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比你,你得到了万千将士与他们的崇仰,你得到了青州与这片土地上的百姓,你征战天下得到古往今来亦为罕见的功勋,你得到了威震天下的名声与荣耀……你还得到了七个相亲相爱的兄弟。”

久遥的声音低低柔柔地在头顶响起,提起七个兄弟,风独影茫然的目光终起一丝涟漪,缓缓地移回目光望向他,顿时陷入一片澄碧无垠的幽湖里,那缱绻的柔波是如此的令人沉溺。

“最重要的是……”久遥继续低声说着,“你从风青冉、东始修、杜康那里得到了生命,那是他们愿意付出一切来换取的,是他们最珍视的。”那轻轻一语如一道清冷的涧流贯入心田,激得她神智一抖,眼眸荡起一圈一圈微澜。

她的兄弟,她的哥哥,还有杜康,这些疼爱她守护她愿以生命为代价换取她活下来的人……

“而且……”久遥说话间头轻轻俯近,鼻息如微风洒落面颊,“你得到了我,我得到你,我们是这世上相依为命的夫妻。”最后一字落下,他的唇贴在她的唇上,温存而怜爱地舔着,细细地洒落柔情,无声地诉说着他的爱恋他的疼惜他的不舍……

许久,当一吻终止,风独影已气息不稳,苍白的面颊上漾一抹微红,风目里盈着一层朦胧水光,疑惑又迷茫地看着上方的久遥。

久遥忍不住再次低下头,这一回,唇却落在她白玉似的耳垂上,“阿影,失去的我们不能再挽回,得不到的我们不能再奢望,所以我们就珍惜着你我现在拥有的,比如我珍惜你,我的妻子;你珍惜我,你的丈夫。就算这一生痛苦烦扰总不能断,但我们就这样相互扶持着,相互珍惜着,一路走下去好不好?”

那温柔深情的轻语就响在耳边,风独影禁不住心弦一颤,死寂的心湖蓦然荡起波纹。

“阿影,你不是总觉得欠着我吗,那么久用你的余生来补偿我吧。”

那一日清晨,山顶上最后轻轻地响起此语,附和的是青鸟一声长啸,清若凤鸣,响彻九霄。

从山顶下来,风独影才知道睡梦中她被久遥带到了浅碧山,青鸟驮着两人飞到了别院,那里南宫秀早已领着两百侍卫抵达,同时抵达的还有叶莲舟、香仪及二十名内侍、宫女,本是空旷寂静的别院顿时旺了人气,赵总管忙配合着南宫秀、叶莲舟指挥着众侍卫、内侍、宫女们安顿。

好在南宫秀等人是连夜赶至的,并没有惊动山中、山下的百姓,到了别院后,侍卫们亦只是守护在院墙之内,所以偶有上山路过的樵夫并没发现别院有什么异常,见到别院有人出入,也只当前些天回乡省亲的那位易先生又回来了。

若是以往,风独影见到如此劳师动众,定然不喜,但自三石村的事发生后,她便不再反对侍卫、侍从跟随。下山时,久遥告知她,离宫前已与国相商量好,以她如今的身体情况,实需要安心休养,所以朝中之事就暂由国相及诸大臣处理了。

山顶上久遥的那些话,风独影是否听进心里又听进了多少不得而知,只不过自那日起,两人便在这浅碧山里住下了。

别院虽比不上王宫的典雅富丽,但当初建的时候依着山势而起,如螺旋似的盘旋于山腰上,别有一番天然姿态,远望去倒似是屹立了三层庄园,范围极大,若从下走到上,得大半天的工夫,原先园中仆从、守卫相加也有近百人。

每天除去睡觉,久遥都与风独影形影不离,陪着她在别院里走走看看。

走过长长的回廊,数数有多少柱子,上面又雕了多少只彩凤,穿过布满苔藓的林荫小道,看看沿途有多少株竹子,然后又去看他在别院里辟出的菜地,曾在围墙边嫁接的桃树……

要是逛到了花圃,看到花匠在修理花枝,宫女在剪菊插瓶,他就拉着风独影在一旁随便拣个地方坐下,兴致勃勃地和花匠聊着这花枝要如何剪,这病虫要如何除,深秋寒冬里要如何防冻……转头又和宫女们聊花朵要剪几寸几分,瓶里的水要放多少,隔多少天换一次水,花朵的颜色要如何搭配……尽管风独影对此完全没有兴趣,可久遥总有法子不让她走脱,回头又拉她和花匠一道修枝摘叶,和宫女一起剪枝插花,最后再抱一瓶菊花回房,

