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这话说得哑口无言,风月气急,狠狠地别开头。

旁边的秋夫人叹了口气,站到风月身边扶着她的肩膀,柔声道:“殿下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只是恨乌也及屋,不管怎么说,皇室无为,任关将军冤死,任关家被灭门。都是事实。”

“我知道。”殷戈止抿唇:“所以有错,我便改,总不能连改错的机会都不给我。”

“你现在怎么就知道是错的了?”风月嗤笑:“就因为相信我?”

斜她一眼,殷戈止满脸嫌弃:“你真把自己当回事。”

风月:“…”

“我是听见了易国如和你最后的对话。”看着这人撩袖子要揍自己的模样,殷戈止淡淡地开口:“我听见了。”

重重一震,风月惊愕莫名:“你不是说,你当时在外头吗?”

“是在外头,在你们头顶的房顶上。”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原来不是她一个人知道真相,不是她一个人背负着关家沉重的冤情,这世上还有别的人知情!

那怎么不早说!

莫名地觉得有点委屈。风月?子一酸,眼眶就红了。

殷戈止别开头,袖子下的手握得指节苍白:“多说无益,还是做吧,我会替关家翻案,就当是补偿…”

“殿下,您在施恩的时候,有没有问过别人愿不愿意接受?”风月冷笑:“补偿有什么用?我这人脸皮厚,不在意名声的,翻不翻案。我不关心。”

“…”

“我回你们魏国来,不过就是找人报仇,谁想冒着杀头的风险,在你家那冥顽不灵好坏不分的父皇手底下翻案?!错怪了人可以说抱歉。错杀了人,抱歉还有用吗!”

最后一句话是嘶吼出来的。一想起自己那满脸络腮胡严肃又忠诚的老爹,风月的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哗啦啦地往下掉。

七岁她老爹抱着她念“只解沙场为君死,何须马革裹尸还”。十岁的时候她面前摆上了兵书和《忠君论》。十五岁上战场的时候,老爹跟她说别怕。大丈夫为国而死,死无可惧!

然而他并没有为国而死,而是死在他一生效忠的人手里,冤都难伸。

换谁来,谁不恨呐?!

皱眉看着她。殷戈止抬手,抬到一半又僵硬地收回来,冷声道:“既然你不接受,那我就不管此事了。”

啥?旁边的人被他这快速的转变弄得回不过神,虽然大家都想着简单报仇很好。可要是能平反冤情的话…秋夫人叹了口气,看着他道:“殿下可以管的。”

“管来做什么?”下颔紧绷,殷戈止道:“我不管倒是什么事都没有,一说要管,你们看她多凶。”

这话说得人哭笑不得,风月也一时错愕,脑子里绕了几个弯,瞬间觉得自己是不是挺无理取闹的?可是又总觉得哪里不对,他这话听着是挺有道理的,但…她真的是因为他要管才这么凶的吗?

“就这样吧。”殷戈止起身,淡淡地道:“我也累了,先回王府了,多谢款待。”

“哎哎。”众人纷纷请他留步,然而殷戈止像是当真生气了,走得潇洒至极,头也不回。

风月愕然,粗鲁地抹了一把眼泪,撇撇嘴:“不管就不管嘛,真当我要求你帮忙不成?罗大哥,咱们准备东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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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封明

被拽着的罗昊一脸纠结,看着她道:“少主,大皇子没有坏心。”

“易国如直到死,也一直觉得他没坏心。”翻了个白眼,风月气哼哼地道:“你们为什么都会觉得殷戈止是个好人呐?他这人分明危险极了,不知不觉就容易把人算计进去,你们还偏偏愿意相信他?”

想起这一年来大皇子是怎么在吴国潜伏的,一众人打了个寒颤,瞬间敛了点神。

不能怪他们轻信,实在是…若是能翻案,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不过想想吴国那些人的下场,呃,还是算了吧,不劳大皇子费心了。

罗昊扭头,立马去拿了乔装用的东西。趁着天?,出去踩踩“盘子”。

风月裹了束胸换了男装,贴了满脸的络腮胡,给脸上抹了灰,瞬间变成了个猥琐的大叔。为了保险起见。顶着这一身,她还跑回主屋去调戏了灵殊一把,结果差点被干将一拳打过来,还好她躲得快。

“天衣无缝!”满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风月带着罗昊就往外走。留下众人一脸震惊。

“刚刚那是谁?”

