇角笑意,凤眸深深睨着她。

“所以,我想要搞明白。”

夜离又补了一句。

这件事如同一根鱼刺一般卡在她的喉咙里,吞不下去,吐不出来,就刺在那里,让她呼吸都呼吸不过来。

凤影墨再次笑了,他伸手捧起她的脸,略带薄茧的指腹轻轻在她的眼角来回摩挲,启唇,声音低沉,缓缓道:“我跟她,就跟你曾经跟陌千羽的关系一样,她是我的人,并不是我的女人,你是陌千羽的人,难道你是陌千羽的女人吗?嗯?”

最后一个字,尾音微微上扬,他看着她。

夜离一震,竟是被问得一时词穷得说不出话来。

这比方打得…

这反问问得…

“你的意思是巧黛单方面的喜欢你咯?”

凤影墨挑了挑眉尖,“如果你是曾经单方面的喜欢陌千羽,那么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是‘是吧’。”

汗。

夜离再一次无语。

怎么有种将自己绕进去的感觉?

“你能不说我吗?”夜离气结。

“不能,我跟巧黛的问题是问题,你跟陌千羽的问题就也是问题。”

好吧,夜离败了。

她发现跟这个男人争论事情,她永远讨不到便宜。

“我跟陌千羽有没有问题,你难道不清楚吗?我们只是君臣关系。”

“哦,君臣关系,一个臣子会送荷包给君王?一个臣子会舍身为君王挡箭、吸.毒,还不让君王知道?”

夜离就崩溃了。

他这分明是用方才她问福田的那句话来对付她。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么。

“凤影墨,不说我,你会死啊?”

而且还老提这些窘迫的事。

面对她的怒声相向,凤影墨很无辜。

“不是,我这不是在吃醋吗?你怀着我的孩子,我难道不应该吃醋?”

晕。

又是她的话!

夜离抓狂了。

可是忽然想起什么,唇角一勾,计上心来。

“好,既然你觉得你跟巧黛的问题,同我跟陌千羽的问题一样,那我们就好好来说说。”

夜离抓了他落在她脸上一直不老实的手,握住,不让他动。

然后,仰着小脸望着他,一本正经继续。

“不错,我曾经喜欢过陌千羽,就如同巧黛喜欢你一样,我送过荷包给陌千羽,巧黛扑进你的怀里,我给陌千羽挡箭、吸毒,不让他知道,巧黛为帮你脱罪,甘愿牺牲自己跳下断崖。”

虽然最后是霓灵跳的。

但是,依照巧黛的说辞,其实,她是做好了自己牺牲的准备不是吗?

她权且当做她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请注意,你说的,和我说的,都是曾经的我,换句话说,就是拿‘曾经的我’跟‘现在的巧黛’相提并论。而‘现在’迟早会变成‘曾经’,‘未来’也终究会变成‘现在’。”

见她说得绕得不行,凤影墨眉心微拢。

夜离声音依旧继续。

“所以,按照你的意思,‘现在的巧黛’跟‘曾经的我’一样的,那么‘未来的巧黛’就定然会跟‘现在的我’一样的。”

“‘现在的我’早已经死心放弃,爱上了别人。”

说到这里的时候,夜离脸红了红,声音也低了下去,快速嘟哝了一句,“就是你。”

三字以后,又拔高了音量,“而陌千羽似乎才懂得珍惜,想要回头。”

“所以,我可不可以理解为,‘未来的巧黛’也会死心放弃,爱上别人,譬如张硕,而你那时才幡然醒悟,想要和她重新再来?”

这次轮到凤影墨满头黑线了。

“女人,你这是什么逻辑?”

“你的逻辑。”

“是吗?”

“是啊,是你一直在拿我的问题说事。”

“我有吗?”

“小狗有。”

“那你怀着狗宝宝,你又是什么?”

“凤影墨——”

“在!”

“你就不能让我一次?”

“好,下次让你。”

“你——”

男人低低笑,作势又要抱她,被她避开。

“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

“就是你跟巧黛的未来会不会和我跟陌千羽的现在一样?”

“想知道答案?”男人挑眉。

废话。

她都说让他正面回答了。

“那让我抱抱我儿子,我就告诉你。”

男人朝她张开手臂。

“你的儿子?”

“嗯,”男人点头,指了指她的腹,“我抱着他娘,自然就抱着他了。”

夜离汗颜。

男人便趁势将她从凳子上拉起,然后将她一裹,抱着她坐了下去。

夏日衣着单薄,这样的抱姿让他的胸膛紧贴在她的背。

滚烫的体温透衫而来,撩在肌肤上,夜离僵硬了背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