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笑了,“你一直低着头怎么知道我现在什么样子。”

付尔青小声说:“我偷偷看的。”

于是三哥很爽朗的大笑,付尔青眼角瞥见宁三一脸你真丢人的表情,心里很是挫败。

“我可听说你这段时间一次一次的拒绝阿风可勇敢着呢,怎么现在成了小绵羊了。还是三哥长的太可怕了吓着你了。”

付尔青这才抬起头,看到三哥脸上的笑容倒也不像是讽刺,但她自问道行尚浅,一个秦风她都看不透喜怒,别说已经沉淀成精的三哥了。她在秦风那多少知道点当初他要和她分手是三哥的意思,但现在三哥对他们这段情是什么态度付尔青拿捏不定。“哪里,是我自己太胆小了。”

三哥嘴上的笑容淡了淡,朦胧的笑意似幻似真,让人琢磨不透,“尓青,三哥问你,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害了阿风也苦了自己,为了一段感情值得吗,后不后悔?”

付尔青偷偷的想这三哥是不是快退休了没事做管天管地连手下人恋爱自由也要干涉,真是太三八了。但嘴上却是很诚实的说:“值得的,不后悔。”

“可是我却后悔了。”

付尔青仰起头诧异的看着三哥和他嘴角不灭的笑容。

三哥手一伸旁边黑衣保镖立刻递上了烟点着了火,三哥吸了一口吐出淡淡的烟雾,“如果知道会是今天这个结果,当年就算失去阿风我也绝不会让他和你在一起。我想过让你就此消失的。”

三哥说的很随意,但语气里的认真旁人感受得到。

付尔青只是微笑,“幸好三哥舍不得秦风。”

“是,所以我才会后悔。”

尽管付尔青对于他们道上的事儿一无所知,但她相信,在三哥心里秦风占着很重的分量。

“哎。”三哥叹了口气,“三年前我就想不明白,不过一个女人怎么就能让阿风着了魔一样不管不顾疯了一般。到现在你付尔青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我还是不明白阿风这混小子怎么就能为了你连性命都不要呢?”

其实付尔青很想问三哥是不是真的爱过,但胆子还是太小不敢问。只能很欠揍的说:“其实我也想不明白。”

三哥怔了一下,然后很慈爱的摸了摸付尔青的头,“傻人有傻福。”

付尔青正琢磨着要不要说声谢谢三哥夸奖,三哥就对她说:“我还有些事情就先走了,你好好照顾阿风吧,记得,一定得还一个健康秦风给我。”

“嗯,三哥慢走。”

三哥的身影刚刚消失,宁三就凑了过来,小声说:“看吧,连三哥都说你傻,付尔青你没救了,你的智商太堪舆了。”

总的来说付尔青的心情还是不错的,忍不住逗逗宁三,“咦,盈子也总这么说我,你俩真是心有灵犀呀。”

张盈无疑是宁三的死穴,他脸上无赖的笑容瞬间凝固,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付尔青心情大好的走进病房,秦风一听到声响立刻唤道:“尓青?”

付尔青捏着嗓子说:“其实我是三哥男扮女装的。”

秦风皱了皱眉头沉着声音说:“尓青,其实三哥就在你身后。”

付尔青大惊,立刻回头去看,哪里有半个人影,这才想起来秦风根本看不见,难不成三哥给她的定位真的那么准,她是傻的。

“哼。现在连你都欺负我,这日子没法过了。”

秦风拉过她的手,“三哥怎么和你说的?”

于是付尔青把刚才的对话转述了一下,最后总结道:“风,其实我觉得三哥对你挺好的。嗯,是非常好。”

秦风沉默着,脸上的表情复杂里带着挣扎,透着点点无法言喻的苦涩,和以往高深莫测的表情一样叫付尔青看不懂。

付尔青无赖的捏秦风的脸,“说,你和三哥是不是断袖,是不是gay,你们彼此深爱却在世俗的眼光下不能在一起,于是想到了拿我做挡箭牌。”

秦风眉头皱了下,伸手探上付尔青的额头,“你是不是傻的,这么又想象力怎么不去写书。要是那样,我拼了命救你是不是有病?”

