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霓灵牵了牵唇角,微微笑道:“事情妥了就好了,若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我先回棺材铺了。”

说完,霓灵就准备走。

越是这个样子,越是急坏了夜离,她怎么可能就这样让她离开,一把将她拉住。

正拉扯之际,一个抬眸,就看到了不远处的一马一人。

街上人来人往,可他因为骑在高头大马上,所以非常醒目。

夜离一震。

是张硕。

看他的样子,也比霓灵好不到哪里去。

衣衫破碎,一身狼狈。

夜离眸光一敛,当即明白了过来。

“是他是吗?”夜离盯着张硕,问向面前的霓灵。

霓灵脸色微微一白,循着她的目光侧首看过去,也看到了停在马路对面不远处看着这边的男人。

收回视线,她轻抿了唇,没有吭声。

夜离便朝张硕招手。

张硕怔了怔,并未直接打马过来,而是翻身下马,牵着马儿横穿马路往她们这边走。

“姐…”

霓灵慌了,一副想要逃的样子。

腕却是被夜离抓得死死的。

“三儿,在爱面前,人人都是平等的,你不欠他什么。”

说这句话的时候,夜离只觉得一颗心痛到不行。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下去。

她想说,既然不欠,为何要惧?

在感情的世界里,受伤的,注定是姿态卑微的那一个。

曾经她对陌千羽就是这样。

她的三儿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的三儿应该拥有更好的。

抬眸,夜离再次朝张硕看过去。

这时,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阵sao动,马蹄哒哒,是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人们纷纷惊叫着退至路的两边。

夜离跟霓灵本就站在路的边上,而张硕也已经穿过了马路来到了路边,可夜离却突然发现了人群中的一抹熟悉身影。

她瞳孔一缩。

是巧黛。

似是边走边在垂眸想着心事,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众人那么大的反应,自是也没有意识到危险。

眼见着那辆如同脱缰的马车就要逼至….

夜离呼吸骤沉,正欲开口朗声提醒,却发现已有人一阵风一般卷了过去,又以极快的速度将她裹至路边上。

马车呼啸而过。

夜离看着那在千钧一发之际险险逃过一劫的两人。

应该说路上的惊魂未定的所有行人都看着那两人。

包括霓灵。

对,是张硕。

最紧要的关头,是张硕飞身上前,将巧黛裹出了马蹄之下。

在众人的注视下,张硕放开了巧黛。

“你没事吧?”

“没,谢谢。”

巧黛后退了两步。

张硕看了她一眼,转身,朝夜离和霓灵走来。

“你找我有事?”眸光凝在霓灵身上好一会儿,他才问向夜离。

方才是夜离招手让他过来的。

虽然他惧怕过来,却又想要过来,正好夜离招手。

霓灵早已低敛了眉眼。

夜离瞥了霓灵一眼,见巧黛也已行至近前,唤她“坊主,”似是有事要找她。

夜离没有理会,而是对着张硕璀然一笑:“本来有事,现在没了。”

她本来让他过来就是想问清楚他跟霓灵两人的事。

现在看来,已然没有问的必要了。

说实在的,她的心里是有气的。

若不是霓灵当前,她真的恨不得想让张硕趁巧黛也在,把话说清楚,到底是什么意思,若做不到身心一致,就不要再来招惹霓灵。

但是,她忍住了。

因为霓灵在。

自己是过来人,她深知,那样做只会让霓灵再伤一遍,只会让她最后的一点自尊都失掉。

“你找我有事?”

未等张硕反应,她又转眸问向巧黛,用的是方才张硕问她的同一句话。

“今日凤府的事我都听说了,就是过来问问,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夜离眼帘微微一颤,不意她是为此,快速反应了一下她的这句话。

凤府的事,是指她前去大闹要名分以及最后因为选的墓地已葬有他人而导致出殡仪式暂停这些吧。

因为这些过来问她需要什么帮忙?

看来,这个女人是已经猜到了她的动机。

是想过来试探她的吧?

微微一笑,夜离道:“既然凤府的事阿姐都听说了,那肯定也知道我被凤影墨拒绝吃瘪的事,今日在凤府,我也就那么一件事,也是颜面尽失。既然阿姐专程登门问我需不需要帮助,想必是能够帮我搞定凤影墨,让他将元妻之位留给我。夜离这厢就先谢过阿姐了。”

巧黛脸色一白。

夜离将目光收回。

话有些刻薄,她知道,但是,她忍不住,她就是看不得她那虚伪的嘴脸。

“三儿,我累了,扶我进去。”

“嗯。”

霓灵反手握着她的手臂,姐妹二人刚上了一阶台阶,身后陡然传来一道低醇的男声。

“夜离。”

夜离脚步一滞,边上的霓灵也随她停住。

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

是凤影墨。

还未回头,她就先笑了。

今日刮的是什么风,人竟是都到齐了。

她转过身去。

只见凤影墨正从一辆还未彻底停下的马车上快速跃下。

身上还穿着白色丧服,略显风尘仆仆。

见到张硕跟巧黛在,他似乎有些意外。

“你们也来了?”眉心微拢地问了这一句之后,也未等两人回答,他又转眸看向夜离。

夜离迈下台阶。

“你找我有事?”