如此下来便大半日消磨去了。

就这样拉着风独影在别院里转悠来转悠去地转了几天,让风独影没有时间安静独处,自然也就没有时间

思量朝中的事,或是去想那些不可挽回的伤心事。如此过得数日,别院也逛得差不多了,便不再转悠,有时

拉她去书房一起看书,有时拉她坐在桥边为她吹笛,有时候则让风独影倚在桂花树下,他来画她……风独影

近来身体失于调理又过于耗损,本来极为疲倦,如今又被久遥拉着过了此无所事事的日子,整个人的精神状

态都松懈了,于是……往往是他看着书时,风独影趴在桌上睡觉,他吹着笛时,风独影枕着栏杆入眠,他画

着画时,风独影干脆倚在软榻上做梦去了。

久遥看着却是满心欢欣,只因这段日子以来,她几乎是不曾睡过,此刻她这样嗜睡正好可以补觉。每日

里,他都亲自找来太医与厨师,让他们研究出一道又一道可口香美的药膳,以滋补风独影耗损过甚的身体。

一开始,只是炖些补汤,每顿喝一碗,然后再进些清淡的膳食,风独影自然吃得不多,久遥倒也不逼她,只

是隔着一个时辰,便又命厨房做一份送来,又让她吃一点,一天吃上五六顿,虽是顿顿都只能小半碗,可十

来天,风独影脸颊丰润了些,食量也有所增加,一顿已能用一碗饭了。久遥欣喜之余,便吩咐恢复正常的一

日三餐,添加了些鱼肉之类的荦食,每日的补汤自然是不能少的。

如此在别院里就这样吃吃喝喝睡睡的,过得一个月后,风独影饮食正常,身体也完全康复,只是整个人都懒懒散散的,不爱说话,常常看着一处便发呆,甚至看着看着便又睡去了,套句俗话“睡了吃,吃了睡,

猪一样”倒是合适,哪里还有半分精明强干的女王风范。

这一日,一大早,久遥便去唤风独影起床,看着叶莲舟服侍她穿戴好,便拉着她去用膳,用罢膳后,他

即从香仪手中接过一个包袱,然后就拉着风独影出了别院。

“你要拉我去哪里?”这还是风独影住到别院后第一次出门,举目望去,可眺望远处的山峰,山下的城

廓村庄。

“带你去风花雪月啊。”久遥回头一笑。

别院门口,叶莲舟看着走远了的两人,问南宫秀:“你还不领人跟着?”

南宫秀眯着一双月牙眼,“小两口甜甜蜜蜜的,怎么好跟。”他抬头望去,一只青碧大鸟正飞在蓝空上,“跟着那只大鸟就好了。”

任久遥拉着在山里穿梭,一会儿过小溪,一会儿穿树林,一会儿又是爬小坡,走了大约一个时辰,久遥忽然停步,回头跟她道:“闭上眼睛。”

风独影挑了挑眉,也懒得问,顺从地闭上眼睛,手便被久遥牵起,跟着他的脚步往前走,过了会儿久遥停下了,轻声道:“不要睁眼,你听。”

她便闭着眼睛,凝神去听。

安静的山里,先是一阵沙沙声起,仿佛风过树林,无数枝叶随风摇曳,接着又是一阵哗啦啦声起,似乎是许多和树叶被风吹离了枝头,飘飘扬扬地在风中舞动,又随风而落……沙沙哗哗的,如同浅潮般一波连一波。

“这就是风的声音。”耳边久遥轻声道,“现在你缓缓地深深吸一口气。”

闻言,她屏息一下,然后再缓缓地深深地吸一口气,风从鼻端吹过,送入一阵木叶清香,还夹着淡淡泥土的气息,又似乎带了些花香,还有鸟兽的气味……似乎许许多多的气息味道相杂,却全在那缕风中。

“这是风的气味。”久遥又轻轻道,同时拉起她的手,“现在你张开手掌。”