“听声音,是少主。”

“…太可怕了。”

连他们这些亲近之人都认不出来,那别人一定更认不出来,少主很安全。

澧都繁华不输不阴城,尤其是晚上。不阴城歇得早。澧都则是到戌时三刻才会尽歇。所以风月上街的时候,四处都还是亮亮堂堂的。

“还是澧都好啊。”罗昊啧啧感叹:“闻着味儿都知道下一条街是什么地方。”

风月哼笑,正想打趣他两句,冷不防就听得马蹄声由远及近,连忙拉着他躲到旁边。

“驾!”几匹毛色鲜亮的马哗啦啦地从旁边飞奔而过,为首的人像是很着急,嘴里不停吆喝着,马鞭也抽得狠,?色锦袍的衣摆翻飞,卷起的风吹得风月没能睁开眼。

“大晚上的,竟然在街上疾驰。”旁边有百姓小声嘀咕:“谁家的啊?”

“他你都不认识?”衣着光鲜些的人揣着手道:“封大将军啊!镇国侯家的世子,打退了齐兵的那个。”

风月身子一僵。

封明吗?

封明是关清越人生里的噩梦,一向顶天立地潇洒不羁的关清越,自从十五岁那年遇见他,人生的轨迹就被扭曲了。

十五岁的及笄礼,镇国侯恰好来拜访,彼时十六岁的封小世子就眼睛也不眨地盯着她瞧,瞧着她行完礼,扭头就对镇国侯说了一句:“爹,我想娶她!”

关清越一个没站稳,吓得直接从台阶上滚了下去,额头上起了老大一个包!

封明慌忙去扶她,关清越气不打一处来,狠狠一脚就踹在他胸口,双手叉腰咬牙切齿地道:“娶你个头哇!”

关家老爹脸都青了。说好的今日要规规矩矩守礼节,不然以后嫁不出去,她倒好,踢了镇国侯世子不说,还爆粗!

于是,这场及笄礼,关清越被关苍海胖揍一顿,并且恨死了封明。

然而,没想到,溺爱儿子的镇国侯,当真让媒人来说婚事了!关清越这叫一个气,扛着三环大刀就站在关府门口,来一个砍一个,来两个砍一双!

媒人们纷纷被吓走,到最后,封明自己来了。

“你为什么不肯嫁我?”他很生气地问。

“不为什么!”关清越咬牙:“我不喜欢你!”

“那你试试啊,谁成亲之前都不一定是相互喜欢的!”

“我不,我要嫁给我喜欢的人!”

“你喜欢谁?”

头一撇下巴一抬,关清越很是骄傲地道:“澧都女儿,定然都喜欢大皇子!”

封明脸?了,扭头就走,第二天再来的时候,身上就带了伤。

“怪不得你喜欢他。”封世子很是气愤,却又不得不服气地道:“武功不错。”

关清越傻眼了。

后来得知,封家这混世魔王。竟然在她说了那话之后就去宫里找大皇子打架了!结果当然不用说,但是这行为怎么比她还不守规矩啊?这样的人她要是嫁了,那以后澧都里一定会多出个“雌雄双煞”来,人人见而远之。

不行,不能嫁!

可是,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轮不到她做主,她在这边负隅顽抗,那边关苍海已经拿着婚书回来了。脸上的表情轻松得呀,像是?昏时分终于把剩菜卖完了的菜贩子,那叫一个舒爽。

关清越气哭了,背起自己的大刀就离家出走,更是在即将被找到的时候,混进了东宫,躺到了大皇子的床上。

她不想成的亲,谁也不能强迫她!真要强迫,那先给封明戴个绿帽子好了!

彼时她没有想过自己的将来还会与大皇子有什么牵扯,只是单纯要跟封明过不去。

没想到命运弄人啊…

看着那群骑着马的人的背影,风月抿唇,摸了摸头上的头巾。低了脑袋继续跟在罗昊后头走。

殷戈止在洗尘宴上说要给关家翻案,那皇帝也拦不住这消息四散,封明是听说了此事,所以才半夜策马往王府跑。

孝王府,一看见这牌匾封明就觉得好笑,皇帝老儿还想拿“孝”字压殷沉璧,结果却被自己的皇子狠狠打了脸,也不知现在是不是在宫里气得半死。

下马上前,封明压根没想过敲门,直接一脚就将那朱红色的大门踹开,一边往里走一边喊:“殷沉璧,你给我出来!”

