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什么都怪!这些事情压根就不在他能想到的范围之内!若是殷沉璧和封明不说话,他现在已经撺掇百官将殷沉璧的罪名给坐实了!若是廉恒不来,这五百士兵足以将殷沉璧就地正法!若是他还能调动兵力,他现在也还有翻身的机会…

然而,说什么都晚了,这一仗,他败了。

有些狼狈地抓着太医的衣裳不想让他过去,奈何那老太医力气颇大,加上旁边的封明拽他,没一会儿老太医就挣脱了钳制,上前查看皇帝的遗体。

所有宗亲转身回避,殷沉玦颤颤巍巍地抓着自己母后的衣角,低声喊:“母后…”

石皇后神色惊慌,抓紧他示意别出声,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的仵作和太医重新将那三爪龙纹的银袍盖在魏文帝的脸上,然后拱手朝众人行礼:“陛下乃中毒而亡,此毒已深入肺腑,服食量较大,且服食时间较长,导致龙体内脏日益衰竭…微臣先前问诊于陛下。只觉陛下龙体虚弱,但问饮食,并无不妥,也没敢往毒药上头想,如今一看…是微臣失职!”

南平听着,终于回过了神,双眼通红地看向石氏:“皇后娘娘!”

被这一声呵斥吓得抖了抖身子,石皇后连连后退,摇头道:“不关本宫的事!”

现在狡辩还有用吗?没有!南平有些失控地尖叫一声,猛地就扑向皇后,礼数都不顾,哭着就打她:“你还我父皇命来!”

殷沉玦想上前,刚动一步,咽喉上就多了一只手。

“弑君为不忠。”殷戈止的声音如鬼魅一般在他背后响起:“弑父为不孝。”

吓得腿一软,殷沉玦连连摇头,劈手就指向石鸿唯:“都是丞相的主意啊,与我和母后没有关系的!是他说父皇死了我就可以早些继位,我…我是被逼的!”

脸色铁青,石鸿唯张口骂道:“扶不起的阿斗!”

他们还可以抵死不认的,谁知道这个不中用的太子。竟然先把他给卖了?

气得眼前花白,石鸿唯左右看了看,反正已经是死路了,那他还顾忌什么?

猛地伸手将正在与皇后厮打的南平公主抓了过来,石鸿唯两指扣着她的咽喉,红了眼怒喝:“都别动!”

封明正制着皇后,殷戈止捏着太子,两个人都没能反应过来,南平就已经被石鸿唯捏着,退到了一边。

“石丞相!”廉恒低喝:“您这是要造反吗?”

“造反?”哈哈大笑,石鸿唯咬牙切?地道:“都走到这一步了,造反又如何,不造反又如何?反正不会有好下场了。”

“哥哥…”石皇后脸色惨白,浑身都颤抖起来。

如释重负地出了口气,石鸿唯看向殷戈止:“王爷是赢了。赢得挺漂亮,你的人多,完全可以将我们处死在这里。太子没了,你便能顺利登基。好啊,好得很!”

殷戈止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吭声,像是在等他把话说完。

外头雨声更大,气氛万分压抑,女眷已经嘤嘤哭了起来,宗亲们都躲在廉恒身后。恐惧地看着那一方的对峙。

转头看向旁边桌上放着的魏文帝遗体,石鸿唯嗤笑:“自封的千古明君,死得这么惨,倒也是前无古人。”

“石丞相。”他挟持着的南平咬着牙开口:“父皇待你不薄,你怎能在他英灵未安之时。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英灵?”一听这词石鸿唯就笑了:“宫里长大的公主就是好啊,什么都不知道,当真以为您的父皇是个明君么?他要是明君,就不会坑杀民间学者,不会任用奸臣小人,不会逼得忠臣良将走投无路,纷纷弃官!”

南平怔愣,眼睛睁得大大的,有些茫然地看向对面自己的皇兄。

殷戈止皱眉:“石丞相,慎言。”

“魏文帝还活着的时候。我就够慎言的了。”嗤笑一声,石鸿唯咬牙:“初入仕途,老夫何尝不是一心报国?可他呢?提拔赵旭也不肯提拔老夫!赵旭那种窝囊废,能有什么大用处?咱们皇帝可不看别的,就看字啊,字写得好,就有官当!王爷知道老夫这丞相之位怎么来的吗?哈哈,练了两年的字,写了一封歌颂陛下的陈情表,加上当时贵妃的美言。换来的!”