她发现今日这句话最适用,已经被用过三次了。

“嗯,”凤影墨衣发翻飞,拾步朝她走来,“找你,解释!”

夜离怔了怔,觉得这句话甚是耳熟,想了想,是昨日她对他说过。

因为宫门口,她答应沈孟提出的来丞相府扮沈妍雪照顾沈夫人的要求,所以,她去找他解释。

两人马车相遇,他问她去凤府何事,她就是这样回他的。

想了想,当时他是怎样接的?

“哦?找我解释什么?”

她也用他的话。

“今日在凤府我没有答应你的要求,是因为我有我的考虑,希望你能理解。”

男人行至跟前。

夜离怔了怔。

她还真是没想到他会专程为这件事过来跟她解释。

其实,她懂。

而且她也不是真的想要什么名分。

于情于理,都应该是沈妍雪。

虽然当时,她的颜面丢尽,但是,她同样不在乎,在决定拦棺要名分之前,她就没想过要大家用好的眼光看她。

只要最终问题解决就好了。

而且,说实在的,也幸亏他拒绝了,不然,沈孟如此处心积虑帮她脱困,她却逼迫着他的女儿死后连个元妻之位都没有。

她一定会追悔莫及。

当然,她自是不能将这些告诉于他。

所以…

为了不引起他的怀疑,就必须做戏做到底?

那回他什么呢?

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最终,她决定暂时先冷处理。

只睇了他一眼,然后转身,上台阶,离开。

235.【235】就因为他是男人,而巧黛是女人

是夜。

静慈宫

太后斜倚矮榻之上,常喜立于旁边,手执团扇轻轻给她扇着风躏。

“常喜,今日之事,你怎么看?崾”

太后轻眯着丹凤眼,望着宫灯里面摇曳跳动的火焰,若有所思,面色晦暗。

常喜一怔,自是知道她问的是凤府里发生的事。

想了想,道:“依奴才看,只有两种可能,一种,给我们消息的那个人骗了我们,给我们的是假消息,另一种,就是消息是真的,只是被夜离她们想办法糊弄过去了。”

太后点点头,“哀家觉得第一种的可能性不大,因为给消息的那个人并未从哀家这里拿到什么好处,就是单纯地给了这个消息给我们,所以,没有骗我们的必要。”

昨日在宫门口迎接皇帝一行人回朝,她回到凤辇上的时候,座位上出现了一个揉作一团的小字条。

字条上说,小人三年前曾看到一个女子在乱葬岗将钟丞相一家的尸体拖走,葬于齐山的七颗松下,女子眉眼与戒坊夜坊主眉眼相仿。

没人知道,她得到这个消息时激动的心情。

就如同没人知道,当她得知夜离是陌千羽派到她身边女扮男装的细作时,那种恨到极致的心情一样。

这个消息对她来说,简直就是雪中送炭啊。

她正愁要怎样搞死那个女人呢。

如果按照字条上来讲,夜离跟夜灵姐妹就很可能是钟家之后。

就算不是,也一定有着非常重要的关系。

只不过,这张字条也不能直接证明什么,落款人都没有,而且,还说得似是而非,也不肯定。另外,三年的时间,尸体也早已经腐烂,也不能证明就是钟彦一家。

但是,没关系。

这个信息对她来说,已经很有价值了。

如果真是那个女人,她有的是办法让那个女人自乱阵脚、自我暴露。

想起沈妍雪之死便是契机,所以她带了钦天监自己的人前去了凤府,故意让其将沈妍雪的墓地挑在齐山的七颗松下。

她就不信面对自己的亲人尸骸被挖苦,夜离会无动于衷。

果然不出所料,夜离急了。

拦住出殡的队伍,逼着凤影墨将元妻的名分留给她。

别人可能觉得这只是一个妒妇的行为,只有她知道,这个女人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元妻才能坐北朝南而葬,一旦沈妍雪沦为侧室,就必须重新挑选墓地。

一切都按照她猜测的在走,谁知道后来竟…

先是沈孟,后是那个女子。

又完全将夜离的嫌疑洗刷掉。

她了解沈孟,他对夜离的恨应该不比她少,特别是沈妍雪的死,他更是恨不得将夜离除之而后快,所以,他不可能帮夜离。

而阴差阳错地帮了,只可能是也被夜离利用了,夜离为了给自己当众拦棺要名分的事找个理由,头天夜里故意跟沈孟这样争执的。

可后面那个女子,又不像是夜离的人。

如果是她的人,能够如此解决,她前面就根本没有必要冲出来要名分。

所以,是有人在帮夜离。

此人是谁?

来头应该不小,她派人去柳叶村查了,村民们跟那女子所言竟都是一样。

太后眸光一敛,忽然想起另一种可能。

“常喜,哀家方才说,消息是假的可能性很小,但是,哀家现在又不这样认为了,其实,也有可能是假的。你说会不会是谁跟夜离有仇,想借哀家之手对付夜离,故意编造这样的来诬陷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