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家是魏国人。本来日子安乐,一家和睦,过的是平平淡淡但无比幸福的日子。”她开口,眼里有怀念之色,嘴角含笑。

眼前浮现出关府里的场景,几个丫鬟在院子里跑。关清越蒙着眼睛一抓一个准儿,欢声笑语,开心极了。

“但是吴魏之战,我一家人因为离战场较近,被易大将军抓去,与其他百姓一起当了人质,威胁关将军退兵十里。”

东旷之战,也是关清越成名的战役,堂堂易大将军,抓了百姓为质,要他们退兵。关苍海退了,她却带着一个营的人。半夜突击,想救下人质。

谁知道,杀进敌营才发现,三百无辜百姓,统统已经被坑杀,原因只是因为魏国粮草短缺,不养俘虏。

眼睛微红,风月捏紧了手,尽量平静地道:“奴家的家人都是朴实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有做过什么错事。也与那场战斗毫无关系,但是易大将军绑了他们,将他们统统坑杀,那巨坑里埋了三百多百姓的尸体,我就算想找回亲人,好生安葬。也是不行。”

叶御卿一震。

竟然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战报里完全没有写…也不可能写。

皱了皱眉,他缓和了周身的戒备,看着面前这努力压着愤怒的姑娘,低声问:“你怎么逃出来的?”

“他们抓人的时候,我恰好上山采药了。”风月道:“等回来的时候,家里就一个人也没了。东西被砸得满地都是,我还以为是来了强盗。”

“但是五天之后,有消息传来,说战场换了地方,该收尸的可以去收尸了,我才知道。家里人都是被易大将军抓去,没一个活着。”

“后来,我跟着魏国的难民们一起来了吴国,因为战场多在魏国之地,也算是避难。”

从回忆里回过神来,风月看着面前的人笑。哽咽地指了指自己:“奴家不该恨吗?易国如这个名字,是奴家千方百计找人打听到的,就算奴家今生今世报不了这不共戴天之仇,您也不许奴家喝醉了念叨两句吗?”

“只是念叨而已啊,奴家根本杀不了他!”

眼泪哗哗地往下掉,风月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真哭还是假哭,只觉得心里堵得难受,眼睛也酸得厉害。

下一更16点左右

第34章 别伺候了

她眼里是完全伪装不出来的、骨头上嵌钉子的那种深入骨髓的恨意,饶是叶御卿,也被这浓烈的情绪震得垂了眸。

“两国交战,不伤百姓,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他低声道:“是易将军做得不对,但…”

但他是吴国的功臣,杀的魏国人,都是他身上的功勋。

风月低笑,终于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常色,只眼睛还红着:“奴家知道,殿下是吴国之人,又是太子,定然不会觉得易将军罪大恶极。”

“奴家也没想过能报仇。过好自己的日子也就罢了,区区女子,能做什么呢?”

叶御卿叹息,想说什么,又止住了。只转了话头道:“时候不早了,我让人准备些晚膳,你先好生休息一番。”

