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

“扬子,你找我什么事?”

“我姓王,叫王扬,我有个哥哥,叫王文,大家都叫他文子。”

付尔青手上一抖,杯子里的柠檬水溅了出来,扬子微笑的递过纸巾。

“付尔青,付尔青,在见到你本人之前,我听说你也有五六个年头了。我哥常提起你,可是我哥坐牢我跟了风哥后,你却突然离开了,我们都没见上一面。”

付尔青无力的笑了笑,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她猜不透扬子此行的目的。

“虽然我没见过你,但是在九宫的那一晚我知道那是你,苏响说过,无论风哥有着怎样的原则和坚持,都是在没有付尔青的前提下。只要你一出现,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推翻重来。”

“是我对不起苏姐。”

扬子修长的手指轻轻的弹着杯沿,抬起头冲付尔青明媚的笑了,“要听苏姐的故事吗?”

“如果你一定要说的话。”

扬子眼底暗了暗,眉心微不可查的一抖,迟疑了一下才说:“你比我想象的聪明。”

“扬子,不如说说你的来意。”

“付尔青,我想说的是,你是个很自私的人。当初是你不负责任的离开,你知道风哥有多难过吗,他过过一段怎么样的日子你可以想象吗?你一出现,苏姐就要给你让路,你一句话,风哥就要放弃手术连搏一搏的机会都没有。我很想知道你凭什么?”

付尔青是属于那种越挫越勇的孩子,就是传说中遇强则强的发挥形选手,老实说被一个男人,还是一个几乎陌生的男人长篇指责,她还是无法接受的,“谢谢你的指责。但爱情本身就是自私的,扬子你没有立场来品评我的对错。”

“呵呵。”听到这句话,扬子的眉头反而舒展了,他向后靠在沙发的靠背上,看着付尔青笑。

付尔青皱了皱眉,心里寻思,这人有病吧。

“苏姐说你是个胆小鬼,看来这个评价很中肯。”

“…”

“付尔青,你到现在还在害怕是不是?”

付尔青身子前倾,低着头看着眼前的玻璃杯,手里的习惯做着等频率的圆周运动。她的声音低低的,无力的,落寞的。

“是,我害怕。我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的害怕。扬子我告诉你,如果不是这次的意外差点要了秦风的命,我仍然不会放下心里的包袱,我和他始终走不到一起。可是有些东西在生死面前会变得很渺小,如果我明天就要失去他,是不是应该珍惜今天呢?我承认是我对不起苏姐,我也知道她肯定为了秦风付出很多,有些事不说我也能明白,就像苏姐手上的伤疤是掩盖不掉的。可是我顾不了那么多,我爱的人为了我失去了双眼,我怎么可能忍心不在他身边呢?”

扬子认真的看着付尔青,看着她颤抖的双肩,看着她低垂的头,看着她手里搅动的吸管,慢慢的说:“付尔青,让风哥做手术吧。”

付尔青笑了,“这才是你想要说的话。在你们看来,秦风就像是一个风筝,是我自私的把他抱在手里,不给他飞翔的希望。”

“既然你都明白,那…”

“我和你们不一样,在你们眼里,秦风是神一样的人物,几乎无所不能,他他所有的姿态都是胜利者的傲然,所以你们看不得他现在这样落寞,替他委屈。而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对我而言,他只是要和我生活下去的男人,是要给我一个家的男人。我不是完美主义者,我也没有那么大的心,我只要我的爱人在我身边就满足了,我不需要他是多么厉害的人物,有多么大的作为。所以,我无法接受一个要夺走我生活希望的手术,扬子,你知道我和他是经历了多少才换回现在这样的日子吗?如果你经历过这些,生命都已经不再重要,更何况一双眼睛。”

“可是,付尔青,你说的是你们,你根本就知道风哥是怎么样的人,你知道他宁愿死也不想活在黑暗里。”

“可是在我看来活着总比死了好。”

扬子站起身,一向温文尔雅的他有些激动,双手撑着桌子低着头对上付尔青的眼睛,“那只是你一个人的想法。你强加给风哥的想法。”

第三十八章

快要过年了,商店里街上到处都是置办年货的人,透明的橱窗,大幅的广告牌,明亮的室内照明和街边的路灯,把夜晚装点的分外热闹。

气温也很好,几乎没有风。付尔青拎着手袋在步行街上沿着地砖的纹路踱着步子。

扬子的话她还没有消化,都堵在心里闷生生的难受。

她告诉自己,扬子巴不得秦风快点死然后取而代之。秦风现在的位置,想想都是诱惑。

随即她自嘲的笑了,否定了自己这样荒诞的想法。

她把电话拿在手里,快捷键从头看到尾却一个电话也拨不出去。她想起之前张盈说的话,她和秦风之间的问题只有靠她自己去想通,别人说再多也没有用。

然后她又想起了秦风之前说过的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突然觉得也许这当间真的还有另外一层真相没有拨开。

