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还好,一说封明就快被气死了。站近一步平视他,咬牙切?地道:“你以为我愿意啊?皇帝下的旨,我能抗旨不成?”

眯了眯眼,殷戈止抱着胳膊冷笑:“那皇帝下旨让你娶南平呢?”

“…”烦躁地甩了甩头,封明气恼地踹了一脚宫墙:“我能怎么办?抗旨过一次。我家差点遭殃。抗旨第二次,我全家上下还有活路?!”

也就是,他得娶南平。

心口无名火顿起,殷戈止冷声问:“那风月呢?”

风月?封明转身,瞪他一眼:“你问我?”

“不问你问谁?”拳头捏得死紧。殷戈止眼里慢慢布了血丝,狠戾之气四溢:“你与她,不是私定了终身么?”

啥?封明一脸懵逼:“我与她有婚约不假,什么时候私定过终身?”

一拳头都要打到他脸上去了,被这句话生生止住。殷戈止错愕,脑子很缓慢地想了想那日风月护着封明的样子。

她说,不是他。

当真不是他?!

那又是谁?!

皱眉看了眼前的人好一会儿,封明一把挥开他的手,嗤笑道:“王爷以前看来是没注意过她,她的性子,我靠近她三步之内,都能打个天昏地暗,更别说什么私定终身了。不过…”

喉咙微紧,封明垂眸。声音有些干涩地道:“你与她,是不是…发生过些什么?”

他不傻,看他们上次争吵的样子,能感觉到些什么,只是一直不愿意问。

殷大皇子聪明的脑子在这件事上半晌没转过弯,表情很是迷茫。不过一听这问题,他想也不想就点头:“她是我的。”

能用这四个字灭掉封明,那就是一场不错的胜仗了。

然而,对面这人眼里有痛色却没有像他那般的疯狂,想了一会儿。反而笑了:“她是你的人,还说不喜欢你了,看来王爷床上功夫不怎么样。”

“…”

午后的招舞宫一片祥和、宁静,四处花香满溢,一阵风吹来…外头传来一声巨响!

正在好奇皇兄找封明做什么的南平被这“咚”地一声响吓得跳了起来。提着粉嫩嫩的宫裙就跑了出来:“皇兄?”

宫墙被人打破了个窟窿,墙灰铺天盖地的,南平咳嗽两声,抬眼一看,下巴差点掉下来了。

封明着一身深色绣银麒麟的长袍。正与胸前三爪金龙耀武扬威的殷戈止打成一团!四周狂风呼啸,飞沙走石,她素来冷静的皇兄,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那动作狠得。幸好对面是封明,换做别人,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皇兄!封将军!你们有话好好说啊!”

事关男人尊严问题,还能好好说吗?不能!

殷戈止冷笑:“等我把他腿打断再说!”

封明一边躲一边还击,不怕死地继续嘲讽:“有人恼羞成怒喽!”

一闷拳打在腹部。封明不笑了,侧头呸了口血,认认真真跟他打起来。

“这怎么办啊?”南平慌了,连忙问旁边的观止:“谁能劝劝啊?”

观止抹了把脸:“能劝的人,不在宫里。”

“谁?你说,本宫派人去接!”

“也不宜进宫啊…”

“哎呀你说这都快出人命了,你怎么还磨磨唧唧的?!”南平怒了,狠狠一脚踩在观止的脚背上,叉着腰道:“你亲自去接!”

脚趾头感觉要被踩断了,观止哭笑不得,看形势的确不太好,便转身,一蹦一跳地往外走。

不过这一场架打得是真狠,封明脸上挂彩,殷戈止身上也带伤,依旧没停下来,禁军来了,也无人敢上前劝阻,只能围成个圈儿看热闹。

下一更14点(??∀?)??

第146章 百晓生的消息

风月正愁着怎么潜入廷尉府呢,冷不防就被观止扯出门塞上了马车。

“哎哎哎?”手扒拉着车辕,风月瞪眼:“这是要去哪儿啊?我胡子还没贴呢!”

“来不及了!”观止坐上车辕,甩着缰绳道:“宫里主子和封将军打起来了,打得甚为激烈,您再去晚点,说不定就出人命了!”

又打起来了?风月皱眉,从袖子里扯出常备的面巾将半边脸都裹了,然后道:“以前是我跟封明打个不停,现在我不打了,他俩怎么打起劲来了?”