“多谢公子。”风月低头,面容疲惫,继续侧躺在了床上。

屋子里这人在门口吩咐了外头两句。便站在原地,神色若有所思。风月半睁着眼瞧着他,微微一笑。

如今的吴国,群雄之中已经难寻对手,齐魏征战。楚赵对峙,独独吴国置身事外,安民蓄锐。

一个国家没有外患就会有内忧,易大将军权倾朝野,敢拒皇子的求亲,敢在将军府布天罗地网,那样野心勃勃的人,她不信叶御卿会没有防范的心思。

叶御卿最擅用人,凡是信任之人,分权做事,他概不怀疑。

但易国如从来没有替他做过事,换个角度来说,易国如从来没有得到过叶御卿的信任。甚至在查将军府失窃之事的时候,叶御卿半点不走心,还放水,导致她的人逍遥至今。

吴国太子殿下对易大将军的态度,还真是耐人寻味。

叶御卿转身,便看见床榻上的人又闭眼在休息了。

心里藏着这么多事,还能每天笑面迎人,这姑娘也是不简单,若能收为己用…

眉梢微动,叶御卿抬脚便慢慢朝她走过去。

女人比男人好拿捏多了,他宫里的姑娘们就老实得很,一心一意追随他,他说什么她们都会听。然后去做。

风月身份特殊,这梦回楼里多是达官贵人来往,消息极多,但惯常姑娘们是不会说给客人听的,若是收了她,其实有利无害,并且说不定她还能帮着做点别的姑娘做不到的事情。

只是,前提是,她说的都是真的。

“殿下!”门外突然响起冯闯的声音,叶御卿回神,停住步子,转身就去开门。

冯闯脸色不太好看,凑在他耳边低声道:“司马宗正不知从何处得知您现在在此处的消息,正带人往这边赶来。”

嘴角抽了抽,叶御卿颇为头疼:“那老家伙怎么会知道本宫在这儿?”

他来去都十分隐蔽,连其他恩客都没多碰面,怎么会让司马如知道了?

要说整个吴国叶御卿最怕谁,不是当朝皇帝,而是这位三朝老臣司马如,掌宗正之职,管皇族宗室之事,一向矫枉过正,不许皇室子弟沾染半点恶习。

他堂堂太子来青楼,那已经不能用“恶习”来形容了,估摸着真被他逮住。老东西一定在他东宫门口不吃不喝跪上三天三夜,到时候死了,举朝上下都得在他耳边念叨。

想想就头皮发麻。

冯闯叹息:“殿下,您先从后门走吧。”

回头颇为不舍地看了床上一眼,叶御卿皱眉呢喃:“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有缘无分?”

床上的人睡得安详,动也不动。

“罢了。”拂袖离开,叶御卿想,躲开那老东西,晚些时候再来也不迟。

结果谁知道,刚溜回宫,就被一堆老臣围上来烦了个半死,等他回过神来再想出宫,宫门都落钥了。

风月还在梦回楼里等,左等右等的不见人来,灵殊便道:“许是不来了。”

看看时辰,那位怕是想来也出不了宫了,风月松了口气,干脆洗脸上床准备睡觉。

“很失望?”有人问了她一句。

背后一寒,风月吓得往旁边小跳了一步。扭头往窗边看。

殷戈止坐在她的窗台上,月光给丫加了很好的一层光华,看起来人模狗样的。

干笑两声,风月凑上去问:“您怎么来了啊?”

“想来。”简单粗暴的理由,殷大皇子直接就跳进了屋子,抬眼看她:“你…”

他本来想说,你真是白费心思了,太子要留宿青楼,可没那么简单。

但是,外头的月光流淌进来,映在这人脸上,殷戈止竟然怔了怔,半晌没回过神。

风月眨眼,再眨眼,突然想起点什么。脸色一变。

完蛋了,她已经卸妆了!

扭头就往床边走,风月嗷嗷叫唤:“灵殊,有客人来,快倒茶!”

伸着小脑袋看了殷戈止一眼。灵殊小声道:“主子,夜深了,就不必泡茶了吧?桌上壶里还有水,奴婢先告退了!”

没出息!竟然这么怂!风月咬牙,然后自己缩上床。怂成了一个球。

不上妆的时候,风月的一张脸颇为英气,虽然眉毛是修了,但?梁细挺,没有别的女儿家那般娇媚。长得也不算倾国倾城,所以她很心虚。

殷戈止是没见过这张脸的,毕竟以前潜伏进他的地盘,她都乔装得挺好,而且也不抬头,所以不担心他识破什么。

但…为啥一直这么盯着她啊?觉得她不化妆太难看了,欺骗恩客?

月光笼罩着的人沉默了许久才回神,走到床边睨着她,难得地说了一句好话:“有这样一张脸,还上妆做什么?”

