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蹲下来,风月捏着匕首看着他,声音阴冷:“我是你的梦靥。现在开始,你最好快点跑,不然被我抓到,就会像这样!”

话音落,手里的匕首狠狠插进了贺兰长德的脚踝!

“啊——”撕心裂肺的痛呼响彻整个城郊,听得人毛骨悚然。

正追得没了方向的封明眼睛一亮,立马朝着那声音跑去。

锋利的匕首穿透骨肉。准确地插在踝骨下面的软处,脚筋断裂的声音透过匕首传到风月的掌心,红了她的眼。

“痛吗?”她轻声问:“怕吗?”

跟看鬼似的,贺兰长德一边哀嚎一边往后退。脚废了,挪动得很艰难,他咬牙。眼里阴光暗闪,看着那络腮胡子朝自己靠近,立马摸着了袖子里的暗器,趁她不备,飞快地甩过去!

到底是会武之人,就算安逸多年荒废了功夫。但底子还在啊。刚刚一时情急没反应过来,现在知道反抗了。

险险避开那暗器,风月勾唇,睨着他道:“手上挺有劲的啊?”

旁边的罗昊上前,逮着他两只胳膊,用力一卸!

“不——啊——”痛得在地上打滚!贺兰长德如一只偷吃得肥头大耳的老?。扭曲挣扎,看着渗人。

“再不跑,我就过来了。”捏着匕首,风月一步步地往他面前走:“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啊,贺兰大人!”

“你…我与你无冤无仇,你这是做什么!”吓得浑身发抖,痛得眼泪直流,贺兰长德托着一条腿和两只手,用另一条好的腿挣扎蠕动,企图远离他们,神色惊恐。像是看见了黑白无常似的。

风月这才是笑了,慢慢地追着他走,一字一句地道:“无冤无仇?贺兰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您出卖魏国的抗吴大军,导致关苍海被冤枉叛国,与我,也算是无冤无仇?”

倒吸一口凉气,贺兰长德瞪大眼,眼白翻出,声音尖细地吼:“你是关家的人?”

风月很想再吓唬他一下,然而,不远处却有马蹄声响起。

有人来救他?

神色一凛。风月给了罗昊一个眼神,后者立马抽出长剑架在贺兰长德的脖子上,然后转头看向东面。

有几匹马急匆匆地往这边而来,一看见倒在地上的马车,为首的人就松了口气,低骂道:“跑得可真够快的!”

一听这声音。风月背后汗毛倒竖。

封明翻身下马,黛色长袍款式很是潇洒,走路之间衣摆翻飞,与夜色相融,只腰上那一块儿铜铸的腰带在黑夜里隐约有光。

他一阵风似的从她面前过去,看也没看她。先看了一眼半死不活的贺兰长德,再抬头想看看是哪位壮士出手相助。

“罗副将?!”一看见这张脸,封明震惊了:“您回澧都了?”

干笑两声,罗昊点了点头,眼神有点飘忽。

微微挺直了背,封明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缓缓转头朝身后看去。

月光皎皎,月下有个穿着男装的人,在他说话的时候,已经跑了五十步之远!

“关清越,你给我站住!”一声咆哮,封明双眼涌上血色。拔腿就追!

风月这叫一个慌啊,一边跑一边捏着?子喊:“你认错人了!”

“我呸!”封明怒斥:“整个澧都就你看见我会跑那么快,你当我傻啊?给我站着!”

要是以前,他追她,可能还追不上,但现在,不知是他功夫进步太大还是怎么的,没一会儿,竟然就抓住了她的肩膀!

下一更16点

第131章 岂能不说

压根没多想,封明反手就将人扣进自己怀里,抱得死紧。

铁打似的手臂,勒得风月喘不过气地咳嗽,伸手想揍他吧,看看自己柔弱的小拳头,她叹了口气,翻着白眼道:“封将军,自重啊。”

“自重?”捏着她的肩骨,封明松开她,双眼灼灼如星:“那是什么意思?”

风月:“…”

伸手弹了弹他的手,她有点头疼地道:“关家获罪,你我之间婚事已经自动解除,就算是老朋友久违重逢,您也不必这样。”

眉头皱了皱,封明不甘不愿地收回手,认真地看着她道:“我知道你一定是想回来报仇,我不急着跟你谈儿女情长。你要做什么,我帮你。”

“不必麻烦了。”风月捂脸:“您要是没来,贺兰长德都死了。”

贺兰长德?