这也得问您啊!观止闭眼,他家主子真不是个喜欢打架的人,以前甚至还说,在战场之外打架斗殴的都是莽夫。

然而现在,殷莽夫和封莽夫见面就掐。掐得令人叹为观止。

“观止大人!”干将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跟着马车狂奔,一边跑一边道:“新一月的消息,您顺路带去给主子吧。”

顺手拿过他递的信,观止也没在意。毕竟每个月来的信都是音信全无,主子不抱希望了,他也不抱什么希望了,只对干将这跑得飞快的双腿投去了赞叹的目光。

“这是啥?”风月好奇地问了一句。

“主子找人的消息。”观止觉得风月已经不算是外人了,干脆直言:“以前东宫有个管事的人。叫言清,主子不知为何一直在找他,三年多了都没有结果,但每月,百晓生那边还是会送信来汇报情况。”

言清?

一听这名字。风月心里就“咯噔”一声。

言清曾任职东宫,在太子开东宫后门,随官宦家欲献身之女进出之时,很是炙手可热,因为名单是由他审核,各家闺秀也是由他核实身份之后,才可入东宫。

由于跟她交情不错,言清曾经抹了她的名字,省了核实的步骤,偷放她入过东宫。此事,天知地知她知他知,再无旁人知晓。

殷戈止找他做什么?该不会是跟她有关系吧?应该不会啊,毕竟她与他缠绵那半个月,虽说床事和谐吧,但殷戈止也没表现出多余的兴趣啊,就喜欢调侃她那青涩的反应,喜欢没事跟她说说话,从没说过想她留在东宫,亦或是喜欢她的话。

这样看来,她在他心里,也不过就是个陪得久些的床伴,怎么可能还惦记着?

摇摇头,风月止住了胡思乱想,还是打算进宫看看情况再说。

一个时辰过去了,封明和殷戈止还是没停下来。不过殷戈止毕竟久经沙场,体力方面比封明还是强不少的,所以打到后头,封明的劣势就太明显了。

“皇兄!”南平都看不下去了:“你冷静一下啊,这都多久了,你们没打累,我们都看累了!”

一众围观的禁军看得正高兴呢,纷纷摇头:“不累!”

南平:“…”

殷戈止嗤笑,看着对面气喘吁吁的封明道:“下盘是稳了,招式陈旧,实战看来还不够啊,封将军。”

封明黑了脸,往旁边啐了一口,一甩袍子就又冲上来!

“公主!”

南平正着急呢,扭头就见观止已经把人带来了,双手将她给的令牌还了回来。

接过令牌,抬头看向他身后,南平还以为他会请来个绝世高手,没想到…竟然是个女人?

目瞪口呆地看着风月,南平都忘记要劝架的事儿了,好奇地问:“这位是?”

“民女拜见公主。”风月垂着眼睛跪下行礼,一本正经地道:“民女是民间有名的劝架师傅,专门劝架。”

对于这样的说辞,观止抹了把汗,心想你当公主没见过世面吗?什么谎都信?

南平沉默。目光里满是严肃,盯着风月瞧了好一会儿,然后松开眉头道:“怪不得他们总说高手在民间,本宫这回算是见识了,还有专门劝架的?那你快去劝劝吧!”

观止:“…”

这算不算欺瞒公主?

风月点头应了,上前深吸一口气,大喊了一声:“打雷啦——”

殷戈止身子一僵,封明也是一愣,两人纷纷回头,就看见了蒙着面的风月,正站在南平公主的旁边。

竟然敢来宫里?!两人震惊了,纷纷停手,背后冷汗直冒。

南平愕然地看着他们,小声道:“嘿,还真的不打了?”

观止干笑:“公主…其实这人…”

他想说,其实这人是大皇子和封将军的朋友,这么一来至少能少个罪名啊。谁知道不等他话说完,那头的封将军就冲了过来,瞪着风月问:“你怎么进宫了?”

殷戈止也大步过来,虽然没问。脸色也是很难看。

南平眨眨眼,道:“你们认识啊?这人说她是民间劝架师傅,观止请来让你们别打了的,不然你们不得打个整夜?”

于是,旁边累死累活还被踩了一脚的观止身上就落了两道炙热的视线。

哭笑不得,观止垮着脸跪下去,小声道:“属下…奉命办事而已…”

苍天呐,为什么他要这么里外不是人呐?南平公主在深宫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不认识风月姑娘啊,他们紧张个啥!再说了,马上送出去,不比瞪着他有用吗!

