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头叹息,风月帮着整理了一下院子里放着的书,没一会儿就见殷戈止飞了回来,潇洒地落在庭院里。

“还有一半。”他认真地看着徐怀祖道:“这次看仔细了,跟上我。”

徐怀祖?着脸摇头:“跟不上,不跟了!”

斜他一眼,殷戈止手里拿了十本书,头上顶了五本,嘴里叼了一本,慢悠悠地往外头走。

这他奶奶的是看不起谁啊?啊!徐少爷怒了,刚刚还说不跟,眼下又“嗷”地一声扑了出去。

易掌珠忍不住赞叹了一声:“殷哥哥真是太厉害了。”

女人对男人的喜欢很容易从崇拜里滋生,风月点头,很是理解易掌珠的心情。

因为她当年也是用这种目光看着殷戈止的。

这人如同天神,无所不能,一把长戟威风凛凛,斩敌千万。偏生为人不稳重,很是嚣张邪佞,与别的端着架子的大将军完全不一样。

可是后来她就明白了,这样的人。只适合远观,不适合亵玩,更不适合对其有什么非分之想。

现在她得到教训了,易大小姐显然还没有。

同情地看她一眼,风月转身,悄无声息地出了主院。

荀嬷嬷的院子依旧一点声音都没有,但是上前扣三扣,门吱呀一声就开了。

“嬷嬷!”笑得甜甜的,风月道:“奴婢来看您啦!”

眼里亮了亮,荀嬷嬷笑了,拉着她的手进去道:“你这丫头来得正好,嬷嬷刚做了?团,来尝尝。”

“这么巧?”风月道:“那奴婢就有口福了。”

拿了?团给她,荀嬷嬷道:“我还以为下次见你要很久之后。”

咽了嘴里的?团,风月笑道:“奴婢受嬷嬷所托。自然要早些来回话。”

想起上次自己让她做的事情,荀嬷嬷一震,眼眶突然就红了:“你…去找了?”

“去了。”风月眯眼笑:“奴婢一进村子就找到了那个叫阿虎的伯伯,他头发有些花白了,但精神很好。还能扛着锄头下地。村里的人都说,他一直在等媳妇回来,所以没有成亲,也没有孩子。”

喉咙一紧,荀嬷嬷嘴唇直哆嗦。好半天才哽咽道:“是吗?”

“是啊。”风月唏嘘:“他问奴婢小兰是不是出了事不回去了,奴婢嘴大,就说了说您现在的状况。阿虎伯伯说…没关系,人活着就好,他还有几十年可以等。”

面前的老人哑然。眼里骤然涌出泪水来,吓得风月连忙递帕子过去,柔声道:“他没有怪您,您别难过。”

晶莹的水珠从满是细纹的脸上划下去,荀嬷嬷张嘴呼吸了许久,终于是痛哭出了声:“是我对不住他!这么多年了,他一个人可怎么过的!”

伸手顺着她的背,风月道:“您不也是一个人过的吗?”

“可他娘亲一直想抱孙子的。”挺直的背弯了下来,严肃的荀嬷嬷哭得如同当年刚进宫时候的少女:“先前就一直念叨,说等我出去。一定要生个大胖小子给她抱抱。这都这么多年了…我…我连封信都没能送回去!”

哭声听得人心疼,风月抿唇,站起来抱着她柔声安慰:“咱们想办法送您出去好不好?”

“怎么可能出得去!”荀嬷嬷大哭:“都这么多年了,你真当我没想过法子离开吗?出不去的,没出去两步就会被抓回来!”

厚重庄严的衣裳下头瘦得只有骨头似的,风月吸气,拍着她的背道:“奴婢来想办法。您不会武功,自然逃不出去。若是有人带您,那就不一样了。”

哭声顿止,荀嬷嬷抬头。眼里像是点亮了整个天空的星星,像小女孩似的期盼地问她:“当真?”

“当真。”风月点头,握拳道:“您等奴家去哄人开心,那人开心了,带您出来便不是什么问题。”

荀嬷嬷愕然。看着这丫头松开她,头也不回地往外跑,心里其实是不抱什么希望的。

然而,她是真的很想出去,哪怕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她也会祈祷!