这才想起来自己出来的目的,封明伸手拽着她就回到贺兰长德面前,皱眉道:“他都已经半死不活了,与其杀了。你不如留着他提供呈堂证供,证明关将军是无辜的。”

“不。”风月摇头:“我就想杀了他。”

“…你原先挺聪明的,现在怎么这么鲁莽?”盯着她摇头,封明对罗昊道:“把人捆起来,送去孝王府吧。”

“孝王府?”风月很是不解:“那是什么地方?”

“殷沉璧的新巢穴。”一把扛起她,封明单手拉着马鞍上马:“他被封了孝亲王。你不知道吗?”

怎么会是亲王?挣扎着在马上坐下,风月问:“皇帝还不打算立太子?”

“魏国已经有太子了,二皇子魏沉玦。”

啥?!猛地想起殷戈止那会儿的眼神,风月倒吸一口凉气:“皇帝是疯了吧,放着殷戈止这样的人才不封太子,去封个碌碌无为的二皇子?”

“我也想不明白。”策马往前走。封明不爽地道:“虽然我不喜欢他,但他智勇双全,是当世难得的栋梁之才,若为君主,当是百世明主,能护魏国江山乱世中得存。换了二皇子,那就难说了。”

沉默良久,风月轻笑了一声:“那可真是能走到一条路上去了。”

先前魏文帝花言巧语的,把殷戈止教得多偏袒皇室啊!如今真面目揭下来了,殷戈止那般是非分明的人,怕是不会再毫无理智地护着皇帝了。

可是,他到底已经离国一年有余,当真能与皇帝对抗吗?

想着想着就已经到了孝亲王府,封明勒马,沉声问了一句:“你已经见过大皇子了,也让他知道了你是关清越了,是么?”

风月点头,又有点疑惑:“你怎么知道的?”

“他自己说的。”抱她下马,封明有点不高兴:“你还喜欢他啊?”

“瞎扯!”别开头,风月眯着眼睛看着后头被罗昊捆着拎下马的贺兰长德:“早就不喜欢了。”

是吗!眼睛一亮,封明咧嘴就笑了,分明很是英俊的脸,硬生生被他笑得眉毛不见眼的,看得风月心里感慨。

年少不懂感情,就觉得非要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才行,一点也不珍惜身边对自己好的人。到如今发现自己太冲动的时候,也已经回不了头了。

“走吧,进去再说。”

“嗯。”

殷戈止已经准备就寝了,房门突然又被人踹了一脚,接着就听得外头封明的声音响起:“竟然还栓着门。殷沉璧,你属乌龟的?”

不在意地翻了个身,殷戈止转脸继续睡,却冷不防听见了风月的声音。

“殿下,我们抓着贺兰长德了。”

心口一紧,他翻身坐起,很是不敢置信地看向房门方向。

方才封明走的时候不是还不知道她的下落吗?这才过了多久,两人怎么会一起过来了?

他没睡醒?

屏息听了听外头的动静,没听见他们再说话,殷戈止松了神色,拍了拍自己心口。

幻听而已。

“主子已经休息了。”然而,气刚松出去,观止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带着些无奈:“您二位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吗?”

看了一眼后头半死不活的贺兰长德,风月耸肩,正想说明天就明天吧,先回去睡一觉这人也跑不掉,但是面前的门竟然毫无征兆地打开了!

屋子里没点灯,殷戈止的神色看起来很阴暗,居高临下地看着门口的两个人,长发披散,眼神不满:“很吵。”

察觉到这位爷心情很糟糕,风月下意识地缩了脖子:“呃,您很困的话,那还是明天说吧。”

封明眼里神色流转,男人的心事,还是男人看得明白,他几乎立马就知道了殷戈止心情不好的原因,当即就兴高采烈地把手往风月肩膀上一搭。耀武扬威地道:“怎么?不是不想我找到她吗?我找到了呀,你气不气?”

对于这种不怕死的挑衅行为,风月皱眉,立马拿开他的手,护着自己的小命,躲到了观止身后。

殷戈止指节咔擦作响,出手极快,跨出门抓过封明就是一个过肩摔!

封明也料到他要动手,一个鹞子翻身稳稳落地,轻哼一声道:“恼羞成怒?”

“不。”殷戈止沉着脸道:“被人吵醒有些烦躁,拿你冷静冷静。”

说着,闪身就朝他攻去。

封明心情好,压根无心恋战,左躲右闪,身姿矫健,时不时还冲人家笑:“大皇子息怒啊,咱们来是有正事的。”

眼看着殷戈止要大开杀戒了,风月连忙喊了一声:“殿下,您看一眼这儿!”

