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多谢殿下了。”点点头,风月整理好衣裳。跨出门槛道:“既然关于关家的消息已经等到,那奴家也就先告辞了。”

“风月。”殷戈止微微皱眉:“你生气?”

“我没生气。”步子没停,风月边走边潇洒地挥手:“只是这几天脑子不太好使,忘记了自己该做什么,光顾着看你们的热闹了。现在时候差不多。也该回去做点别的事情。”

迈开步子跟上去,殷戈止沉声道:“你想做的事情,需要深思熟虑,不可玉石俱焚。”

“您一直拉扯着奴家,不也就是怕奴家玉石俱焚伤着您父皇么?”小声说了一句。风月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妩媚地推了推他的肩膀,指了指后头道:“您的二位徒弟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奴家走,您可得留下来圆谎。”

“关清越!”殷戈止伸手抓住她。眼里难得地露出了焦急:“你就不能再等等吗?现在急着杀了他,对关家有什么好处?案子还没翻,你碑都刻不了!”

“我不急,但也不能再被您拖在这儿浪费时间。”

浪费时间?殷戈止沉了脸,咬牙问:“与我在一起。是浪费时间?”

昨晚刚刚才温暖过的人,一早起来,怎么就又变得拒人千里了?不是说女人身体归谁,心便归谁么?这个关清越,为什么完全不吃这一套?!

回头抛了个媚眼给他,风月笑盈盈地道:“殿下何必如此纠缠?不像您那高高在上的神仙模样,倒像是急躁冲动的年轻小子了。”

说罢,抽回自己被他捏住的手腕,红衣飘飘,像蝴蝶一样飘出驿站大门,融进了来往的人潮中。

呆呆地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殷戈止垂眸,掐指算了算。

拖了这三天,已经算他了不起了。她无心,饶是他再怎么费尽心思,也只能算他无耻纠缠。

堂堂殷大皇子,竟也会落得如此下场啊…

下一更16点

第166章 关家的死囚

风月一脸平静地回了大杂院,镇定地关上了门。

然后抱着灵殊就是一阵嚎:“啊啊啊——死局啊!!”

受惊的灵殊瞪着无辜的眼睛,伸出小手拍了拍她的背:“这样能活吗?”

“不能!”苦着一张脸,风月松开她,抱着旁边的柱子就撞!撞得柱子“咚咚”作响,房梁上的灰都落下来,洒了灵殊一脸。

灵殊吓着了,连忙提着裙子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喊:“秋夫人,快去看看啊!房子要倒了!”

秋夫人正琢磨着少主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冷不防听得这么一句话,当即就冲去了风月的房间看。

结果就见自家少主一脸?木地撞着柱子,眼神阴森恐怖,看起来怨念极深。

“怎么了这是?”连忙上去把人拉住,秋夫人很是莫名其妙:“您做什么呢?”

扭头看着这一向跟长辈一样疼爱自己的人。风月扁扁嘴,很是委屈地道:“我想我老爹了。”

这话说得带了哽咽之声,听得秋夫人很是心疼,连忙把人抱怀里轻轻拍着背:“怎么了呀好端端的?”

“太多事儿了。”风月咬牙:“我知道报仇很难,知道要绸缪很久。准备很久,我可以等,但是这样等着,也太折磨人了…”

连等都不让她安生地等,噩梦一般的殷戈止一直在她周围。总是将她困在他的局里,逼得她不得不面对与他之间的巨大鸿沟。

她本是不打算理会这个鸿沟的,反正最后两个人也不会走到一起去,所以觉得现在跟他一起谋事也没什么大不了,能利用就利用。不能利用就撤退呗。

可是这个人,非要企图跨过这鸿沟,替她家翻案,给她恩惠,还是这种压根没法拒绝的恩惠!

人都是他父皇杀的啊!现在他算计自己的父皇,给关家翻案了又如何?关家人能一个个活过来,生龙活虎地继续行走在人间吗?关家满门凉了快四年的热血,能重新回暖吗?已经被磨灭至尽的赤胆忠心,还能重燃忠君之火吗?