“我…也是在民间认识她的。”强行找补,封明摸着?尖道:“上次跟人打起来,也是她来劝的架。”

“这么厉害啊!”南平公主看风月的眼神立马多了点敬佩。

风月干笑,心想撒谎可真是件万劫不复的事儿啊。一个小谎得多少个大谎来圆?

“时候也不早了。”整理了衣袍,殷戈止面无表情地道:“既然不打了,那我就先带这民间的人出宫吧,她不该在这儿的。”

“不劳王爷费心,卑职带出去就可以了。”封明眯眼。

冷笑一声。殷戈止侧头看他,额前的一缕头发随风扬起,杀气又聚。

眼瞧着又要打起来,风月笑着举手:“民女自己可以离开的!”

南平挑眉,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她是个聪明的小姑娘。一瞧男人的眼神儿,就知道有鬼。尤其是一向怕麻烦的皇兄,竟然主动要送个民女出宫?

不对劲,不对劲!

“都别争了。”眼珠子转了一圈儿,南平笑道:“本宫瞧这姑娘很有趣。想留她下来问问民间的趣事儿,今日,就不忙着出宫吧。”

殷戈止当即摇头:“不行。”

“为何?”

“…民间之人随意逗留宫中,父皇知道了会不高兴,还是送走为好。”

有道理,可是他越拦,南平就越好奇,笑眯眯地道:“没关系,父皇不会知道的。”

说完,又扭头拉着风月的手问:“敢问姑娘芳名?”

“民女风月。”

“啊。风月姑娘,咱们去宫殿里头坐坐吧,喝点茶。匆忙把你接来,也是有些失礼。”南平笑得坏坏的,拉着她就往招舞宫里走。

封明愕然,连忙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的殷戈止,低声问:“这怎么办啊?万一…”

“你问我?”殷戈止咬牙:“要不是你说话气人,你我至于打起来?南平又至于让观止接她进宫?”

“还怪我?”封明皱眉:“要不是你计较什么私定终身不私定终身的,何至于此?”

“…”

“不过今日这一场架,打得也算痛快。”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封明痞笑一声:“至少能知道一件事。”

殷戈止斜眼看他。

下巴微扬,封明勾着嘴角,盯着前头风月的背影道:“我比你悦她更甚,你在乎的东西,我不在乎。无论什么时候,她想来我身边,我都会张开双臂接着她。”

微微一愣,殷戈止黑了脸,看着他追上前去。皱眉站在原地想了好一会儿。

他在意的是风月是否完璧?压根不是,他在意的是她曾经喜欢过谁,喜欢到可以私定终身!真找到那个人,他便想看看,他可比得上自己?

“主子。”观止在旁边。看他好像冷静了,便递了信封过来:“这个月的消息。”

回过神看着面前的信封,殷戈止才想起,百晓生好像已经几个月没来信了,他也快忘了要找言清的事情。

如今。还要找吗?他沉默,垂着眼眸接了信封,心想要是这回依旧是没有消息,那就不找了吧。

然而,世事往往就是这么难料,以前盼星星盼月亮都盼不来的消息,如今不想找了,却是终于来了。

“人在魏国澧都,新起梦回楼。”

瞳孔微缩,殷戈止抿唇,捏着信眼里神色复杂。

在澧都,就在澧都?新起梦回楼是什么意思?梦回楼不是在吴国吗?

心里池水皱乱,殷戈止茫然失措,低低地喊了一声:“观止?”

“属下在。”感觉到自家主子的情绪,观止连忙问:“有消息了?”

“有,可是…”抿了抿唇,他皱眉问:“我还要找吗?”

曾经心心念念三年不忘的人,如今好像影子突然淡了,他依旧爱她的傲骨,爱她身子的青涩,爱她与众不同的气质。但…找回来似乎有些多余了。

她那样的人,就算终于与他相聚,怕也是容不得他倾心别人,还想留她在身边吧?

下一更16点之前发呀(??∀?)??