嗯?风月眨眼。伸出脑袋来看着他:“您觉得奴家不上妆好看?”

“比戴个面具好看得多。”殷大皇子一本正经地给了评价:“眉目动人。”

风月:“…”

你说这大皇子是不是审美畸形?虽然她不上妆的确看得过去,但绝对没有到动人的地步啊!男人不都喜欢娇媚的女人吗?他喜欢力能扛?英姿勃发的?

目光落在她身上,却又像穿透她到了别的地方,殷戈止轻轻捻着指头,眼珠子却一动不动,像是又走神了。

难不成她当真有这般姿色,能让这天神般的殷戈止,望而着迷?

风月不信,努力将一张脸笑成个白痴,低声问他:“公子是看上奴家了?”

伸手轻轻抵着她的眉心。又从眉心一路划下来到?梁,殷戈止神色微黯,淡淡地道:“没看上你,只是偶尔觉得你像个人。”

他没见过那人长什么样子,但她应该也有这样高挺的?梁。瞧着就英气。

只是,面前这张脸实在太恶心人,冲他笑得褶子都出来了,半分傲骨都没有。

上天怎么会把这种容貌给这么一个人?

嫌恶地收回手,殷戈止道:“你伺候不成太子。还是专心伺候我吧。”

“哦?”撑起身子,风月兴奋万分地问:“公子是觉得奴家很好以至于要一直包奴家的场子只让奴家伺候您一个人吗那不如把奴家赎出去啊奴家还能给您做饭呢!”

被她这气也不喘的一串话说得怔愣,殷戈止皱眉,做饭?

“做你的春秋大梦!”

风月扁嘴:“公子难道不是这么想的吗?”

“不是。”摇头否认,殷戈止自己也有点迷惑。想了半晌才道:“大概就是你伺候得好,所以多让你伺候一阵子,等哪天腻了,便再换人。”

这样啊…风月垂眸,颇为受伤:“奴家还以为。公子会喜欢奴家呢。”

喜欢?

殷戈止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了她许久,拂袖就走:“别想太多。”

“那公子今晚特意来这一趟是?”

踏上窗台的脚一顿,殷戈止抬头看了看月亮:“出来赏月,路过而已。”

哇哦,能从使臣府路过到梦回楼,真是太会路过了!

风月笑盈盈的,也没多说,看着他从窗口跳出去,敛了神色皱眉。

伺候不了太子是什么意思?太子不是包了她吗?难不成会突然不要她了?她好端端的计划,难不成又被这杀千刀的玩意儿给破坏了?

风月很担心,担心得一晚上都没睡好觉。

结果第二天上午,睁开眼,叶御卿就已经坐在房间里冲她笑:“怠慢了佳人,还望姑娘莫往心里去。”

眨眨眼,风月起身看着他,掐一把大腿的嫩肉,眼泪“刷”地就下来了:“奴家还以为昨儿说错话得罪了公子,公子不要奴家了嘤嘤嘤…”

心疼地递了帕子过来,叶御卿坐在床边看着她:“我怎么会不要你,只是琐事缠身,走不开罢了。而且…出了点事情,之后大概都不能在宫外留宿。”

他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母后突然就知道了他时常不归宫的事情,把他叫去跟前好生数落,往后每日宫门落钥,都得去一趟栖凤宫请安。

真是倒霉催的!

风月眨眼,一边抹眼泪儿一边咬牙。

殷戈止说的话,原来是这个意思,没把她怎么样,倒是把太子搞得不能夜宿宫外了!他是神啊?吴国皇宫也能伸爪子进去?要不要脸了!

“如此,那…”

“想想白日与姑娘一同游玩,也是好事。”叶御卿笑道:“今日天气就不错,姑娘不如陪在下出去走走?”