都不能了。

可她能拦着他,让他别去翻案吗?

更不能,她不愿关苍海死了连碑文都没有,她也想堂堂正正地去祭拜一次,让后来人知道那儿埋着的是个英雄,坟墓不可以随意践踏。她不刻意求清白,可送上门来的清白都不要,她又不傻!

说来可笑,人家杀了她全家,人家的儿子又来施恩,她不能接受,也没办法拒绝,整个人被吊在半空,像只可怜的被风卷起的鸟,上下不得、哭笑不得,爱不得、恨不得!

她上辈子大概是欠了殷戈止很多钱吧,不然也不能这么对她啊!

“少主。”轻轻拍着她。秋夫人的声音很温柔:“您是个惯常喜欢直来直往的人,这么多年,已经是受尽委屈了。眼瞧着大仇有报的希望,又何苦再这般为难自己?”

“我不想为难自己。”鼻子酸得厉害,风月咬牙道:“是他非来为难我!”

惦记她做什么?引诱她做什么?打感情牌做什么?就算她没出息,曾经喜欢他,那又怎么了?那也得报仇啊!一旦报仇,两个人之间就是死路,就是没有未来的。既然都知道了结局,他做什么非得纠缠?当她不是人吗?不会难过的吗!

气得狠狠擤了把鼻涕,风月哑着嗓子道:“不管了,秋夫人,让言清继续安排吧,时机妥当,准备充分,咱们就动手!”

微微一愣,秋夫人皱眉看了她半晌,确定她不是一时冲动,才缓缓点了头道:“好。”

接下来的时间,风月就忙碌了起来,时不时就跟着言清去宫门附近晃荡,又同些与言清交情好的大人一起喝茶混脸熟。

“说起最近京中大事,那都是与大皇子有关系的。”茶桌上的陈卫尉感叹道:“这关家的案子,说翻就翻了,石丞相查得是热火朝天。只五天就将结果送去了御书房。结果你们猜,发生什么事了?”

言清看了风月一眼,见她神色如常,脸上胡子都一根没动,便问了一句:“什么事?”

“堂堂皇帝陛下,竟然召回了自贬为民的殷大皇子,把折子给他看了,让他回去。”陈卫尉哈哈大笑:“你是不知道当初朝上皇帝骂大皇子是怎么骂的,那叫一个不留情面,大家都觉得大皇子是再也回不来了!结果这才多久啊?皇帝亲自下旨,赐他金印!好家伙,太子的印鉴都是玉印啊,给个亲王金印是什么意思?”

言清捻着胡须就笑:“是怕他不回去吧。”

“大皇子的脾气,你我都清楚啊。”陈卫尉感叹道:“他可不是在意这些东西的人。”

“不过,他竟然当真回来了,就一个条件——关家的案子,让他主审。”

“哦?”言清挑眉,又看了闷不做声的风月一眼,然后笑道:“这可不是打了石丞相的脸么?人家查出来的东西,他不认。”

“可不。当堂石丞相就变了脸色,只是他颇有风度,向来不在朝野上发怒,这才没起什么冲突。”陈卫尉感叹:“大皇子殿下去一趟吴国回来,似乎变了些。不过更好,以前没个人味儿的,现在总算是有情绪了。这样的人,若为君主…”

“陈大人!”微微压了压他的手,言清摇头:“慎言,祸从口出。”

慌忙掩了嘴,陈卫尉看了旁边的风月一眼:“这是你的人,没问题吧?”

“是没问题。”言清颔首,顺带介绍了一下风月:“这是我大侄子,想在宫里谋个差事。大人掌管宫门警卫,可有合适的位置。给他安排一下?”