第147章 外头的世界

男人是很容易在心底留下人影的,第一个喜欢上的人也好,求而不得的人也好,都容易在他们心底占了位置,化成一片皎洁的月光。而后头遇见的鲜活的人,就像新鲜盛开的花,以芬芳以娇艳,惹他们怦然心动,欲占有、欲与之度过余生。

聪明如殷大皇子,也没有逃过这男人的宿命。手里的信纸捏着,跨进招舞宫的时候,都快捏碎了。

“皇兄,你站住门外做什么?”南平正与风月说着话,不经意侧头看见门口的人,好笑地道:“这是怎么了?失魂落魄的?”

殷戈止面无表情,看了风月一眼,终是将手里的信纸捏烂,胡乱塞进观止的手里。

“无妨。”

莫名其妙地看他两眼。南平继续拉着风月的手兴奋地问:“街上还有会吐火的人啊?”

“有啊。”难得遇见能聊天的同龄人,风月也开了话匣子,笑眯眯地道:“还会上刀山下油锅呢!行走江湖的,全靠这些本事讨饭吃。”

听得满眼羡慕,南平公主感叹道:“好想出宫去看看啊!”

“公主要是想出去,求了陛下的恩旨不就好了?”一听说可以出宫。封明立马就开口道:“皇上一向宠爱公主,定然会答应!”

“可是…”有些为难地揉着帕子,南平道:“父皇常说,外头坏人多,很危险。先前二皇兄出宫,就在外头遇刺了。差点伤着。”

“你要当真想出去,就请旨说去孝亲王府,到时候皇兄带你上街去看。”殷戈止低声吐了这么一句。

眼眸一亮,南平立马乐了,蹦着起来就往殷戈止怀里一扑:“皇兄当真最宠南平了!”

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殷戈止淡淡地道:“不宠你还能宠谁?你也快到嫁人的年岁了。以后就换别人来宠罢。”

一说起这个话,南平有点娇羞,眨巴着眼看了看封明。

风月也顺着看过去,挑眉。

封明脸都青了,沉声道:“卑职也盼公主寻得如意郎君,心甘情愿地照顾公主后半辈子。”

这话说得,殷戈止皱眉,不悦地看了他一眼。南平一愣,也有点委屈。

她哪里不好了?为什么封明能陪她下棋,能陪她散步,就是不能娶她?

气氛一时有点尴尬,风月沉默着,突然伸出双手拍了一下,清脆地一声响!

众人纷纷看向她,就见她笑得灿烂十足地道:“既然公主想出宫,那趁着天色还早,要请旨也方便,就快些去吧。今日街上赶集,比平时要热闹不少呢!”

这耿直的活跃气氛的方式,让旁边几个人都愣了愣,然后封明就立马附和:“对,公主和王爷先去请旨吧。”

殷戈止抿唇,拉着南平就起身往外走,看了风月一眼道:“北宣门等着。”

风月颔首,跟封明起身站在原地,等他们都走了,才跟着宫人往北宣门而去。

“你怎么进宫了?”一路上,封明压着声音嘀咕道:“宫里多危险啊,万一有人认出你…”

“你以为我想啊?”翻了个白眼,风月没好气地道:“还不是你俩打得太惊天动地了。观止二话不说就将我拉上了马车,贴个胡子的时间都不给。”

挠挠头,封明耸肩:“不怪我,他最近脾气大,要是以前,怎么激他都不会怒的,现在活跟个充气牛皮囊似的,一戳就爆。”

“大将军。”风月摇头:“以我对您的了解,您说话哪是一戳啊?简直是拿刀在砍,就算石头也得被您砍裂了,何况个牛皮囊?”

封明一顿,眼里涌上感动:“你竟然这么了解我?”

风月:“…”

下嘴皮一翻往自己额头上吹了口气,她抹了把脸,忍不住道:“先前觉得殷戈止是当真很难搞定,心思深沉,爱算计人。可回国来遇见将军,我才发现,有的人不动脑子,也很难搞定。”

封明脸一黑:“你骂我蠢?”

“啊呀,竟然听懂了?”

“这我都听不懂,那就是傻的!”气得一扬手,封明作势要打她,风月反应贼快,一溜烟地就往前跑,抓着前头引路的公公挤眉弄眼地道:“快跑啊!大将军发疯啦!”

宫人莫名其妙被吓了个哆嗦,立马跟着她一起跑!后头的封明失笑,又正经了脸,很是生气地追上来,一边追一边喊:“别跑!”