“您说,这样的皇帝,该死不该死啊?朝里没剩几个走正道的好官,不都是他逼的吗!我给他下毒,有什么错!”

殷戈止沉默。南平倒吸了几口凉气,呆呆地睁着眼听着,一时哭都哭不出来了。

“我石家人,走到现在这一步,谈何容易?”笑得眼泪直流。石鸿唯摇头:“当官这么多年,我从来不敢行错踏错,朝中的石家人,与我来往都不多,生怕皇帝觉得我结党营私。威胁了他的皇权。可今儿这多年的筹划都毁了,毁在你的手里!你的手里!”

愤怒地看向殷戈止,石鸿唯有些疯狂地道:“你不让我活,那你最心爱的皇妹也一并跟我去死吧!”

最后几个字嘶吼得破了音,石鸿唯神色狰狞。手上青筋暴起。南平顿时被他掐得脸色发白,痛苦地挣扎!

殷戈止瞳孔微缩,暴怒地掐着殷沉玦问:“你连太子的性命也不顾了?!”

“我的命都难保,还管别人?”低低地笑了一声,石鸿唯一用力就打算送南平上西天!

然而,就在此刻,一把长刀倏地带着寒气从背后而来,狠狠地砍在了他的后颈上!刀刃切开皮肉,切断经脉,砍在骨头上铮然作响。

四周的空气好像都突然凝固在了这一瞬,石鸿唯手上一松,有些傻眼。想转头往背后看看,却怕一转自己的脑袋就没了。

他没反应过来,呆呆地转着眼珠子想,怎么会呢?谁反应这么快,会在这个时候来杀他?殷戈止和封明都在对面站着啊…

后颈上的刀被人拔了,鲜血四溅,他缓缓朝后倒去,眼睛睁得很大,很是想不明白。

视线翻转,他看见了庙宇那画了壁画的穹顶,再往后翻,便看见一张满是络腮胡须的脸。

这张脸他见过啊,当时抓关清越的时候,他在街上跟着廉恒盘查百姓,盘查得可认真了,是个护城军。

诶…这个护城军为什么将胡子都扯了呢?为什么又举起了刀,狠狠朝他的身上砍过来?

(??∀?)??前排携带魏文帝尸体跟大家打个招呼,后面的盆友举起你们的双手!

下一更14点

第177章 送您一个礼物

刀落下来的时候,那人还喊着什么,喊着什么呢?

“你这个杀人凶手!!!”抹了胡须的风月跟疯了似的,举着刀就往石鸿唯身上砍,刀刀见血,声嘶力竭:“你竟然杀了魏文帝!你竟然敢杀了魏文帝!!!”

南平跌倒在地上,咳嗽着刚缓过气,就被这血腥的场景重新吓傻了。

观止和灵殊也没想到风月会突然醒过来。而且反应比谁都快,一听石鸿唯说是他下的毒,伸手就抢了旁边护卫手里的刀,朝着石鸿唯就砍了过去!

不得不说,这种情况之下,她这举动很快速有效地救了南平公主一命,换做任何一个士兵,都不一定有这么大的胆子敢直接砍杀当朝丞相。

风月敢,不仅敢砍,还想当场将他碎尸万段!

石鸿唯呆愣住了,连刀落在自己身上都不觉得疼。慢慢地打量着这穿着护卫衣裳的人,突然就认出了这张脸。

“关…关…”

“关你祖坟冒青烟!”双手捏着刀柄,风月眼睛血红,站在他旁边,狠狠举起了刀,想一刀插进他胸腔!

然而。背后有人飞身过来,伸手便抬住了她的手腕。

“石丞相。”殷戈止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平静地道:“打仗最忌操之过急,过早给自己定了胜负,便会军心溃散,自取灭亡。”

“其实刚刚就算太子指证。本王也不会当场取你们性命。等回澧都再审,太子完全可以说是因为被本王挟持所以胡说的,你石家要获罪,也还有挣扎的余地。可惜你失了理智,挟持公主,对罪名供认不讳。有这么多皇室宗亲在场为证。你石家上下,一个也逃不掉。”

一听这话,石鸿唯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咬牙切齿地看着殷戈止,恨意迸发如山洪,仿佛下一秒就要跳起来将他给咬死!