说起这个,陈卫尉有点为难:“多年的老朋友了,能帮我自然会帮,可最近澧都出了不少乱子,宫里也跟着戒严。不招新兵。这样吧,你让你这侄子先去护城军混个名额,他们那边最近缺人。等宫中抽调禁卫的时候,我再将他调过来。”

“如此,就多谢了!”言清笑着拱手。

风月跟着行礼。乖乖巧巧的,一句话也没多说。

等茶喝完了,两人在茶楼下头目送陈卫尉离开的时候,风月才问:“石鸿唯查出来的结果是什么?”

“石有信下落不明已经很久了,罪名自然都是往他头上堆。”言清低声道:“陷害忠良。以权谋私,石鸿唯可真是半点不念家族情分,罪名没少扣。”

冷笑一声,风月道:“石有信已经死了,他们真要将罪名扣在他身上翻案,我倒是不介意。”

反正仇她自己报,就是要个清白之名,随便怎么来都好,她不在乎。

但显然,殷戈止不打算善罢甘休。

“你还想查谁?”魏文帝脸色苍白地靠在床边。喘着气问他。

殷戈止穿着一身白衣,捏着石鸿唯写的折子,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没吭声。

被他这眼神盯得恼了,皇帝拍着床压低声音道:“你放肆,难不成连你父皇也想查吗?啊!”

“关苍海是忠勇大将军。”床边的人终于开口了,声音清冷地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石鸿唯都不曾敢轻易得罪,区区廷尉。若无人背后授意,怎敢如此胆大包天?关苍海在朝中颇受老臣拥戴,有话要辩,也不可能传不到您的耳朵里!可为什么,他还是死了呢?”

眼神飘忽地看向别处。魏文帝咬牙:“你想怎么着?”

“主上不明,臣下不清。主上错而不改,臣下风气不正。”深深地看他一眼,殷戈止道:“您心里早该知道自己错了,那认错又何难?开朝太祖也曾犯错。发‘罪己状’自省,引万民赞颂。您自称一代明君,难道就不能效仿太祖?”

“混账!”魏文帝怒道:“朕没错,朕做错什么了?人是他们弄死的,罪名也是他们逼着朕定下的。朕何辜!”

这跟太祖的情况可不一样啊,太祖犯的是小错,他犯的这错,却是压根弥补不了的,当真认了。怕是会引起民愤,掀翻他的皇权!

不能认,不能认!

看着自家父皇这态度,殷戈止觉得头疼,闭了闭眼,转头道:“那儿臣就先查吧,查到哪里算哪里。”

魏文帝皱眉:“不要胡来!”

“儿臣行事,向来遵循礼法。”头也不回,殷戈止道:“可父皇要是都不遵,那儿臣也没有遵守的必要了。”

说罢,雪白的袍子在门槛上扫过,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魏文帝恼怒,盯着他的背影,又是好一阵咳嗽。等在外头的皇后进来,慌忙心疼地给喂药,一边喂一边劝他保重龙体。

殷戈止踏出龙涎宫,还没两步,就看见了面前站着的石鸿唯。

“王爷,借一步说话。”

微微眯眼,殷戈止随他过去站着,眼神冷漠:“丞相有何赐教?”

“赐教不敢当。”拱着手,石鸿唯道:“只是有一事要禀告——这次查案,微臣不仅查到石有信贪赃枉法、陷害忠良,还查到一件事。”

“什么?”

笑了笑,石鸿唯抬眼看他:“了不得的事情呢,天牢里头的人很好收买,毫无风骨可言,不仅有人陷害忠良,还有人收了银子,放走了关家的死囚呢!”

最后一更18点

第167章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4550钻石加更

暗卫将这件事禀告回来的时候,石鸿唯是很震惊的,饶是冷静了这么多天,准备用来诈殷戈止,他也说得手微微发抖。

关家还有人活着,且不是别人,正好就是关苍海的嫡女、关家唯一的女将军关清越!

在这关家要翻案的节骨眼上爆出这件事,无疑会使朝中多人震惊难安,甚至连龙位上的陛下,恐怕都会睡不着觉。殷戈止要翻案一点也不可怕,毕竟他只是正义感作祟,太过正直。可关清越要是还活着,那还得了?关家满门的血债,她岂会善罢甘休!