要是还有武功她就不跑了,可现在没了。谁不跑谁脑子有泡啊!风月咧嘴,拽着那宫人的衣襟就拖着跑了好远,直到遇见路口巡逻的禁军。

“站住!何人胆敢在宫中放肆!”

被那长戟吓得脖子一缩,风月立马怂了,停下步子把那气喘吁吁的宫人从背后推上去。

“奴才…招舞宫的,奉南平公主和孝亲王之命,送人去北宣门。”宫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垮着脸看了身后一眼。

禁卫皱眉,看风月还戴着面巾,鬼鬼祟祟的,上前便要来细查。

“做什么!”封明追上来了,一把抓着那禁卫的手,脸色当真是沉了:“南平公主的客人,你们也敢冒犯?”

被他吓了一跳,禁卫连忙跪下:“封将军,卑职们行分内之事罢了,这人…”

“我管你们分内不分内呢。”封明不悦地道:“人是公主让我护着的,你们动她就是动我,真要动,那不如打一架,打过我了就让你们扯面巾!”

额头上冷汗都下来了,禁卫们相互看看,陷入了沉默,最后乖乖地让开了路。

风月看得想笑。封明这种不守规矩的人,有时候让人头疼,有时候也挺爽快的,用拳头打碎所有条条框框,不服再起来打一架就好了。潇洒恣意,随性不羁。

多像以前的自己啊。

看他看得有点顺眼,风月继续往前走的时候便道:“你上回不是说想要件衣裳吗?衣裳做不了,给你绣一方手帕吧,正好你爱流汗,绣个治流汗的山怪图样,如何?”

封明毫不犹豫地点头:“行,没衣裳帕子也可以,我会好生收着的。”

风月点头,想着那就顺便上街去买方没绣过的帕子和针线回去。

在北宣门等了一会儿,殷戈止和南平便出来了。南平换了身常服,蹦蹦跳跳的,看样子心情极好,仪态都不要了。跑过来就拉着风月的手,眼睛亮亮地道:“父皇同意啦!本宫可以出去了!”

“那就好。”风月笑着颔首,看了一眼后头走着的风度翩翩的殷大王爷,也没打算等他,拉着南平公主就出了宫门。

然而,马车会等他。殷戈止慢悠悠地上车,看了看和南平坐在一起的风月,眯了眯眼,带着点嫌弃的神色同封明坐了一方。

“咱们先去哪儿呢?”南平兴奋不已地道:“我想看吐火,想赶集,想看看百姓们平时都怎么过日子的!”

殷戈止点头。镇定地道:“先看你说的吐火吧,正好也在集市上,四周都是百姓,你可以看个够。”

从小在宫里长大的公主,完全不谙世事,只在自己父皇和宫人的口中听说过魏国是怎般富饶祥和。现在终于有机会亲眼一观,她自然是抱着很大的期待的。

然而,外头的街道跟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这些人…怎么都穿得破破烂烂的?”掀开车帘看着外头,南平不解地道:“衣裳破了,怎么不换件好的?”

风月跟着看了一眼,道:“是战乱里流窜的难民,如今边境多战火,百姓就定然会往其他地方涌。不是他们不想换衣裳,是没银子买好衣裳。”

惊讶地张大嘴,南平看向自家皇兄:“父皇不是说,百姓安居乐业吗?那难民不算百姓?”

殷戈止眼神复杂,盯着南平想了一会儿。才闭眼道:“难民自然也是百姓,父皇的说辞是否可信,你不如亲眼看看。”

咬了咬唇,南平继续看向外头。街边蹲着躺着的人不少,脏兮兮的,隐隐还有难闻的气味儿。前头热闹的地方,有衙差站着,专门拦着这些人,不让他们过去。

“那边是市集。”殷戈止道:“你想看热闹,咱们就上旁边的茶楼。”

“…好。”

刚刚出宫的高昂兴致少了一半,南平抿唇,到了地方跟着他们下车上楼。然后趴在窗台上往外看。

市集上的确有会吐火的人,她都看呆了,旁边不少百姓围观叫好,可他们旁边平放着的铜锣里,却没几个铜板。

“那些人都叫好,为什么不多给点银子?”好奇地回头看着自家皇兄。南平问:“光这点,吐火的人都吃不饱的。”

伸手拿了碎银出来,殷戈止递给她:“那你下去给吧。”

眼睛一亮,南平立马接了银子往下跑,旁边的护卫连忙跟上,风月瞧着下头人多。南平又天真单纯,有点不放心,干脆也跟了下去,就留两个大男人在上头喝茶。

挤开人群,南平小心翼翼地把碎银放在铜锣里,看收钱的人震惊的眼神。由衷地夸赞了一句:“你们真厉害!”