在喝掉第三杯芒果汁后,付尔青决定回家。

回哪个家呢?她站在十字路口挣扎着,最后决定先回父母家看看。

付尔青没有想到会在父亲最喜欢的躺椅上看到秦风,眉目依旧出众,鼻翼□,薄唇带笑,他穿着很正式的黑色西装,打条纹领带,皮鞋锃亮,他端正的坐在躺椅的前端,背挺得很直,双手放在膝盖上,神情专注的在和父亲谈话。

付尔青在短暂的愣了几秒钟后,很不厚道的笑出声。

她拉着秦风坐到沙发上,问他:“你这身行头是不是老三给你置备的?”

“尔青,过来帮忙。”母亲自厨房探出头来。

付尔青调皮的吐吐舌头,“付太太,不带你这样护短的。”

四菜一汤,标准的家常饭。

秦风很安静,安静的吃饭,安静的喝汤,安静的微笑。

付尔青很聒噪,一会问秦风什么时候来的,一会问秦风怎么不告诉她一声就来了,一会说还是妈妈做的菜好吃,一会说爸你少喝点酒…

可是,吃大碗米饭大口喝汤的付尔青很难过,看着秦风不夹菜难过,看着秦风小口的吃米饭难过,看着秦风端坐在饭桌前难过,看着秦风很好的掩饰起自己的情绪难过…

她每一口饭都吃的很仔细,带着悲伤慢慢的咀嚼。

吃过饭付尔青带秦风去参观她的房间,给他讲每一件摆设挂件的来历和故事,讲她小时候的调皮事儿,讲她上幼儿园的时候和男生打架,讲她小学时成绩很差考了2分不敢回家,讲她初中不懂事横冲直撞得罪很多人,讲她高中不知所谓的初恋,然后讲到他们,讲到他们第一次见面。

秦风说:“付尔青告诉你一件事好不好?”

“坦白从宽一向是我党的方针政策。”

两个人都是坐在地板上,秦风把付尔青拉进怀里,他的声音就在她的头顶,“其实我一直没和你说,怕你太得意。”

“哪有,我做人一直很低调的。”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真的没有心动。”

“切,你专程来打击我是不是?那你老实交代什么时候动心的?”

“给你洗衣服的时候。”

“啊…”

“付尔青,你也真够可以的,居然让我一个大男人给你洗衣服。那时候我就在想这女人真懒娶回家怎么办呢?然后自己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我居然对会想娶一个见过两次面的不知所谓的小姑娘,还是个优等生。”

付尔青又往秦风的怀里蹭了蹭,小声说:“那以后我天天给你洗衣服吧。”

付尔青把天天两个字说的很重很清晰。

秦风抱紧她,唇角微微抿成薄锐的线条,张了张嘴却终是没有说出口。

除夕。

付尔青一大早就被妈妈从被窝里拽了出来,凉水洗完脸叼了个面包迅速的直奔宁锐家,强行在被窝里拉出了宁锐的两条大腿后又给张盈打了电话。

半个小时后,三个睡眼惺忪的女人坐在红色的QQ上怨天尤人。

“操,昨天和一帅男视频到凌晨才睡,付尔青我告诉你,老娘现在很不清醒,随时车毁人亡。”

付尔青倚在张盈身上,懒懒的说:“宁妈,那也没办法,咱三个开车属你安全系数最高,这方向盘还得捏你手里。我说,你昨晚和帅哥玩裸聊吧,这么亢奋?”

“死去,老娘纯洁着呢。风哥哥昨晚睡你家了?”

“没,他和他那帮兄弟们出去玩了。”

“呦。”张盈笑,“我说这一大早怎么怨气冲天呢,原来是闺怨,有人欲求不满了。”

“少来。是你家北哥哥力不从心吧。”

“切。”

“小青子,阿姨派咱三个出来置办年货是不是大材小用了?”

“我妈那才叫大材,你就一小火柴棍,应该燃烧自己为人民服务。”

宁锐左脚离合器右脚刹车,“操,那我得在身上贴个字条,一擦就着。欢迎帅哥前来摩擦。”

超市。

“盈子,一个车够吗,再推一个吧。”宁锐推着超大号的购物车大喊大叫。

张盈拉着付尔青快走几步,“我不认识她。”

“呵,盈子,你说宁妈为啥到哪哪丢人呢?”