如果,如果关清越与殷戈止有什么勾结…

“堂堂天牢。也能让死囚犯跑了?”脸上一点震惊或者惊慌的神色都没有,殷戈止嗤笑:“怎么放跑的?放跑的是谁?又是谁在背后收买人啊?”

疑惑地看了看他这像是不知情的脸色,石鸿唯沉?片刻,道:“具体过程,微臣还在详查。不过放出来的人是关家嫡女关清越,应当继续追捕,送回天牢,等翻案之后,再行定罪。”

“大人这些话。同本王说是什么意思?”轻笑一声,殷戈止满不在意地挥手:“去同陛下说更好。”

“这…”看他要走,石鸿唯追了上去,盯着他道:“王爷如今是此案主审,与此案有关的事情。自然该王爷定夺。”

“当真要由我定夺?”殷戈止抬了抬下巴:“那本王觉得关家无罪,关清越无罪,没有抓捕的必要。”

“这怎么能行!”石鸿唯皱眉:“越狱即是大罪!”

“那令关家蒙冤,是什么罪,该谁来弥补?”停下步子,殷戈止睨着他道:“丞相大人来吗?”

微微皱眉,石鸿唯语塞,僵硬片刻退到了一边,低着头看着那白袍子潇洒地离开,心里颇为恼怒。

他行事一向谨慎,关家当年高高在上,一夕之间倒台,众人都忙着落井下石,只他不参合其中。现在这风口浪尖的,他也应该再回避才是。

然而,殷戈止又回到了王爷的位置上,不仅如此,还多了一枚金印。皇帝这行为,狠狠地打着太子党的脸,他再坐视不管,真让殷戈止上位,那石氏一族才是真的要没落了!

深吸一口气,石鸿唯拂了拂衣袖,大步往龙涎宫走去。

殷戈止一出宫就去了一趟大杂院,没管旁边的人。看着风月便问:“当初你出大牢,是谁救的?”

被这问题问得愣了神,风月想了想,道:“尹将军救的。”

旁边坐着的尹衍忠颔首:“是我带人将少主从天牢里接出来的。”

“那贿赂狱卒,放了她的人,也是你们?”

这问题问得奇怪,风月撇嘴道:“不然呢?除了他们,谁还会这般不要命地救我?”

脸色有点凝重,尹衍忠看了风月一眼,问殷戈止:“出什么事了吗?”

“如果是你们,那就没什么事。”在旁边坐下,殷戈止微微松了口气:“毕竟你们已经消失很久了,谁也不知道你们去了哪里,要问罪也无从问起——今日石鸿唯说,查到当年天牢里有人受贿放了关清越。”

众人都是一惊,纷纷倒吸一口凉气。风月眨眨眼,问:“我要成通缉犯了?”

“有我在,不会。”殷戈止平静地道:“但当年行贿的人肯定会被石鸿唯拖下水,消息不久就会传出来了。”

秋夫人脸色有点难看,众人都齐刷刷地看向风月,眼神古怪。

“怎么了?”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风月问:“我脸上有饭粒啊?”

“少主,有一件事,一直没跟您说。”秋夫人语气沉重地道:“当年背地里买通狱卒救您出来的,其实是封将军…”

啥?风月震惊。殷戈止也吓了一跳,但他反应极快,扭头就对观止道:“去安国侯府,把封明弄过来!”

“是!”观止应声而走,殷戈止才侧头回来,皱眉盯着面前这些人。

“怎么回事?”

抹了把脸,尹衍忠也满目担忧:“当年我只觉得关家冤枉,可也无能为力啊,也就没打算做什么。是当时的封世子找到我,说有门路能救少主,让我帮忙,于是我才去接的人。怎么贿赂的我不知道,他只说让我别告诉少主。当时的少主,也的确不愿意一个人苟活,让别人送死,所以我…”

风月红了眼,忍不住看了看旁边的灵殊。

灵殊满脸天真,随他们说事,半点也不想听,依旧抱着她的果脯咬啊咬的。

殷戈止垂眸。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跟在石鸿唯面前的时候一样,让人半点捉摸不透。

风月问:“封明这回会被我牵连,是吗?”