身形一顿,殷戈止满眼戾气地回头,就看见了风月指着的贺兰长德。

“殿下!”与方才贼眉?眼慌乱不已的样子完全不同,贺兰长德眉目间满是委屈,抖着声音喊:“殿下救救卑职啊!”

看着他,殷戈止收了手。慢慢走过来,神色恢复了正常:“长德?”

一听这亲切的称呼,贺兰长德顿时感觉有了生的希望,哀嚎起来:“殿下,卑职没有背叛殿下,卑职有话要说啊!”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封明皱眉。

眼珠子慌乱地四处转着,贺兰长德道:“卑职不知道殿下为何会相信贼人所言,认为是卑职出卖了殿下,但殿下,您不记得了吗?卑职跟在您身边五年了,多少次用身子替殿下挡过砍过来的刀剑?咱们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啊!您已经冤枉了一次关将军,难不成这次还要冤枉卑职吗!”

这言辞凿凿,配合着他身下流着的血,看得风月都有些动摇了,忍不住多想了一种可能——会不会,是易国如临死之前,故意拉他下水的?

然而,殷戈止慢慢蹲了下来。看着面前这人,平静地道:“你头一年跟着我的时候,一腔热血,满脸忠诚,所以我将你提拔成百夫长,带你一起征战。”

“第二年。你行为也无差漏,替我挡过刀,忠心耿耿,功夫也进步了,所以我提拔你做副将。”

“第三年,你说旧病复发。不愿意去冲锋营,我同意了,带你在身边,让你传递军令。”

“第四年,你收了人的礼钱,提拔一个世家子弟入军做百夫长。念在你家有病母,我只是寻了由头将那人贬了,并且用其他理由轻罚了你。”

“第五年,我忙于征战,并未注意你。平昌之战后,你退到澧都,当上了官。现在想来,我有个问题想让你作答:你哪来的银子通融关系,当上这监察使的?”

额头上冷汗直冒,贺兰长德眼里满是惊慌,他想不明白这些事情大皇子从哪儿知道的,一时间觉得。他可能是在诈自己?

然而,话音落,自己的脖子就被掐住了。

“我从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我疏忽了,忘记了人是会变的。长德,数万将领因你而死,关将军因你蒙冤,你就不觉得愧疚吗?”殷戈止表情凝重,眼里有痛恨之色。

脸上满是悔恨,贺兰长德哽咽道:“卑职何尝不后悔?可没有退路啊!皇上何曾厚待过将士?一旦退下来,多少人就只领了点赏钱便回家种地!卑职不想啊。卑职想退下来也继续当官…可是官场险恶,没有银两哪里能成事?易国如老奸巨猾,拿了母亲威胁卑职,又给了很多银子,只求那一次情报。卑职…卑职岂能不说!”

“好一个岂能不说!”周身杀气暴涨,殷戈止收拢手。看着他眼珠突出,血丝满布,恨不得亲手结果了这自己曾经信任过的人!

要不是他,要不是他…他何至于助人犯下那滔天大错!

“殿下!”难得地正经起来,封明上前就抓住了殷戈止的手腕:“别灭口了啊,这些话要说给皇帝听才行。”

“给皇帝?”风月冷笑:“他不愿意听的时候。关苍海活过来给他说都没用。”

心口一窒,封明扭头看她。

殷戈止点头:“给皇帝说没用,风月,这人你想杀就杀吧,其余的,交给我。”

“好。”重新抽出匕首。她让观止去拿了个碗,在贺兰长德惊慌的嚎叫声里,给他手腕上来了一刀,放血。

这种死法温柔又残忍,血流尽才能死,慢慢的。可以感受到自己死亡的过程,想活,旁边却全是等着他死的人。

最后一更18点呀(??∀?)??

第132章 以邪治邪3350钻石加更

贺兰长德很是不甘心,然而失血的无力感很快席卷了他,没过多久,他眼睛都睁不开了,却还是不甘心地问了风月一句:“你到底是谁?”

扯了络腮胡子,风月抹了把脸,皮笑肉不笑地道:“认不得我吗?好歹我爹有一年的寿宴,您还送过礼来。”

看着这张脸,贺兰长德哑然失声,肥胖的身子抽搐了几下,眼里翻涌过无数复杂的情绪,喘息着道:“我死…我死了,你爹也永远别想洗干净!”