刚回府还没喘口气,就听见这嚣张的声音。殷戈止眯了眯眼,心情突然很不好。

要是他没记错的话,封明是与关清越有过婚约。先前他还跟人说过。封明此人放荡不羁,为着关家的事进宫找他打过架。彼时还不知道风月是关清越。

如今知道了,再看这个人,就有点不顺眼了。

房门被推开,封明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一年未见。他功夫倒是进步颇大,下盘极稳,虽然还是喜欢大吼大叫,可是却没了之前的心浮气躁。

垂了眼皮抿一口茶,殷戈止冷淡地道:“封将军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很是不爽地看着他,封明轮廓极深的脸上露出点别扭的神色:“你要替关家翻案?”

“都知道消息了,还来问我做什么?”

挖了挖耳朵,封明“嘿”了一声:“从吴国吃了炸药回来啊?老子又没惹你,你火气这么大做什么?”

殷戈止冷笑:“对于不速之客。难道还要双手奉茶?”

不管他的态度,封明在旁边坐下,拿起茶壶就往自己嘴里倒了口茶,抹了把嘴道:“说正经的,你想怎么翻案?”

心里不舒坦,连带着说话都冒火星子:“父皇已经下旨,再提此事者斩,将军想说正经的,不如去刑台上说。”

脸色一沉,封明嗤笑:“自古虚心听谏福国。独断专行亡国。为了不让陛下亡国,臣等冒死也要进谏——关家是冤枉的,关将军不会叛国!”

拳头微紧,殷戈止很不耐烦地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这人:“你不是一直很喜欢找我打架吗?”

“嗯?”封明一脸茫然:“打架?”

这个时候谁想跟他打架啊,都统一立场了不是吗?

“今晚我心情好。”伸手慢慢将白袍给脱下来,殷戈止朝他冷笑:“要不要打一场?”

以往封明进宫找他打架,殷戈止都是不情不愿地应付,几招把他撂倒就消失无踪,半点也不尊重对手!今日难得有了兴致。封明立马点头,脱了外袍,跟着他出去。

老实说这一年多的征战让封明成熟了不少,所以不会像以前那样被殷戈止揍着玩儿了。可惜,一交上手。封明还是能感觉到自己差了一大截,尤其今天殷戈止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出招极狠,要不是他躲得快,一定得被打个重伤!

“太可怕了。”唏嘘一声。封明皱眉抬头:“到此为止,今儿我不是专程同你打架来的。”

“关家的案子,不用你管。”殷戈止收手,很是冷淡地道:“我自己会处理。”

“那怎么行!”封明瞪眼:“关清越是我未婚妻,被冤枉的是我老丈人。这事儿不管怎么看,我都比你有管的立场。”

四周的风好像突然凉了点,刮得衣裳翻飞,殷戈止捏着拳头,轻声问:“就算翻案。你想如何?”

想如何?封明抱着胳膊道:“自然是把该娶的人娶回来了。”

心里一沉,眼神陡然凌厉,殷戈止伸手就抵着他脖子,杀气四溢:“该娶的人?”

“这些你不用管。”别开头,封明有些心虚:“反正我也要替关家翻案就对了。”

他知道关清越还活着,只是不知道她在哪儿,但是,只要把关家的罪名洗清,那她应该就可以回来了吧?那粗鲁耿直的丫头,也不知道这些年在外头吃了多少苦。

心里唏嘘,但他不敢表现出来,就算大皇子莫名其妙想替关家翻案,但在案子当真翻过来之前,不能让他知道关清越还活着!

然而,面前这人沉思良久,竟然开口问了他一句:“当年帮关清越逃脱的人,是你?”

下一更14点(??∀?)??阳光明媚的早晨

(然后发生了并不明媚的事情,原文写个“功夫”被系统检测成敏感词,一直不过审嗯)

第130章 你认错人了!

褐色的瞳孔一缩,封明严肃了神色,一把挥开殷戈止,别开头道:“大皇子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孝亲王府与吴国的使臣府一样冷清,除了观止,没人会来他的院子里。殷戈止也懒得跟他绕弯子,直接道:“先前我还在想,关清越都被关在牢里受刑了,哪来的本事偷天换日,逃出生天。如今看见你,倒是能想明白了。”

倒吸一口凉气,封明震惊地看着他,伸手就抓着殷戈止的衣襟将他扯了过来:“你见过清越?”

挣开他的手,殷戈止冷笑:“不回答我的问题,还指望我回答你的?”