她依言张开了手掌,风从掌上擦过,从指间穿过,轻而柔,又带着凉爽之意,分外的舒服,她唇边不由微微勾起,也在这时,她感觉掌心上轻飘飘地落下一物。

“这是风的感觉。”久遥握着她的手,“你现在睁开眼睛。”

风独影睁开双目,不过一眼,便如被刺痛了般闭上了眼睛。

“阿影。”久遥伸手搂住她的肩膀低沉的声音里有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你方才已听过、已闻过,这里没有血,更没有死人。”

风独影并没有睁眼,冷着声道:“你我又何必看这些,我不喜欢。”

“阿影,这与你不喜欢的完全是两样东西。”久遥的嘴唇紧贴在风独影耳边上,以至那声音如此的响又如此的暖,“这是世间最美丽的一种颜色,凤凰便是一次又一次自这种火红的烈焰中重生。阿影,世人赞你为‘凤凰’,你岂能有负这名号,无论多少次,无论多么痛苦,你都可自这烈火中脱胎换骨,重新站起来,走出来。”

最后一句入耳,风独影禁不住全身一震,就仿佛沉溺黑潭许久的人,突然头顶上被敲开了一道缝,射入大片明光,她不由自主地浮出水面,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在此入目,已是全然不同的感受。

前边是一片枫树林,此刻挂满丹枫,一眼看过去是一片连绵不绝的绯红,秋风吹过,枫树沙沙地摇,枫叶哗哗地舞,如同摇曳起伏的火海,还有许许多多秋叶随风飘飞,就如片片焰火在空中绽放,然后蹁跹而下,如此的明艳夺目,如此的绚丽慑人。

“这是风的摸样。”久遥指着那随风起伏的红色火海,“风可以听,可以闻,可以摸,也可以看。”他举着风独影的手,“而风过之后,它会带走一些东西,也会留下一些东西。”

风独影摊开的手掌心里,卧着一片火红的枫叶。

风过后会带走一些,会留下一些,那么此刻从她身畔轻掠而过的秋风,又从她身上带走了什么,留下了什么?

“走了这么久,累了吧,来我们坐下看。”久遥拉着风独影就坐在铺满了红叶的地上,然后从包袱里掏出两个纸包,却是一包白果桂花糖糕,一包金丝酥,“尝尝这个,是香仪学者做的,看味道如何。”他拈一块桂花糕送到风独影面前。

风独影接过桂花糕,左手拈着那片枫叶,眼睛看着那一片枫林,一直没有说话,但面上神情已渐渐放松,退去了近来那万事万物不萦于心的懒散漠然之态。

久遥看到她如此神色,心头顿安,微笑着拈起一块糕点静静品尝。

凉爽的秋风轻轻吹拂着,自枫林里穿梭,拂过两人衣鬓,偶有红叶随风而来,飘落两人的肩头衣上,有时风吹得急,便会簌簌地落下一阵丹叶,彷如红雨,煞是好看。而红雨中的两人,倚背而坐,手中拈着糕点,淡看风吹叶飞,显得如此的悠然从容。

这一刻,山林中风起叶随,沙沙哗哗地仿佛奏着一曲潇洒的山乐,可除此之外却再无声响,又显得如此的静谧,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自久罗山以来,自三石村之后,两人第一次拥有如此平和宁静的心境。

就这样静静地偎着,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忘却了身外世事,忘却了山外时光。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遥才拉风独影起身,“走了,我们再去看花。”

看过如此美丽的枫林,风独影倒有些期待他说的花。

两人继续往山上爬去,山路有些陡峭,好在两人都不是弱不禁风之人,一路走来倒不觉得累,沿途还碰上五只野兔,十只野鸡,一只狐狸,两只鹿。。。。。。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出现一个斜凸,久遥老马识途般领着风独影转过去,又穿过一道峡谷,顿时眼前豁然开朗,一眼望去,风独影禁不住“啊”地惊叹一声。