蹲在铜锣旁边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一听她这话,眼里竟然涌出了泪,跪下就朝她磕了个头:“多谢客官!”

“使不得!”南平吓得直往风月背后躲,瞪大眼指着那老婆婆看着她道:“她那么大岁数了,怎么能跪我呢?”

风月失笑。心里倒觉得这公主可爱,连忙帮她过去将那老婆婆扶起来。

最后一更18点睡懵逼了(⊙o⊙)

第148章 柴未明3950钻石加更

哪知,那老婆婆一抬头,倒是让风月看傻了眼。

“柴老夫人?!”

浑浊的眼睛一对上风月的眼,柴老夫人半晌没回过神,毕竟面前这姑娘还带着面巾,眼睛瞧着熟悉,可一时半会当真想不起来是谁。

风月没等她反应过来,深吸一口气,捏着她的手问:“旁边有茶楼,老夫人可愿上去坐坐?”

几个还在吐火上刀山的人都傻了眼,四周的人也都往这边看了过来。南平瞧着,觉得有些不自在,于是轻声细语地道:“我很喜欢看你们这些表演,旁边茶楼上有酒席,各位不如歇歇。我请你们吃好吃的。”

赞赏地看了一眼这机灵的公主,风月顺势就带着柴老夫人往茶楼上走。

一到楼上瞧见坐着的殷戈止和封明,柴老夫人大吃一惊,连忙跪下:“大皇子!封大世子!”

南平吓了一跳,皇兄和封明的衣裳虽然有点打眼。可她区区百姓,怎么一上来就知道谁是谁的?这朝中的皇子和将军可不少啊!

护卫清了场,二楼上没什么人,殷戈止也就大方地看着她,但端详片刻。愣是没想起来这人是谁。

封明一拍脑门,倒是脱口而出:“柴老夫人!”

柴未明柴副将的母亲柴老夫人,当时关苍海还在的时候,是时常在关府和宫里走动的,虽不算关家九族之人。却也与关家颇为亲近,关家灭门之后,柴未明受到牵连贬了官,成了看守天牢的狱卒,他也就鲜少见到此人了。

没想到再见会是这种情况。

殷戈止对柴未明的印象不是很深,所以也只有礼地颔首,让观止把人扶起来让她坐下。

南平乖巧地坐在风月旁边,眼里有疑惑,也没急着问,就安静地等着。

柴老夫人激动得浑身发抖,脸上老泪纵横:“得知二位已回澧都,老身一直在想法子联络二位!可惜孝亲王府和镇国侯府都守卫森严,老身靠近不得呀!”

顾忌着南平在场,风月没敢扯面巾也没敢吭声,就听得封明道:“柴家虽然没落,可未明毕竟还在天牢任职,老夫人何至于流落街头?”

一提起柴未明,柴老夫人又跪了下去,一边流泪一边磕头:“未明半年前便被奸人所害,死于非命!老身在澧都无甚亲故,以前来往的人,也都因着柴家获罪而再难联系,未明死得冤那!老身求二位,替未明做主啊!”

柴未明死了?!风月皱眉,闭了闭眼。

那也是曾跟过关苍海的人。因着有老母亲要照顾,她当初未曾写信给他,可那人是耿直忠良的性子,好端端的,怎么会死呢?

殷戈止起身,想扶她起来,奈何柴老夫人执意跪着,还连连磕头,声嘶力竭的,听得人心里悲戚。

封明起身,二话不说直接将柴老夫人那瘦骨嶙峋的身子给抱了起来,往椅子上一放,皱眉道:“先别哭,把话说清楚,柴未明是怎么死的?”