封明咬牙,脸上的线条紧绷,犹豫了半晌才松了口:“我一人的行为。与镇国侯府没有半点关系。”

转身去庭院里的石桌边坐下,殷戈止理了理袖口:“从头交代一遍吧,怎么回事。”

“为什么要告诉你?”封明不太乐意,笔直而浓的眉毛倒竖起来。

然而,殷戈止幽幽地说了一句:“我见过关清越。”

下一瞬,封明就在他旁边老老实实地坐下。不情不愿地招供:“关将军被害死在大牢,关家面临被满门抄斩,我救不了她全家,但能救她一个,所以精心安排,等到临刑前的几日。利用天牢里的人脉,将关清越换了出来。”

关清越当时是不愿意出来的,也不愿意让人替她去死,还是关家的人用报仇之事威胁她,最后把人打晕了,才给抬出去的。

为此。他没敢告诉她是自己在背后救她,本来那位姑奶奶就已经够讨厌他了,这罪加一等的事儿,他才不会坦白。

“之后她离开了吴国,去哪儿了我不知道,现在在哪儿,我也不知道。”说起这个,封明其实有点难过,因为她给很多人写信,带走了他们,却没想给他也写一封,哪怕是骂他的也好啊。结果一走三年,音信全无,完全没把他当未婚夫嘛!

听到最后一句,殷戈止心情莫名地好了点,起身整理好衣襟,转头就往屋子里走。

“哎哎!”封明伸手就拦住他:“我都说了,你难道不该把她的下落告诉我?”

心平气和地转头看他一眼,殷戈止茫然地问:“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刚刚不是说…”话说到一半,封明咬牙闭眼,一拳朝他打过去!

这狡猾的人,刚刚就说他见过关清越,可没说他招供之后,他会告诉他关清越的下落啊!

混账!

殷戈止勾唇,敏捷地躲开这一拳,飞身就进屋,栓上了门。

观止收拾好王府回来,就看见封明眼神阴鸷地举着火把要点堆在主屋门口的柴。

“封将军!”吓得声音都劈了,观止连忙跑过去拦住他:“您做什么啊?”

举着火把,封明黑着脸道:“这厮躲在里头不出来。我把他房子烧了!”

观止:“…”

哭笑不得,他使劲儿掰着封明的胳膊,但是没能掰动,索性双手抱上去,颤抖着道:“您这是谋害王爷啊将军!”

“我不管!”封明怒道:“他再不告诉我,我就把他王府一起烧了!”

抹了把头上的汗,观止觉得心里很苦。要是别的主子来闹事,那都好说,可以讲道理。但遇上这位封将军,那简直是有理说不清!他冲动起来,那可是当真会干出烧王府的事情的!

“有话咱们好好说!”哭丧着脸,观止问:“您想知道什么啊?”

想起那个人,封明喉头微动,眼眶竟然有点湿。嘴巴张了又合上,最后却像是泄了气,扔了火把甩开观止,转身往外走。

罢了,殷戈止不愿意说,那他当真烧了这儿也没用。与其问,他不如自己找。

“将军!”门外一直等着的随从满脸焦急,一看他出来就连忙迎上来道:“刚刚传来的消息,贺兰家的宅子一片慌乱,贺兰大人已经收拾了东西只身逃走。”

被大皇子当那么多人面指证说是被易国如收买卖国,虽然皇帝没在意,可贺兰长德不傻啊,趁着还能跑,那有多远跑多远!

封明沉了脸,立马翻身上马,一边策马狂奔一边骂:“龟孙子,幸好老子反应快让人去守着贺兰府。不然说不准当真让他给跑了!”

贺兰长德日子过得不错啊,这几年退回澧都当了个监察使,油水丰厚,也没什么要操心的,身子都胖成个球了!当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看他抓着人不扒一层皮下来!

这头追得风尘仆仆,那头逃得仓仓皇皇。贺兰长德本来以为出城了应该就安全了,他刚得到消息就跑路,别人的反应,怎么也不该有他快吧?虽然收拾东西耽误了点时间,还有些讨人厌的婆娘叽叽歪歪地挽留他,但是能趁夜出城的话,他的命怎么着也能无虞。

然而,他没想到,出了城门一里地了,马车竟然猛地一震,接着整个车厢就往旁边倾斜,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受惊的马飞奔,车里的人哀叫连连,等后头的人终于将缰绳斩断的时候,他已经浑身是血了。

颤颤巍巍地从车厢里爬出来,贺兰长德正要抬袖子擦血,冷不防却见面前站了两双靴子。

心里一紧,他抬头。就看见一张很是陌生的、长满络腮胡的脸。

“大人好歹是监察使,怎么跟做贼似的,半夜奔逃啊?”风月看着他,很想阴森森地冲他笑,然而一看见这张脸,她连笑都笑不出来,眼里的恨迸如千尺瀑布,瞬间就要将面前的人冲个稀巴烂!

这该死的奸贼!

被她的眼神吓得差点钻回车厢,贺兰长德皱眉,色厉内荏地问:“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