下一更18点

第35章 周旋

风月呵呵呵地就笑了,颔首娇羞地应下:“不胜荣幸。”

叶御卿起身,挥手就让后头的人进来。

风月偷偷看了一眼,两个丫鬟捧着一套衣裳,看样子是想把她打扮成良家妇女。也对,跟着他一起出去,总不能还一股子风尘味儿。

不过这太子殿下品味倒是不错,胭脂色的长裙,配着乳色披帛,艳丽又高贵。一盒子首饰全是金镶玉和珍珠,瞧着就不便宜。

真不愧是皇家产出的泡妞能手,这等的大方,这等的体贴,是个女人就得爱上他啊!

风月很感动,这种被人捧着的感觉实在太好了。当即就蹦跶下来朝人行礼:“多谢公子!”

“换上吧。”叶御卿道:“我在外头等你。”

说罢,带着随从就退出去,关上了门。

瞧瞧,什么叫正人君子,什么叫风度翩翩!风月直叹气。这是青楼啊,多少客人专门点名要看人换衣裳,他倒还知道非礼勿视。这样的人,清新脱俗,跟外头那些个好色的贱人完全不一样!

“啊嚏!”

莫名地打了个喷嚏。殷戈止皱眉。

“主子。”观止从外头进来,道:“查清楚了,另外两条线都没有泄密的可能,只能是那绿豆糕铺子的问题!”

一个卖绿豆糕的,能有这通天的本事?殷戈止皱眉。伸手就拿了外袍:“去瞧瞧。”

响玉街小吃甚多,整条街上一半都是卖吃的,那郑记糕点铺就在街尾的地方,不起眼但也不隐蔽,进门就有老板娘和善地问:“客官来点什么?”

低头扫了一眼台子上摆放着的点心,殷戈止道:“半斤绿豆糕吧。”

“好嘞!”熟练地收了银子,称了糕点,正要打包呢,老板娘却听得这人道:“先在这儿吃一会儿,可有位置?”

“有的有的。”老板娘笑道:“您身后那桌还空着。”

朝她颔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人一圈,殷戈止坐了下来,边吃边看。

观止也跟着四处张望,倒不觉得这店哪里不对,干脆开口问:“这点心味道这么好,老板娘是做了多少年的生意了?”

郑氏笑道:“有两年多的光景了,先前就一直喜欢做点心,在大户人家帮工。后来出来,就自己盘了个铺子。”

观止点头,又道:“听老板娘的口音,好像不是本地人。”

微微一顿,郑氏垂着眼一边擀面一边道:“这儿不是本地人的多了去了,有好些都是魏国的难民。嗨,魏国的仗打了这么多年了,流离失所的人太多。”

魏国人?看她一眼。殷戈止没吭声,慢慢尝着点心。

老板娘一举一动都没有半点不妥,半个时辰之后,殷戈止离开铺子,想去对面的茶楼上坐会儿。

“在这茶楼上歇会儿吧。”

还没跨进去,就听见背后叶御卿的声音响起:“你也该走累了。”

风月颔首,娇羞一笑,伸手搭着叶御卿的臂弯就往茶楼里走。

正要跨门呢,冷不防的旁边就伸了条腿过来,绊得她差点摔个狗吃屎!

“你…”

门口的人转过身来,一身寻常的青衣,气质倒是不减,板着脸朝她身后的人颔首:“殿下。”

叶御卿挑眉,认真看了他一会儿,叹息道:“没想到这里也能遇见,那就是天定的缘分了,一起上楼喝个茶?”

“好。”殷戈止应了,看也没看风月一眼,径直便上了茶楼。

风月撇嘴,站直了身子,努力保持着微笑,跟着上去。

被叶御卿牵出来遛了好大一圈儿了,她才知道这位太子心思一点也不简单,先是左右试探,知道她没半点武功。又接着探听她底细。好在她准备够充分,一路上半点破绽也没露,将“家破人亡沦为妓子一心想复仇却无能为力”的人物形象展现得十分生动。

看得出来,叶御卿对她放了一半的戒备,于是方才在无人之处,他说了一句话。

“卿本佳人,若是可以,本宫也想替你伸冤。”

风月听着心里就笑了,眼里含着泪看着他。

她哪有什么冤啊?有的只是仇,与其说替她伸冤,不如说可以给个途径,让她报仇。

没看走眼,当朝太子殿下,果然是有心要除易大将军的,她没选错人。

“风月姑娘是不是脖子扭了?”