然而,说完这话,殷戈止就收了手,犹自在用力的风月只觉得手腕一轻,握着刀就狠狠插进了石鸿唯的心口!刀切肉绽,皮肉撕拉搅合着肋骨断裂和心脏破碎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刀拔出,鲜血飞溅,染了风月半张脸。

一瞬间,风月觉得自己心里积郁难泄的洪水找到了豁口,终于倾泻了一点儿。

但,也只是一点儿而已!

她扭头,眼神有点恐怖地看向殷沉玦和皇后。

“风月。”瞧着场面要控制不住,殷戈止连忙低喊她一声,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殷沉玦被石鸿唯的死震得没回过神,但皇后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看着风月道:“你是什么人!竟如此大胆!”

余光瞧着这人即将骂出声,殷戈止一把就捂住了她的嘴,面色镇定地道:“此人为救公主,诛杀叛臣,回去是当赏的。只是她太过忠于陛下,听丞相认罪,有些无法自控…封将军,先将这人带出去。”

“是。”封明立马跳了过来,朝风月微微摇头。一只手捏住她两只手腕,捂着她的嘴就将她往外头带。

风月气疯了,张口就咬,伸脚就踹!你他妈才忠于狗皇帝呢!你全家都忠于狗皇帝!

封明皱眉,任由她咬着踢着,愣是将她钳制住了,蹿出门,躲到旁边的屋檐下头去。

“别闹。”喉咙有点紧,封明将她抵在墙上,认真地道:“殷戈止会让他们不得好死的,你冲动会白白丢了性命。”

摇头甩开他的手,风月眼里的神色近乎绝望,声音都嘶哑得不像话:“我本来就没想活着!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了!我就等着今日来取狗皇帝的性命,结果他却死在了别人手里?!你要我怎么不冲动?我现在就想把里头姓殷的全砍了,让他们也尝尝什么叫满门抄斩!”

说着,便开始挣扎,想挣脱他的双手。

“月儿。”封明垂眸,手上力道没松,语气却软了:“我知道你恨,可你进去也杀不了那么多的人。更何况,殷皇室其他的人并没有大罪过,你这样做,与魏文帝有什么区别?”

冷笑一声,风月抬头看着他,咬牙切齿地道:“我跟他没区别怎么了?我就算跟他一样丧心病狂又怎么了?没人规定我必须是个好人啊!好人多惨啊,被人杀了全家还必须顾及仁义道德不能杀仇人全家,凭什么啊?都当坏人好了,坏人才痛快呢,活得还久!”

“清越!”封明急了:“他有今日这般的下场。就是因为作恶太多,你也想像他一样不得好死?!”

“对!”认真地点头,风月道:“我就是想不得好死,怎么了!”

双目对上,一方歇斯底里,一方心疼不已。

“我舍不得。”垂了眸子,封明捏着她的手腕哑声道:“我舍不得你死。”

风月一僵,皱眉看着他。

两人之间突然就只剩了雨声,淅淅沥沥的。

半晌,大概是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份了,封明苦笑,盯着地面继续道:“尹将军也舍不得你,罗副将也舍不得你,还有史冲、秋夫人、灵殊…那满院子的人都是陪你一起走到现在的,你死了,他们怎么办?还有殷戈止。”

抬头从雕花窗户的间隙里远远看过去,封明低笑:“别看他总是一副很厉害的样子,我总觉得,你要是死了,他会崩溃的。”

呆呆地跟着他扭头,风月看见了窗户上精致的鹤舞雕花,从仙鹤的翅膀下看过去,殷戈止立于人群之中,神色自若。目光凌厉,正朝着太子和皇后说着什么。旁边的宗亲们纷纷点头应和,廉恒一挥手,外头的护城军便涌了进去,将皇后和太子扣押住。同时,二楼上被监禁着的大臣们也得救了,纷纷下来看情况。

石鸿唯死了,在场皇亲皆可作证太子和石家谋害魏文帝欲提早登基,文武百官骇然,大殿里瞬间一片嘈杂之声。

那么吵闹的地方,殷戈止却一身白衣遗世独立,仿佛什么都惊扰不了他,只在人群汹涌的时候,护了一下观止和灵殊。

的确是不用她操心吧,太子和皇后肯定不会有好下场,但她的仇,已经是永远也报不了了。

喉咙一甜,风月微微弯腰。终于还是一口血吐了出来。艳红的颜色溅在地上,染了封明的衣角。

“月儿!”瞳孔紧缩,封明立马朝里头喊了一声:“太医!”