付尔青抱住秦风的脸亲了一口,“哇,原来是我把弯的扳直了。”

“什么弯的直的,你又胡乱编排什么。我饿了。”

兜兜转转,年复一年,时间和岁月在从容中诉说着悲喜忧伤,分分合合,哭泣欢笑怒骂惊叫打闹各种各样的情感调剂着生活。世界没有定数,生活没有框架,没有哪个人是必须要对你不离不弃的,永远存在着一种意外叫做祸福难料。如果新的一天的清晨,当我们睁开眼睛,看到那个人,那些人,还在我们身边没有离开,那么,我们理应满足。

付尔青说,“差点失去才让我们感受到至关重要。”

宁锐的一口可乐喷了出去,“操,小青子,峨眉山上缺个掌门师太,你赶紧收拾包袱去补这个空缺。”

张盈瞅了她一眼,“宁妈,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有感而发。”

“姐当然知道,我那就是有感而发,你看看小青子那操行。灭绝都没她有禅机。我怀疑她撞坏脑子了。”

付尔青瞪了宁锐一眼,转向张盈,“盈子,催催厨房吧。”

“尔青,你再这样我都忍不住要骂你了。你见过谁家煮粥能煮这么快的。我告你,怎么也得等个小半年,大厨去田里种大米了。”

“盈子,这么多年你终于和我达成共识了。我看她不顺眼好多年了。小青子,你说说你,想表现爱心你自己煮粥给秦风哥哥喝呀,管它是黑粥白粥能喝不能喝也是一片丹心是不?你作假跑出来祸害盈子干什么,人家饭店刚开张不容易呀…”

“宁妈,你个高频喇叭什么时候能关上。我被三哥的气场震住了,到现在还反应不过来呢。”

张盈和单北关了酒吧,远离喧嚣,在一个比较安静的街区开了间粥店,临街的二层门面,大片的落地玻璃,隔着腾腾雾气隐约看得到室内明净的灯光,还是简洁的装修和摆设,只是取了暖色调做了主打色。

刘一凡介绍的厨师果然不假,厨艺精湛,熬粥的功夫出神入化,再加上单北兄弟哥们的捧场,小店生意兴隆。

当时间沉淀了浮华,平静中我们固守着心中的宁静。

付尔青说:“盈子,我怎么觉得我们已经很老了。”

“小青子,你为什么总是质疑事实呢?”

张盈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着,嘴唇轻薄,她说,“姐送你四个字,历经沧桑。”

宁锐叫道:“恭喜你,盈子,你终于会说成语了。”

“宁妈,姐也送你四个字,年幼无知。”

“娘的,老娘急迫的要求提高待遇。不许歧视弱势人群。”

付尔青拎着保温桶和水果轻车熟路的往医院走。

主治医师,白班夜班的护士,连带着清洁大婶,全都混成了脸熟。付尔青在他们眼里俨然一派好好女友的形象。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个用生命来爱自己的男人,才是真的辛苦。

他总是说:“男人嘛,应该有承担的。”

付尔青一推开门就感到了室内僵硬的气氛,外科的林主任也就是秦风的主治医师站在秦风面前,怒气冲冲的看着他。两个小护士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见了付尔青也不敢打招呼,一个劲的眨眼。

倒是秦风神色安然的坐在床上,脸转了转说:“你来了,正好我饿了。”

林主任的脸色已经是十分难看了,可惜秦风根本看不到。

秦风他们这帮人打打杀杀刀枪棍棒的,受伤自然是家常便饭,医院里没有一两个相熟的医生也说不过去。以这位林主任对秦风的关心程度看来,他们交情定然不浅。

付尔青问:“林主任,他又惹您不高兴了?”

六十多岁的老人,吹胡子瞪眼的冲着付尔青吼,“你自己问他,他想死我们拦不住。爱死死去,省得搁这碍我的眼。”

说罢,大步的摔门而去。

付尔青被那大力的摔门声震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走上前把保温壶放到桌上,“他那么大岁数一老头了,你欺负他干什么?”

秦风笑了笑,手背上三两个针眼儿成群,一片的淤青,“没事,他就这脾气。不用理他。我等了你半天,快要饿死了。”

付尔青把碗拿出来,支起病床上的挡板,扶秦风坐下。她顿了一下说,“我去把碗冲冲。”

说罢她转身就走,秦风的笑容就僵在脸上。

“尔青。”秦风叫住她,明明看不到却还是转过脸正对着她,英挺的鼻翼倔强的挺立,“别去问他了,我告诉你。”

付尔青乖乖的走回来,坐到秦风身旁握住他宽大的手,他眼睛看不见还这么敏锐,真是人精呀。

秦风握着她的手,慢慢的低下头,“尔青,你信命吗?”