“这个不劳你担心。”端起装满他血的碗,殷戈止道:“你的罪孽,我会让你自己的血来偿还。”

刚还觉得有一丝痛快。一看大皇子,贺兰长德心血上涌,嘴里猛地喷出血来,靠在旁边朱红的柱子上,终于是不动了。

封明看得感叹:“真不愧是心狠手辣的大皇子。对自己人都这么狠。”

“过奖。”微微颔首,殷戈止转头看着他道:“镇国侯府不是有门禁吗?已经戌时了,封将军还不打算回去?”

满不在意地摆手,封明转头看着风月:“久别重逢,我有很多话要跟她讲。今晚就不回去了。”

殷戈止:“???”

风月干笑:“恕我直言,封将军,我没有话要同您讲。”

“那你就听我讲。”眼神灼灼,封明正经起来,褐色的眼睛深情地盯着她:“我能讲一个通宵!”

“不好意思。借过。”雪白的袍子地挤到他面前,将对面的人挡了个严实。

封明抬头,就看见殷戈止面无表情的脸:“三更半夜,私相授受,于礼不合。”

“礼?”嗤笑一声,封明痞里痞气地道:“我这个人最不讲礼的,整个澧都谁不知道?”

这种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态度,着实让殷戈止半晌没能接上话。

封明挑眉:“说起来也是,说话也得找个地方,反正孝亲王府地方也大,不如就腾个院子给咱们吧。”

观止抹了把脸,心想平时看自家主子不要脸看习惯了,没想到这儿还有个更不要脸的。就他说这话,主子没把他扔出去就不错了,还敢问主子要地方跟风月姑娘聊天?

咋想的?

风月站在殷戈止身后,也有些感叹,过去这么多年了,封明怎么还是这么无法无天的?

殷戈止神色柔和了下来,语气平缓地道:“既然将军这么想叙旧,那我也不能不成全。”

眼睛一亮,封明笑了:“王爷真是通情达理。”

“好说。”侧了侧身子,殷戈止道:“整个王府就这一处院落打扫干净了,将军要是不介意,就主屋请吧。”

封明一愣,摆手道:“这多不好意思。打扰王爷休息。”

“无妨。”优雅地颔首,殷戈止转头就往主屋里走。封明跟着,顺手拉了风月一把,笑道:“这地方安全,还舒坦。”

看了看前头走着的人,风月忍不住扯了扯封明的衣袖,捂着嘴小声提醒:“将军,我觉得您还是别进去为好。”

怎么看殷戈止这种小肚鸡肠的人都是不会让人如愿的。

“怕什么?”封明道:“有我在!”

有你在就更怕了啊!风月咬牙,本来她一个人跟罗昊就可以回去了,可被他拖着,瞧殷戈止那眼神,根本就是没打算让她走了!

将那一碗血放在内室的书桌上,殷戈止淡淡地道:“我忙我的,你们说你们的。”

微微一愣,封明皱眉:“你要留在这儿?”

“将军上门来做客,难不成还要将主人赶出去?”铺了纸张,殷戈止淡淡地道:“不觉得失礼?”

“…”是有点失礼,但是他往这儿一杵,自己还怎么跟清越情话绵绵啊?

然而,是他想多了,就算没有殷戈止,风月也跟他说不了情话。

“听闻封将军打了厉害的胜仗。”在外室的桌边坐下,风月当真同他寒暄了:“想来近况不错。”

“还行。”跟着坐下来,封明抿唇,打算不管殷戈止了。只盯着面前这人道:“你呢?”

“我在吴国杀了该杀的人,倒也不错。”风月道:“仇报了一半了。”

“那…”

那有没有遇见新的喜欢的人?封明很想这么问,可又觉得怎么跟个女儿家似的小气巴拉的!摇摇头,他换了句话问:“那需要我帮忙吗?”

听着这话,风月幽幽地看了内室的殷戈止一眼,心想同样是男人,差别咋就这么大呢?人家一上来都是诚诚恳恳地问需要帮忙吗?怎么到他那儿,就变成了趾高气扬的“你要求我帮忙了”。

差别啊差别!

难得地露出一个笑容给他,风月道:“不用了,我自己能完成,多谢你。”

以前一直没被和颜悦色地对待过,现在乍一看她的小脸,封明却皱了眉,目光在她脸上流淌,半晌才道:“你好像长大了。”

被一个分明很幼稚的人说自己长大了的感觉可不太好,风月眯眼:“讽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