风月蹲在东院墙外,没一会儿就看见个影子从头顶飘过。

那影子在看见她的时候顿了顿,还是无声无息地进去了。再出来的时候,一把就将她捞起来,按在了角落的墙上:“找死?”

在这儿等他。引了别人看见他怎么办?

风月抬头,可怜巴巴地道:“实在是有事要殿下帮忙,不得已才在此处恭候。”

殷戈止眯眼,伸手撑在墙上,很是不耐烦地道:“什么事?”

“想请殿下。把荀嬷嬷给偷出府去!”

脚下差点没站稳,殷戈止愕然,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疯了?偷个嬷嬷出去做什么?”

“殿下就当帮奴婢一个忙如何?”双手合十,风月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就帮个忙。”

冷哼一声,殷戈止转身就想走。

腰带被人一扯,他止住步子,不悦地回头瞪她:“?烦!”

深吸一口气,风月硬生生憋出眼泪来:“可荀嬷嬷真的太惨了,与爱人分隔几十年,老死在这儿都不能出去见上一面。”

瞧着她这眼泪,殷戈止更暴躁了:“你哭就有用?”

一听这话,风月咬唇,眼泪立马掉得跟瀑布似的,哽咽出声:“殿下…”

了半张脸,殷戈止低骂了一声,甩开她就走:“知道了!”

下一更18点

第95章 宫女的所见所闻

一听这三个字风月立马就抹了脸,笑得兴奋地跟上去道:“她在将军府西边的院子,门口挂着艾草的那个房间。”

殷戈止没理她,却是认真记下了,等书一搬完,顺手就去那院子里,将还在发呆的荀嬷嬷搬到了府外巷子里。

风月回到主院的时候,就看见他正在跟易掌珠辞别:“东西物归原主,在下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易掌珠笑着点头,又看了看后头气??的徐怀祖,转手就拉了宋若词推去前头。

“徐公子慢走。”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恼的。宋家小姐脸蛋通红,身子微微发抖。

徐怀祖抿唇,还她一礼。却是什么也没说,跟着殷戈止就走了。

风月走在最后,回头悄悄看了一眼。就见易掌珠拉着宋若词的手柔声劝着:“没关系的,谁家姑娘要嫁人还没受过点委屈了?”

摇摇头,她拎着裙子就去追前头走得飞快的人。

“师父还有急事?”看他走那么快,徐怀祖都忍不住问了一声。

殷戈止面无表情地道:“再走慢了,她等会可能要生气。”

“谁要生气啊?”追上来的风月好奇地问。

抿了抿唇,殷戈止没回答,出了将军府的门就上了马车,让观止七拐八拐地停在个巷子口,然后面无表情地道:“你们都别过来,我去接个人。”

接人?徐怀祖和观止都一脸茫然,还没问是什么人呢,就见殷大皇子飞快地消失在了巷子里。

风月眯眼,像是想到了什么,立马跳下马车追上去。

荀嬷嬷一脸茫然地在屋顶上吹了三柱香的风,看着下头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是回不过神。

“我出府了?”她喃喃自语。

“对。”冷不防一阵风刮过来,前头不知从哪儿落了个俊朗的男子来,板着脸对她道:“出来了,现在我带你下去。不要惊叫,有点高。”

哆哆嗦嗦地爬上殷戈止的背,荀嬷嬷瞪大了眼:“您…”

“有什么话,回去问风月即可。”

咻——地一下从屋顶上落到地面,荀嬷嬷吓得心都快停止跳动了,额头上冷汗涔涔,张大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殷戈止看得有点为难,就这么把人带回去,那小妖精要是又哭怎么办?还是先让她歇会儿吧。

于是,顺手就将荀嬷嬷放在巷子里的大酒坛子上,冷漠地看着。

背后突然有声音问:“殿下,您打算用荀嬷嬷泡酒?”

有些走神没注意四周。冷不防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殷戈止抿唇,很是镇定地转头看着风月道:“没有,她有些累,我让她在这里休息休息。”

疑惑地看他一眼,风月连忙走过去将荀嬷嬷扶下来,轻声问:“您还好吗?”