里头的人争论不休,嘈杂之中,没人听见外头的声音,但看似在走神的殷戈止却是神色一紧。转头便拉着太医出来了。

看着那朝这边大步走来的人,封明一愣,低头看了看怀里已经闭眼的风月,微微叹息了一声。

难得殷大殿下脸上露出那般的神情,她却没能看见,多可惜啊。要是看见了。说不定她会心软一点点,放过殷沉璧,也放过她自己。

庙宇里的大臣挨个出门上车,在护城军的护送之下回去澧都。魏文帝的遗体被放进了龙车,南平表情复杂地坐上去守着,要启程之时。看了看外头的殷戈止。

“皇兄。”扁扁嘴,她问:“你不一起走吗?”

“我稍后就到,你们先回去。”背上背了个人,殷戈止身子却站得笔直,平静地摇了摇头。

南平皱眉,有些疑惑地瞧了两眼,却还是放下了车帘。封明上马,跟在车旁,拉着缰绳没再回头,一夹马腹,便领着车队缓缓上路。

“王爷。”灵殊提着裙子过来,仰头看着他道:“这姿势对主子不太好。您还是将她放在马车上吧——我们来的时候的那辆马车还在旁边停着。”

深深地看了这小丫头一眼,殷戈止微微皱眉,突然觉得她这模样有点眼熟,背脊挺得笔直,神色严肃,颇有风骨。

迟疑地点头,他跟着观止往马车的方向走,余光看着灵殊,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你到底是什么人?”

灵殊一顿,扭头笑得天真无邪:“王爷这话问得奇怪,奴婢是主子的贴身丫鬟,从四年前开始就是了。”

“你平时不是这个模样的。”微微皱眉。殷戈止道:“伪装了这么久,有何目的?”

歪了歪脑袋,灵殊摇头:“王爷想太多了,奴婢的命是主子救的,这一辈子没什么大志气,就是想以后给主子养老。让她有好日子过而已,别无他求。”

马车到了,殷戈止将风月放下来,小心翼翼地抱进去,然后冷眼看着灵殊道:“跟我绕弯子没什么意思,不如提前说清楚。省得我用手段。”

见识过他手段的小丫头吓得缩了缩肩膀,跟着进了马车,撇嘴道:“奴婢还是个小孩子呢,王爷也这么堤防?”

“你今日的表现,可半分不像个孩子。”殷戈止眯眼,眼里隐隐有了戒备。甚至伸手将躺在自己腿上的风月给护住了。

灵殊抿唇,耸肩道:“平常主子做的事情,奴婢都知道,只是没放在心上,只顾着吃东西了,让您觉得奴婢呆傻。今日突然机灵起来。您不习惯。但奴婢不会做坏事,倒是想送王爷一个礼物。”

下一更16点呀(??∀?)??对了改了个bug,关清穆应该是风月的哥哥的,风月应该是三小姐啦,大纲里写得好好的不知哪里笔尖一歪就写风月成大小姐了,改过来了嘤嘤。

第178章 遵旨

“礼物?”殷戈止皱眉,疑惑地看着灵殊。

灵殊眨眼,叹息着道:“主子在梦回楼的时候,是时常喝避子汤的,那是青楼姑娘惯常要喝的东西,奴婢也就一直帮她准备着,每每都端给她喝。”

心里沉了沉,殷戈止闭眼:“她这是不想与我有瓜葛。”

“是啊。”毫不留情地点头,灵殊道:“奴婢虽然不知道您与主子之间发生过什么,但奴婢看得出来,主子对您很不一样,但却也不像是全心全意喜欢您。”

这个问题她一直没问主子,直到后来回到魏国,??地听了不少秘密,东拼西凑起来。才总算知道这两人之间是怎么回事。

主子是关家遗孤,王爷却是间接害了关家满门的人。他们可能曾经相爱过,但现在立场不同,难相厮守。也就是说,大仇一报。主子连活下去的理由都没有。

“奴婢只是不想让主子死。”扁扁嘴,灵殊揉了揉有些发酸的鼻子,语气低落了些:“她分明说要等着我以后赚钱孝顺她的,可瞧这些行径,压根没想等到我长大…她是个骗子。只管自己报仇。”

她呢?她以后要买绿豆糕给谁吃?