“嗯。”他应了一声。

心情有点沉重,风月抿唇:“你会救他吗?”

抬眼看她,殷戈止道:“我若是不救,他岂不是得大便宜了。”

只是,不好救,动作得快了。不然这两个人都被人盯上,那下场一定好不到哪里去。

“最近别往外跑,澧都一定会严查找人的。”起身扣了扣石桌,他看着风月道:“老实点。”

风月皱眉。

半晌之后,封明被带过来了,满脸茫然地看着他们:“怎么了?”

风月一撩袍子就朝他跪下去,磕了三个头。

吓得往旁边一跳。封明瞪眼:“这是怎么了?中邪了?”

“谢你救命之恩该有的礼数。”抬起头,风月看着他道:“你该早点告诉我的。”

微微一愣,封明干笑:“那件事怎么会被你知道了?其实不用谢我,小事…”

话没落音,刚刚还跪在地上的人就猛地蹿了起来。一把捏住他的脖颈就往死里掐!一边掐一边面目狰狞地吼:“我让你救了吗?啊!白送一条人命不说,活着这么痛苦的事情,你也让我来承受?咱俩多大仇?啊!多大仇!”

被掐得喘不过气,封明愕然,顺势捏着她的手腕。又好气又好笑地道:“你就是这么对救命恩人的?”

风月咬牙:“掐你一炷香我给你磕三个头再继续掐!”

“哎,冷静点。”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封明笑着的眼里露出些亮得夺目的光,眨也不眨地盯着她,叹息道:“我是当真舍不得你死啊。所以自私了一回。”

红着眼睛瞪着他,风月哽咽:“你可知道你这自私的行为,会给你镇国侯府招致多大的灾祸!”

“我都明白。”垂了眼眸,封明一下下地摸着她的头顶,声音难得地柔和下来,像被太阳晒热了的水,温柔地将她包裹在里头:“我自己造的孽,自己会承担。其实早就想过了,万一被人知道,也不过是个不忠之罪。皇帝忌惮镇国侯府,也就是怕我封家还与关家有什么牵连,会为祸皇室。关于这个,我一早就想到了办法。”

“这些天我一直没来找你,有点忙,不过有个消息你听见了应该会很高兴。”笑着看着她,封明的眼睛好像闪烁着什么光,咧嘴一笑,那光都差点落下来:“我要同南平公主成亲啦。”

院子里的人都是一愣,殷戈止也难得地正眼看向了他。

风月怔然。眨了眨眼。

“是不是很高兴?终于能摆脱我了。”面前的人高大英俊,顶着铁玉冠,阳光都从他头顶倾泻下来,透过他的睫毛,落在她头顶:“算是我送你最后的礼物吧。从小你就不待见我,我也一直执着地想娶你为妻,说永远不会放过你,吓得你总是抱头鼠窜。”

想起儿时追追闹闹的场景,封明笑得很是开心。

十五六岁的少年。意气风发,骑马追着人家姑娘不放,一边追一边喊:“关清越,你跟我回家!”

“我不!”粗鲁的少女骑着马,回头就骂:“谁要跟你这流氓回家。老娘不嫁!听见没?不嫁!”

“你不嫁我也娶!现在不嫁,二十岁嫁我娶!二十岁不嫁,三十岁也行!实在不行,等你老了跑不动了,我就把你抢回家!”