正想着呢,旁边突然有人砸过来这句话,像冰水似的从头上淋下来,瞬间让她回了神,扭头看过去:“啊?”

殷戈止捏着一杯茶,冷漠地递在她面前。

“哦哦哦!”连忙接过来。风月嘿嘿一笑,抿了一口。

叶御卿盯着殷戈止,道:“殿下最近教导两家公子可谓尽心尽力,听闻昨儿安国侯爷进宫,在父皇面前对殿下多有夸赞。”

“过奖。”

“殿下有治军之才,可惜了身份尴尬,管不得吴国之事。”叶御卿笑了笑:“但屈才至此,怕是天都会谴责我国。”

“不敢当。”

风月低头吃着点心,听着这两人这边夸一句过去,这边冷冰冰地踢几个字回来,心想太子也真是好脾气,对殷戈止这么客气做什么?换了她,直接把丫捆起来挂树上,肯不肯帮忙?不肯切了你丫的!

叶御卿想拉拢殷戈止久矣,奈何殷大皇子似乎很享受混吃等死的日子。没有要与他同流合污的意思。太子也是个有毅力的人,软硬兼施,手段用尽,从殷戈止入吴开始,折腾到了现在。

殷戈止不知道因为什么。一直不肯向太子示好。

其实就立场来说,殷戈止肯定是想切了易国如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易掌珠的关系,他看起来跟易国如相处得还不错,和和气气的。丝毫没有记恨人家抓他为俘的仇。

心也真是大。

“风月。”跟殷戈止聊不下去了,叶御卿还是转头看向她:“吃点绿豆糕吧。”

点头应了,风月拿起盘子里的绿豆糕咬了一口,惊讶地挑眉:“这茶楼的糕点,买的是对面糕点铺现成的啊。”

“这你都尝得出来?”叶御卿笑道:“看来真是喜欢吃东西。”

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风月道:“穷日子过多了,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吃饱,自然要多吃点。”

是吗?

看着这张笑得假兮兮的脸,殷戈止突然问:“你平时,都让你丫鬟去买东西的?”

“是啊。”风月颔首,瞧了一眼身后的灵殊,笑道:“这丫头单纯,从来不骗人,也不撒谎,很会交朋友的。让她出来买吃的。人家都不会少秤。”

看了灵殊一眼,叶御卿微微颔首。他愿意相信风月,有灵殊一部分的原因,这丫鬟是她最贴心的人,又当真没什么心思,想问什么一套话就问出来了。若风月当真有鬼,那灵殊定然会暴露。

可是灵殊没有。

殷戈止看着灵殊,想了想,拿了一两银子给她:“你去替我到对面,买点绿豆糕吧。”

风月脸色微变。压了压慌张,勉强笑道:“公子?您的随从还在这儿呢,做什么指使奴家的丫鬟?”

“她买,不是不会少秤吗?”双目直视她,殷戈止道:“我的随从可没这么好的运气。”

堂堂殷大皇子。会是省这点秤的人?风月有点慌,但根本不知道他在怀疑什么,只能按捺住性子等。

灵殊接了银子就下去了,叶御卿正想说话,旁边的冯闯却喊了他一声。低头小声说了点什么。

眉宇间有点不耐烦,又有点无奈,叶御卿起身道:“在下还有事,不能送姑娘回去了,可否请殿下代劳。稍后将风月姑娘送去梦回楼?”