心尖微微一疼,殷戈止垂眸,眼神陡然?淡。

可不就是个骗子么?还说要留着命给关苍海刻碑,却是早就算好了要与魏文帝同归于尽。差点,当真是只差一点。他就要掉进那无边的地狱,永不超生了。

“所以。”停顿了片刻,灵殊挺了挺背脊,一脸小孩子赌气的模样,咬牙道:“从踏进魏国开始,主子要喝的避子汤,统统被我换成了补身子的药!”

正沉浸在悲伤里的殷戈止一愣,像是没听懂,有点茫然地抬头看着面前这小丫头。

抬了抬下巴,灵殊道:“奴婢想让主子怀个孩子,算是给王爷的礼物,也能支撑着主子继续活下去。不管怎么样,奴婢希望王爷能加把劲,拿走这份礼物!”

外头驾着车的观止一个没坐稳,差点从车辕上掉下去!马车震了震,殷戈止呆愣地将风月搂紧。

“奴婢问过大夫了。”半点没开玩笑的神色,灵殊很认真地道:“大夫说月信前半个月左右最易成胎,主子的月信在月底,也就是说,月中前后,无论王爷用什么手段,请务必将主子…”

“月中么?”打断她的话,殷戈止眼里有光闪了闪,突然问:“方才那太医给她把脉,是怎么说的?”

灵殊一愣。低头想了想,道:“说这个小兵看起来是急火攻心,伤了肺腑,脉象紊乱,需要好生调养。”

“他当她是男儿,所以说脉象紊乱。”眼珠子轻轻晃动起来,一向镇定的殷大皇子突然就乱了章法,抱着风月竟然想站起来!

结果可想而知,马车顶不够高,但够结实,有脑袋撞上去,那也是“咚”地一声响。

灵殊愕然,看着殷戈止这着急乱窜的模样,突然反应了过来,也跟着着急乱窜,扯开车帘就喊:“观止大人,快,找太医!”

观止道:“太医跟着那边的仪仗从官道回宫了啊。”

“那你就快点驾车!”殷戈止低喝:“越快越好!”

灵殊立马补充:“别太颠簸!”

观止:“…”

谁来教教他,怎么样驾车才会又快又不颠簸?这可是山路啊!

可能是被后头车厢里这两个人的情绪感染了,观止憋了一口气,选了最平的路,一路狂奔回了王府!

王府门口堵着不少大臣,都是听闻了消息赶过来想与殷戈止议事的。然而,好不容易看见了王府的马车,车上的人下来却压根没看他们一眼。抱起个穿着盔甲的士兵,竟然直接就冲了进去。

“王爷!王爷!”

外头惊呼声不断,殷戈止压根没理会,将人抱进主屋,关上门亲手给更了衣,然后才放了灵殊进来。

灵殊?利地给风月打水擦脸,又理了理头发。在等观止请大夫来的空隙里,顺便去将自己身上的衣裳给换了。

大夫来把脉,本来气定神闲的,结果被王爷和旁边的丫鬟盯得紧张不已,手都抖了。

“这…这位姑娘看起来是体虚,似乎有些滑脉,但不明显。”仔细把了半晌,大夫才敢开口道:“先吃点补身子的药,再过一段时间才好确诊。”

殷戈止皱眉,什么是滑脉?他对医术之事没有半点涉猎,完全听不明白。

灵殊听明白了,喜上眉梢,推了观止去跟着大夫抓药,然后关上门便道:“滑脉是喜脉啊!脉来流利。如盘走珠!但大夫说不明显的话,就是月份小了,还不太能确定,再养上几日,方能下定论!”

被她这一串连珠带炮的话轰得反应迟缓,殷戈止眯眼:“也就是说,不能确定她现在到底有没有身子,只是有可能?”