柴老夫人被他这动作惊了一跳,倒也当真冷静了下来,接过南平递来的帕子,抹了把脸,哑声道:“三年多以前,关家满门没了之后,未明被贬作狱卒,受尽欺辱。因着我这老不死的身子不好,经不起奔波,他放心不下,就忍气吞声地继续在澧都过活。”

“他功夫好。也踏实,在天牢里还结交了不少兄弟。我本来想着,这么过一辈子也是好事,毕竟高处不胜寒。可没想到,两年多过去了,有一天晚上他回来,激动地跟我说,关将军是冤枉的,他不是畏罪自尽,而是被灌了毒!”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皆色变,风月捏紧了拳头,闭着眼努力压着自己,以防当着南平公主的面朝人扑过去。

目光扫了四周一眼,柴老夫人愤怒地道:“老身当时糊涂啊,觉得关将军已经死了,旧案重提未免招来祸事,就让他瞒着别说!谁曾想那是几个狱卒喝醉时候说出来的秘密,酒一醒,就有个狱卒将此事禀告了上去。没过两天。未明就被人抬了回来…他们说他是喝多了酒摔死在水沟里的,可他浑身是伤,哪里是摔的…分明是被人打死的!”

“大半年了,老身逢人就说此事,只想求达天听,给未明讨个公道,不曾想谁都不信我…我手里没证据…谁也不相信我说的…未明…未明死得冤枉啊!草草下葬,天牢一个说法也不肯给,还将老身赶出澧都…要不是遇见那几个卖艺的好心人,肯带着老身给口饭吃,老身怕是等不到今日了!”

封明听得脸色铁青,一拍桌子就站起来道:“我去找人来问!”

语音落,直接从二楼的窗户跳了下去。

外头响起一片惊呼,南平连忙跑过去看,却见那抹潇洒的影子平稳落地。上马就朝天牢的方向跑了。

柴老夫人看得泪中带笑,擦着眼睛道:“封世子怎么还这般冲动,说风就是雨的?”

“不用管他,他吃不了亏。”殷戈止抿唇,认真地看着她道:“关于关将军在天牢里被毒害的事情。柴未明只说了这么多吗?”

微微一愣,柴老夫人想了想,道:“不止,他还说什么上头的吩咐,什么背后的黑手之类的…”

这个话就不太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了。柴老夫人有点顾忌,眼睛瞟了瞟四周的护卫。

殷戈止侧头,看着南平道:“你带这些人去楼下的饰物铺子看看,喜欢什么,皇兄给你买。”

南平不傻。知道有些话自己不能听,于是乖巧地应了就带着人下楼。可走着走着,她突然有点好奇。

她都不能听的事情,那风月为什么可以?

二楼上只剩了三个人,殷戈止道:“老夫人现在可以说了。”

柴老夫人一愣,正想说这儿还有个蒙着面的呢,结果就见这人把面巾给扯了,双眼微红地笑着道:“老夫人,我也很想听。”

关清越!柴老夫人大惊,一口气差点没缓上来。捂着心口震撼不已。

“你…还活着?”

“嗯。”风月微笑,坐着等她缓过神来,才道:“别的话先不说,老夫人,我爹是死在谁手里的,您可一定要告诉我。”

本以为真相只能靠猜,谁知道还有知情人在。

柴老夫人激动地点头,哽咽难成声,捏着她的手抖了好一会儿,才哑声道:“未明说。他待的那一个队的狱卒恰好是当年看守死牢的,其中有两个人亲眼看着关将军咽气…本来上头明命不许说出去,他们也瞒了两年了,结果一时放松,喝了酒。便将秘密吐了出来——关将军不是自尽,是石廷尉用毒药,硬生生毒死的,之后拿着他的手沾了红泥盖了认罪状…才有‘畏罪自尽’这一说。他觉得背后有人要害将军,可关家满门都没了。咱们自身难保,所以…”

说到这儿,柴老夫人就万分后悔:“该早知道此事关系重大,我不该放他回去继续看大牢的…未明啊…”

风月垂眸,表情很平静。平静得殷戈止都看不出来她在想什么。

“柴副将的死,我会尽量还他个公道。”再度睁眼,风月看着柴老夫人道:“至于今日说的话,老夫人也莫要在别处说了,保重为好。”

柴老夫人陡然来了精神。眼神灼灼地看着她:“你要给关将军翻案吗?”

“我没那个本事。”风月道:“不过我可以给他报仇。”

“我是不会帮你的。”殷戈止淡淡地道:“但知道的消息可以告诉你一声——这个月十五,石家有祭祖大典,石有信也是石家的人,只要还有一口气,都会出门的。”

“好。”风月笑了,侧头看着他道:“多谢王爷相助,那柴老夫人该如何安置就交给您了,奴家还有事,等会南平公主回来,您替奴家告个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