“好说。”殷戈止颔首。

叶御卿急急忙忙地就走了,风月抿唇,浑身莫名地紧张了起来。

“怎么?”扫她一眼,殷戈止道:“太子走了,你就是这副表情?”

“哪里的话…奴家去看看灵殊买好了没有哈!”勉强笑了笑。风月起身就跑去了窗边。

灵殊跑到对面,正在买绿豆糕,隔得不远,对话都隐隐能听见。

“老板娘,一两银子的绿豆糕…哎不对,这是一两银子吗?”

老板娘看见是她,笑着道:“怎么就不是一两银子了?”

“好像…比主子给的银子重了不少?”奇怪地掂量着那银子,灵殊道:“老板娘,你帮我称一称,这是一两银子吗?”

“…”老板娘愣了一会儿,收了她的银子,笑道:“就是一两银子没错,人的感觉会错,秤却不会。姑娘拿好了啊。”

算是顺利买了糕点,风月正要松口气,却听得耳边有人道:“你家丫鬟跟那老板娘还挺熟。”

寒毛都立起来了,风月绷紧身子道:“买的次数多了,自然就熟了。”

“是吗?”伸手搭上她的肩膀,殷戈止淡淡地道:“走吧,回去。”

“…好。”

像被狼舔了一口似的,风月浑身冒冷汗,低头跟在殷戈止的后头,大气都不敢出。

“他今天都同你说什么了?”前头的人问了一句。

风月赔笑:“您说那位公子吗?也没说什么,就是随便聊天。”

最后一更20点!

第36章 了不得的女人450钻石加更

随便聊天能把叶御卿聊得同她在街上乱晃?殷戈止不信,叶御卿那种人,绝对不会在对他没用的人身上浪费时间,肯这么带着晃悠,那定然就是想利用她。

是这丫头太蠢没发觉,还是当他傻的好糊弄?

“不过奴家想起一件事儿,倒是挺新鲜。”感觉到前头的人气场不对劲,风月立马换了话头,神秘兮兮地道:“是有关公子的事儿,想不想听?”

殷戈止侧头,眼里略微不耐烦,明明白白写着四个大字:有话直说!

清了清嗓子,风月八卦兮兮地道:“前些日子有个恩客找到奴家,说他的妹妹看上您了,要送您一盘点心吃。那点心别处心裁,竟然是桃片。”

停了步子,殷戈止眼里的颜色浓了浓,深深地看向她。

像是看不懂他的眼神,风月笑眯眯地道:“客人大方。给我奴家一百两银子要奴家帮忙,把点心给您吃了,奴家念他妹妹一片深情,至今还将那桃片放在花架上呢,要不您回去吃了。奴家还能拿剩下的几百两银子,到时候咱们对半分?”

几百两银子,就为了让他吃一口点心,这家小姐可真是痴情啊。

眼里嘲弄之色更浓,殷戈止伸手拉了她就走。

“哎哎哎!”被扯得飞奔。风月娇滴滴地道:“公子您慢点啊,奴家跑不快啊!”

说是这么说,裙下的脚却是跟飞起来了一样,没让殷戈止拖得太厉害。

一到梦回楼,直接回了房间,殷戈止关门就问:“点心呢?”

风月转身就将那一盒子桃片拿出来,递给他:“喏。”

捻了一片仔细闻了闻,又用指尖抹了一点尝了尝味道,殷戈止“呸”了一口,脸色难看得很。

他的命就值几百两银子?

“怎么啦怎么啦?”旁边火鸡一样的人咋咋呼呼地问:“有问题吗?不好吃吗?”

“谁吃谁没命。”殷戈止冷声道:“掺了剧毒。”

倒吸一口凉气,风月眼睛瞪得极大,捏着帕子就往回跳了半步:“这可不关奴家的事啊,东西送来,奴家都没仔细看过。”

幸好她没贪嘴,殷戈止抿唇,合了盖子想了想:“记得那人的模样吗?”