刚刚还笑着的脸瞬间被这句话打垮了,灵殊不高兴地道:“您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

“无妨。”摇摇头,殷戈止眼神坚定起来,伸手抚上风月的肚子,认真地道:“就算现在还没有,我也能让她再怀上。”

“…”

这话说得可真够不要脸的!灵殊捂脸,想想也是为自家主子好,暂时就不计较了!

风月犹自沉睡。看起来是当真累了。大杂院里的一群人都在外头守着,十几个脑袋凑在一起,听灵殊嘀嘀咕咕地说着话。

“魏文帝已经驾崩,关家也沉冤得雪,少主已经没别的事可以做了。”秋夫人叹息:“灵殊丫头说得有道理。咱们得劝着少主,看着她,不能让她想不开。”

“要想得开也难啊。”罗昊抿唇:“她什么都没了。”

“瞎说!”灵殊瞪他:“不是还有我们呢么!”

“是啊。”尹衍忠点头:“少主已经背着这血海深仇四年了,也该让她放下来,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众人纷纷应和。

可是。他们是这样想,风月却好像不打算配合,这一觉睡下去,一直没醒不说,到了晚上便发起了高热。嘴里呓语不断,任凭旁边的人怎么喊也醒不过来。

“老爹…”

“风月。”

“魏文帝不能死…”

“关清越!”

殷戈止的脸色很难看,坐在床边将她的脑袋放在自己怀里,一边换着她额上的帕子,一边不断地喊着她。

屋子里气氛沉重,旁边站了一溜儿老臣,个个胡须都花白了,颤颤巍巍地道:“王爷,宫里还乱着呢王爷…”

不耐烦地转头看着他们,殷戈止冷声道:“与本王何干?皇后和太子不是交由宗正定罪了么?”

“可…”老臣连忙上前道:“陛下新丧。太子获罪,您要是再不出来稳定朝政,这魏国天下怕是要大乱啊!”

“有什么好乱的?”殷戈止皱眉:“五皇子不是还在么?送他登基就是。”

一听这话,几个老臣齐刷刷地就跪了下去,哭喊着道:“王爷!五皇子才十五岁啊王爷!”

“十五岁怎么了?”殷戈止沉了脸道:“本王十五岁都能上战场了!”

“王爷!”后头跪着的武泽沉声道:“所以这皇位只有您堪坐,您战功赫赫,又是皇上生前最宠爱的金印亲王,更是长子,于情于理,都只有您登基。才是人心所归!”

收回目光,继续给风月换着帕子,殷戈止冷声道:“她还没醒,本王没空。”

众人心里都是一凉,天知道这一向冷静顾全大局的孝亲王。怎么就在这儿犟着不走了。床上这姑娘是谁啊?没人敢打听。那她要怎么才能醒啊?

老臣们愁啊,愁得头发白得更多了。

知道殷戈止闭门不出,石氏一族便趁机为乱,作抵死顽抗。然而,陈卫尉和廉统领带人。毫不留情地就将他们镇压了下去,该关的关,该斩的等着斩。石氏一族不少高官不服气,他们是多少年的名门望族了,怎么能因为几个人造反。就这么对他们呢?

不服气,要闹腾,哪怕被关在牢里,也要动用残留的势力,大声喊冤。争取活路。

风月的高热退了,人醒过来喝了碗粥,竟然又继续睡,一睡又接着发热。殷戈止担忧之下,脾气很不好,正好撞见廉恒来禀告,说牢里有人生事。

生事是吧?好说,殷戈止起身就去了宫里。

文武百官每日都依旧上朝,没有皇帝的朝政,都是他们自己在下头议论纷纷,惶恐不安。终于看见了孝亲王,众大臣这叫一个感激涕零啊,差点跪下来直接山呼万岁。

“有件事,想问问各位的看法。”看着这些人,殷戈止道:“石氏一族谋逆,主犯已经伏法,奈何族人死性不改,依旧有反骨。今儿日子不错,适合给石氏一族定罪行刑,各位以为呢?”

问他们的看法?几个老臣眼珠子一转,立马跪下来就喊:“遵旨!”

如今这形势岌岌可危,只有殷戈止能力挽狂澜啊,他们还不想做亡国之臣,不想看着魏国走向灭亡!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强行尊他为帝了!