眼前是一座山谷,四面山壁上爬满着绿色的藤蔓,然后从哪翠绿之上绽开着朵朵红色的凌霄花,举首望去仿如红云赤霞环飞半空。正前方的山壁上,挂着一道尺余宽的瀑布,如银练般自高高的峭壁上飞落,玉溅珠落般美妙。瀑布之下是一条大约四尺宽的小河,清澈的河水潺潺而过,河的两旁长着淡黄色的野菊花,丛丛簇簇,无以计数地开满河岸,随着微微山风摆动,就仿佛两条金色的光带在地上飘舞,满目奢华的明丽。还有淡淡地云雾在山壁,藤蔓,野花之上缭绕,为眼前一切更添飘渺之气,空濛如仙境,清净如桃源。

“这花谷漂亮吧?”久遥笑吟吟地牵着她往谷中走去。

“原来人间还有这等美景。”风独影喃喃,依然处于惊艳中,呆呆地任他牵着走。

久遥看她那摸样,也是满心喜悦,牵她走到小河边的一块大石上坐下,然后静静地陪着,任她看去。

山风吹拂里,除了带来清新的花香外,还夹带着淡淡水雾,洒落脸颊上凉凉的,让人更是神清气爽。

坐在河边,脚下便是金阳般美丽的野菊丛,抬头便是红云飞绕似的凌霄花,瀑布哗哗地飞落,如同奏着清越的曲乐,风独影纵是如何的灰心黯然,看得如此美景,亦不由得心畅神怡。

“这时候正是花谷最美的时候,再过些日子,到了寒冬,这些花便全谢了、枯了。”久遥轻声道。

“谢了真可惜。”风独影忍不住答话。

久遥凝眸看着她,道:“谢了并没什么可惜的。”

风独影一愣,转头看她。

“我一直觉得,一朵花与一个人,没什么区别。”久遥目光落向河边的花丛,“人一世,花一春,时间或有长短,可生命都是一样的。”

风独影眉尖微动,露出思索的神色。

“人有生老病死,花亦有枯荣,人一生要历尽磨难沧桑,花一生则历经风吹雨打。有许多的人,许多的花,都在那些磨难中、风雨中半途夭折了,历经千锤百炼后活着的,实属不易,亦是幸运,所以不该念念不忘那些磨难与风雨,不该执著于半途所失去的。无论是人,还是花,都该珍惜着今日的雨露阳光,才能如眼前这般,开得明媚灿烂,活得潇洒快活。”久遥说着,移眸看着风独影,目光如红色的凌霄花那样热情温暖,又似金色的野菊花那样明丽和煦。

在久遥的目光下,风独影有片刻的失神,然后脑中蓦然浮现一句话,“死者的死是为了生者更好地活。”

她失神之中并没有想到自己已然顺着记忆念出来了,而久遥听着,想起当年当日的情景,顿时百感交集,“原来你还记得那句话。”

风独影轻轻点头,“当日帝都郊外听到这句话,我便在想说话的人使谁,竟能说出这般话来。”

“死者的死是为了生者更好地活。”久遥说着这句曾经说过的话,如同心底幽幽叹出一声绵长的叹息,带着莫名的复杂情感。

当年那话是为了安慰那些无家无亲的流浪人,可如今,倒活生生的好似是为他们自己说的。

一时间两人都不说话了,或许都是想起了过往那些已死去的人,那些难以割舍,却再也无法见到的人。花谷里静悄悄的,却并不寂寥苍凉,碧空白云,金阳洒落,花颜明媚,只是一片融融的暖,一片清清的香,一片谧谧的宁。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遥率先打破安静,“到午膳的时候了,你身子才康复不久,经不得饿。”

他从包袱里,将蛋饼、包子、炸鱼、肉干等干粮一包一包取出,还提了个小巧的银壶,里面装满了香气四溢的美酒,最后还有两个小玉杯。

两人坐在大石上,用着干粮,就着美酒,赏着鲜花似锦流水如带的美景,颇为惬意。

其间,风独影忽然道:“这让我想起当日在东溟海边过的中秋。”

久遥闻言轻笑,“那时候也是我们两个,对着一轮明月,品一壶清茶,哦,还有本公子为你吹笛。”说着,他从袖中取出竹笛,“看我今日再为你吹奏一曲。”

“嗯。”风独影一手支颐一手端杯,凤目里眸光似水,盈盈流转。

久遥横笛于唇,顿时一串清亮的笛音响起,便仿佛这花谷之中又添了一道银瀑,自高崖飞下,玉溅珠落般动听。

笛曲清扬里,风独影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偶尔品一品美酒,静静地聆听着,听风送来的窃窃花语,听风送来的潺潺水声,听风送来的泠泠笛音……此情此景,令人生出一种现世安宁,岁月静好之感,仿佛人的一生便可如此安乐过去,是如斯的美好。