晚霞正好。那两个身影吵吵闹闹的,在记忆里跑成了两道影子,越来越远,终于是看不见了。

低笑出声,封明看着风月哑声道:“我是当真很喜欢你。”

不过他自己犯的错,能弥补的话,就不能再自私第二回了。皇帝的圣旨,也抗不得第二回。与南平成亲,皇帝就能卸下对镇国侯府的防备,哪怕这件旧事翻出来,他已经与父亲说好,就推成他年少不懂事,也不会有滔天大祸。

抬眼看着他,风月觉得喉咙有点紧,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手里抓着他的衣裳,紧了紧,又松开了。

“成亲之后,就莫要再念着之前的事情了。”长出一口气,清了清嗓子,风月道:“南平公主是个很善良的姑娘,你不能对不起人家。决定要娶了,那就得一辈子对人家好,不然别说其他的了,殷戈止就头一个不会放过你。”

封明低笑,转头看着殷戈止:“王爷应该是最高兴的,少了我这个劲敌。”

微微皱眉,殷戈止摇头:“我并不会高兴,你这样的人,无法给南平幸福。”

外婆没回去...是今天大姨妈第三天..坠疼..压根坐不住..耽误了点qaq

明天12点继续呀,钻石到了四更(??∀?)?

第168章 婚期

封明一听就笑了:“是啊,我多半不会是个好丈夫,那王爷有法子,替我拒了这婚事?”

殷戈止闭眼,他能拒么?南平喜欢这人,就算这人心有所属,那也不该他来插手。何况现在这关头,当真没了这婚事,镇国侯府就不知会有什么命运了。

“你们成亲的日子,是什么时候?”他问了一句。

“下个月月底。”

“那我能做的,就是帮你们将婚期提前。”殷戈止抬眼,目光深深地看着他道:“亲可以成,我不拦着,但你当真与她过不下去,就守好礼数。等南平死心了,我便去接她。”

风月吓了一跳,瞪眼看着他:“亲都成了,你这是要让南平和离?”

“不是我让。”殷戈止道:“我只是给南平留一条后路,万一她真的后悔了。觉得封明给不了她她想要的东西,那她可以选择离开,重新再选。”

封明想也不想就点头:“行,公主帮镇国侯府这一次,我会记在心里。绝对不会伤害她。”

“那现在就别耽误了。”殷戈止起身就理了理衣裳:“我去宫里一趟,封将军待在镇国侯府暂时别出去,至于其他人…”

扫了院子里的人一圈,目光落在风月身上,他低声道:“去孝亲王府最为妥当。澧都很快就会开始戒严搜查了。”

这话听得众人皮子一紧,风月沉默,很不想再欠这个人人情,可放眼整个澧都,没人能搜的,搜到也定然不能拿他们怎么样的,就只有孝亲王府了。

不要脸就不要脸吧,大家的性命最要紧!

于是,殷戈止刚迈开步子,就见风月“嗖”地蹿进屋子里,拎着灵殊一起收拾东西,一边收拾一边喊:“都去带点换洗衣裳!”

众人听令,纷纷四散。都是从过军的,做事干净又利落,殷戈止才走到大杂院门口坐上车,那一群人就已经背着包袱涌出来了。

捏着车帘,他斜眼看过去,就见那一抹红色跟个山大王似的,站在一辆牛车前头招手:“快点儿,秋夫人先上。郑婶呢?赶紧的赶紧的!”

脸上的胡须随风飘扬,跟那一身红裙一点也不搭,奈何那人压根没注意,一脚踩在车辕上,一只手举着挥着,分外豪迈。

殷戈止有点想笑。不经意一转眼,却看见了门口站着的封明。

没像往日那般咋咋呼呼的,封明今天很安静,绣着麒麟暗纹的袍子在风中微微翻起衣摆,像城门口铁铸的士兵一般岿然不动。

只是,他的眼神隔老远也能让人看得清楚,很多复杂的感情汹涌澎湃,流出来的却是缱绻的温柔,越过众人,直直地落在那头的“山大王”身上。

“山大王”恍然未觉,招呼着众人坐了两辆牛车,然后自己蹲在车辕上,回头还朝封明挥手:“那我们先走了。”

“好。”微微颔首,封明咧嘴一笑,看着牛车缓缓地往前走,等到街口拐了角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垂了眼。

“封将军。”殷戈止淡淡地问:“要送你一程么?”