最后一更18点(??∀?)??

第179章 做个选择吧4950钻石加更

说起不要脸,这都啥时候了,脸能当饭吃吗?不能!所以这一个个老臣跪得那叫一个端正,后头的臣子们一看,犹犹豫豫地,也跟着都跪了下去。

“臣等遵旨!”

殷戈止眯眼,盯着为首的御史大夫乔堂杰,冷笑道:“大人觉得,这样一来,本王便会愿意继位?”

“王爷!”乔堂杰一把年纪了,可怜巴巴地抬头看着他:“这帝王之位,无上的尊荣,是多少人趋之若鹜的?您是名正言顺的皇子,为何反而不想要呢?”

“这位置有何好处?”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殷戈止道:“责任重大不说。行任何事都会束手束脚。不说别的,就说后宫。父皇在位之时,后宫之人皆由大人们选送,每年十名。若哪年父皇不想收人,各位不是还会上奏折哭闹么?”

众人都是一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乔堂杰埋头就道:“这些都是小事,可以再议!”

“谁想与你们再议?”殷戈止淡淡地道:“王爷当得好好的,想娶谁不想娶谁都无人干涉,本王是多想不开。才去跳你们挖好的陷阱?”

说罢,挥手便道:“此次进宫,本王只是想定石家之罪,以平澧都朝政之乱,该说的都说了。就此告辞。”

“王爷!”后头挽留之声四起,殷戈止头也没回,甩了袍子便回了宫。

乔堂杰一看,这不是个事儿啊!眼瞧着魏国都要出兵跟吴国一起抗宋了,再无人坐这皇位平定人心,魏国岂不是要散了架?要不是孝亲王,换个人去坐这皇位,那也坐不稳啊!可这孝亲王,怎么就…

诶,等等,王爷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话?

脑子里灵光一闪,再回想一下在孝亲王府里看见的场景,乔堂杰眯眼,很快便明白了其中关键,立马吼了一声:“老夫有法子请孝亲王登基!”

一听这话,其余大臣立马围了过来,甭管是太子党的,还是原先就支持殷沉璧的,现在都急切地盼着孝亲王来收拾残局,稳定局面,要他们做啥都可以啊!

殷戈止回了王府,往主屋的床榻上看了一眼。风月还皱着眉闭着眼,与其说是昏迷,其实是压根就不想醒。

招手让大夫再来把了次脉,殷戈止和灵殊都跟着大夫去了外室。

“如何?”

“是滑脉无疑!”大夫肯定地道:“吃了几帖药。现在脉象清楚多了,很是顺滑,的确是怀了身孕。”

一片暗沉的眼里陡然有星星亮了,殷戈止深吸一口气,握了握拳,表情尚能维持镇定,眼神却是遏制不住地流出光芒开出花来!

旁边的灵殊就耿直多了,直接跳了起来高兴地喊:“太好了!”

有了有了,终于是有了!不枉她哄着骗着主子喝补身子的药啊,还骗她说味道不同是因为魏国和吴国的药方不同!哈哈哈,老天爷终于还是没有薄待主子!

兴奋地转了一个圈儿,灵殊正笑着呢,冷不防就对上了后头一双睁开的眼睛。

风月脸色苍白,只穿了寝衣,光着脚踩在地毯上,站在隔断旁边看着他们。

灵殊的笑声戛然而止,殷戈止察觉到了不对,慢慢回头。

批头散发的风月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灵殊,最后看一眼那大夫,然后抬手,缓缓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脸上表情很是茫然。

“主…主子。”眨眨眼,灵殊蹦蹦跳跳地过去,一扫刚刚的僵硬。笑着道:“您怎么下床来了?奴婢还说等您醒了再告诉您这个好消息呢。”

好消息?冷笑一声,风月眯眼看着她:“我怀孕了,是好消息?”

“那可不!”背脊发凉,灵殊硬着头皮道:“新生命的来临,定然算好消息啊。”

对于这个好消息,风月有点消化不了,呵呵两声,转头便呆呆地往床上走。

殷戈止瞧着,略微思忖,便打发了大夫,跟着她过去。

在床上盘腿坐下,风月一脸莫名其妙,见殷戈止也跟着坐了下来,皱眉便道:“你在这儿做什么?”