“记得!”风月道:“是个胖子,很有钱,应该是个惯常用笔之人。”

连人家惯常用什么都知道?眸色微动,殷戈止突然就温和了神色,放了盒子走近她,低头盯着她的眼睛。

心里一惊,风月往墙上一靠:“公子?”

“帮我个忙吧。”殷戈止道。

他这语气很温柔,虽然跟叶御卿那种实打实的温柔相比算不得什么,但对于冰山来说,融化一个小角落。都足够令人惊叹。

眨眨眼,风月干笑。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露出这种表情的殷戈止,能让她帮什么轻松的忙?

半个时辰之后。

“啊——”尖叫声划破了梦回楼的宁静,金妈妈甩着帕子就冲了上来:“怎么了!”

声音是从风月的房间里传出来的,一众姑娘自然喜得看热闹,纷纷凑了过来。

打开门,风月跌坐在地上,一手撑地,一手掩唇,眼里泫然有泪,哆哆嗦嗦地看向床榻的方向。

众人抬头看过去,就见有俊朗无双的公子哥靠在床头,脸色发青,嘴角不断有血流出来。

倒吸一口凉气,金妈妈连忙过去扶着人,不可置信地看了风月一眼:“这是怎么的了?”

殷大皇子怎么能在她梦回楼吐血?!

风月张嘴欲言,却像是吓得说不出话了,只能指向桌上的那盒桃片。

“快…快报官啊!有人投毒!”外头的姑娘尖叫了一声。

人死了才该报官呢!翻了个白眼,风月觉得自己再不说话,这群女人的尖叫声都能把殷戈止给吵死。

“去请大夫。”哽咽地说了一句,她捂脸继续哭:“快去请大夫啊!”

被她这一提醒,金妈妈才缓过神来,推着一群姑娘就出门。

梦回楼里登时热闹了起来,风月屋子里的客人中毒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遍了半个不阴城。

传言这种东西,是会变样的,比如真实情况分明是殷戈止中毒吐血了,人没死,但是传出去之后,就变成了梦回楼里毒死了个客人,七窍流血,死状极惨。

于是第二天一早,叶御卿就到梦回楼问罪了,难得地沉着一张脸。

“怎么回事?”

梦回楼已经歇业整顿,金妈妈无奈地跪在大堂里,道:“人已经没事,大夫看了,说是误食毒物,已经清了毒送回府上休养了。至于那毒是怎么来的…奴家实在不知,风月也不可能对恩客下毒。”

“风月呢?”扫了一眼没看见人,叶御卿皱眉。

“昨儿晚上就被人扭送进了大牢。”说起这个,金妈妈眼里才当真露出担忧的神色,抬头看着叶御卿道:“那丫头当真是无辜的,公子若是能帮忙。还请将她救出来。到底是姑娘家,哪里吃得牢里的苦?”

殷戈止中毒,那风月就不是轻易可以被捞出来的了,叶御卿摇头,颇为头疼地走来走去。

使臣府。

“观止。”躺在床上的殷戈止问了一声:“牢里如何?”

“都打点好了,不会伤着姑娘。”观止道:“并且,如您所料,灵殊今日一早就捏了银子去买绿豆糕。”

神色微紧,殷戈止问:“拦下来了吗?”

伸手递给他一锭银子,观止抿唇:“拦下来了,装作强盗,抢了人家的银子,东西在这里,主子请过目。”

瞧上去没什么不对,可一捏在手里。殷戈止就眯了眯眼,直接用力一捏,那银子便碎裂开,露出一个小纸团来。

还当真是有问题,昨日听那丫鬟跟老板娘的对话他就觉得有蹊跷。风月还妄图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关注下毒的事情。

他又不傻,下毒的人要查,她瞒着的事情,他也要查。

多聪明的姑娘啊。知道用这种法子跟人消息往来,要不是遇上他,可能一辈子也不会有人拆穿她的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