付尔青摇头,“不信。”

秦风的嘴角弯了弯,“当年我把扬程打成失明,你说,是不是老天也要我尝尝看不见的滋味?”

“你别瞎说。”付尔青双手扳过秦风的肩,看到他那双黯淡的眼睛时心里一阵疼痛,“这些年你打打杀杀的手里攥着多少人命自己也不是不知道,要是讲报应还能等到现在?我认识的秦风可是不会相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不会向命运低头。”

秦风抬起头,把付尔青搂进怀里,鱼片粥的香气就萦绕在鼻翼,温馨的味道让人舍不得放下,“尔青,所以我想做手术,拿去压住视觉神经的血块。”

秦风说的云淡风轻,但付尔青从林主任方才的反映看来,手术的危险性绝对不低,否则秦风也用不着设下这个语言陷阱给她跳,他秦风什么时候相信过命理一说。

“成功率是多少?”

“尔青,我饿了。”

“秦风!”

“真的饿了,饿到没有力气说话。”

“那你这是鸟语呀?”

“…”

“你不理我是不是?”

“…”

“秦风,你说话。”

“…”

付尔青狠狠的看了他一眼,用力挣开他的手,拿起包,“你慢慢吃。”说罢摔门而去。

“尔青,回来。”

付尔青关上门后并没有走开,自然听到了秦风在叫她。她没有动,身子无力的靠在冰冷的墙上,心里慌乱的连手都是抖的。

是的,她害怕。害怕再一次失去秦风。

杯碗摔碎的声音自屋里传来,隐约的似乎伴随着闷哼声,付尔青赶忙收拾好情绪,推开门。

马克杯的尸骸铺了一地,秦风低着头委屈的坐在地上,他的头发长了,垂在眼前挡住了凌厉的眉毛,更加显得温润。

错觉,错觉,付尔青告诉自己,这小子可恶的在打感情牌赚同情分,千万不能上当。

秦风手支着地想要站起来,却摸索到了地上的碎片,他眉头轻轻的动了下,也不出声,扶着床沿站起来,鲜红的血染到了白色的床单上。惊了付尔青的心。

付尔青的情绪突然失控,大声叫道,“秦风,你到底想怎么样?”

秦风站在床边,没有焦距的眼神散散的望向付尔青的方向,微长的发掩了曾经的干练,倒衬出了几分萧索,落寞的味道,声音也是低沉的,“尔青,我想做那个手术。”

付尔青知道以秦风的个性不可能甘心在黑暗里过一辈子,只要有一丝的机会也会放手一搏,若是没有她,他不必像现在这样踌躇犹豫,可以潇洒的被抬进手术室。不论能不能安然走出来,他都不会后悔。

可是,现在,他有了她,她也有了他。

付尔青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那你告诉我,你能活着出来的机率是多大?”

“尔青。”

“秦风,你在怕什么,你不说难道林主任不会说吗?”

秦风向她伸出手,“尔青,过来。”

付尔青站在原地,平静的说:“告诉我你有多少机会能再见到我。”

秦风的手还在半空中僵着,薄唇微张,“50%。”

“手术要是失败呢?”

“不知道,最坏的后果是出不了手术室。”

“呵。”付尔青笑出声来,“有机会就好。总比永远见不到好,不是吗?”

“尔青,你过来。”秦风的眉心紧皱,拧在了一起。

“我过去干什么,你手上的伤我不会包,你的眼睛我不会治,我过去干什么?”付尔青拉开门,叫了声:“护士。”

“付尔青!”秦风的声音绷得紧紧的,含着压抑的怒气。

付尔青根本不看他,倒是赶来的护士连忙扶住正欲上前的秦风,“秦先生,您小心。”

秦风一把推开护士的手,“滚出去。”

付尔青对一脸委屈的护士说,“他脾气不好,你多担待。我还有事先走了,麻烦你们照看他,还有他手受伤了。”

护士点头,“恩,您放心。”

“付尔青,你敢走?!”