“谁说不是呢。咱赶紧把她这跟破火柴点了得了。”

“喂,小青子,开心果四袋够不够,要不六袋。”

付尔青不用看也知道宁锐这败家娘们拿得准是最贵的,“我付钱买四袋,你付就买六袋。”

“得。”宁锐拿了六袋开心果扔进购物车,“大过年的姐哄你玩吧。”

“那再加两袋吧,咱人多。”

女人都是天生的购物狂,即便不是买衣服也可以兴高采烈,心情愉悦。

三个女人热热闹闹的推着两个大号购物车穿行在人群中,说笑,偶尔打闹。

为了买羊排还是牛排在冰柜面前争论半天,为了买蒙牛还是伊利把导购小姐说到无语,为了买到大一点的龙眼在龙眼堆里一个一个的挑…

付尔青的手机响,秦风打来的。

“喂。”

“尔青,战斗进行到哪一步了?”

“哎,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这还没从第一个战壕里出来呢。”

“那给我点任务吧。”

“行。两箱可乐两瓶啤酒,还有烟花爆竹你看着买吧。”

“两瓶啤酒?”

“嗯,单北和我爸一人一瓶。”

“那我喝什么?”

“啤酒没有,可乐管够。”

“你爸上次和我说家里还有瓶五粮液呢。”

“打我出生他就这么说,都放了好几十年了,乙醇也变成甲醇了,小心毒死你。”

“小青子,打情骂俏分分场合行不?”宁锐大声抗议,随手又扔进一袋薯片。

付尔青偷笑,“不说了,有人嫉妒咱们了。”

“操,老娘这叫正义,叫见义勇为。叫为人民服务。”

Mango。

“尔青,你和秦风就打算这么过一天算一天?”张盈切了一块芒果布丁送进嘴里,抬眼看着付尔青。

“盈子,你还不让他俩过了?”宁锐一脸自得的吃着榴莲布丁。

“我是说,你俩也得有点计划啥的,秦风都这样了这位置还能坐稳吗,他身体也好了,尔青你今后工不工作?你俩左一个家右一个家的,到底想住哪?还有你俩之间的问题解决了吗?总得有一个人委屈一下自己迁就另一个吧。”

“盈子…”付尔青咬了口苹果汁里的苹果,太涩。

“哎,皇上不急太监急,看秦风平时狠厉怕人的,一遇上你也是一小废物,顾这顾那怕东怕西,怎么也没个主心骨。他心里到底揣着什么事儿,都肯为了你不要命了,怎么就不能为了你金盆洗手呢?”

“盈子。”付尔青低着头脸对着杯口,长长的睫毛蒲扇扑闪的,水样的泪水就落在杯里,惊动了被子里褐色的液体,一片涟漪。

“盈子。”宁锐大声喝道,递了张纸巾给付尔青,“大过年的你这是干什么?他俩好不容易在一起,过几天好日子怎么了?”

“宁妈。”付尔青拉了拉宁锐的袖子。

张盈短发及耳,水钻的耳钉在冷光灯下泛着妖媚的芒光,她脸色平静,轻轻的说:“算了。不说了,待会去哪?”

付尔青吃掉最后一口布丁,围上围巾。

“还有内衣袜子没买,交给你俩了。我去找秦风,他还没有过年的新衣服。”

“他多大了,过年还穿新衣服?”

“宁妈,我昨天还看你给自己买了身。”

第三十九章

老三坐在黑色的奥迪驾驶座上,带着墨镜吹着口哨,一副我是黑道我怕谁的架势。

秦风穿着黑色的羊绒大衣坐在后座上,车门开着,他手里夹着烟,冒着袅袅的烟气。头上带了顶毛线帽子,显得脑袋圆圆的有些可爱。

付尔青坐进车里,把手里的盒子递到秦风跟前,“抹茶慕斯,盈子请你吃的。”

秦风用手指捏灭了烟,“给老三吃吧,他中午没顾上吃饭。”

宁三鼻子明显的哼了一声,“不饿。”

秦风笑了,拿过付尔青手里的盒子放到副驾驶座上,“怎么,你这小子还不能忘情呢?”

宁三急了,在车里挥舞着拳头,“哥,不带你这样窝囊兄弟的,不吃她买的东西就叫做没忘情?”

付尔青看着激动的宁三,一脸认真的说:“确实没有忘情,鉴定完毕。”

“付尔青!”

“老三,你先回去吧,待会我们打车走。晚上好好玩。”

午后的阳光穿过薄薄的云层透了出来,冬日温和的暖阳,淡金色的光芒洒下大地,衬得各家店铺外红色的灯笼分外喜庆。

秦风和付尔青手拉着手,慢慢的走在石子路上。

“你都在哪家店买衣服?班尼路?”

秦风微微扬头,嘴角漾出一丝笑容,“档次能再高一点不?”

“嗯…”付尔青皱着眉,“难不成你还穿阿迪耐克?”

秦风的笑容更大,一脸愉悦,他拍了下付尔青的头,“一看你就没给男人买过衣服。”

付尔青跳起来就去翻看秦风大衣上的商标,“D?DommaKaran?”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