身子僵了僵,封明掀开眼皮看他,大步就过来上了车,眯着眼睛道:“你很高兴吧?方才当着她的面儿你有顾忌,现在你可以笑了。”

睨他一眼,殷戈止道:“这点事想让我笑出来,还有点难度。”

封明眼睛都红了,一拳就朝他打过去!马车内的空间小。殷戈止只能伸手接住,微微挑眉:“想打架?”

“想!”

点点头,殷戈止出手极快,一拳揍在他腹部。

于是,驾着车的观止就感觉整个人左摇右晃了起来,车厢里闷哼声不断,拳头到肉的声音也是分外清晰。

“主子?”有点担忧地勒马,观止回头喊了一声。

伸手挡住他一掌,殷戈止语气平静地道:“继续往前走,先去镇国侯府,不用停。”

“…是。”

封明是用了大力气的,虽然就几招中了,但泄愤的效果是很好的。呸了一口血沫,他抹着嘴骂:“你这畜生!护着自个儿的脸不让我揍,这一拳拳都往我脸上揍是什么意思?嫉妒老子长得比你好看?”

云淡风轻地拂了拂衣摆,殷戈止道:“脸上带点伤,这样就算成亲礼堂上你表情不好看,那人家也肯定不会在意,都会去想你被人伤着了。”

封明一愣,低头想了想。好像是这个道理啊?

还没想完呢,对面又是一拳过来,直接打在他脸上!

“我去你奶奶的!”反应过来了,封明怒道:“你就是想打我脸!”

说罢,反手一拳,狠狠地还了回去!

殷戈止侧头,牙齿磕着了嘴,也呸了口血沫,挑眉看着对面这人:“下回,咱们再堂堂正正地打吧。”

“谁怕谁?!”

马车停了,封明气愤不已地跳下去,揉着自己的脸颊,狠狠地瞪了殷戈止一眼。见他嘴角也有淤青,心里总算平衡了些,“哼”了一声。扭头就往镇国侯府里走。

观止摇头,看着那影子消失了,才唏嘘道:“就没见过您这样安慰人的。”

食指轻轻抹了抹唇角,殷戈止摇头:“去皇宫吧。”

“是。”

风月带着众人去了孝亲王府,尹衍忠等人本来还挺忐忑的。毕竟是王府啊,这种地方规矩多人也多,万一有谁的眼线在里头,出卖了他们,亦或是他们做错了什么。那该怎么办?

可是,一进王府,管家迎出来,竟然半点没觉得诧异,接过风月手里的包袱就道:“各位里面请。王爷让人来传过话了,房间都已经收拾好,有什么需要的,姑娘只管说。”

“有劳。”风月颔首,熟门熟路地进去主院把东西放了,然后带着众人去纷纷安置。

罗昊神色古怪地道:“少主怎么跟回家了似的自在?”

背后一凉,风月干笑:“哪儿啊,是对这儿还算熟悉,毕竟被关过一段时间。”

秋夫人摇头:“看那管家的态度,可没把您当犯人看。”

“那是他府上的人训练有素。都是从军出身,跟外头那些个谄媚附势的家奴不一样。”打开一处院子的门,风月指了指:“你们先进去放东西。”

“少主。”

前头的人挨个儿进院子,秋夫人走在最后,目光有些担忧:“说实在的,将来会是什么场面,大家都不知道,如今受孝亲王的恩倒是不少,将来万一到了狭路相逢之时,您打算怎么做?”

“不还没到那时候么?”别开头。风月笑道:“既然没到那时候,就别急着拿这些问题把自己套住了,我有分寸的。”

深深地看她一眼,秋夫人捏了捏她的手,跟着进去放包袱。

次日早朝。魏文帝坐在龙椅上,龙颜大怒:“关于石丞相所禀之事,朕打算严查!就算现在关家旧案正在重审,可越狱之罪不能轻饶!既然关家嫡女关清越三年前便被人救出囹圄,那现在你们便给朕去查!查她的下落。抓回天牢候审!”