呆愣地看着她,荀嬷嬷僵硬地点头:“无妨,无妨…”

“没事就好。”风月笑道:“咱们回去说话吧。”

转身要走,荀嬷嬷却没动,于是被她扯得一个趔趄。

风月一顿,转头看着她:“怎么了?”

“腿…有点发软。”荀嬷嬷哆哆嗦嗦地说着。看了那头的殷戈止一眼,道:“缓缓才能好。”

来得晚了没看见刚刚殷戈止的壮举,所以风月只当荀嬷嬷是终于出了将军府太兴奋了,于是就乖乖地等着她缓过来。

殷戈止摸了摸?尖,一本正经地道:“忙帮完了,我先上车去。”

“好。”朝他笑得灿烂,风月目送他出巷子,然后挤眉弄眼地看着荀嬷嬷:“您瞧,咱们这不是出来了吗?”

心有余悸地看了看地面。荀嬷嬷长叹一口气,总算是缓过神了,眼里又有了水光:“殿下…竟然会做这种事。你…”

她刚想问。你是不是跟殿下关系甚好,就见旁边这人一把抓过她的手背起她,话语带笑:“殿下是个心肠极好的人。知道您的难处,就将您救出来了。”

心肠极好的人?想了想那位殿下的威名,荀嬷嬷摇头。

完全看不出来啊!

车上人多了起来。徐怀祖在看见荀嬷嬷的时候,嘴巴长得老大:“师父,这是谁?”

坐得有些挤,殷戈止伸手就将风月捞进怀里,然后舒坦地坐着道:“风月的远房亲戚。”

风月跟着傻笑点头,荀嬷嬷愕然地看着他们。低头沉默。

徐怀祖心大,也当真没多问,只夸了一句:“这位大婶气质不俗,跟宫里的教习嬷嬷有得一比。”

荀嬷嬷颔首致谢,风月继续傻笑。

可不就是教习嬷嬷吗!

超载的车艰难地回到了使臣府,殷戈止扔了风月去安置荀嬷嬷。转头就对上观止担忧的神色。

“主子。”他低声道:“您没有发觉您最近越来越…宠着风月姑娘了吗?”

远房亲戚怎么也能住在使臣府?

皱了皱眉,殷戈止认真地低头反省片刻,然后问:“有吗?”

观止扶额:“您竟然半点没察觉?”

摆摆手。殷戈止道:“现在有用,先宠着。”

殷戈止一愣,神色更加复杂。看着自家主子远去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

欺人不易,自欺倒是简单。

风月高高兴兴地把荀嬷嬷安顿在了客院。然后抱着被子就滚去了殷戈止的床上,一脸讨好地笑:“殿下,奴婢能来您这儿蹭床睡吗?”

桌边的殷戈止看着手里的东西。头也不抬地道:“你要是先问过我再滚上去,会显得更有诚意。”

“嘿嘿嘿。”风月麻利地就吧自个儿的被子放好,然后趴在冰凉的玉席上,舒服地叹了口气。

书上的字看不进去了,殷戈止抬眼睨了睨床上的人。

他好像当真对她太温柔了,以至于这人都敢在他床榻上瞎蹦跶了,这该怎么办呢?

荀嬷嬷在使臣府睡了一夜,第二天起得很早,风月打开门的时候,她已经在院子里穿戴整?了。

“我要走了。”眼里的愁绪消散得干干净净,荀嬷嬷笑起来分外慈祥:“我得去找他,可不能让他再等了。临走之前,有些话嬷嬷想告诉你。”

风月点头,关上门让殷戈止继续睡,出去到她身边乖巧地看着她。

“我在易贵妃身边多年,替她教训过人,也伺候过她的起居。看见过一些不太光彩的事情,也见过易贵妃在宫里夜夜垂泪到天明。”

“易贵妃是有心上人的,我常听她唤‘麒麟’,睡着了唤,醒着一个人的时候也唤。她经常写家书去将军府,怎么送出去的我不知道,但半个月能有十几封东西,封在一个信封里送走。这些,便是我这么多年的所见所闻。”

最后一更20点

第96章 麒麟将军2500钻石加更

麒麟?风月点头,却忍不住问:“您告诉奴婢这些做什么?”