“付尔青,你过来,我们好好说。”

“尔青,尔青。”

秦风推了推身旁的护士,“给我把她拉过来。”

护士小心翼翼的说,“付小姐已经走了。”

第三十六章

时至年末,凛冽的寒风带着海水的咸味迎面而来。

付尔青刚出医院大门就被一阵风打在脸上,火辣辣的疼。眼泪立马就流了出来。

没有月亮的夜晚,天幕一片漆黑,繁星闪闪却映明不了黑暗。

付尔青拿出电话按了快捷键,带着鼻音的唤了声,“盈子。”

“尔青,你怎么哭了。秦风又欺负你了?”

“盈子,我们说会话吧。”

“好,去宁妈那吧。她晚上的飞重庆,钥匙搁我这呢,咱也整个二人世界。你在哪,我去接你。”

“医院门口。”

付尔青低着头蹲在医院大门外的第二棵槐树下等张盈。

曾经体会过的那种担惊受怕的煎熬再一次清晰的浮上心头,依旧震颤。

那一次,付尔青也是从秦风的言行里察觉到了异常。他看着她的眼神深刻,浓浓的不舍竟然无法藏起,饶是她道行这么浅的人都看得出来。秦风认真的吃完付尔青做的饭菜,然后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洗碗,安静的注视也不说话。傍晚,秦风一只手搂着付尔青在阳台上看星星另一只手上下挥舞为她驱赶蚊子。那时他便说,将来的房子要有大面积的挑台,可以自动开启的屋顶,能躺在床上看星星而不被蚊子骚扰。她笑着应下来。他却说,“你答应个什么劲儿,谁敢把设计交给你做?就是你敢做谁敢住?”付尔青跳起身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秦风却连挣扎都不挣扎由着她咬。付尔青动起手来没轻没重的,等到她反应过来松口时,牙印已经很明显了,隐隐的有血丝印在那里,她一阵的心疼,“你怎么不躲?”秦风笑得安然,“留个纪念多好。”付尔青顿时心慌,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模糊的涌了上来,于是心绪不宁,夜里睡的也不踏实。半夜的时候,秦风的手机突然亮了,灯光在这一刻显得异常明亮,付尔青一下子就醒了过来,想来秦风是把手机调成了静音。秦风轻手轻脚的下床,走到门口才接的电话,可是付尔青还是听到了文子在嘈杂环境中的大嗓门,“哥,都准备好了。”秦风说了句,“恩。马上到。”就走到大门边,突然的又折返回卧室,轻轻的走到床前,俯下身子帮付尔青把被子盖好,吻了下她的唇,然后离开。听到秦风开门的声音,付尔青才开口,“我等你。”黑夜中秦风身子一顿,没有说话,默默的关上门。

付尔青抱着被子等了秦风一夜,时间走的前所未有的缓慢,一分一秒都是煎熬。终于等到电话响的时候,她的手抖得握不住手机,按了几次才按下了接听键。文子急促的呼吸声就在耳边,她却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文子说:“哥在医院,嫂子你过来吧。”付尔青嘴抖的说不出话,呆呆的愣了一分钟,抓起电话和钱包就冲了出去。她头发蓬乱,穿着睡衣拖鞋,脸上全是泪水的坐在出租车上。司机安慰她:“小姑娘,节哀顺变,别太伤心了。”节哀顺变?付尔青的脑子嗡嗡的响,眼前全是秦风的脸,一张一张的重叠起来,挡住了她所有的视线。她一路不停的跑进急诊室,远远的看到文子头上缠着纱布和一群人守在手术室门口,便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狼狈过,没有洗脸没有梳头没有刷牙,穿着卡通图案的棉质睡衣,拖鞋跑掉了一只就这样傻傻的坐在地上,她还在哭,声音很小只是哭给自己听的,低低的如同哽咽。

“尔青,付尔青。”

她竟然听到秦风在叫她,付尔青缓缓的抬起头望向身后,秦风就逆着清晨的阳光站在急诊室的门口,还是没有温度的表情,嘴角却弯起了一个柔情的微笑。

“付尔青。”他喜欢叫她的名字。

付尔青站起来,在清晨太阳的光芒里一头扎进秦风的怀里。

秦风疼得直咬牙,手掌温柔的抚摸她的头发,“没被打死,差点被你撞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