怒斥之声响彻整个朝堂,文武百官跪倒在地,皆不敢抬头。

其实要是一般的犯人越狱,是不足以惊动皇帝,甚至让他这般恼怒的。可不巧。逃的恰好就是关清越,恰好,当年他给关家定下的罪名是错的,恰好,他不得不翻案。

这样一来。他堂堂帝王,岂不是要给个女儿家认错?

休想!

魏文帝怒不可遏,一顿嘶吼下来,眼前阵阵发白。

“父皇,儿臣必定会全力追查的!”太子难得地主动站了出来:“父皇保重龙体啊!”

喘了几口气,咳嗽两声,魏文帝缓过劲来,面容突然就让人觉得苍老了不少。

其实他本来也不年轻了,只是精神头一向甚好,就算脸上满是皱纹,也不让人觉得老迈。可现在,魏文帝身子虚弱,连带着也没了精神,瞬间就老了十岁,挥手的动作都迟缓得很:“你去查,你去。”

朝堂上安静了一会儿,魏文帝抿唇,问了一声:“可还有别的事情?”

“启禀陛下。”司辰令站了出来,拱手道:“近日星象有变,我大魏恐有战乱之灾。微臣与钦天监众人商议了一宿,认为要平祸事,恐怕得将南平公主婚期提前,以作挡灾纳福之用。”

下一更14点(??∀?)??国庆快乐

第169章 等得够久了

说着,还呈上了一份奏折:“具体天象,微臣都记在此处,请陛下过目。”

当世各国都有钦天监,都以天象为信,魏文帝自然也不例外,闻言便让人传上折子来,认真看了看。虽然看不懂,但也是一脸严肃地问:“提前至何时最为妥当?”

司辰令拱手道:“五日之后,也是良辰吉日,宜嫁娶搬迁。”

五日?魏文帝皱眉:“仓促了些,不过也没什么法子了,为了我大魏,这点委屈,南平还是能受的。那就请奉常早些准备,司内衙门也快些备好东西,五日之后行礼吧。”

“是!”司辰令拱手退了下去。

这点小事,谁都没放在心上。石鸿唯一心相助太子,因为他觉得,这背后行贿救出关清越的人,一定跟殷沉璧脱不了干系!

新的婚期下来了,南平急急忙忙地就去了孝亲王府。

“怎么办那?”脸上又是娇羞又是害怕,南平扯着帕子眼泪汪汪地看着殷戈止:“我还没准备好。这么匆忙就要嫁给他了?”

殷戈止抬眼看她:“不想嫁?”

“不不不!”南平咬唇,捏着帕子就擦了擦眼睛:“我…我想嫁,可是太紧张了!”

轻轻摇头,殷戈止叹了口气,伸手接过风月端上来的点心放在她面前:“这个皇兄就帮不了你了,女儿家出嫁的心情。皇兄不了解。”

拿起一块点心,南平可怜巴巴地咬了一口,眼睛往旁边一看,就惊讶地“啊”了一声:“这不是…风月姑娘?”

不是什么民间劝架师傅吗?怎么在王府里?

风月干笑,一边行礼一边道:“见过公主,最近外头的日子不好过。民女在王府讨口饭吃。”

眨眨眼,南平看看她,又看看自家神色镇定的皇兄,突然觉得有点奇怪,可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罢了罢了,这不是重点,好不容易有个女儿家了,还是个口齿伶俐颇有本事的女儿家,南平立马就拉着风月的手,塞给她点心,很是诚恳地问:“姑娘肯定懂我即将嫁人忐忑不已的心情,你安慰安慰我吧?”

风月愕然,低头认真地想了想,嫁人的心情?的确是知道的!

“为什么会忐忑呢?”微微皱眉,她一脸严肃地道:“我当初要嫁人的时候,恨不得提刀先把那人砍了,然后过去守活寡!”

南平傻眼了,一颗紧张不已的心,被她吓得差点停跳:“砍…砍自己的夫君?”

“嗯。”挠挠脑袋,风月道:“完全不紧张啊,就觉得他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他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