或许笛音太美妙,或许花谷太美丽,又或此等安宁静好太让人沉醉,当一曲终了时,风独影依旧闭着眼睛,似乎不愿自那美好中醒来。等她终于睁开眼时,却看到一张完美无瑕的俊脸,还未反应过来,唇上一暖,有气鼻吹拂在脸颊上,带着美酒的醇香,她没有动,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那唇畔先是在她的唇上厮磨着,然后能感觉舌尖在舔吻着,缠绵得如同勾画着她的唇线,令她不由自主地开启唇畔,于是那舌尖立时探入口中,轻巧的如同试探般滑过齿间,顿时颈后一阵酥麻传来,瞬间便传遍全身,她不由得轻吟一声,便感觉到一双有力的臂膀拥住了他,那舌尖也一改轻柔,如同长龙盘入占领疆土般的霸道,如同狂风扫过强行掠夺一般的急切,以致她瞬间便有一种要被吞噬的感觉,却又无力阻拦抵挡,只能气息不稳地任他拥着吻着……

昏昏沉沉里,她忽然回想起此生与男子的亲近。

兄弟间的拥抱应该不算吧?战场上受伤时与将士们勾肩搭背相互搀扶也不算吧?那十二岁那年,木槿花树下四哥睡着了,她替他抬脸上得落花时偷偷亲了他的脸,算不算?或者十三岁那年,四哥去闵州前,蔷薇架前月圆花好,四哥摘一朵蔷薇插在她的鬓角说回来要送她信物,说完后飞快地亲了她的嘴一下,算不算?

可是。。。。。。那所有的都算上,也不能喝此刻的相比。

再后来,她仅余的神智也飞远了,脑中一片空白,身子软软的又轻飘飘的,如在云端。

。。。。。。

许久后,久遥才放开她,沙哑着声音道:“我们得去看雪了,不然就要错过了时辰了。”

“喔”风独影呆呆地还没能回神。

出了花谷,久遥领着风独影往东走去,顺着山道往下,一路上穿林跨涧,中途还经过一段紧邻峭壁的羊肠小道,颇为凶险,可两人去走得安稳放松,久遥牵着风独影的手没有放开过,风独影也任他牵着没有睁开过。

时光流逝,等到两人走出山林时,已是夕阳西下,晚霞满天,如锦似火。

“看那边。”久遥指左前方道。

风独影顺着看他所指的方向望去,便见那边长满了大片的蒲公英,团团簇簇,如同白雪铺满山野。

“这样看去,还真像雪。”她淡淡笑道。

“还不止这样。”久遥神秘地笑笑,拉着她绕过那片蒲公英。

绕过去后,下面是一片颇为平坦的坡地,这时节里黄黄绿绿的野草中点缀些白得黄的野花。

“来,我们在这里坐下。”久遥从包袱里取出一块毡毯铺在草地上,然后拉着风独影并肩坐下,“等一下就可以看了。”

风独影今日已被久遥的“风、花”惊喜到了,所以这会儿也有些好奇地道:“可以看什么?”

久遥但笑不语,只是侧耳倾听。

风独影见他那样,便也不问了,学者他的样子去听。她功力深厚,比之久遥能听到更远更轻的声音,过得片刻,她便听到呜呜呜的呼啸声,她知道是起风了,正自那边山谷吹来,很快便会吹到这里。

“来了。”久遥轻声道,“抬头。”

风独影听他的话,抬起了头。

随着呜呜呜声越发的大,一阵大风刮送而至,然后便看到无数蒲公英自山坡上飞起,洁白如绒,随风飞上半空,有的顺着风力飞得更高更远,有的却飘飘荡荡地下坠,漫天铺洒如同絮雪飞舞。而天空上,暮云漂游,晚霞缱绻,仿佛赤绸横陈,胭脂浓抹,衬着雪白飘飞的蒲公英,那等景色是如此的奇异又奇妙,风独影忍不住发出惊叹。

“这样看着可真漂亮,便使真的下雪也比不上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