叹息一声,荀嬷嬷道:“本来不是什么秘密,也不算什么重要的事情。但因着这些东西,我被关在将军府二十多年,想想也觉得不甘心,总要找个人说出来才舒坦。”

风月失笑,示意她在原地等着,然后无声无息地回了一趟屋子。

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就多出一叠银票来:“知道这些事情,足以让易将军回城的时候派人追查你的下落了。嬷嬷,带上阿虎伯伯。能有多远走多远吧。”

微微一顿,荀嬷嬷低头行礼:“你我萍水相逢,受此重馈颇为不妥,我与他都有手有脚。不会饿死的。”

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门,风月使劲儿将银票塞进她怀里,小声道:“反正不是我的银子,您就当是殿下的大恩大德吧。”

荀嬷嬷一惊。连忙摇头:“身为奴婢,怎么能偷…”

“不是偷的!”风月满脸严肃:“奴婢怎么会做这种事!”

看她这神情,荀嬷嬷松了口气道:“你是我教过的那么多的人里头,最懂规矩的一个。”

风月连连点头。对啊对啊,她可懂规矩了!

不过懂是一回事,守不守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天刚破晓,风月拎起睡得迷迷糊糊的灵殊,让她跟观止一起将荀嬷嬷送出城,然后蹑手蹑脚地回去主院,轻轻地推开虚掩着的门。

应该没被发现吧?风月侥幸地想着,偷偷摸摸地进去将门合上,然后转身。

“啊!”

冷不防对上个人的眼睛,风月吓得差点翻白眼。

殷戈止靠在门后,衣裳都没穿整齐,衣襟敞开,露出结实的胸膛,腰带松松垮垮地系着,难得没掉下去。一听她这尖叫,他不悦地伸手堵了自己的耳朵。衣袖滑落下小臂,手臂的线条分外好看。

“吵死人了。”低斥一声,他道:“做贼心虚?”

伸手捂了捂心口,风月气得跺脚:“您醒了不会说一声吗?躲在这里吓人做什么!”

轻哼一声,殷戈止扛起她就往床榻的方向走:“你这么偷偷摸摸的。我要是直接告诉你我醒了,你还怎么偷银票?”

“都说了不是偷!”风月鼓嘴:“那是您还奴婢的,上回在梦回楼,您拿了奴婢的银票!”

“理直气壮。”冷哼一声,殷戈止一爪子将她拍在床上,不满地道:“好生睡觉,再乱动弹,你就滚回去自己睡!”

感受了一下玉席的凉意,风月老实了,依偎在这位大爷的身边,再也没敢动弹一下。

荀嬷嬷坐在马车上,车慢悠悠地从北城门出去,刚出门口,就听得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那声音震天,少说也有四五十匹马同时在狂奔。

驾车的观止反应极快,顺手就把缰绳塞进了灵殊手里,自己钻进了车厢。

灵殊半睡半醒,迷迷糊糊地接着缰绳,抬头往前看了一眼。

深蓝色的旌旗,上头一个硕大的“易”字。迎风烈烈,直接从面前飞了过去。

“易?”灵殊眨眼,转头掀开车帘看着观止道:“易将军回城啦?”

荀嬷嬷吓得脸色苍白,连忙拉下车帘死死地按着。观止倒是镇定,低声道:“你继续往前驾车,到了那村子再说。”

“好。”灵殊点头,捏着缰绳看了看,学着观止的样子一挥:“驾!”

本来是慢悠悠走着的马,瞬间狂奔了起来,带着他们从易家军旁边经过,安全地驶出了易大将军的视线。

日上三竿的时候,不阴城已经炸开了锅,独使臣府这两人慢慢悠悠地更衣洗漱,一点也不着急。

“主子!”观止从外头回来,着急地道:“出大事了!”

“来喝口茶。”风月一边用膳一边递给他茶杯。

都什么时候了还喝茶?观止瞪眼:“易将军回来了!”

桌上两个人一个盛饭,一个优雅地吃饭。半点也没被惊到。

“这事,昨日太子就说过了。”慢悠悠地盛了一碗饭给风月,殷戈止道:“他回来,该着急的是太子殿下,与咱们这些闲人有什么干系?”

风月点头:“就是!”然后接过碗来继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