“我?”睨她一眼,殷戈止气定神闲地道:“这是我的房间。”

眨眨眼,她看了看四周,脸皱了起来:“那把我放在这儿做什么?”

“我乐意。”

“我不乐意!”脑袋里有很多血腥的画面涌进来,风月黑了脸:“你和灵殊是不是找那个大夫来骗我的?我怎么可能怀孕!”

看她一眼,殷戈止问:“怎么,怀孕了不高兴?”

“你要我怎么高兴?!”稍微有点激动。风月怒道:“怀你殷氏的孽种,我难道还要觉得荣幸吗!”

灵殊听得心里一慌,上前就想安抚她。面前这好歹是个亲王啊,这么骂,岂不是把他也骂进去了?

然而,殷戈止压根没在意,眼皮一翻,很是镇定地就道:“我以为你很聪明,能想明白这其中关键,没想到怀孕的女人都是傻子,你也不例外。”

灵殊愣了,风月也愣了,不解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伸手捋了捋袖口,殷戈止轻声问:“你恨我殷氏,是么?”

“是。”

“可你杀不完殷氏之人。”殷戈止挑眉:“你本来的确没办法报仇了。棋下到这里,就已经死了。可是老天爷给了你个恩赐,让你有机会翻身。你不感激就算了,还抱怨?”

翻身的机会?风月两眼茫然,抱着肚子问灵殊:“你听得懂他在说什么吗?”

水汪汪的眼睛一转。灵殊看了看殷戈止的眼色,当即恍然:“奴婢听懂了!”

“什么?”

“主子您想啊!”在床边坐下来,灵殊抱着风月的胳膊就一本正经地道:“殷氏的人哪里死得完?一个死了,也有另一个能登基,这皇位他们依旧会世世代代地传承下去。说不定又会出下一个魏文帝,下下个魏文帝。可现在,您怀了身子啊!只要王爷一登基,您肚子里的就是皇子!殷氏的皇子捏在您手里,岂不就是您翻身之机?”

风月皱眉:“你真当我傻?他登基。我的孩子也不可能是皇子!”

“只要功夫深,铁杵都能磨成针,这世上有什么不可能的呢?是吧王爷?”灵殊扭头,直冲殷戈止眨眼。

殷戈止道:“你狠心,本王可是有血有肉之人。这孩子是本王第一个子嗣,自然不会薄待。若一朝本王登基,他必定为太子。”

这话说得就有点重了,灵殊都吓了一跳,风月更是摇头:“说什么梦话呢?”

“梦话?”深深地看她一眼,殷戈止转头问外边:“观止。有客人来么?”

“回主子,有,御史大人已经在门口递帖子了。”

殷戈止起身,伸手将隔断处的帘子放下来,然后坐在外室道:“请他进来。”

“是。”

乔堂杰领着六个重臣进门来,一看见殷戈止便跪下去,双手呈上个东西:“请王爷过目!”

扫一眼那折子模样的东西,殷戈止淡淡地问:“这是什么?”

“回王爷,这是百官契书。”乔堂杰抬头,很是严肃地道:“朝中百官恭请王爷登基。只要王爷肯救国于水火,百官承诺,不插手后宫任何事,包括皇后废立、妃嫔位分升降、以及每年进宫的家人子。一切后宫规矩,完全听从圣意!”

伸手接了那格外厚的折子。殷戈止挑眉,捏着两端一扯,中间折着的厚厚的纸便“哗啦”一声掉在了地上。上头密密麻麻的,全是大臣的名字。

乔堂杰不愧是朝中最懂人心之人啊,观止瞧着都暗暗点头。这一招,高!

但,殷戈止是那种得了便宜就不会卖乖的人吗?

他不是!

满脸愁容地站起来,殷戈止叹息:“有劳各位大人如此费心了,可魏国如今内忧外患、国力衰退、臣心不稳。就算是沉璧。也不敢贸然登基。”

“王爷谦虚!”乔堂杰连忙道:“只要王爷肯继位,老臣们必定全力拥护,肃清朝纲,重振盛世!”

“可沉璧许多想法与各位大人颇为冲突。”

“无妨无妨,都可以好生商量!”